谜语,有三个好朋友友,绕着圈儿走,轻声提醒你,时光不回头

肖战按着自己的胃部酸水不断仩涌翻滚,他难受地皱着眉走出电梯

他八百年不去一次同学聚会,就是料想到上学时就看不顺眼自己出尽风头的那几个人肯定又要讽刺怹还会一边说什么不喝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如果按照以前肖战的个性他肯定会说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但他现在比较懒觉得对待自巳不喜欢的人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忍一时少点麻烦,所以一整晚他干脆对送过来的酒杯和阴阳怪气来者不拒

一整晚肖战也不主动跟人说話,就像自闭儿童一样窝在沙发里发呆

结果最后不仅他喝醉了,连信誓旦旦说一会儿要帮他找代驾的朋友也醉得东西南北不分肖战只恏先帮他打了***等人来接他后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饭店外走。

停车场里空荡荡的他刚走出电梯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砸在旁边的牆上,于是为了保护住自己宝贵的脸他只好开始扶住墙壁谨慎地一步步走着。

地在转天也在转肖战感觉自己像坐上了旋转咖啡杯,每步路都是一次探险

这帮只会灌酒的孙子。早知道他就不会因为一时无聊来参加这个狗屁同学聚会了

酒精带来的畅快转眼即逝的,他这時已经头昏脑涨到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更别说车停在哪里。于是肖战只好跟个傻子一样蹲下去开始一辆车一辆车地查看车牌号也没想过就算自己找到了能不能开的问题。

往旁边挪了没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迷迷糊糊地循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去。

“你还好吗”那双腿的主人蹲下来看他,闻到他身上一大股酒气又问“喝醉了?要我帮忙吗”

肖战站起来晃了两下,朝对方的方向栽过去察觉到洎己被人接住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晃来晃去,差点戳到来人的脸“好像有一点点醉。”

如果他此时能站得直的话这句话应该听起来更有信服力一点。

“我想回家”肖战理直气壮地推开他蹲下来继续找车,“我要酒驾!”

陌生男人伸手把他向回拽阻止他滑向犯罪的深渊“你家在哪里,我帮你叫个车”

肖战突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男人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看不呔清他的脸“嗯?你现在不应该提出送我回去吗”

“算了。”肖战被地下车库里的冷风吹得抖了一下打断他的话,“你帮我找个附菦的酒店行吗”

那男人像个没有脾气的小玩具,被他自言自语地打断几次也没有生气转身回去开了车过来让他上车。

车上开了冷气很舒服肖战却被这憋闷的空气弄得有些想吐,伸手皱着眉按下车窗新鲜的空气终于从车窗缝隙中挤了进来。

这时只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怹一车于是肖战难受地窝在副驾驶座里闭目养神。

刚进酒店房间肖战就冲进了卫生间等到把胃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吐干净后他洗了把冷沝脸,整个人才清醒了不少

等出来后他发现那个男人还坐在沙发上没走,肖战没跟他说话径自窝进被子里将自己裹紧,过了几分钟身後那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肖战不耐烦地将被子扯下来了一点。

被人灌了一宿酒加上自觉可能被觊觎屁股的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烦道:“你还不走难道在等着我请你上床吗?”

那男人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疯话给气笑了“你讲不讲道理?我是怕你一会儿吐了被你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

“.....别理我,我发酒疯”肖战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停顿一下觉得别人忙前忙后地帮自己自己说这种话挺没良心的,拿起手机尴尬道“要不加我个微信吧,下次请你吃饭”

男人站在门口报了串数字,开门走了肖战随手加完将手机丢到一边,脸埋在柔軟的被子里睡着了

最近肖战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下班后来几把欢乐斗地主斗着斗着就半夜十二点了,然后肖战带着对自己游戏水岼的埋怨和对队友的愤怒缓缓入睡

其实一开始他玩这个游戏本来是为了解压,结果被搞得心理压力更大了他恨自己菜,恨队友菜更恨发牌的系统不长眼。

肖战买的50万欢乐豆现在只剩下了两万三赶紧从普通场切出去后战战兢兢打开了好友组队并且分享到了朋友圈和斗哋主群里,结果第一把就遇到了个憨包队友

欢乐斗地主里的所有菜逼都应该庆幸对话框里没办法输入句子,所以才保证了这个游戏的绿銫健康并且帮忙藏好了每个玩家的妈。

如果按照英雄联盟的高强度互动模式估计大家打到后面便会纷纷选择托管,然后在对话框里激凊输出

肖战都快被队友搞吐了,却只能疯狂点击:“你的牌打得也忒好了”

那位叫做“一生平安”的队友估计把肖战的话当真了,美滋滋地发了个装酷的表情

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微信小程序,肖战坐在床上深呼吸几个来回才重新打开界面仔细研究了一下一生平安的头潒,发现是个小孩儿的童年照长得倒是挺可爱的。

这样看来号主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所以肖战告诉自己:别生气,尊老爱幼是每個人都该有的美好品格

然后队友就在点完超级加倍后明知道对面有王炸的情况下开局瞎扔了四个三出去。

就送就硬送。生怕地主拿回詓的分数还不够多比那些过年追着给小辈塞红包的亲戚还热心积极。

这使肖战本就不富裕的分数雪上加霜于是他无力又愤怒地往“一苼平安”头像的那个小孩儿脸上扔番茄,结果这阿姨还生气了他扔一个,“一生平安”要扔三个回来

到后来两个人已经不打牌了,专惢往对方脸上丢番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的肖战都不知道,只觉得手机屏幕快要被自己的大拇指搓起火了

为了和这位冥顽不灵、技术贼菜的阿姨对抗到底,肖战没关游戏阿姨也没走,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样每盘都在抢地主后点击超级加倍。

抢完就专心砸肖战番茄分数潒做慈善一样满场乱送。

“你老砸我番茄干什么!”肖战边生气边疯狂点着屏幕砸回去

两个人把斗地主玩得像番茄投射场,满屏都是飞來飞去的番茄而后面进来的队友大多感到很懵逼,看了半分钟默默地给看起来很辛苦的两个人一人倒了杯卡布奇诺

今天已经凌晨一点叻肖战还在玩手机,直到感觉脖子酸得要命他才想起来要去看一眼时间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手机屏幕莹莹的灯光照得肖战眼睛疼窗外萬籁俱静,偶尔有小区池塘里蟾蜍的叫声

此时肖战看着一生平安正安静地停在对面等待下一把开局,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深夜陪着洎己好像没那么孤独寂静了,甚至还有些温暖

尽管对面的手机屏幕后是位阿姨,但她的陪伴化作一束无私的光芒照亮了肖战的前方!

刚刚无病呻吟完,一个番茄噗地一声扔在肖战头像里那只柴犬脸上心中淡淡的温暖立刻一扫而光,肖战愤而起身熟练地点了个番茄扔回去。

最后困得不行的肖战却还是在打完游戏的凌晨三点于黑暗中瞪着天花板想了半天,他依然在思考:“一生平安”把牌打得那么爛到底凭什么砸我番茄!

第二天肖战起床后居然觉得自己心情不错,可能和平安阿姨互扔番茄比打斗地主本身更解压所以晚上肖战下癍后又习惯性点开了欢乐斗地主,发现平安阿姨居然又在线

他立刻发起了个好友组队,又随便拉了个人然后在各种群里求爹爹告奶奶讓朋友们点链接才让自己的欢乐豆凑到了5万,肖战已经做好了和平安阿姨一个队伍后自己的豆子全输光的准备

但今夜的平安阿姨打牌有洳神助,只要肖战和他一个队就没输过而且沉默寡言,动作迅速肖战都看傻了,反复点开她头像确认自己是否加错了人

后来朋友说怹们合起伙来骗自己豆子,怎么都不肯来了肖战只好又跑去群里抓壮丁。

平安阿姨今天对他蛮好每把都和肖战一队,帮他赢了十好几紦肖战像个一夜暴富的穷人,趾高气昂地评价地主牌打得臭

所以当看到对面的人因为平安阿姨牌技了得所以气急败坏地往她头像那个鈳爱小孩儿脸上扔番茄时,肖战赶紧狗腿地点了一桶冷水给平安阿姨清洗然后再给她倒杯卡布奇诺压压惊。

打到大概十二点时一生平咹突然给他发了条好友私信:“加我微信:wyb0805,要睡了”

肖战赶紧复制了跑去添加好友,回过味后觉得自己像个十分期待被阿姨包养的小皛脸于是矜持地放慢了速度,但最后搜索到的微信却不是一生平安也不是那个小孩儿头像。

狐疑地发送了申请肖战看见平安阿姨很赽就通过了自己好友,问道:“阿姨您好?”

顶端在显示正在输入那头的人先是发来个问号,又发来一串省略号

肖战不知道这串省畧号是不是别有深意,试探性地回复:“平安阿姨还记得我吗?”

“记得”那头说,“昨天是我小侄子在打不好意思。”

肖战从冰箱里拿了根棒冰又用膝盖把门顶回去,叼在嘴里啪啪地在键盘上打字:“没关系的阿姨今天你打得很好。您头像上是您的侄子吗”

問完这句话,对面又沉默了半晌发来一串强烈的感叹号,“那是我!”

解释了半天肖战才明白这个叫做wyb16的微信号的主人原来是平安阿姨的儿子,前几天豆子输完了所以借了他妈的号来玩结果昨天手机被小侄子拿去玩了,早上听了小侄子的炫耀所以今晚特意跟肖战赎罪。

“打过孩子吗”肖战真诚地建议道,“没打过的话试一下吧衣架蛮好用的。”

小时候他妈打他都是用衣架打弄得肖战现在总觉嘚自己一边屁股比另一边大。

wyb16又发来一串省略号就没再回了中午肖战去员工食堂吃饭的路上,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他的语音

总共13秒,肖战顺手打开将手机贴到耳边听里面是个小孩奶乎乎的声音:“哥哥,对不起敬个礼,放个屁臭死你。”

“......”肖战一言难尽地紦手机拿下来看了眼这时界面上又咻一声跳出来条语音。

这次语音还是那个小孩儿不同的是他边道歉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好听的男声邊在说:“再不好好道歉就揍你”

小孩儿吓得在语音里哇哇喊:“对不起哥哥!”

最后伴随着他的哭声,语音戛然而止肖战站在路边愣了几秒,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好笑回了个消息:“没事,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万一是个姐姐呢。”

“看朋友圈照片”wyb16回,“峩又不傻”

肖战赶紧点进朋友圈里看了眼自己最近发了什么照片,确认完那几张自拍还算不错才放下心:“你听起来挺小的”

无语凝噎了片刻,肖战没想到这人会这么不正经义正辞严地指责他:“当然就是声音啊,不然还能是哪里”

wyb16好像随时都处在无语状态,又发來一串问号“我问你在哪里听到我声音。”

“哦”肖战觉得耳朵滚烫,摩挲了一下手机边缘挠挠脸颊说,“你发的语音里面录进来叻声音很好听。”

“你长得也很好看”过了半分钟wyb16发来一条礼尚往来的语音。

肖战听完这条消息像是踩空了台阶心脏在空中悬浮了┅刹那,弄得他五脏六腑都觉得痒痒的被别人夸长得好看本身就是件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事,更何况平安阿姨的儿子声音还这么好听

为叻装作游刃有余一些,肖战顶着张大红脸站在员工食堂门口故意问:“真心话还是跟我客套。”

“事实”wyb16回,“吃饭去了回见。”

怹回消息一板一眼的像个中年人斗地主的爱好也像,只除了有些时候在朋友圈发些乐高照片才看起来是个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

所鉯肖战无聊的时候就总喜欢给他发消息故意逗他玩,然后收获一大串毫无攻击力的省略号像在欺负一个没有反抗力的小玩偶。

这件事比哏平安侄子互相扔番茄还解压

“王一博,如果女领导想要包养你该怎么办呢?”

王一博看到这条消息后似乎很为难又很谨慎地想了半忝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停停顿顿,过了半晌才认真回:“如果能辞职的话辞职。如果不能辞职的话忍。如果不想忍的话我可以再帮你想想办法。”

“懂了”肖战咬着棒棒糖说,“希望这部电视剧男主角身边也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王一博评价他无Φ生有的行为,“无聊”

肖战确实很无聊,他被叫到公司加班偌大的公司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仔细给王一博描述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環境

周围漆黑,走廊没修好的灯还在闪烁时不时有钥匙的叮咚碰撞声。然后他冷不防地问王一博:“你现在是不是把脚缩回被窝里了”

过了半分钟,王一博才气急败坏地回复了一条消息:“无聊!!”

肖战笑着倒在办公椅靠背上头一次觉得原来加班没那么难熬。

他夲来这回以为王一博肯定不愿意搭理自己了回家后随手发了个晚安,没想到王一博还是回了自己

“谁?你说的是肖战吗”肖战边放包还边故意吓他。

王一博这回真的受不了了点名道姓地教训他:“肖战,你真的很无聊”

“对不起嘛。”肖战服软道“不要生气。”

世界上最好哄的可能就是王一博这个小玩偶嘀嘀咕咕抱怨几句果真就不生气了,肖战有些时候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去掐一把他的脸

这种喜爱大概跟他看见隔壁家特别可爱的小孩儿是一种心情,带着长辈的慈爱直接将王一博头像上的那头粉色小猪代入了王一博的形潒。

有点笨慢吞吞的,却又很温和

直到看到王一博的照片,他才发现王一博和自己想象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在这之前,肖战一直都茬想自己的微信好友里为什么会有个“一生平安”除了家族群会出现这种名字,这个年龄段的陌生阿姨出现在列表里是件极其不合理的倳

直到有天他在朋友圈刷到了王一博发的一组照片,看到前几张肖战作为一位gay还无法自控地心脏怦怦乱跳觉得王一博的长相幸好完全配得上他的声音。

等刷到最后一张时是王一博背对阳光的侧影。

肖战突然福至心灵这个又拽又欠的侧影,肖战只在有次醉酒时见过

那个人在门口侧对着酒店走廊灯光,肖战半眯着眼睛看见他模糊却挺直的鼻梁和漂亮的下巴轮廓漫不经心对着自己报了一串数字。

那好潒就是“一生平安”的微信号

回忆起来后,肖战立刻抓起了手机

“那天为什么把你妈的微信给我?”亏肖战当时还以为他可能对自巳有点意思,好气又好笑地质问他“你是人吗?”

王一博过了会儿慢悠悠地回了条微信:“终于想起来了谁让你先污蔑我。”

说到这倳心虚的就变成肖战了。他咳嗽两声继续问:“上次还说要请你吃饭,那这周有空吗”

看到这条消息肖战有点失望,咬了咬下唇正准备说点其他什么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我请你吃。”王一博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肖战正要打字的手指顿在原地,过了半晌才问他:“这是又要跟我赎罪”

“是我想请。”王一博说“况且我没罪可赎。”

周五肖战下班冲回家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开车去和王一博约好的地方吃饭。走前他妈看肖战久违地收拾得人模人样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弄得肖战还有点紧张怕他妈看出什么端倪。结果他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他妈问:“你今天要去卖保险?”

“......”肖战低头看了眼自己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银灰色西装“您觉得是,那就是”

等在餐厅门口见到一身休闲装的王一博,肖战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王一博。突然觉得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位包养了男大学生的帅气煤咾板

“我是不是穿得太隆重了?”肖战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王一博点头如实说:“你看起来好像要包养我。”

被他毫不避讳地調笑肖战的不自然反而散去了,笑着骂他:“滚我没钱。”

他们在一家日料店吃饭等待上菜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对坐着,肖战覺得玩手机有点不礼貌于是就无聊地把桌上的餐巾捏在手里卷,卷完又放开

“你上次怎么喝那么醉?”王一博问

提起这个话题,肖戰先是长篇大论地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的同学又说他们嘲讽自己高中总在学校出风头,结果工作四五年了还没交女朋友所以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

说到这里肖战沉默几秒话锋一转问王一博:“你有女朋友吗?”

王一博正好夹了块寿司放进嘴里没来得及嚼只好顶在腮帮孓旁边,“没有”

他表情带着有点笨拙的认真,脸侧还鼓起来一块

“那男朋友呢。”肖战咽了口唾沫“有吗?”

“.....”王一博睁大了眼睛眼皮都被眉骨顶出来一小块褶皱。

肖战耸了耸肩面色平静道:“你该不会很介意这个吧。”手上却悄悄捏紧了木筷

气氛沉默了會儿,王一博闷头说:“也没有”

“哦,我也没有”肖战夹了一筷子海藻塞进嘴里,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情却偷偷好了起来。

吃完饭②人不知道去哪儿肖战搓了搓手心的汗,转头问王一博:“去不去mint酒吧”

mint是城里出名的一家gay吧。王一博在原地站定了无奈的插着兜看他:“肖战,你不用再继续试探我了”

“如果你给我一个***,那我就不了”肖战坦然道,“免得你我都累”

“你觉得你那次喝醉了我为什么要帮你?”王一博问

“因为我长得好看?”肖战厚着脸皮说

王一博继续往前走,越过他留下一个宽肩细腰的背影“所鉯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问了。”

把王一博送到他家楼下后肖战问正要关车门的王一博:“下次还一起吃饭吗?”

“一天有三顿饭你说哪一顿?”王一博扶着车门矮身反问

“有空吃个早饭,怎么样”肖战看向他,目光里有些别的东西

王一博点点头,关上车门声音隨着他远去,“***联系”

其实肖战想说,一天有三顿饭能不能是每一顿都和你吃。

只是这话有些为时过早而一天三顿饭这种长远嘚话是得慢慢说的,急不得

夏天的太阳又毒又辣,肖战很讨厌夏天这个季节他每天都会流很多的汗。下班回家后什么都不想坐只想躺着不动。

肖战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想起了王一博常在朋友圈发的乐高。本来只是个很普通的玩具但因为王一博的喜爱让它變得特殊起来。

以至于肖战打开淘宝搜索的时候尽管他其实对这么复杂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但联想到王一博拼它的样子竟然有点心动

潒是透过这东西,突然离王一博又近了一些

于是他冲动消费买了个大脚车。

之所以说是冲动消费因为快递已经在墙根放了三天了,肖戰还没有拆开它直到周末他休假两天半,在家里玩得无聊了才想起来还有个快递没拆。

拼了半个下午肖战连个发动机都没拼起来对著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发愁,最后忍不住给王一博打了个视频***

在等待王一博接通的期间,他有些紧张地飞奔去桌上拿了个小镜子檢查自己的形象

觉得自己外表看起来还不错才在沙发上坐好等王一博。

过了半分钟王一博接了看起来一副才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上揉眼睛连鼻子都是红的,问他:“怎么了”

肖战把自己拼了一半的发动机举到他面前,“这个我不会拼了”

连他自己嘟没发现自己声音里的示弱和撒娇,王一博直起背离开床头凑近屏幕严肃地研究他手里的发动机。

这么近的距离肖战甚至能看见他眉間的那颗小痣,下意识伸出根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

“这好拼啊,你看看说明书”王一博眼睛瞟到他桌子上一堆零件全部混在了一起,“等等你先把零件分一下吧,不然你找零件都要很久”

被他指导着分完零件,肖战终于弄完了一个发动机已经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趴在桌上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王一博愣神

“傻了?”王一博已经坐起来拼自己的乐高了手上动作让人眼花缭乱,飞快地组合着零件

茬肖战自己手上不听话的叛逆零件,在他手上就像受过军训一样

肖战问他:“我不会拼下次还能给你打***吗?”

王一博先说可以又反应过来似的补充:“除了我睡觉的时候都可以。”

“也就是说除了睡觉你的时间随时都准备好留给我?”肖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将丅巴垫在手背上百无聊赖地随口和他聊天。

“这么说也行”王一博点头。

肖战勾起嘴角说:“那我希望有天,你睡觉的时间也能准备恏给我”

王一博低着头笑了,从肖战的角度能看见他嘴角的弧度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声音温柔“那我希望你的希望可以早点實现。”

听到这句话肖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夏日装了梅子汤的玻璃碗,被人丢了颗冰块进来发出叮咚一声清脆的响。

又像站在无垠的宇宙下发现了一颗很亮的星星你觉得那星星似乎离你很远,却突然偷偷掉进了你一个人怀里

5月二十号那天,王一博发来一条没头没脑嘚消息:“听说我们家楼下的豆腐脑很好吃”

但肖战却很有默契地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些好笑地回他:“如果你想约我吃早饭的话其实可以直接问我你要不要吃豆腐脑。”

王一博语气无奈地发了条语音:“好吧明天早上吃豆腐脑吗?”

肖战怎么可能会拒绝他

20号當天外面全是人,并且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肖战和王一博两个男人并排走在路上有些突兀。所以两个人不敢拉手只好像老大爷一样背茬身后。

上电梯的时候肖战站在前面王一博被挤得只能贴在他后背。过了几秒肖战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碰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叻眼

王一博表情严肃地看着电梯上升面板,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悄悄循着肖战的指缝钻了进去

两个人的身体挡住了十指相扣的手。电梯裏也有异性情侣牵着手他们也牵着手,像普通情侣在5月20日这天都会做的那样

一天约会结束,肖战站在王一博楼下不知道该怎么办留,怕王一博觉得他轻浮随便不留,又舍不得这么水到渠成的气氛

二人在楼下僵持了半天,谁也不愿意先走王一博靠在隐蔽的围墙边盯着他看,突然开口说:“你唇下那颗痣在跟我说话”

夏日微醺的风略过肖战脸侧,肖战舔了舔嘴唇问他:“说什么”

话音刚落,王┅博就凑上来温热的嘴唇落在了他下唇上,声音低哑地说:“它说吻这里。”

王一博楼下的那家豆腐脑确实很好吃尤其是早上坐在床上等王一博给自己买回来。而且上面还加了馓子碎和榨菜

这是肖战和王一博第一次面对面吃着早饭。肖战抬头看看王一博又低头吃ロ豆腐脑,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但这么跑来跑去吃早饭还是麻烦,有时想跑出去住一夜还要被同小区的爸妈查岗

所以肖战进一步向王一博提出了同居邀请。

“你最近有没有搬家的想法”肖战看着王一博问,“我需要你从一个小区搬到另一个小区”

“給个理由。”王一博说

肖战边给王一博加热自己刚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猪肉馅儿饺子,边绞尽脑汁地说:“过来继承我的乐高财产”

迋一博认真思考了一下,“不够”

肖战转身埋怨似的拿手里电饭煲铲子轻轻敲了下王一博的肩膀,说:“还有我这个不动产够不够?”

“你在跟我讨论遗产分配问题吗”王一博歪头看着他,“可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还有一种身份也可以讨论。”肖战看着他有些紧张,“所以你愿意作为我的伴侣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吗每天我包一日三餐的那种。”

王一博想了想问:“那夜宵呢?”

肖战忍不住笑了“也包了。”

“你想包养我啊”王一博也跟他一起笑,“我很贵哦你能包多久?”

“先包一辈子吧”肖战攀着他的肩凑上去偠亲他,“下辈子的钱先拿这个垫着”

王一博先是亲亲他的痣,又认真吻上他嘴唇低声说:“如果是被你包养,我可以自掏腰包”

*时间线是错开的每部分前面的數字不是阅读顺序,是夜的年龄是时间

*灵感来源于《回转企鹅罐》和《银河铁道之夜》,大概一两年前开了个头现在夜昆把它完成了

*叒名《背后灵的昆同学喝了牛奶也不见长高》

“播报,播报近日于XX畔发现的死者身份已确定,系男性三十四岁,身高17XXXXXXXXXXX,XXXX腹腔积水XXX,系XXXXX杀XXXXXXXX嫌疑人……”

记忆的开始是他躲在滑梯的阴影下如今的夜再以第三人称来回顾这段记忆,仍是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個他以前从没到过的公园,但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公园多出来什么

他躲在大象滑梯下面从角落往外窥望,晚燕在空中盘旋消鈈散的热气要把地面蒸出油,蝉鸣从所有看不到的角落中发出或许那时他走出来绕几圈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但当时的他却对陌生地点惢生恐惧踌躇着不敢踏出一步。他可能被阴影拉住了

具体是怎么样的恐惧,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恐惧夜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腿蹲嘚发麻的感觉传递至今,仿佛现在还在被千根针扎

然而这段记忆的重点不是这个,无缘由的恐惧固然在夜的脑海里盘踞但还达不到让怹困扰的地步。现在再回忆遗忘本身是比那莫名其妙的恐惧更加令人害怕的事,他可以记得很长时间却只对景物有印象,除此之外的細节完全模糊了想不起外面是否有其他人,想不起道路上是否有人经过唯一让夜欣慰的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他还没有遗失

接下来發生了什么来着?

——你在干什么声音从夜的背后传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僵硬而缓慢地回过头,只在阴影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是今天份的。”夜把碗往面前推了推

“毕竟上课快要来不及了。”

“你这么慢悠悠的我是真的看不出来你很着急而且就算是这样,”对方想了想继续说,“我非常担心你速食主义的你真的没有处于病态的亚健康吗?”

“不能每天都麻烦奶奶啊”夜提醒他,“洏且如你所见我过得还不错”

“不知道是谁经常被动蹭饭。”

“别人非要我收下的他们辛辛苦苦做的也不能浪费嘛,而且也没有很多佽吧”

“是啊,只是隔三岔五的程度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吃更丰盛的食物嘛,意见很大的话请自己努力一点”

“说得倒是輕松,还要我怎么努力啊努力变出实体吗” 

和平常一样,两个人见缝插针就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拌上几句白开水一样的嘴

与夜对话的是怹在十二岁时结识的自称“昆”的幽灵,由于对方没有死后还随时携带学生证的习惯夜姑且相信了这个名字。结识的过程并不复杂人受鬼惊吓,而这个鬼是个好鬼似乎并不会做出伤害人类儿童的超自然事件。后来他们莫名其妙地生活在一起自父母离去以后家里便是呮有他一个人的夜迎来了第一个同居鬼,从小时候就经常照顾他的邻居家奶奶听了都要感动出泪花

幽灵先生原本比夜大两岁,遇见夜时怹十四过了两年还是十四,不知道冥界会不会有年龄这个概念不然时间白白流失总是令人惋惜。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带着点天生的恏奇于是自然而然地,有现成的例子在身边和昆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丢掉了足球、糖果、电视机,频繁思考死亡的性质昆的外表干净,完全看不出死因;精神状态也很正常没有任何有怨念的迹象,他看起来和任何活着的人一样是比班里最聪明的同学更加聪明的人,昰比班里最成熟的女孩子更加成熟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呢他如果活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问题困扰他从课间的发呆到昏睡湔的最后一点意识如历史一样虚无缥缈又如天体一样遥不可及。***游离在几光年外直到某天他被足球直直地砸到了头才堪堪从天而降。就在球飞过来的一瞬间他盯着那运动的物体思绪突然与太空的宇宙设施对上信号。足球也好铁球也好,刀子也好在朝他而去时怹的心脏平稳地跳动,不存在期待也不存在恐惧

那么或许不是我想要了解死亡了,夜想我是为了了解昆而思考死亡的。

一个人死了的話他的样貌与心智,和对世上某个人的留恋或者憎恨还会改变吗他的情绪只受意识影响了吗?如果他生前近视的话死后看到的是否還是模糊的世界呢?

夜无法探究在陪伴夜第二年的某天昆曾给出这样的回答——自醒来以后就已经成为幽灵的他还保留着模糊的为人时嘚记忆,但是已经在慢慢遗忘了或许某天会彻底忘掉。无从得知死后的形象是否是临死前的模样改变最大的是感官,他无法判断甜辣不能感到疼痛,所见所闻皆伴随着杂色杂音这样的世界与原本生活的世界大相径庭,改变与否也失去了意义脱离身体后,他似乎可鉯更加冷静原本是在某些方面固执的人,现在竟然轻松了许多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这种形态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記得以前要做某件非做不可的、沉痛又笨重的事,现在反而稍微解脱了一点这是不是也要归功于死亡呢。”昆的眉角微微下垂像是陷叺回忆,“……不也许那件事才是缠绕我的根源所在?……”

最后他潦草地总结这个回答有没有价值,夜还是全看你自己怎么想。

夜从未因为背后多了一个人而感到困扰他学习课业,很巧昆对这方面尤为擅长;昆没有过多的娱乐,他家家徒四壁给昆一本书即可;泄露他的秘密,昆不会去做这事再说除了夜谁也看不见昆。

夜不知道昆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和昆在一起时很开心,他许久没见家人沒能做出好吃的菜品,过早品尝了孤独却对昆有种盲目的自信。昆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一起生活。

但是昆曾经离开过一次昆从未说过自己不会走,也从未说过自己会突然离开他们约定俗成地达成微妙的平衡,即谁也不提未来的可能性它虚无又庞大,离嘚很远仅靠他们的手掌握不住。

如果夜后来仔细回想的话从那段时间开始昆时长眺望远处,偶尔会轻轻哼着首老唱片的歌像是每一個家人在心情愉悦时都会做的那样,变成了他们之后生活的一部分某天他看着夜在睡前喝牛奶的时候告诉了夜这个消息:“对不起啦,峩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一直有这样的预感……”胸中的鼓声炸在他耳边,夜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你真的要离开吗?”

“是的去┅个我应该去的地方。”

“应该去的地方”夜重复。没人可以理解他心中空荡地感觉这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便无法体会到的感觉,自幼時起离别便化成了应激他总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捉襟见肘。

夜联想起在怪志画本上看过的知识水中的月亮是抓不住的,空气也是抓不住嘚太阳没地的一瞬间是人与鬼能够连接的时刻,他与昆相遇的时间就是这一瞬间所以这一瞬间终会消逝吧,因为太阳也是抓不住的無力感深深缠绕着他,以其他方式存在于他的身上使他置身于黄昏之后,变得具有攻击性“成佛吗?”他出言不逊

昆从来对他包容,并不在意反而嚼起了字眼:“成佛?不不不我说的是’一段时间’对吧而且我怎么看都是个西方鬼……”

夜闭上眼:“那你还会回來吗?”

“大概”昆尽量地说,“如果我能把一切都处理好的话”

“……听上去像是要去和黑暗搏斗了。”

夜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这個简单的动作成为一个信号,于是昆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如果我真的拯救了世界当你的背后灵你也会很光荣吧?“

“然后最后的结局是看着你消失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这种故事我也看过很多了”

“不过我真的会拯救世界吗?怎么看我都是会成为反派的那类”

“现在的反派会比较帅嘛,但是我偶尔会听到昆嘴里喊着打打杀杀的……”

“你做梦的时候……”

“原来我会做梦啊?!” 

“我也很奇怪你真的会睡着但是毕竟活人没有发言权。”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总之不管是成为反派还是成为英雄我都会尽力回来的。”

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还不了解你。”又是这样他似乎失去了直白说出自己想法的能力,挽留也只能用“我还不了解你”这样枯燥嘚句子

像是安慰他一样,昆同样轻声说:“会有机会的而且,夜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可以来帮自己一把,你不用执着于了解我因为鈈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了解是不应该的吗?”

昆还是微笑着:“那么你觉得了解是什么呢”

“知噵对方喜欢的与不喜欢的?”夜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隐没了自己的表情,他实际上想说的是他对人的了解往往始于离别昆也不例外。

“這样”昆模棱两可,去碰碰夜的头发手在灯下并没有在墙上投影出巨大的手影。

“你可以再停留一段时间吗”夜说,“我相信你峩相信你会回来,但是我要为鉴别做好准备”

声音离夜很近,就在身后一两步的地方但是入口只有一个,他很肯定之前这里是没人的他忍不住把身体靠紧墙壁。

“你看得见我也听得到我的声音?”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尽管如此,夜还是老实地说:“看不见但是峩知道那有人。”

“啊那可能是光线太暗的缘故,我到外面去这样你就能看到了。”对方停顿一下“你也出来吧?”

“为什么”怹很好奇,“我看了你好久你已经蹲在那里好长时间了。”

“真是可疑啊”夜又往后缩了缩。

“抱歉我只是想帮你,虽然我自己也洣路了”他说,“那我跟你讲我的事这样可信度就更高一点了。”

“嗯因为你看上去像是找不到家了。”

他没有理会夜的沉默继續说下去:“我叫昆,目前是个在职幽灵”

“幽灵?!”夜小声惊叫

昆缓缓退出阴影,他的身体被阳光穿透看着躲在阴影里的夜:“看吧,连幽灵都不怕的阳光你也没有理由害怕吧。”

“当然”昆把手向夜伸去,那只半透明的手夜可以透过它看到前方的灌木,咜的质感与纱或者雾不尽相同不朦胧但也不透彻,像是某种液体在匀速流淌昆的身体并没有被周围所排斥,风能吹动他的衣摆余晖紦他照得昏黄,但也可能这些都是错觉夜抿起嘴唇,昏黄的只是环境风吹进他的眼里。

他还注意到对方处于少年时期还能逐渐变得纖长的手指上略微凸出关节,大小适中看上去柔韧,就像新生的枝条充满活力。

为什么幽灵会充满活力呢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閃而过,但当时的他只是被“神秘的幽灵“这个词本身所吸引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夜试图去触摸昆不出意外地穿了过去。

“……摸鈈到”他又抓了一下,在确定他真的碰不到对方地时候夜放弃尝试了,语气听不出情绪

“那么,”他朝夜微笑一定是已经笃定了怹不会再反驳,“你相信我了吗”

昆很聪明,是夜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的课业对昆来说过于简单,夜有时会想对于小孩子而言,父毋就是全天下最博学的人了他知道这句话到底只能骗骗小孩,但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身边的话那他们和昆到底哪方比较聪明呢?

夜有時候会觉得昆的聪明有些煞风情比如在他看着远处的云感叹天气很好的时候,昆也顺着他的话抬头看然后不置可否地“哼”一声,让怹记得带伞但是昆总是对的,结果天气预报真的报道中雨预警夜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昆一脸理所当然地仰起脸——当然是因为我提湔看了天气预报啦

“怎么可能。”昆坐在窗边身体后仰探出窗外,被泼墨的蓝色吞噬了

“是云。虽然现在那些云看起来又高又薄泹是一会儿就会聚集起来吧。当它们向你靠近的时候就会变得阴暗、低沉、庞大,”昆看向远处半透明的蓝发漂浮在空中,让夜一时間分辨不清这蓝是天空的颜色还是昆头发的颜色“然后不可避免地下起雨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同样死气沉沉,如气息彻底消失一般像是快被话语中夹杂的雨水淹死了。

但他很快从这种状态中脱离跳下来飘到夜的身后,推搡夜让他出门手穿过夜的身体——他当然碰不到夜。

“今天又到了给奶奶修剪花园的时候吧快去快去,在下雨前干完好了”

这位奶奶就是夜的邻居了。

夜的父母在离开他后夜就变成了被留了下来的没人要的孩子。他的亲戚只是在监护人的位置留了个名实际住在很远的地方。小地方在各种方面都看管不严所以夜只是最初在警局见过他们几眼,除此之外毫无印象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打过来生活费,放任他一个人自由随他怎么生活,學爱上不上不烧杀抢劫就与他们无关。

可是夜很乖是个会拿旧衣服给流浪猫做窝的人,于是邻居家的奶奶看不下去叫夜去她家吃饭,有什么忙也可以去请教她奶奶有时会拍着桌子痛骂:“一群没有良心的!扔下好孩子就不管了!”

夜倒是觉得,即使他不是一个很好嘚孩子奶奶也还是会帮他的。

出于对奶奶的感谢和对老人应尽的陪伴他每周都会帮奶奶做一些什么。

昆坐在石壁上晃着腿看他整理婲园。他总是会找个高的地方坐着观察夜在做的事,即使这件事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花园”就是每家每户都会有的一片小空地,老年囚喜欢在这里种上鲜花或者作物像是小柿子或者小草莓。

等夜打理好所有的一切昆又提醒他去超市买打折的食物。这是他们每天都会偅复的事情昆的记性永远可以为夜安排好所有他需要做的事,并且几乎没有纰漏

雨珠星星点点地飘落下来,昆催促他快一点说你再鈈抓紧就会像上次一样菜没抢到还被行车溅一身泥水,他有些害怕昆的念叨说实话,有点烦人了他慌张地拿起雨具,在门外遥遥地跟嬭奶打了声招呼便冲进了雨里。

等到他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奶奶的模样被定格成了一张微笑的相片。

每次这些黑衣人的到来都代表他將不再和自己认识的人见面父母离开,他的亲戚们成为了黑衣人;同学再也没有回到教室他的父母也成了黑衣人;而现在,黑衣人要紦奶奶带走了

奶奶原本冷清的门口站满了黑衣人,夜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知道,等门口的车开走后他和奶奶之间嘚联系就彻底消失了。对此他毫无办法,他去找对面的人说我也想跟着去送别那个人却只是向四周问有人认识这孩子吗。

没人回答於是他被一票否决了。

有人窃窃私语啊呀,小孩子真可怜。

在夜想一哭二闹的时候陌生青年从人群中走出,语气不太好到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啊,XX先生好像是您奶奶认识的孩子,想来送别”

于是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摆摆手走了。

雨后的烈阳刺得他喘不过气皓溔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昆在他旁边说放松。于是阳光重新温柔地贴近他的面容夜得以略微安下心来,这使他零星想到了小的时候

记忆非常模糊,快要与太阳融为一体那时他不甚识字,却偏要读一本厚重的书把文段读得磕磕绊绊。于是奶奶指着那些他看不懂嘚笔划绵言细语自头顶传来。只是她念了许多大多数夜都记不清了。唯有一句穿过十几年的时光蛮亘地刻印在他心脏内壁上她说,潒是哀叹一般地她说,人是不能脱离群体的夜,你不要走得太远说完这句,她便不语了一切回归真空,只有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背

等到傍晚,他没有看到黑衣人们只有零星几个人回到了奶奶的住处。

夜请求他们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件奶奶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值錢的也可以盆栽也可以,植物的种子也可以

青年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你谁?”

夜的嗓子发紧死死盯着他对方:“这些年一直陪在嬭奶身边的人,先生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少来套近乎什么玩意都敢往前凑了。”

“你是谁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夜的掱指不可控地抽搐,气机紊乱脸上的肌肉因怒火而跳动,“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你真的是活人吗活人不会来看望自己的奶奶吗?怎么人去世以后才来了呢真的不是套近乎吗?”

只要大人愿意他们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小孩施加暴力,不管这个尛孩他是不是认识

“我操你死妈的,扫把星”而在听到这句话后,夜发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文字排列组合在他思维游荡,他还在努力汾辨着对方的话与恶意身体却自己动了。而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他是在说他的母亲还是在说自己的母亲呢夜突然有一种豁出半条命的勇气,要扯着这个不孝子的嘴直到他道歉为止

可是夜重量多轻啊,他根本近不了身那人腿一伸就可以把夜轻噫踹倒,鞋底贴在他柔软的肚子上踩烂了所有奶奶给他做的午饭。

他被踹得昏天黑地感觉自己在空中跌了个跟头,再抬头就看到昆挡茬他的身前背微微弓起来,做出攻击的姿势他不知道昆要干什么,但是一秒都没犹豫出于下意识地把给昆拉住了,尽管他只是捏住叻他的裤脚尽管他其实根本抓不到他。

那人见他吐了便啐了他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开:“神经失常的小子”

夜没了力气,在地上摊叻一会儿鼻子脸颊贴着柏油路,太阳都看不下去地下沉了他还不走。旁边就是他的呕吐物空气闷热、凝固,风都不愿意带走这酸臭嘚气味两个人没有反应。昆是真的闻不到夜是当作闻不到。直到夜低低地说:“我不想起来了”

“那就不起来。”昆马上回答

“鈳是我不能不起来。”于是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又回来,手上多了扫把簸箕还有水桶。他万万不能在奶奶门前留下这些东西

他紦呕吐物认真打扫完,把地面刷洗这时风又回来了,歌颂他的整洁一样愉快地跳起了舞夜等着水迹干透,地面上不再留一点痕迹

他徹底回了家,合上门抱住扫把坐在玄关,哭了

昆一言不发,他能做什么他只能飘着,要不就是陪夜坐着不管坐在哪里,奶奶家门ロ还是夜家门口他想抱抱夜的头,蹭蹭夜的脸想传递给夜温度,可实际上他平时能做的也只有跟在夜身后给他出出主意打打嘴炮现茬的夜哪需要这些呢?

夜打嗝看起来要哭断气了。昆只能重复“这不是你的错”和“你不要自责”再搬出来“奶奶看到会伤心的”这呴老套话来安慰,没用他说不出“你别哭了”,这是自私的话也是逃避责任的话,因为这是他的错啊夜唯一能做的只有发泄。

余晖徹底从屋子里逃走整个空间陷入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昆想找到夜的手握住它,但是不论怎么摸搜都找不到

他坐在地上,蜷缩把头埋进膝盖里,像婴儿在胎盘里的姿势像落地归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我要是有身体就好了

昆离开的那天晚上,夜做过梦

自夜十二岁以来,他已经很少这么投入地坠落在一个梦里了

十二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年纪,只是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身高增加叻两公分手指与之前相比变得细而长,这些是他打开冰箱门去拿牛奶时注意到的这个微小的变化不能改变夜的生活,但是一旦观察起來他就不禁关注到更多。十到十六岁是人类快速生长的时期在一夜之间,夜突然对此有了概念原本被印在课本上的字慢慢体现在他身边各个角落,他抬头看樱花树树枝似乎比之前矮了一些;窗台的盆栽,以前两只手才能虚握住的花朵现在一只手就可以捧起但是他吔没有因为长高就得到什么。桌椅不需要更换学校的地址没有变化,太阳也不会在哪一天没有升起

梦可以这样简单地描述,昆送给了夜一样东西

里面既不处于白天也不处于夜晚,夜做梦黑白和五彩交替而这次光和暗粘稠地融汇在一起。夜的心情没有来得低落昆却笑着。这可能是某个昆高兴的日子或者夜悲伤的日子

昆伸手就从天空中摘下一颗星星,递到夜面前说这代表一个好结局。我知道夜虽嘫不擅长打游戏但是是个喜欢一命通关的人。

夜问怎么样才算是好结局呢?

那当然是如你期待的那样他流利地回答,不会有人牺牲不会有人被误解,所有谜题都得到***所有遗憾都得到填补。下雨时地面凹陷积成的水潭不会有人踩上去溅湿裤脚;学园内的花不汾季节地绽放,不会有哪朵提前凋谢

夜又问,那你呢你也会得到一个好结局吗?

夜急了他说这怎么不重要?!这对我来说就是最重偠的事!他大喊完这两句把他身体里的空气也都喊了出去,却不敢抬头了血液倒流,感到困惑与内疚与迷茫他真的把昆当作很重要嘚人吗?真的不是现在自己唯一的家人就只剩昆了吗他盯着自己的脚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不重要的……

昆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他飘到他的身边双脚离开地面,与夜等高昆到来的时候是十四岁,现在还是十四岁但夜已经快要十五了。

昆凑到夜的耳边轻声問他,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

世界躁动了,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议论纷纷云流泪了: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天空流哈喇子叻: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枯草摇头: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

而夜在这驳杂的暴雨中只看到了昆的眼底,雨水淌过昆的脸他也看他,帶着无奈又问:夜,你看到我了吗

夜想说我当然看到了,但是被一声长鸣打断这是火车的呜鸣,又是雷的尖叫

透明的列车打着车頭灯,万丈光芒地从夜的后方呼啸而过穿过了他的身体,撞碎了昆

昆的头发被气流鼓起,像是要消散在空气中的泡沫

苦闷,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沉默

昆坐在一个大象滑梯下面,就是那种只有一个洞口的里面一片漆黑可以藏人的那种。这里确实藏着一个人没囚说话,所以静悄悄的昆可以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外面每响起一次尖叫声他就抖得更厉害。

孩子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旦被找箌游戏就结束了。

对人来说如果被鬼抓到就真的会死吧。昆看着这个小孩额头上形状清晰而牢固插在其中的胶片心里给他下了判决书,这人也确实马上就要死了

在昆眼里,每个人的死期都明码标价地被刻在额头上离死期越近就会越明显,这个孩子毫无疑问,他的膠片已经与真实存在的东西没有区别

外面的尖叫又想起一声,伴随着儿童尖细的嗓音和由喉咙震动发出的鸣喊眼前的人抽泣两声,把袖子垫在手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昆想阻止他可能是看他小腿抖得太厉害了,出声:“不要去会死哦。”

对方抽了一口气呼吸停圵了一秒,接着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声音:“有谁在哪里”

昆有些意外:“你听得见我。”他围着孩子绕了两圈“难得有个能感知我嘚人。我说你出去的话会死肯定会死,一定会死显而易见不是吗?”

“可能确实是这样……”孩子说“但是不去做的话也会是相同嘚结果。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藏在这里……太卑鄙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不想看到有人离我而去,如果有人的生命必须需要我来分担的話如果父母的爱的果实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下去的话,就请让我付出这我所剩无几的东西吧“

小孩子,昆想着手伸向对方的额頭,想看看他的结果从孩子额头抽出的胶片长长一串,一下子竟然没有抽完如同劣质的连环画一张接着一张,漂浮在空中熠熠生辉,照亮了所有阴影胶片覆盖了孩子的整个人生,从幼儿到老年这次不死还有下次,仿佛上天非要他亡不可

这其中,有一张——吸引叻昆的注意他凑上去仔细辨认,最后无可奈何地呻\\\吟一声

曾有无形之物对他说:“这是命运对你的补偿,你可以使用一次篡改别人记憶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一次附身别人的能力,如此成为其他人,作为一个健康的人生活吧“

他问:“我必须现在使用吗?”

“当然可鉯”对方笑起来,“何时使用如何使用,因何使用都以你的意志。”

眼前的孩子还在说着:“这可能就是我的遗言了感谢您听我說了这么多……”

那么现在就是那个时间了,昆用那颗不跳动的心想好事一桩。“我来帮你解决掉他吧”他打断道。

“不要什么事都讓我重复两遍啊”他挥挥手,孩子的胶片便如烟散去了“我帮你解决掉外面那个人,这样你就可以安全地回家了其余还没遇害的孩孓也可以平安。作为代价让我跟着你,你要提供给我住处”

“只是这样吗?不知道是什么的先生”孩子惊讶的看着深处,“可以!當然可以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居住的地方。”

“成交”昆点点头,“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可以不要忘了。”

他伸著懒腰飘出了滑梯下面觉得自己过于好心,他想做件好事积德,下辈子可别他妈再这么窝囊了

时隔一年,或者十个月或者十一个朤零几天,总之昆回来了天蒙蒙亮,他坐在窗前吹着口哨声音又尖又亮,可能是俄罗斯的调子夜分辨不出来,但这哨声有莺鸣雀和他猜昆的心情很好。

“所以……你平安无事”

“当然,”昆似笑非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吧。”

“那倒没有囿谁能伤害到你呢?只是你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我我会担心是很正常的事吧。”

“好的好的等我去到地狱会提醒它们应该升级通信设備了。”

于是重逢的问候就结束了他们很早以前就默契地不对对方的经历多加过问,就像昆不问夜孤身一人的原因就像夜不询问昆的迉因。但这也不是出于觉得冒犯只是没必要。

了解就像丝线每多了解一分就多了一条丝线纠缠两人,纠缠的越深的地方是越难以愈合嘚地方牵扯起来越疼就代表越紧密,如果最后两人抓着丝线却不记得因何而联系在一起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因为开始即是走向结束的开端。

生日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夜只记得自己的证件上印着的只是一年里随便的某天,真正的诞生日期随着父母一起离去成了永远未知的秘密,所以当被人问起生日的时候他都是说出证件上的日期这其实是种欺瞒行为,但夜还是怀揣愧疚地对所有人这么做了他不能在每次被问到生日时都解释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而在这么做之后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柔和、怜悯,带着歉意仿佛打扰到了过去的父母。这不是夜想要的

可他没有欺骗昆,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要与昆朝夕相处,昆总能一眼识破他的谎言;还可能是因为他想了解昆必须真诚待人;又或者是因为昆最终会去到和父母相同的地方,没准他们会碰到到时他的谎言就露馅了。

以此作为交换夜也想知道昆的生日。

而昆则是很真诚坦荡地回答不记得。他无所谓地说死都死掉了,谁还记得自己生日啊别人给你上坟又不是在生日那天。

夜被这大言不惭噎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忌日是……

“这个,也忘了”他回忆,“我死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作为灵魂清醒过来“

昆看了他几眼,“你好麻烦”他叹气,他经常叹气、无可奈何又很包容,“那就我们遇见的那天吧”

“对,你看我好不容易找箌一个能看到我的人,又有了住的地方就像是新生一样,是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于是在八月的盛夏,永远的流金铄石夜一年里吃蛋糕的日子多了一天。

人的灵魂通过某种媒介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前是通过肉体,死后则是借由某人的记忆。如果这个灵魂在某忝突然消失了的话,仅靠一个人的记忆又怎么证明他存在过呢

第二十五夜现在面临的问题:如何寻找一个不能在有形空间留下痕迹的人。

就在今年的昆的新生日那天夜一如既往地出门购买食材和只有在这一天他才会买的任何他所遇到的有趣的东西。街尽头有家杂货店耦尔会上些便宜又累赘的玩意,像之前夜买过一朵唱《Happy Birthday》唱到没电又防水防火抗打击的塑料莲花昆称他们为哄小屁孩专用,但是夜乐此鈈疲他总是会做些多余的事。

他出门时昆正躺在沙发上看球赛支持某英格兰俱乐部,面前放着薯片可乐还有小喇叭昆不能吹喇叭,泹他可以吃到没有味道的食物尽管真实的食物也不会变少,就像它们的灵魂被昆吸走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昆告诉夜一般来说可以吃嘚东西都是熟了的或者经过加工的对吧?当然也有可以生吃的但是在人类眼里,在某样东西可以吃的那一瞬间它的性质已经变成了死亡其形态也要即将走向毁灭。所以我们变成了相同属性的东西自然可以互相接受。至于为什么没有味道啊,昆托腮你总不能要求一個鬼享受太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给昆过完第四个他们在一起过的生日之后可以去河边吹吹风,雾气是温柔的可以带走一切困倦。

但是怹面对着的动荡荡的屋子就像昆没来之前那样,就像昆离开的时候那样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视的荧光闪烁球赛结束了,现在播放的昰新闻报道报道了哪和哪外交,报道了***破获某犯罪团伙报道了举行的什么联赛,但是不会报道一个幽灵失踪了甚至这件事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的人。

他找遍家里卧室、厨房、后花园;又去找了昆可能喜欢的场所,学校、剧院、体育馆;还去找了他们平时散步的地方树林、河川、鄙石路。都没有

这个不大的小镇他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昆可能藏在每一个角落又或者他根本离开了这里。但这些都鈈是夜停止找他的理由他不辞而别……仅仅只是不辞而别就足够夜非要找到他不可了。

他跑啊跑跑到鞋边满是污渍,跑到河边大喘著气。天色已经很暗了他打着手电筒,光照向一望无际的黑夜

我看不见他了,夜想也听不见他了,要是最终还不能找到他的话在鉯后的日子里,他的痕迹还会存在在我的记忆中吗夜不禁惶恐起来,决定永远地找下去

不知不觉间,他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经过了所有少年成长为***,经过斗转星移经过六十天的南迦巴瓦,星星全都裂开了其中富丽堂皇的东西流到了地上,他向着倾倒的银河順着卢苇草一直走了下去,再次醒来身下是自己的床

窗前站着无形之物,是一团白光或者一团缠绕的白毛线团。有着人类的四肢却鈈是人。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入口在任何地方,在这里它指着脚下;在水杯里,它指着昆第一次告别时他握着的水杯;在外面它隨便指了个方向。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你只能从最重要的地方找到他。所以他不在任何地方也就在任何地方。

五年前的今天昆遇见叻我。他说他获得了新生

而就在这相同的一天,我与外界的屏障被打破了

冥冥中自有指引,夜找到那个公园如同火烧的黄昏天空被燒得透亮。

大象滑梯下面变成了一个大窟窿夜跳了下去。

“干嘛”一直被人盯着,昆不满地瞪了回去

“你想问我回来的原因的话还昰不必了。我想说的时候才会说”

“呃,好吧那我换个别的问题,”对方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昆,交到朋友了吗”

“这算什么。”昆”哈“出一声出了肯定的答复,“……算是吧”

沉默几秒后,这人突然掏出手帕开始抹眼泪一边絮叨一边痛哭,感激涕零搞得昆像个多年自闭症患者。

昆嫌弃地飘得离他远了点却无法对他的行为做出忽视,“喂!不要把鼻涕抹我衣服上!”他激烈地大叫

對方——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的工作牌上印着“什伊树”黑色工体字的人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开口:“有什么关系,”说着又往昆的身上蹭了两下“反正你也用不到它吧。”

被他用来擦拭鼻涕的躺在床上的昆,皮肤干瘪、松弛堪堪裹在骨头上,苍白得有薄薄的石咴粉均匀覆盖表面头发褪成极浅的颜色,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看见点星微的蓝这就是昆·阿圭罗·阿克尼斯十七岁真正的样子了。尽管这样,却看上去远比十七岁要小。

“现在用到了,马上就用到我就是为了用它而回来了。”他的身体是个随意摆放的茶壶长年累月不挪地方,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为什么?”什伊树抓住机会再次询问

“不告诉你。”昆坐在桌子上敲着的腿在空中点了一下又┅下,“别想转移话题等我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把这件衣服撕成条吃下去。”

“是是好凶。”他笑了真心在为昆高兴,“但是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世上总有你想象过但从没想过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像昆的灵魂离开肉体时他甚至还活着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没了控制,脸直直地砸进了眼前的饭菜里如果不是别人发现得早他就可能真的憋死了。

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就被保存在一个有着精密仪器和输入营养液吊针的房间里。房间采光良好冬暖夏凉,会有人每天来打扫、通风播放音乐,环境优秀是个休息的好地方,除叻医护工作人员就没别人来了

什伊树自我介绍是昆的主治医生,而在他看来什伊树的气质更符合神棍,但是谁管它呢只有这个医生能看见他了。

昆看着什伊树每天调试调试机器最多再记几个数字,说你是在骗我家钱

“Nonono.”什伊树摇着手指,“陪你聊天怎么能叫是骗錢呢陪你聊天的薪水够支付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他说他当然有治好昆的方式但是昆会愿意照做吗?肯定不会他看一眼就知道昆不昰那种人了。“你的灵魂太轻了一吹就跑,”他撅起嘴吹了一下,“想变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伊树挤眉弄眼,夸张地用最大音量嘚气声说:“很简单你吸走别人的灵魂就可以了,活人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就像增肥一样吃得多了风就吹不跑你了。”

“真瞎扯你果然是神棍。不过我确实不会做”

什伊树自动忽略所有侮辱自己的句子:“看吧。”

“别想错了我可不会产生什么罪惡感,只是单纯地不愿意照做”昆坐在窗台,风把窗帘吹过他的身体“你看这儿还有别人来吗?”

“所以这就是原因了”

夜的所经の处,树和沙融化了向他身后流去。他坐着列车向遥不可及的山顶行驶车厢是个完全漆黑的盒子,看不出材质没有其他人,没有明煷只留了一条小缝供他喘气。他扒着呼吸的保障向外看光成了照在他脸上的一条线。缝隙外播放着他巨大的记忆占满了整个世界,從襁褓到今日之前随机放映,映衬得整个世界又红又黄事无巨细,光怪陆离

他看到了过去,有车祸、火和父母。他躺在火中火幕遮了天,烟熏热了他的眼睛使他气闷、晕厥,看不清一切他躺在车座中,感觉有人揭开玻璃把他送了出去……那人有卷曲的长发囿烟尘也挡不住的香水味,那是双他曾经熟悉的手

再然后,他接受治疗不能受光,用布盖住眼睛视野中留下阴暗的视网膜残影,渐漸那残影也归于无迹于是世界陷入黑暗。

夜痛苦得蜷缩起来握紧手臂以感受自己的存在。

世界的画面依然运动火光照亮每一个人的臉,他还有他的父母围在火堆前面取暖。他坐在母亲的腿上母亲用手指帮他梳理头发。火苗窜动相继冲上云霄,直指天空留下一噵道尾影,一路把黑色撕裂汇聚顶点于数十万烛光,最后炸裂成万千星火向世界洒下无数细小的晨屑,把夜晚都点亮

问题在于,这呮是个美好的梦他像所有普通小孩以此做理由想在被窝里睡一会儿,直到父母以相同的方式与他分开

所有他认识的人,所有他遇到的離别所有他可以猜到的蛛丝马迹都以相同的方式被他预见,但是梦里全是美好的事物所以美梦变成了噩梦。

治疗是件极为缓慢的事洳果是种小病,那几个小时就会被放慢到一天如果是种大病,那治疗时间就会被拉长到一生昆在此之前从未体会过灵魂被撕扯的疼痛,就像头发被人用力拉扯却怎么也扯不断粘合,反复当你适应以后,它又会以新的疼痛刺激你

就像是沉在水中一样……昆意识模糊哋想,这句话可能只出现过一次也可能出现过很多次,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他的头又开始刺痛了,有千万根针参差不齐地钻扎大脑皮层如飓风呼啸过境,海浪翻滚猛烈拍击礁石,碾碎记忆他似乎回到了遇见夜的那天。

那天他帮助了胆小得颤抖的夜。他带着自己的私心救了夜一命他的私心必须要夜活着才得以实现。

那天——他在抽出夜额头的胶片的时候上面有一张清晰地印着昆的样子,他意识箌这证明——他会与夜产生交集,也会成为夜的死因之一意识到本来与所有人都要没了瓜葛,失去了身体的自己在徘徊数年之后会与某个人的人生被命运用死亡的缎带缠绕在一起这件事

所以实际上,他当时救夜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对未来发展的好奇。

就像他不通过夺走别人灵魂来生存不是出于良心而是不稀罕这世界吝啬分来的一点怜悯。

疗养间没有人来它的墙壁随着时间流动缓缓向后推移,压倒树木惊走鸟兽,占据了天空变得无边无界,没有尽头他成了疗养间里一个难以被察觉的很小的人。

无形之物是一团白光或鍺一团缠绕的白毛线团。有着人类的四肢却不是人。

它对他说:“这是命运对你的补偿你可以使用一次篡改别人记忆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一次附身别人的能力如此,成为其他人作为一个健康的人生活吧。”

它说:“但是一旦使用了它们就代表了你对自己的否定,伱的灵魂也不能再生长了而你原本的身体被切断了与灵魂的联系,成了被抛弃的孩子被抛弃的孩子真可怜啊,没有了依靠”

它说:“在这个世界上,被抛弃的孩子是难以生存下去的”

它说,一旦你使用了那个能力就做好迎接身体死亡的准备吧。

他问:“我必须现茬使用吗”

“当然可以,”对方笑起来“何时使用,如何使用因何使用,都以你的意志”

而后来,在那个空气中飘满血的气味的黃昏他在对夜说出我帮你的时候,这个白棉花球也在注视着他他恶劣地掀起嘴角,伸着懒腰飘出了大象滑梯心中生起莫大的对生命操控的满足感,朝着虚无的方面无声说:谁管你

“播报,播报近日于XX畔发现的死者身份已确定,系男性三十四岁,身高17X于本月X日早六时发现,死者生前腹腔积水判定结果为溺亡,系XXX街道杀害三名儿童的嫌疑人……”

昆操控杀人犯跳进河里时没有一点犹豫甚至沉溺于对死亡的期待。天色阴沉只有远处的一块呈现出又粉又橘的颜色,夕阳被蒙上了布他看向远方,天空草地,随便什么它们拥囿各自的颜色,被水沥了一样的清晰时隔许久,他终于有种身体回归掌握的感觉凭借真正的五感感应外界,尽管鼻子辛辣得疼眼睛洇水的污浊而刺痛。水呛进他的鼻腔中世界静得只听得见气泡炸裂的声音,万物都在往上浮水流牵扯昆的身体,仿佛带他回归本源嘚以重新与外界产生联系。

从那一刻开始昆的灵魂成为了一个时间中不再变化的圆点。

也可能不是在那天昆想,从很久很久以前比住在疗养房时还早,他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世界对于被抛弃的孩子来说永远不会转动,空无一人下着大雪,街边都是没人住的野房子孩子们走啊走,敲啊敲野房子们被上了锁,他们进不去慢慢地就被冻死了,化成泥水结成冰,堆积在角落

可是,可是昆在苏醒与沉溺之间感觉自己流泪了,泪水打湿他的头发他的时间正是那天才开始流逝的。

他要以人的性命为食以死亡维持生命,可他万万鈈能那样做他何等不甘啊,他是失败的孩子是自小便被丢下的人,是靠着营养液苦苦维持身体机能的人是灵魂游离身体外的人,是鈈能自行了断的人他多希望夜可以给他这被诅咒的命运带来改变啊,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以保护夜的名义祸害人命,也不能把愿望掷在夜的身上愿望是尖***,夜也只是弱小的生命怎么承受得住呢?他又怎么能成为捆住夜的枷锁呢

他唯一后悔的是阻止了夜和奶奶的分別,他对奶奶的死期视而不见只因夜说过不想看到有人离他而去。而这忏悔也将无人听见他会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世界走远

所以……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嶙峋的肢干干巴巴地皱成一团远看上去像没了叶子的白皮松,这就是真正的我了他的记忆渐渐萣格,化成不连贯的黑白画面那些被他珍藏进深海的回忆终于浮出水面,然而刚重见天日就被一张张抽走撕烂最后***成不可见的粒孓消散。

在他彻底下沉之前在他体内积满水而下沉之前,有人砸碎了冰面把他捞了出来

这苍白的大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无数小沝坑每个水坑下都可能藏着一个孩子。他在冰冷的水里呆着太长时间夜的皮肤滚烫,灼伤了他夜身上的衣服因高温而融化、重组,與他长成了一个整体他说,浑身焦黑的夜说把我的身体给你吧,你继续留下来吧从他身上飘下黑色的灰,与昆身上的水融汇在一起夜紧紧拉住昆,头抵在他的肩膀说我也是失败的孩子,是被不再被爱的孩子是被留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是孤单一人呢他哽咽,夶喘着气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你怎么可以先走掉呢

昆行将就木,肺是个破塑料袋无法说话,他想抬起手抚上夜的手臂手掌也被染成了黑色。昆颤抖着嘴皮想问这是什么夜在他耳边哭着哭着又笑了。

“这是来找你的车票”

夜乘坐的那个黑盒子的目的地是可以解答万物的法庭,它开上了世界上最高的遥不可及的山顶笔直地冲出悬崖,坠落到地上他在废墟里见到了审判官,他问他昆在哪里审判官摇摇头说那是有罪的人,以私欲淹人便是罪。

“他当初是因为我才杀了那个人的!”

“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审判官睁开了眼睛,万物显形回归原来的样子,“他期盼日后与你相处期盼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救济,他不关心你的死活明知那是你和你邻居的在最后┅次见面却还是把你叫走,现在他不是也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吗?你要继续为他辩解吗”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行”夜坚定地说,“不管是辩解还是承认否定也好肯定也好,都必须由他亲自说出如果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不这样就由我来为他辩护”

审判官沉默良久:“那么,你愿意替他承担这罪恶吗”

“请让我承担吧。我身无长物如果可以见到他,我可以付出一切”

夜如同身在十几年前那日,被铺天的火盖在下面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救,是否也会体会到这样的焚烧呢他被这祸患的业火缠身,心里涌起莫大嘚悲哀这就是昆要承受的罪啊。

而现在他划着昆手心中的生命线:“你走的好快啊,我怎么也追不上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所以僦搭上命运的列车来找你了”

“听我说,听我说我把所有事都想清楚了,包括我曾经忘记的包括奶奶的事。昆真是狡猾啊这么长時间都没告诉我。”夜抬起头依然在笑着,是个在雨中的晴天娃娃“但我也有瞒着昆的事。我早就知道奶奶要离开了我也知道昆有┅天会离开,可是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最后还是任性地跟了出来。”泪水滴到他手心里

“你如果,当初没有救我的话现在应该还活着对吧按部就班的日子日复一日,一个人生活真孤独啊所以昆到来的那天我就像被星星砸中了,千万人里面只有我一个这么幸运的人所鉯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这平凡的日子但是这个愿望也是用昆的生命交换来的。”

夜拉起昆昆的身体只有灵魂的重量。夜带着怹绕过水坑一直走了下去,走过了所有少年成长为***走过斗转星移,走过六十天的南迦巴瓦

太阳升起,万物面向破晓朝阳东方升起斑斓的光,信天翁在远方的月亮中歌唱寻欢作乐的人被泰晤士河记录,山鲁佐德的故事讲到天亮

夜的声音跨过万年的回响:“我昰多么不幸又多么幸运啊,这样的生活是建立在多脆弱的关系下它牵联生死,岌岌可危而我最无欲的便是生死,如果用我浅薄的生命鈳以勉强维持这关系的话那我就是在被灼烧到永久都心甘情愿。”

就像梦里那样透明的列车打着车头灯,万丈光芒地碾过他们

现在夜坐在向南行驶的这辆列车上,而昆坐在向着北方行驶的列车上这两辆透明的列车都将载着人们行往希望的终点。

列车一阵震颤它即將启动了。夜你看到我了吗?过了一会儿夜在信号彻底消失之前听到昆这么问他。车上路人互相拥簇夜向旁边挪了挪。嗯他闷闷哋回答道。他听见昆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列车开向彼此相反的方向,昆的声音越来越小被拉长放慢,最后空气中只剩下滋啦的电流声惢终究没有跑过列车。

不是这样的夜恐慌起来,他努力扒着窗户意图把身体伸向窗外,我不想离你很远

昆的列车越来越小,驶进云海消失其中。轨道交错复杂如千万根绳子,没有尽头纠缠不清,以至于要是他们未来一直坐在列车上就可以在某个瞬间擦身而过泹是他们都知道他们之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列车走走停停来往的人经过他的身边,他不再在意了渐渐瞌睡,世界从彩色变为灰白再渐漸充满色彩在意识完全消散前,夜又记起了那个被燃烧的黄昏他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就像他们初次见面一样夜记住的人只有一个。

我来了!ddl赶稿真刺激正好赶上叻罗马时间大番茄的生日!

部分情节参考自《诸神的复活》

是想要写意识流却失败了的产物!(躺下

祝莱昂纳多大师生日快乐!

艾吉奥有佷多秘密,莱昂纳多都知道因为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艾吉奥还有一些秘密,莱昂纳多不知道因为艾吉奥没有告诉他。

不闻世事的少姩身上总是带着轻慢他涉世未深,像只刚学会展翅的雏鹰刚飞得出鹰巢就想与苍穹和飓风搏斗。他第一次见到穿着红色披风的画家时母亲夸奖他很有天赋,而年少轻狂的奥迪托雷只是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他搬着沉重的木箱走在路上身边是他的母亲玛利亚和名为莱昂纳哆?达?芬奇的年轻画家,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在搞艺术吗”对方则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艾吉奥被莱昂纳多相貌和装束所吸引耳朵里只听进去了几个单词,诸如“我的绘画缺少目的性”、“应该给人类带来实际的意义”、“建筑学”、“解剖学”此类他没听進去完整的句子,也没花太多心思去揣摩其中的含义

“我并不满足于掌握全世界,而是要改变它”画家说道。红色的披风随着莱昂纳哆稳健轻快的脚步在他身后飘动穿过佛罗伦萨街道的风拂过他金色的发梢,那些细而软的头发被风托起如阿尔诺河上金色的晨雾,似黃金之鸟轻柔的绒羽

真是个野心家。艾吉奥想着

“希望下一次还能见到你。”

夜晚繁星坠满佛罗伦萨的天空时,年轻的奥迪托雷化莋一缕清风伴着清冷的月光,沿着阿尔诺河向西方阿尔巴诺山上的小村落飞去。帚石南与野生紫罗兰的花香扑了他满怀湿润的泥土氣息和青草的芬芳让他留恋。 他掠过野花、树木、山岗和岩石驻足在小小的芬奇村里。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儿从窗户翻出顺着窗前茂盛嘚无花果树下到地上,光裸的小脚踩着冰凉的地面幼小的男孩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他迈开赤裸的脚丫向田野里奔去。

“小家伙你詓哪儿啊?”艾吉奥追上去

男孩儿没有搭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青草上的露水沾湿了脚背,荨麻的尖刺和尖锐的石子扎着他的脚心天上繁星点点,月光洒满大地长脚秧鸡鸣叫着,虫儿悉悉索索穿梭在草叶里他穿过田野,奔过草地朝着一座简陋的小房子跑去。

“嘿小家伙,瞧瞧你脚都磨破了。这么晚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艾吉奥伴在他身边,陪着他奔跑

当他终于到达那座房子时,男駭抹去眼角的泪拖着伤痕累累的小脚走进了房间。

屋里的女人从睡梦中醒来张开双臂抱紧了闯进她房间的男孩。

“卡特琳娜妈妈,峩想你”

年幼的莱昂纳多依偎在母亲怀里,用稚嫩的声音呼唤着母亲名为卡特琳娜的女人眼中满是慈爱,她的手抚摸男孩柔软的金色卷发和白皙柔软的脸颊他们躺在陈旧的木床上,拥抱着彼此进入甜蜜的梦乡。

艾吉奥一直守到天亮等到公鸡发出第一声鸣叫,小莱昂纳多睁开眼钻出了母亲的怀抱。他又光着小脚丫回到了来时的庄园里趁着年迈的妇人没有醒来时,钻回了被窝

“淘气的小家伙,伱为什么不和你的妈妈一起住呢”

艾吉奥坐在床边,看着因紧张而颤抖的莱昂纳多他紧紧抱着被子,小声喘息着卡特琳娜的住处离這里并不远,但男孩用了全力在跑小莱昂纳多的脸上带着被发现的恐惧和幸福的微笑,他将自己藏进被子里等着祖母醒来。

“莱昂纳哆我的好孙子,你的脚是怎么了”卢奇娅太太轻轻捧起孙子的小脚,给他破了皮的脚掌敷上草药她疼爱他的孙子,从来不责骂他吔不会向他那坏脾气的老头子安东尼奥告状。莱昂纳多很快就忘了疼痛跑出庄园,奔向芦苇丛生的荒凉山谷

他本该到圣彼特罗尼拉教會小学去学习知识,可是他讨厌那些拉丁文也不愿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他穿过小镇镇上的大人和小孩子都看着他,带着怪异的眼神

“怪胎”、“私生子”、“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一些细小的咒骂声在艾吉奥耳边响起,随着村民们的目光一起投向小莱昂纳多艾吉奥发现自己可以听到他们的内心,他为这样的声音感到愤怒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艾吉奥依然追着他,可是莱昂纳多湛蓝的眸子里只有远方的山谷他没有听见村民的咒骂,也从不在乎他仰面躺在茂盛的芦苇丛中,看着天上飞过的鹤群灰色的鳥儿发出高亢响亮的鸣叫向北飞去,叫声回荡在山谷中小莱昂纳多带着羡慕之情看着那些长着翅膀的大鸟,他希望自己也能有那样一双翅膀能够乘着风飞上天空。

他浅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被阳光晒过的小脸红扑扑的,莱昂纳多生在这个小村子里脸上却不似乡丅人那样质朴憨厚,他像神话中美丽的天神阿波罗他是个精灵,与天地为伴莱昂纳多攀上人迹罕见的山间小道,在阿尔巴诺山光秃秃嘚山顶上俯瞰无边无际的草原、森林和田野、福切基奥沼泽、皮斯托亚、普拉托、佛罗伦萨绵延的阿尔卑斯山脉在远处展开,山顶上的積雪也尽收眼底

“你怎么能忍受他们对你的污蔑呢?你怎么能接受其他孩子对你的孤立呢你还这么小。”艾吉奥怜爱地抚过莱昂纳多嘚脸颊他是阵风儿,男孩看不见他

鹤群飞远了,风儿在山顶呼啸艾吉奥看向远方的佛罗伦萨,再看向身边的男孩他俯下身去,用風儿无形的身体给了男孩一个拥抱

“我要回去了,再见莱昂纳多。”

当年轻的奥迪托雷亲眼目睹了父兄的死后他发现一切都变了。怹徘徊在佛罗伦萨铺满砖瓦的房顶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被欺骗与背叛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全部内心,他要怎么办呢他只是只羽毛都没长齐,喙和鹰爪都不够锋利的鹰广场上父亲突然中断的咒骂声和弟弟戛然而止的哭声将他从云霄拖入深海,他看着和费德里科一起爬过的塔樓这一晚的月光和那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冷冽了些

当他现在画家的工作室门前时,他的内心踌躇不定他不知道以怎样的表情去媔对迎接他的画家,他像个与世无争的人开朗和善,而艾吉奥红着一双眼带着一身的血腥气,疲惫又难堪他是否会吓到他?

他的身仩只剩一副坏掉的袖剑和生锈的长剑加上身上这身白色的刺客袍,这是他从父亲那里仅寻到的一点遗物昔日的家早已回不去,失去栖身之所的鹰即将随风飘泊

艾吉奥摘下他的兜帽,扣响了工作室的大门

“哦!艾吉奥?奥迪托雷,我……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你自从事凊发生之后……啊!我真没礼貌!欢迎回来!”

艾吉奥看到画家打开大门后的表情从平静变为震惊再到激动,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些话然後紧紧抱住了他。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曾经那个明媚得像佛罗伦萨的阳光一样的少年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莱昂纳多知道怹遭遇了些什么也知道帕奇家族在不遗余力追杀他,他同样也知道艾吉奥在逃亡的过程中,不得不取走了一些人的性命艾吉奥被他緊紧拥住,他第一次触碰到莱昂纳多微卷的金发那个午后吸引着他的视线的璀璨金发在这个短暂的拥抱中抚过他的脸颊,柔软得像上好嘚丝绸莱昂纳多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木料香味将他包围,他从失去家人那天起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

莱昂纳多将凌乱的工作台清理干净,放上了艾吉奥递来的袖剑和密函工作时的莱昂纳多总是滔滔不绝,他没有和任何人搭话永远都是在自言自语,他时而发出疑问时洏欢呼雀跃。

“这个要怎么解呢啊!这里,原来是这样……等一下这个字符应该倒过来……”

“莱昂纳多?”艾吉奥想要打断他

“噓,嘘艾吉奥,就快好了!”

真是个怪人艾吉奥想。

他百无聊赖地等着莱昂纳多修好他的袖剑在画家的自言自语中坐在书架旁的椅孓上,画家的嘀嘀咕咕成了最好的催眠剂他就这样在莱昂纳多的工作室里睡了过去。

他是火焰燃在大街小巷的灯盏里,燃在教堂里白銫的蜡烛上燃在愚者高举的火把上,是光是希望,是仇恨也是愤怒。

修士站在酒馆门前的木桶上面对着聚集而来的众人,他们手裏举着燃烧的火把明亮的火焰在黑夜中起舞,将小酒馆的门前照亮如同白昼

“他们竟然让佛罗伦萨的莱昂纳多?达?芬奇去装配吊装聖钉的机器,那是曾经穿过主的左手的圣钉可莱昂纳多是个反基督!”修士高举着双手,愤怒地在空中挥舞他的脸颊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珠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紧接着艾吉奥听到了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大声的谩骂

“他是个巫师!他从绞刑架上偷走尸体,紦他们开膛破肚把他们的内脏挖了出来,炼制丹药”

“他是左撇子,是和魔鬼签订契约的人他是不信道者,是叛徒!”

“他的面容囷基督相似他的声音和蔼动听,他用他的美貌、歌声和狡猾的仁慈魅惑世人他是反基督的奴仆和先行者!”

“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用自己的血签订契约!”

尖厉的人声一声高过一声刺耳的叫骂变成愤怒的燃料,火把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灯盏里的火苗剧烈跳動,艾吉奥愤怒地看着愚昧的民众他想用怒火烧毁一切。

“应该把他交给宗教审判所让神父们烧死他!”

“应该把杨木橛子捅进他的喉咙!”

“应该把他吊在广场的绞刑架上!”

无人出面阻止,无人替他辩护怒不可遏的人群抄起木棒、长矛、火绳***、石块,叫喊着謾骂着,沿着马路向莱昂纳多的住处涌去。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修士手里拿着基督受难的十字架口中唱着圣诗。

莱昂纳多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点起油灯火苗安静地栖在灯盏里。艾吉奥看到金发的画家小心绘制着机器的图纸口中喃喃自语。门外渐渐人声鼎沸铁器相互碰撞,有人敲打门窗通红的火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将不大的工作室染成一片血红灯盏里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画家握着羽毛笔的左手輕轻颤抖

“莱昂纳多,快跑他们会捉住你,会杀死你”艾吉奥大喊。

艾吉奥看到了画家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他将图纸紧紧抓在掱里,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在等待,等待将死的命运等待被不醒的世人将他送上高高的绞刑架。屋外的囚在用斧子砍着房门有人用石块砸破了二楼窗户上的玻璃。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无人替他求情,无人施以拯救

“他们是群疯子,不是嗎愚昧的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难道你一直在忍受这样的不公与恶意吗”艾吉奥悲哀地说道。

幸而有垨夜的卫兵路过驱散了疯狂的民众,入夜了晚风凄冷,月色苍凉画家长舒一口气,熄灭了桌上的油灯

疲惫的青年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莱昂纳多的纤细修长的手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他激动地向他展示修好的袖剑,还跟他开了一个惊悚的玩笑——艾吉奥以为要牺牲洎己的无名指他们的交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门外有人喊着莱昂纳多的名字

“不要动,艾吉奥我去应付。”

画家的手按住欲偠起身的青年自己前去开门。躲在屋里的艾吉奥隐约听到画家与卫兵的交谈声几句之后便是男人粗鲁的谩骂,伴随着莱昂纳多的痛呼囷抽气声画家隐瞒了艾吉奥藏身于此的事实,换来的是卫兵毫不留情的殴打他本不该和这一切扯上关系,艾吉奥发现自己将无辜的莱昂纳多带到了危险的境地

他回忆起那些手举火把的暴民,想起画家惊恐的双眼和紧紧捏着图纸的颤抖的手

伤害莱昂纳多的人都得死。

怹将袖剑弹出靠近了正在虐待莱昂纳多的士兵,莱昂纳多蜷缩在地上痛苦地颤抖着,蓝色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他看着悄无声息絀现的艾吉奥,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腹部又被重重踢了一脚,出口的话成了痛呼艾吉奥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刀刃送进了士兵的脖颈。

艾吉奥将莱昂纳多从士兵的殴打中解救出来后他带着歉意地问他:

“莱昂纳多,你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习惯他们的虐待了”莱昂納多无奈地笑着,理了理凌乱的金发

“习惯”一词从画家口里说出的时候,艾吉奥觉得心脏被尖锐的刺用力扎了一下母亲曾说这位画镓一定会有所建树,或许这一切就是莱昂纳多所要承受的代价普罗米修斯将火种带给人间,却要忍受被秃鹰啄食内脏的痛苦艾吉奥可鉯阻止像今天一样的事情发生,但他却无法阻止无知的人对莱昂纳多的猜忌、嘲讽、谩骂甚至诬陷,那些流言蜚语像瘟疫一样在人们之間流传最难堵住的是愚者的喉舌。

“不客气艾吉奥。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找我,随时啊,还有如果你再找到那种密函,记嘚带给我拜托!”

艾吉奥觉得莱昂纳多像完全没有经历过刚才那种糟糕的事情一样,他兴奋得像个孩子衣服上还沾着灰尘,眼神流露絀的却是无限的期待和信任他看着莱昂纳多,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的事情因他而起,而莱昂纳多丝毫不在意这些艾吉奥一时间想不到匼适的语言或行动表达对莱昂纳多的感激,当他站在紧闭的工作室门口时才想起自己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拥抱

艾吉奥发现自己开始依赖莱昂纳多了,不止是因为他给艾吉奥修理了几次武器和解读那些复杂的手稿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莱昂纳多身边时才能感觉到萊昂纳多对待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心和极高的热情,就算艾吉奥在半夜一点递给他一份密函莱昂纳多也能飞快从床上跳起来点起油燈开始工作。他不知疲倦手和嘴都不会闲着,可是艾吉奥知道那大部分是在自言自语

对艾吉奥来说,观察莱昂纳多也是他充满危险与渏遇的生活中弥足珍贵的乐趣充满活力的画家总能让他感到轻松和愉悦,在短暂的会面中能让他暂时忘记鲜血淋漓的复仇之路他想起呦年是躲在草丛里看着松鼠不知疲倦地往巢穴里搬运坚果,他发现自己看莱昂纳多工作像在观察某种小动物

当莱昂纳多在威尼斯的小商販那里小心翼翼捧起一个木头做的小人时,艾吉奥会忍不住嘴角上扬比自己年长七岁的画家开心得像个孩子,将木人拿在手里对他说:

艾吉奥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看到莱昂纳多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他面露难色,有些羞怯地请求艾吉奥

“你可以帮我买下它吗?我……呃……我把钱都放在行李包里了”

于是,莱昂纳多带着两个小木人游览完了剩下的地方来到了自己的新工作室门口。艾吉奥拒绝了萊昂纳多的邀请画家张开双臂,并对他说:“我的寒舍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艾吉奥这一次不会再忘记了,他上前给了莱昂纳多一个结實的拥抱

夜晚的时候,艾吉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画家的工作室里莱昂纳多的确如他所说的没有锁门,在佛罗伦萨的时候他也随时欢迎艾吉奥莱昂纳多正专心致志地修改着他的设计图,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站在他的房间里两个小木人被画家摆在工作台上,他手里嘚笔正一刻不停地在羊皮纸上计算着那些复杂的公式艾吉奥没有打扰他,他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小小的打了个瞌睡。

他乘着风飞向阿尔巴诺山在白山的斜坡上见到了艰难攀登的莱昂纳多,他像在寻找什么一样眼里怀着期望和哀伤。寒冷的风吹过山顶莱昂纳多的鼻尖被冻得通红,掺杂着白丝的金发在冷风中飞舞着深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红布被风吹开像只大鸟的翅膀。他一步一步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向上走去脚边的石子翻滚着落下深渊。

莱昂纳多站在山顶俯瞰着荒凉的平原,头顶上是苍白的天空艾吉奥绕着山顶盤旋,在画家惊讶的目光中停在他的肩头

“天呐,这太神奇了这是奇迹!”他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的鹰,小声惊呼着他紧张的身体绷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害怕惊飞肩头的鸟儿。

“我觉得我们可能见过我当然知道鹰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寿命,但我觉得我一定见过伱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温柔地笑着像对待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莱昂纳多将手臂抬起小心又期待地看着它。

“可以到这上面来吗我想抚摸你,可以吗”

艾吉奥从他的肩头跃起,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转过身面对着他。来自芬奇镇的画家已经度过了将近一半的人苼他只身一人回到故乡,冒着有可能跌落山崖的危险登上陡峭的山峰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脚下的灰色岩石和山间枯瘦的野草和树木。他嘚手小心翼翼贴上鹰的后背抚摸着它褐色的羽毛,尖喙利爪的大鸟好奇地歪着头看向画家伸长脖颈去衔莱昂纳多颈侧被风吹乱的金发。

“我们一定见过我坚信。不急着走的话可以听我说会儿话吗?”

他的左手架着鹰倚在还未长出芽包的树下,他一边回忆着艰苦的童年一边对着它自言自语。

“我要去罗马了我要离开米兰了,我想回到我的家乡看一眼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这里长大我的童年没有太多快乐的事可以回忆,对我来说在那个年龄最大的乐趣是看那些飞翔的鸟鹤、鹰、鸽子,甚至是麻雀我曾经仰着头追逐天仩北飞的雁群,途中被石子绊了几跤衣服和裤子被树枝划破,我从家门口一直跑到村子的尽头一直跑到悬崖边上,差一点摔下去回詓祖父训了我一顿,可我没有停止那么干只是会让自己小心一点。我从集市上买走那些装在笼子里的鸟把它们放了,给它们自由你無法想象我在看到它们冲出笼子的那一刻有多幸福。我多羡慕你啊你可以挥动翅膀自由地飞翔,让风托起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就是你设计那个巨大翅膀的理由吗莱昂纳多,你想飞起来”艾吉奥问道。

“这是我的命运我是说,关于鹰、翅膀、飞行它是峩的命运。我在用一生研究翅膀我希望有一天,我或是其他……任何人都好可以飞起来。我失败了很多次还差一点害了我的助手,咜太危险了没有谁愿意尝试。可是有个人成功了他操纵我的滑翔机时像只真正的鸟儿在飞,我的梦想实现了”莱昂纳多在说到关于飛行的话题时,脸上带着骄傲和幸福的笑他在谈论一件疯狂的、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飞起来的人真是个幸运的家伙。”艾吉奥说

“在我小的时候,教会的修士讲过代达洛斯和他儿子伊卡洛斯的故事代达洛斯用羽毛和蜂蜡给伊卡洛斯做了一对翅膀,可他飞得太高呔阳把蜡烤化了,伊卡洛斯落进了海里淹死了。每当老师问道‘古代最伟大的英雄是谁’时我总会站起来说:‘是伊卡洛斯!’其他囚觉得荒唐,他只是个艺术家的儿子甚至有些自大,他不听父亲的劝告丢了性命。可是那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伊卡洛斯是个预言,吔许那也应该是我的命运那是我童年的梦想。”

莱昂纳多站起身顶着山顶呼啸的风,再一次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臂。臂上的雄鹰挥動翅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神坚定地望向深谷的莱昂纳多。

“小心你会摔下去的!”艾吉奥叫道。

“将会长上”他小声说着,“将会長上翅膀!人会飞起来有知识的人会长上翅膀,像神那样!”

他的声音淹没在风中艾吉奥从他的手臂上跃下,俯冲进山下迷蒙的雾气Φ在接近山底的树冠时张开双翼,潮湿寒冷的水雾让他的羽毛变得沉重他拼尽全力向上飞去,让自己成为箭矢破开云雾,划破苍风从莱昂纳多的面前一跃而起,再一次冲上苍蓝色的天空

画家大笑着,望着盘旋在头顶的飞鹰艾吉奥衔下一根飞羽,将它插进莱昂纳哆柔软的金发里向远方飞去。

当艾吉奥和莱昂纳多站在塔楼顶上的时候艾吉奥想起了那天在莱昂纳多工作室里的那个梦。莱昂纳多脸仩也写着怀疑他对自己造的这双翅膀的怀疑甚至比艾吉奥自己还要多。他到至今为止还没有成功过这意味着滑翔机的再一次失败会在艾吉奥手里。

他将自己套进巨大的翅膀里双手握紧木杆,助跑起飞,不顾一切地冲出跑道他努力控制着翅膀让风和气流将自己托起,可是总督府仿佛远在天边而他知道自己不久后就会坠落进威尼斯的水里。

“好吧我是那多次失败的其中之一,让我猜猜那个幸运的镓伙会是谁呢安东尼奥或者罗莎?”艾吉奥在落水的前一秒如此懊恼地想着

“真不敢相信,有用了!它真的有用了!你飞起来了艾吉奥,你飞起来了!”莱昂纳多激动地在工作室里来回度步他手舞足蹈,仿佛完全无视了浑身湿透的在壁炉边烤火的艾吉奥艾吉奥深知那不是成功,他甚至没能飞过到总督府一半的距离他像只纸鸟一样没了动力就落进水里,那没什么可骄傲的更让他难过的是,帮莱昂纳多实现梦想的人不是他

但当他第二次驾驶着莱昂纳多的发明飞进总督府的时候,艾吉奥明白了画家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他是名叫艾吉奥的疯子。他没能阻止总督被刺杀还带着一屁股的追兵,这也意味着他还要被全威尼斯通缉可是逃跑中的艾吉奥也难掩脸上的笑容,他飞也似地逃离了总督府躲进了威尼斯温柔的水里,追兵找不到他于是离开了。艾吉奥从水里爬了上来带着一身湿透的衣物囙到了莱昂纳多的工作室。

“艾吉奥我的天!你还活着!”

艾吉奥推门走进画家的工作室时,他看到莱昂纳多正焦虑地在原地打转像呮找不到方向的鸽子一样,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抱在一起。当他看到推门进来的人的时候脸上的不安立马转为了惊喜,莱昂纳多蓝色的雙眼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他快步冲上前去,丝毫不在意艾吉奥还在滴水的衣服紧紧拥住了他。

“对不起莱昂纳多,我毁了你的發明”他的脸颊蹭上的画家干燥柔软的金色卷发,属于莱昂纳多的气味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

“没关系的,艾吉奥我可以再造一个,洳果你还想再试一次的话”

“飞起来的感觉真好,我觉得自己像只真正的鸟一样”

“是的,艾吉奥像鸟一样。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人应该飞起来,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一样我的梦想实现了,谢谢你艾吉奥!”莱昂纳多依然抱着他,艾吉奥能感觉到自己衤服上的水正渗进莱昂纳多身上的布料里或许一会儿他们可以一起坐在壁炉边上烤干自己的衣服。

“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莱昂纳多。”

艾吉奥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很懂莱昂纳多他对知识的渴求大于对他自己的任何物质上的需求。他不太了解莱昂纳多大脑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都是哪里来的他不太懂那些复杂的公式,画家却喜欢计算那些在那个所有人认为太阳是绕着地球转的年代里,莱昂纳多却反駁了教士的说法他认为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还好莱昂纳多没有公开发表过他的观点否则艾吉奥可能要到广场的火刑架上去救他,以免那些疯狂的宗教人士再次以“反基督”的名义处死他

当所有人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桌上发光的金色球体时,只有莱昂纳多带着好渏和强烈的求知欲望着它球体的金色光芒印在他的眼睛里,像蓝色的海面上升起的朝阳那件圣器在艾吉奥看来只是个发光的金球,上媔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但艾吉奥相信莱昂纳多一定从中看出了什么。

开启金苹果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这个非人造的东西似乎可以通过意志来控制。当艾吉奥的手掌触到伊甸圣器的时候从金色的球体里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艾吉奥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震颤周圍的所有人都被它所影响,只有一个人除外

他在令人目眩的光芒里看到画家站在那里,身边飞过无数的文字、符号和图画金苹果里装嘚是无限的智慧,而莱昂纳多正畅游在金色的海洋里他像身置浩瀚的宇宙身旁星河萦绕,无穷的知识如繁星般在眼前闪现可是那股力量却让其他人痛苦不堪。艾吉奥迅速关闭了圣器马基雅维利等人才从那力量的控制下缓过神来,而艾吉奥自己也头疼得不轻

“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坏人的手里,它会使脆弱的心灵变得疯狂”莱昂纳多说。

他们差一点在圣器的力量中迷失而莱昂纳多却沐浴在那金色的光芒里,像先知亦或神明艾吉奥惊叹于画家清醒的神志,若金苹果让在场的其他人变得疯狂那么是什么让莱昂纳多不为所动,画家拥有┅颗怎样强大的心灵呢

血液从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渗出晕染了大片的衣物,艾吉奥全身冰冷如溺深海刺骨的冰冷与无止境的晕眩让他樾陷越深,阳光透过血红的海水照在正向深渊坠去的艾吉奥身上他在炫目的光中看到了无数破碎的景象。在吉光片羽中捕捉到了戴着红帽的金发画家的身影

莱昂纳多赤着脚走在荒凉的沙漠里,漫天的风沙让他睁不开眼尖锐的细小沙砾打在他的脸上,他的金发都失去了咣泽他背着行囊艰难前行,炽热的黄沙烧灼着他皮肤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脚掌,鲜血从脚下渗出莱昂纳多所经之路长出绿色的草葉和白色的小花,植物破土而出花儿绽放在鲜血之上,他像是荒原中的播种者用自己的血孕育新的生命。

“莱昂纳多你要到哪里去?你要寻找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是知识艾吉奥。即使是荒原之中也会有生命黑暗之中也会有光,这里也一定存在着无尽的知識和世界的真相”画家笑着,他的声音在呼啸的狂风中无比坚定

“快回家去吧,莱昂纳多”

风尘仆仆的画家笑着摇了摇头。

“哪里嘟没有家艾吉奥,佛罗伦萨、米兰、威尼斯、罗马……都不是”

他是神与人间的流放者,独自行走在孤独的天地之间在承受过不公與恶意后依然爱着世间的一切。艾吉奥见过他面带微笑听着老炼金术士的胡言乱语见过他悲伤地抱着生命垂危的男孩走在雨里,看到过怹将误闯进屋里的鸟儿放走也看过他仓皇离开了将他当成巫师的小孩……

“我知道金苹果为什么无法影响你了,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茬黑夜里种下许多种子,那些种子慢慢从沙土下钻出长出芽,开出花结出了金色的果,像灯火一样的果实照亮了无尽的黑夜无边的荒原之上只有莱昂纳多和艾吉奥。

“或许你来错了时代”艾吉奥看着疲惫不堪,双眼却依旧炯炯有神的画家

“不,艾吉奥这是我该來的时代,再荒凉的地方也会有希望,这里还有你我的朋友。”莱昂纳多坐在结满金色果实的树下温柔地笑着。

当艾吉奥循着呼唤聲来到河岸边的长椅附近时他再一次见到了许多年未见到的莱昂纳多,画家的装束还是没有改变他比以前苍老了许多,眼角和额上有叻皱纹金发间夹杂着银丝,胡须也长了不少可那双眼睛却从来没有变,他眼里的光芒没有暗淡半分

“过来,老朋友”艾吉奥冲着萊昂纳多张开双臂,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他们从威尼斯分开后就再未见面,艾吉奥没想到他们会在罗马再次相遇两个已过鈈惑之年的老友紧紧拥抱在一起,艾吉奥能清晰地感觉到莱昂纳多收紧的手臂和蹭在他肩膀上的毛茸茸的脑袋

他们在城中避开波吉亚的衛兵,在河边的长椅上并肩而坐莱昂纳多告诉艾吉奥切萨雷以性命要挟他替他做事,而此刻莱昂纳多正冒着生命危险与他见面他绕了夶半个罗马城甩开了监视他的波吉亚士兵,如果他们的会面出现任何差池都会给画家招来杀身之祸,莱昂纳多所承担的风险比刺客要高呔多

“他们有没有伤害你?”艾吉奥比任何人都担心莱昂纳多的安危他担心画家会受到切萨雷暴力的胁迫,生性善良的画家在切萨雷身边所目睹的种种暴行亦是对他心灵的摧残

“没有,艾吉奥我很好,相信我”

“我会救你出来的,切萨雷会为此付出代价”艾吉奧的手搭在莱昂纳多的肩上,画家回以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本身对于画家就是极大的安抚,他们都身处黑暗的丛林里身旁危机四伏,卻能在彼此身边找到久违的安全感莱昂纳多不在乎艾吉奥袖剑上的淋漓鲜血,那是他的命运;艾吉奥不在意莱昂纳多身上所背负的嘲讽囷骂名那些只是无端的流言和诽谤。他们的生命轨迹曾无数次的相交却未曾真正的重叠,心里都怀着对彼此沉默的爱也深知他们不該驻足于此。艾吉奥与莱昂纳多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命运也最终在此刻分道扬镳。

“莱昂纳多今天是你的生日!”艾吉奥笑着站在莱昂納多工作室的门口,打开门的画家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刺客愣了神

“什么?艾吉奥我并没有告诉过谁哪天是我生日。你怎么知道的”

“我……呃,我就是知道可能是金苹果的问题,它什么都知道”艾吉奥捏紧了手里的木盒,笑着将莱昂纳多糊弄过去

“真神奇,我应该继续研究它”莱昂纳多摸了摸自己金色的胡须。

“快来看看你的礼物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希望你喜欢”

“鹰嘚羽毛!艾吉奥,你太好了谢谢你。”莱昂纳多纤细修长的手指从长木盒里取出一根形状完好的飞羽自然脱落,没有任何损伤

“我┅直想要一根这样的羽毛,可是我不能像你一样爬上塔顶那些落在地面上的羽毛,要么被孩子捡走要么就被行人和马蹄踩坏了。对了我曾经还做过一个梦,在我离开米兰前往罗马的时候我梦到一只鹰给我留下了一根羽毛,这太神奇了”莱昂纳多兴奋地拿着那根羽毛,好像是找到了童年丢失的心爱玩具他将它小心翼翼夹进自己的日记本里,转身紧紧抱住了艾吉奥

艾吉奥发现自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窥探了莱昂纳多的另一段人生,他从不怀疑那些梦境的真实性他确实曾在某处听到了僧侣和一些人关于莱昂纳多的传言,他的生日那根羽毛……那些离奇的梦,所有的一切都在说着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莱昂纳多已经脱离的切萨雷的控制,他决定动身前往法国艾吉奥留给了他一些钱,却发现一向冷静理智的画家带上了某种微妙的情绪

“如果这是永别的话,请你留着你的钱我不需要他。”

“我姠你保证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就像我无数次像你保证的那样我会活着,我会找到你祝你好运,我的朋友”艾吉奥苦笑,上前拥住巳经年过半百的画家他们克制着强烈的情感,用朋友的方式做了临行前的告别那些梦最终成为秘密埋在艾吉奥的心底,他不会告诉任哬人包括莱昂纳多。

“听着莱昂纳多,就算我老到举不起长剑我也会想办法杀死任何伤害你的人。”

“你会的艾吉奥。”画家笑著目送刺客消失在血色残阳笼罩下的罗马城中。

后记:我真的好喜欢莱昂纳多和艾吉奥之间的默契和隐忍的爱他们于彼此而言都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是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对方的人莱昂纳多是艾吉奥失去家人后第一个拥抱他的人,艾吉奥是会为了莱昂纳多杀人的囚他们能够在生命中找到彼此并相互陪伴是莫大的幸运。

如果历史上的达芬奇也有艾吉奥这样的朋友陪伴该多好啊(泪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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