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建好房基就梦见掉上下哪种种植牙好种牙好吗不好

  [转载]耕堂劫后十种:秀露集 文孫犁

[书籍简介] 本书是作者的杂文作品集一、戏的梦二、书的梦三、画的梦四、石子——病期琐事五、乡里旧闻等。

  大概是一九七二姩春天吧我“解放”已经很久了,但处境还很困难心情也十分抑郁。于是决心向领导打一报告要求故乡“体验生活准备写怍幸朵允准。一担行囊回到久别的故乡,寄食在一个堂侄家里乡亲们庆幸我经过这么大的“运动”,安然生还亲戚间也携篮提壶来问。最初┅些口了心里得到不少安慰这次回老家,实际上是像鲁迅说的有一种动物,受厂伤并不嚎叫,挣扎着回到林子里倒下来,慢慢自巳去舔那伤口求得痊愈和平复。

  老家并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叔父,也八下多岁了又因为青年时就远离乡土,村子里四十岁以下的囚对我都视若陌生。

  这个小村庄以林木著称,四周大道两旁都是钻天杨,已长成材此外是大片大片柳杆子地以经营农具和编織副业。靠近村边还有一呰果木园。

  侄子喂着两只!羊耑要青草。烧柴也缺我每天背上个柳条大筐,在道旁砍些青草或是拣些柴棒。有时到滹沱河的大堤上去望望有时到附近村庄的亲戚家走走。

  又听到了那些小鸟叫;又听到了那些秋虫叫;又在柳林里拣箌了鸡腿蘑菇;又看到了那些***紫色的野花

  一天中午,我从野外回来侄子告诉我,镇上传来天津***要我赶紧回去,***听鈈清说是为了什么剧本的事。

  侄子很紧张他不知大伯又出了什么事。我一听是剧本的半心里就安定下来,对他说:

  “安心吃饭吧不会有什么变故剧本,我又没发表过剧本不会再受批判的。”

  “打个***去问问吗”侄子问。

  “不必了”我说。

  隔了一天我正送亲戚出来,街上开来一辆吉普车迎面停住车上跳、一个人,是我的组长他说,来接我冋天汴参加创作一个京劇剧本。各地都有“样板戏”了天津领导也很着急。京剧团原有一个写抗日时期白洋淀的剧本上不去。因我写过洋淀有人推荐我。

  组长在谈话的时候流露着一神神色,奸像是为我庆幸:领导终于想起你来广老实讲,我没有注意去听这些剧本上不宏找我,我能叫它上去我能叫它成了样板戏?

  但这是命令按目前形势,它带有半强制的性质第二天我们就冋天痄了。

  回到机关当天政工组就通知我,午市里有首长要来你不要出门。这一通知不到半天向我传达二次。我只好在办公室呆呆坐着首长没有来。

  第②天工作人员普遍检杳身体。内、外科脑系科耳鼻喉科、楼上楼下,很费时间我正在检査内科的时候,组里来人说:市文教组负责哃志来了在办公室等你。我去检查外料又来说一次,我说还没检査牙他说快点吧,不能叫负责同志久等我说,快慢在医生那里峩不能不排队呀。

  医生对我的牙齿很夸奖了一番虽然有一颗已经叫虫子吃断了。医生向旁边几个等着检查的人说:

  “你看这麼大的年岁,牙齿还这样整齐卫生工作一定做得好运动期间,受冲击也不太大吧”“唔。”我不知道牙齿整齐不整齐和受冲击大小,有何关联难道都要打落两颗门牙,才称得上脱胎换骨吗我正惦着楼上有负责同志,另外嘴在张着,也说不清楚

  回到办公室,组长已经很着急了我一看,来人有四五位其中有一个熟人老王,向一位正在翻阅报纸的年轻人那里呶呶嘴暗示那就是负责同志。

  他们来也是告诉我参加剧本创作的事:我说,知道了

  过了两天,市里的女文教书记真的要找我谈话了,只是改了地点叫峩到市委机关去。这当然是隆重大典我们的主任不放心,亲自陪我去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我坐了下来先迸来一位穿军裝的,不久女书记迸来了我和她在延安做过邻厉,过去很熟现在地位如此悬殊我既不便放肆,也不便巴结她好像也宵点矛盾架子拿嘚太大,固然不好意思如果一点架子也不拿则对于旁观者,起码有失威信

  总之,谈话很简单希望我帮忙搞搞这个剧本。我说峩没有写过剧本。

  “那些样板戏都看了吗?”她问

  “唔,”我回答其实,罪该万死虽然在这些年,样扳戏以独霸中夏的勢焰兗斥在、音、美、剧各个方面,直到前我还没有正式看过一出、一次。因为我已经奋十几年不到剧场去了我有一个收音机也常瑺不开。这些年我特别节电一天晚上,左者那个剧本的试演见到几位老熟人,也没有谈什么就进了剧场。剧场灯光暗淡有人扶持叻我。

  这是一本写白洋淀抗日斗争的京剧过去,我楚很爱好京剧的在北京当小职员时,经常节衣缩食去听富连成小班。有些年也很喜欢唱。

  今晚的印象是:两个多小时在舞台上,我既没有能见到白洋淀当年抗日的情景也没有听到我所熟悉的京戏。

  這是“京剧革命”的产物它追求的,好像不是真实地再现历史也不是忠实地继承京剧的传统,包括唱腔和音乐它所追求的,是要和樣板戏“形似即模仿“样板”它的表现特点为:追求电影场面,采取电影手法追求大的、五光十色的、大轰大闹、大哭大叫的群众场媔它变单纯的音乐为交响乐队,瓦釜雷鸣它的唱腔,髙亢而凄厉冗长而无味,缺乏真正的感情演员完全变成了政治口号的传声筒,洇此主角完全是被动的,矫揉造作的是非常吃力,也非常痛苦的繁重的唱段连续的武打,使主角声嘶力竭假如不是青年,她会不終曲而当场晕倒

  戏剧演完,我记不住整个故事的情节因为它的情节非常支离;也唤不起我有关抗日战争的回忆,因为它所写的抗ㄖ战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甚至可以说是不着边际整个戏镑鼓喧天,***炮齐鸣人出人进,乱乱哄哄不知其何以开始也不知其何以告终。

  第二天在中国大戏院休息室,开座谈会我准备了一个发言提纲。参加会的人很不少除去原有创作组。主要演员剧团负責人。还有文化局负责人文化口军管负胄人。夭津日报还派去广一位记者我坐在那里斟酌我的发提纲。忽然坐在我旁边的文化兄负責人,推了我一下我抬头一看,女书记迸来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來。女记在我身边坐下,会议幵始

  在会上,峩谈了对这个戏的印象说得很缓仲,也很真诚并谈了对修改的意见,详细说明时冀中敗和白洋淀一带抗日战争的形势人比斗争的特點,以及敌人对这一地残酷妇荡的大概是因为我讲的时间长广一些别的人没有再讲什么女书记作了一些指七,就散会了

  砬来我才知道,昨天没有人讲话并不是同意了我的意见。在以后只有创作组人员参加的会上旧有成员,开始提出了反对意见并使我感到,这些反讨意见并不纯悴属于创作方面而是暗示:

  一、他们为这个剧本,已经付出广很长的时间和很大的精力如果按照我的主张,他們的剧本就要从根本上推翻

  二、不要夺取他们创作样板戏可能得到的功劳。

  三、我是刚刚受过批判的人物能算老几。

  我從事文艺工作已经有几十年,所谓名誉所谓出风头也算够了。这些年所遭凌辱,正好与它们抵消至于把我拉来写唱本,我也认为昰修废利旧并不感到委屈。因此我对这些富于暗示性的意见,并不感到伤心也不感到气愤。它使我明白了文艺创怍的现状使我奇怪的是,这个创作组曾不只一次到白洋淀一带,体验生活进行访问并从那里弄来一位当年的游击队长,长期参与他们的创作活动为什么如此无视抗日战争的历史和现实呢?这位游击队长战斗英雄,为什么也尸位素餐不把当年的历史情况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們呢

  后来我才明白,一些年轻人一些“文艺单命”战士,只是一心要“革命”一心创造祥板已经迷了心窍,是任何意见也听不進去的

  不知为了什么,军管人员在会上支持我的工作因此,剧本讨论仍在进行

  这就是目前大为风行的集体创作:每天大家唑在一处开会,今天你提一个方案明天他提一个方案,互相抵消一事无成。积年累月写不出什么东西,就不足为怪了

  夏季的時候,我们到白洋淀去整个剧凹也去,演出现在的剧本

  我们先到新安,后到王家寨这是淀边上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我住在村南頭(也许不准确因为我到了白洋淀,总是转问过去就发生过方向错误)一间新盖的、随时可以放眼水淀的、非常净的小房里。

  房東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他的爱人,比他年轻好多非常精明。他家有几个女儿都长得秀丽,又都是编席快手一家人生活很好。但是夶姑娘已经年近三十,还没有定婚原因是母亲不愿失去她这一双织席赚钱的巧尹。大姑娘终默默不语她的处境,我想会慢慢影响下面那几个逐年长大的妹妹母亲固然精明这个决策,未免残酷了一点

  在这个村庄,我还认识了位姓魏的干部他是专门被派来招呼剧閉的,在这一带是有名的“瞎架起先我不知谨这个词儿,后来才体会到就是好摊事管事的人。凡是大些的村庄要见世面,总离不开這种人为村子黾的猪只到处跑,苍蝇到处飞我很快就拉起痢来,他对我照顾得很周到住了一程子我们叉到了郭里口。这足淀里边的┅个村庄当时在生产上。好像很有点名气经常有人参观在大队部村子部为我们举行了招待会,主持会的是村支部宣传委员刘双库这個小伙?听说在新华书店工作过几年,很有口才还有些派头。

  介绍到我我说要向他学习时,他大声说:“我们现在写的白洋淀都是从你的书上抄来的。”使我大吃一惊后来一想,他的话恐怕有所指吧

  当天下午,我们坐船去参观了他们的“围堤造田”現在,白洋淀的水已经很浅了湖面越来越小,芦苇的面积也有很大缩减,荷花淀的规模也大不如从前广。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我們的船从荷丛中穿过去。淀里的水不像过去那样清澈,水草依然在水里浮荡水禽不多,鱼也很少了确逛用大堤围起了一片农场据说,原是同门陈调元家的苇荡实际上足苇荡遭到了破坏粮食的收成,不一定抵得上苇的收成围堤造田,不过是个新鲜名词所费劳力很夶,肯定得不偿失的

  随后,又组织了访问因为剧本是女主角,所以访问了抗日战争时期的几位妇救会员其中一位名叫曹真。她巳经四十多岁了她的穿着打扮,还是三十年代样式:白夏布短衫长发用一只卡子束拢,搭在背后抗日时,她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在芦苇淀中的救护船!她曾多次用嘴哺养那些伤员。她的相貌现在看来,也可以说是冀中平原的漂亮人物当年可想而知。

  她在②十岁时和一个区干部定婚,家里常常掩护抗日人员就在这年冬季,敌人抓住了她的丈夫在冰封的白泮淀上,砍去了他的头颅她哭喊着跑去,收回丈夫的尸首掩埋了她还是做抗日工作。

  全国胜利以后她进入中年,才和这村的一个人结了婚她和我谈过往事,又说:胜利以后村里的宗派斗争一直很厉害。前些年有二十六名老党员,被开除党藉包括她在内,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她们的组织问题她知道,我是无能为力的她是知道这些年来老干部的处境的。但是她愿意和我谈谈,因为她知道我曾经昰抗日战并写过这一带的抗日妇女

  在她面前,我深感惭愧自从我写过几篇关于白洋淀的文章,各地读者都以为我是白洋淀人其實不是,我的家离这里还很远

  另外,很多读者都希望我再写一些那样的小说。读者同志们我向你们抱歉,我实在写不出那样的尛说来了这是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出我只能说句良心话,我没有了当年写作那些小说时的感情我不愿用虚假的感情,去欺骗读者那样,我就对不起坐在对面的曹真同志她和她的亲人,在抗日战争时期是流过真正的血和泪的。

  这些年来我见到和听到的,親身体验到的甚至刻骨铭心的是另一种现实,另一种生活它与抗日战争时期的现实生活,大不一样甚至相反。抗日战争足中国共產觉领导的一种神圣的战争。人民作出了重大的牺牲他们的思想、行动升到无比崇高的境界。生活中极其细致的部分也充满了可歌可泣嘚高尚情操

  这些年来,林彪等人这些政治骗子,把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十部和人民践踏成了什么样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反映到我脑子里是虚伪和罪恶。这种东西太多了它们排挤、压抑,直至销毁我头脑中固有的真善美的思想和感情。这就像风沙摧毁了花树粪便污染了河流,鹰枭吞噬了飞鸟善良的人们,不要再责怪花儿不开、鸟儿不叫吧!它受的伤太重了它要休养生息,咜要重新思考它要观察气候,它要审视周囿我重游白洋淀,当然想到了抗日战争但是这一战争,在我心里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叻它好像是在前一生经历的,也好像是在昨夜梦中经历的许多兄弟,在战争中死去了他们或者要渐渐被人遗忘。另有一部分兄弟昰在前几年含恨死去的,他们临死之前一定也想到过抗日战争。

  世事的变化常常是出于人们意料之外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嘚血和泪。

  坐在我面前的女战士她的鬓发已经白了,她的脸上有很深的皱纹,她的心灵之上有很重的创伤。

  假如我把这些感受写成小说那将是另一种面貌,另一种风格我不愿意改变我原来的风格因此,我暂則决定不写小说

  但是现在,我身不由主峩不得不参加这个京剧脚本的讨论。我们回到天津又讨论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我想出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自己写一个简单脚本交上詓,声明此外已无能为力

  我对京剧是外行,又从不礼拜甚至从不理睬那企图支配整个民族文化的“样板戏”剧团当然一字一句也沒有采用我的剧本。

  到市场买东西也不容易。一要身强体壮二要心胸宽阔。因为种种原因我足不入市,已经有很多年了“这当嘫是因洵有人帮忙去购置那些生活用品。夜晚多梦在梦里却常常进入市场。在喧嚣拥挤的人群中我无视一切,直奔那卖书的地方

  远远望去,破旧的书床上好像放着几种旧杂忐或旧字帖顾客稀少主人态度也很和蔼。但到那里定睛一看却往往令人失望,毫无所嘚

  按照弗罗伊德的学说,这神梦境实际上是幼年或青年时代,残存在大脑皮质上的一种印象的再现是的我梦到的常常是农村的集市景象:在小镇的长街上有很多卖农洱的,卖吃食的其中偶尔有卖旧的摊贩。或苕在杂乱放在地下的旧货中间,有儿本旧书它们對我最富有诱惑的力镇。

  这是因为在童年时代,常常在集市或庙会上去光顾那些出售小书的摊贩。他们出卖备种石印的小说、吧豐有时,在戏台附近述会遇到陈列在地下的,可以白白令走的宣传耶稣教义的各种圣徒的小传。

  在保定上学的时候天华市场囿两家小书铺出矣一些新书。在大衔上有一种当时叫做“一折八扣”的廉价书。那是新旧内科的书都有的印刷当然很劣。

  有一回在紫河套的地摊上,买到一部姚鼐编的《丼文辞类纂》是商务印书馆的铅印大字本花了一圆大洋这在我是破天荒的慷慨之举,又买了②尺花布拿到一家裱画铺去做个书套。但保定大衔上就有商务印书馆的分馆,到里面买一部这种新所费也不过如此,才知道上了当

  后来又在紫河套买了一本大字的夏曾佑撰写的《中国历史教科书》(就是后来的《中国古代史》),也是商务排印的大字本共两冊。

  最后一次逛紫河套是一九五三年。我路过保定远千里同志陪我到“马号”吃了一顿童年时爱吃的小馆,又看了“列国”古迹然后到紫河套。在一家收旧纸的店铺里远买了一部石印的《李太白集》。这部书在远去世后,我在他的夫人于雁军冋忐那里还宥见過

  中学毕业以后,我在北平流浪着后来在北平市政府当了一名书记。这个书记是当时公务人员中最低的职位,专事抄写是一種雇员,随时可以解职的每月有二十元薪金。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旧官场、旧衙门的景象。那地方倒很好后门正好对着北平图书館。我正在青年富于幻想,很不习惯这种职业我常常到图书馆去看书,到北新桥、西单商场、西四牌楼、宣武门外去逛旧书摊那时買书,是节衣缩食所购完全是革命的书我记得买过六期《文学月报》,五期《北斗》杂志还有其他一些革命文艺期刊,如《奔流《萌芽》、《拓荒者》、《世界文化》等有时就带上这些刊物去“上衙门我住在石驸马大街附近,东太平街天仙庵公寓那里的一位老工德伖。见我出就如此恭维好在科里都是一些混饭圪、不读书的人,也没人过问

  我们办公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偏院的西房这个屋子裏最楔的职位,是一名办半员姓贺。他的办公桌摆在靠窗的地方而且也只有他的桌子上有块玻璃板。他的对面也是一位办爭员姓李,好像和市氏有些瓜莴人比较文雅家就住在府右街,他结婚的时候我随礼去过我的办公桌放在两墙的角落里,其实那只是一张破旧的板桌根本不是办公用的,桌子上也没有任何文具只堆放着一些杂物。桌子两旁放了两条破板凳,我对面坐着一位姓方的青年是《學月报》封面《拓荒者》封面破落户。他写得一手好宇只是染上了严诳的嗜好。整天坐在那岜打盹睡醒了就和我开句玩笑。

  那位賀办半只好像是南方人,一下班嘴里的话诘不断的他装出领袖群伦的模样,对谁也不冷淡他见我好肴小说,就说他认识张恨水的内弚

  很久我没有半丁、也没人分配给我工作。向屋打位姓石的山东人为人減实,他告诉我这种情况并不好,等科氏来考勤对我佷不利。他比较老于官场他说,这是因为朝中无人的缘故我那时不知此中的利害,还适把书本摆在那黾看

  我们这个科是管市民建筑的。市民要修房建房必须请这里的技术员,去丈量地基绘制蓝图,看有没有侵占房基线然后在窗口那里领照

  我们科的一位股长,足一个胖子穿着蓝绸长衫,和下僚谈话的时候老是把一只手托在长衫的前襟下面,作撩袍端带的姿态他当然不会和我说话的

  有一次,我写了一个请假条寄给他我虽然读过《酬世大观》,在中学也读过陈子展的《应用文》高中时的国文老师,还常常把他替要人们拟的公文发给我们作教材,但我终于在应用时把“等因奉此”的程式用错广听姓石的说,股长曾拿到我们屋里朗诵取笑。股长有一个干儿并不在我们上班,却常常到我们屋里睛串这是一个典型的京华恶少,政捽小人他也好把一只手托在长衫下面,不过怹的长衫不是綢的,而娃蓝布并且旧了。有一天他又拿那件半开我的玩笑,激怒了我我当场把他痛骂一顿,他就满脸陪笑地走了

剑而起的时候,更何况初入社会就到了这样一处地方,满腹怨气无处发作,就对他来了

  我是由志成中学的体育教师介绍到那裏工作的。他是当时北方的体育明星娶了一位宦门***。他的外兄是务局的局长所以说,我官职虽小来头还算可以不到一年,这位局长下台再加上其他原因我也就“另候任用”了。

  我被免职以后同事们照例是在东来顺吃一次火锅,然后到娱乐场所玩玩和我┅同免职的还有一位家在北平附近的人,脸上有些麻子忘记了他的姓。他是做外勤的他的为人和他的破旧自行车上的装备,给人一种商人小贩的印象失业对他是沉重的打击。走在街上他悄悄地对我说:

  “孙兄,你是公子哥儿吧怎么你一点也不在乎呀!”我没囿回答。我想说:我的精神支注是书本他当然是不能领会的其实精神支柱也不可靠我所以不在意,是因为这个职位实在不值得留恋。叧外我只身一人,这里没有家口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老寥喝粥去

  和同事们古别以后,我又一个人去逛西单商场的书摊渴望巳久的,鲁迅先生翻译的《死魂灵》一书已经陈列在那里了。用同事们带来的最后一次薪金购賢了这本名著,高高兴兴回到公寓去广

  笫二天清晨,挟着这本书出丙直门,路经海淀到离北平有五六十里路的黑龙潭,去看望在那见山村小学教书的一个朋友他是峩的同乡又是中学同学。这人为人热情对干比他年纪小的同乡同学,情谊很深到他那见,正是深秋时节黄叶飘落,潭水清冷我不斷想起曹雪芹在这一带著的情景。住了两夭我吋到了北平。

  我在朝阳大学同学处住几天父到中国大学同学处住几;后来,感到肚孓有鸣饿就写了一戽诗,投寄《大公报》的《小公园》副刊内谷是:我要离开这个大城市,到农村去了因为我看到:在这串是部分囚止在输血给另部分人!诗被采用,给了五角钱

  整理了一下,在北平一年所得的新书旧书不过一柳条箱,就问到农村去教小学叻。

  我的书籍报失抗日战争之时,已在别一篇文章中略记一损失于土地改革之时。

  我的家庭成分是富农按照当时党的政策,凡是有人在外参加革命在政治上稍有照顾。关于书是属”经济,还是属干政治这是不好分的。贫农匝以为书是钱买来的这当然吔是属于财产他们就先后拿去了。其实也不看当时,我们那里的农民已普遍从八路军那里学会裁纸卷烟。在乡下纸张较之布片还难嘚,他们是拿去卷烟了

  这时,我在饶阳县一个小区参加土改工作大概是冀中区党委所在之地吧,发了一个通知要各村贫农困,紦斗争果实中的书籍全部上缴小区,由专人负责清査保存大概因为我是知识分子吧,我们的小区区长把这个责任交绐了我。

  书籍也并不太多堆在一间屋子的地下,而且多是一些古旧破书可以用来卷烟的巳经不多。我因家庭成份不好又由于“客里空”问题,囸在《冀中导报》受到公开批判谨小慎微,对这些书籍丝毫不敢染指,全部上缴县委了

  我的受枇判,是因为那一篇《新安游记》是个黄昏,我从端村到新安城墙附近绕了绕那里地势很洼,有些雾气我把大街的方向弄错了。回去仓促写了一篇抗日英雄故事茬《冀中导报》发表了。土改时被作为“客里空”典型

  在家乡工作期间,已经没有购买书籍的机会携带也不方便如果能遇到书本嘚话,只是用打游击的方式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但也有时得到书。我在蠡县工怍时有一次在县城大集上,从一个地摊上买箌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铅印精装的《西厢记》我带着看了一程子,后来送给蠡县一位书记了《冀中导报》在饶阳大张岗设立了一处慥纸厂他们收买一拽旧书,用牲口拉的大碾轧成纸浆。有一间棚子堆放着旧书。我那时常到这家纸厂吃住从棚子里我检到一本石茚的《王圣教》和一本石印的《书谱》。

  在河间工怍的时候每逢集日,在一处小树林里有推着小车贩卖烂纸书本的。有一次我從车上买到一部初版的《孽海花》,一直保存着进城后送给一位新婚燕尔、出国当参赞的同志了。

  在绘画一事上我想,没有比我哽笨拙的了和纸墨打了一辈子交道,也常常在纸上涂抹直到晚年,所画的小兔、老鼠等等小动物还是不成样子,更不用说人体了這是我屡屡思考,不能得到解答的一个谜

  我从小就喜欢画。在农村多么贫苦的人家在屋里也总有一点点美术。人天生就是喜欢美嘚你走遍多少人家,便可以欣赏到多少形式不同的、零芩碎碎、甚至残缺不全的画那或者是窗户上的一片红纸花,或者是墙壁上的几張连续的故事画或者是贴在柜上的香烟盒纸片,或者是人已经老了在青年结婚时,亲朋们所送的《麒麟送子》中堂

  这里没有画廊,没有陈列馆没有画展。要得到这种大规模的能饱眼福的欣赏机会,就只有年集年集就是新年之前的集市赶年集和赶庙会,是童姩时代最令人兴奋的事在年集上,买完了鞭炮就吋以去看画。那些小贩把他们的画张挂在人家的闲院里,或是停放大车的洞里看畫的人多,灾画的人少他并不见怪,小孩们他也不撵很有点开展览会的风度。他同时卖神像例如“天地”、“老爷“灶马”之类。鉮画销路最大闵为这是每家栎户都要悬挂供奉的。

  我在童年时所见的画,还都是木板水印有单张的,有联四的稍大时,则有石印画,多是戏剧把梅兰芳印上去,还有娃娃京戏精彩多等我离汗家乡,到广城市见到的多是所谓月份牌画,印刷技术就更先进廣都是时装人美人几。

  在年集上一位年岁大的同学,曾经告诉我:你如果去捅一下卖画人的屁股他就会给你拿出一神叫做“手卷”的秘画,也叫“山西灶马”好看极。

  我听来他这些说法,有些不经也就没有去尝试。

  我没有机会欣赏更多的、更高级嘚美术作品我所接触的只能说是民间的、低级的。但是千家万户的年画,给了我很多知识使我知道了很多故事,特别是戏曲方面的故事

  后来,我学习文学从书上,从杂志上看到一些美术作品。就在我生活最小安定最困难的时候,我的书箱里我的案头,峩的住室墙壁上也总有一些画片。它们大多是我从杂志上裁下的对于我钦佩的人物,比如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比如鲁迅,比洳丁玲同志比如阮玲玉我都保存了他们的很多照片或是画像。

  进城以后本来有机会去欣赏一些名画,甚至可以收集一些名人的画叻但是,因为我外行有些吝啬又伯和瑯些古董商人打交道,所以没有做到有时花很少的钱在早市买一两张并非名人的画,回家挂两忝厌烦了,就卖给收破烂的于是这些画就又回到了早市去。

  一九六一年黄甯同志送给我一张画,我托人拿去裱好了挂在房间裏。下而是一个维吾尔少女牵着一匹毛驴下面还有一头大些的驴,和一头驴驹一九六:年,我转请吴作人同志给我画二头骆驼一头足近眾,两头是远景题门人漠。也托人裱好珍藏起来。

  一九六六年运动一开始,黄育同志就受到批判因为他的作品,家喻户曉他的“罪名”也就儒皆知。家里人把嘀搁下来广一天,找出去参加学习机关的造反人员来抄家,一见黄胄的毛驴不在墙上了就囚怒,到处搜索搜到张画,展开不到半戴就搾在地下,喊:黑幽有了广其实那不是毛驴,是骆驼真是驴唇不对嘴。就这样把吴作囚同志画的二义骆驼牵走了三匹小石驴仍留在家中。

  运动渐渐平稳我想念过去的些友人。我写信给好多年不逋音讯的彦涵同志問候他的起居,并请他寄给我一张画老朋友富于感情,他很快就寄给我邡幅有名的木刻《老羊倌》并题字用章。

  我求人为这幅木刻做一个镜框悬挂在我的住房的墙当中。

  不久“四人帮”在北京举办了别有用心的“黑画展览”,这是他们继小靳庄之后发动的铨国性展览

  机关的一些领导人,要去参观也通知我去看看,说有车当天可以回来。

  我有十二年没有到北京去了很长时间吔看不到美术作品,就答应了在路上停车休息时,同去的找的组氏轻声对我说:“听说彦涵的画展出的不少哩广我没有答话。他这是知道我房间里挂有彦涵的木刻对我提出的善意警告。

  到了北京美术馆门前真是和当年的小靳庄一样,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四囚帮”别无能为但善于巧立名冃用“示众”的方式蛊惑人心。人们像一窝蜂一样往里面拥挤这种场合,这种气氛我都不能适应。我進去了五分钟试是看了看彦涵同志那些作品,就声称头痛钻到车里去休息了。

  夜晚我们从北京赶回来、车外一片黑暗。我默默哋想:彦涵同志以其天赋之才在政治上受压抑多年,这次是应国家需要出来画些画。他这样努力、认真、精心地工作是为了对人民囿所贡献,有所表现“四人帮”如此对待艺术家的良心,就是直接侮辱了人民之心回到家来,我面对着那幅木刻史觉得它可珍贵了。上面刻的是陕北一带的牧羊老人他手里抱着一只羊羔,身边站立着一只老山羊牧羊人的呼吸,与塞外高原的风云相通

  这幅木刻,一直悬挂着并没有摘下。这也足接受了多年的经验教训:过去我们太怯羽了太驯服了,这样就助长了那些政治骗子的野心、他们鉯为人民都是阿斗可以玩弄于他们的股掌之上。几乎把艺术整个毁灭也几乎把我们全部葬送。

  我是好做梦的好梦很少,经常是噩梦有一天夜晚,我梦见我把自己画的一幅画交给中学时代的美术老师,老师称赞了我并说要留作成缋,准备展览

  那是一幅佷简单的水墨画:秋风败柳,寒蝉附枝

  我很高兴,叹迸:我的美术一直不及格,现在我也有希望当个画家了。随后又有些害怕就醒来了。

  其实按照弗罗依德学说,这不过是一连串芩碎意识、印象的偶然的组合就像万花筒里出现的大象一样。

第4章 石子疒期琐事

  我幼小的时候,就喜欢厶了有时从耕过的田野里,捡到一块椭圆形的小石子以为是乌鸦从山里衔问跌落到地下的,因此媄其名为“老鸹枕头儿那一年在南京到雨花台买广几块小石子,是赭红色的

  那一年到大连,又在海滨装了一袋白色的回来

  這两次都匆匆忙忙,对于选择石,可以说是不得要领

  在青岛住了一年有余,因为不喜欢下棋打扑克不会弹琴跳舞,不能读书作攵惟一的消遣和爱好就是捡石子。时间长了收藏丰富,有一段时间居然被病友们目为专家。就连我低头走路竟也被认为是长期从倳搜罗工作养成的习惯这简直是近于开玩笑了。

  然而人在寂寞无聊之时,爰上或是迷上广什么那种劲头,也是难以常情理喻的鈈但天气晴朗的时候,好在海边溅泥踏水地徘徊寻找有时刮风下雨,不到海边转转也好像会有什么损大,就像逛惯了古书店古董铺的囚一天不去,总觉得会交臂失掉了什么宝物一样钓鱼者的心情也是如此的。

  初到青岛也只是捡些小巧圆滑杂色的小石子。这些尛石子养在水里五颜六色还有些看头如果一干,则质地粗糙颜色也消失,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了

  后来在第二浴场发现一种质地細腻,色泽如同美玉的小石子就加意寻找。这种石子好像有一定的矿层。在春夏季海滩枳沙厚,没有这种石子只有在秋冬之季,海水下落沙积减少轻涛击岸,方会露出这冲蕴藏来但也很少遇到。当潮水落到一定的地方沿着水边来回走,看到点点亮晶晶的馆头跑过去检起来,大小不等旮时还残留着一些杂质像玉之有瑕一样。这种石子一定是包藏在一种岩石之中经过多年的潮激汐荡,乱石撞方细沙研磨,才形成现在这种可爱的样式

  有时,如果不注意如果不把眼光放远一点它略显露,潮水冉一荡就会被细沙所掩蓋。当潮水猛涨的时候站在岸边,抢捡石子这不只拚着衣服溅上很多海水,丼至还有被海水卷入的危险

  有时,不避风雨不避寒暑,到距离很远的海滩寻找这种石子。何也要潮水和季节适当才有收获

  我的声誉只是鹊起一时,不久就被一位新来的病友的成績所掩盖这位同志,采集石子是不声不响,不约同伴近于埋头创作地进行,而且走得远探得深。很快他的收藏,就以质地形色兼好著称石爷欣赏家都到他那里去下,我的门庭顿时冷落下来。在评判时还要我屈居第二,这当然是无可推辞的我的兴趣还是很高每天从海滩回来,口袋里总是沉甸甸的房间里到处是分门别类的石子。

  那时我居住在正阳关路一幢绿色的楼房里为了安静,我選择了三楼那间孤零零的虽然矮小一些,但光线很好的房子在正面窗台上,我摆了一个鱼缸放满了水,养着我最得意的石子

  茬二楼住着一位二十年前我教书时的女学生她很关心我的养病生活看见我的房子里堆着很多石子,就劝我养海葵花她很喜欢这种东西,茬她的房间里饲养着两缸。

  -天下午她借了铁钩水桶,带我到海边退潮后的岩石上去掏取这种动物,她的手还被附着在石面上的尛蛤蜊擦破了回来,她替我倒出了石子换上海水,养上海葵花

  “你喜爱这种东西吗?”她坐下来得意地问

  “你的生活太單调了,这对养病是很不好的我对你讲课印象很深,我总是坐在第一徘你不记得了吧?那时我十七岁: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灯光丅,面对着我的学生为我新陈设的景物我实在不喜欢这种东西,从捉到养整个过程,都不能使我发生兴味它的生活史和生活方式,茬我的头脑里体现了过去和现在的强盗和女妖的全部伎俩和全部形象我舞岛一角写了一首《海葵赋》靑岛,这是世界上少有的风光绮丽嘚地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祖国美丽富饶的地,有很多都曾经处在帝国士:义的铁蹄踩躏之下每逢我站在太子角商大的岩石上四下眺朢,脚下澎湃飞溅的海潮就会自然地使我联想起这里的悲惨的历史。我的心里总有一种沉痛之感一种激愤之情。

  终浐我把海葵婲送给了女弟子,在缸里养上了石于这样做的结果,是大大辜负女学生的一番盛情一番好意了。

  离开青岛的时候我把一些自认為名贵的石子带回家里,尘封日久不但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就是拿在手里,也不僱过去那样滑腻这是因为上面泛出一种盐质,用水都不嫆易洗去了时过境迁色衰爱弛,我对它们也失去了兴趣任凭孩了们抛来掷去,想不到当时全心全力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却落到了这般光景。

  但它们究竟是和我度过了那一段难言的日子给过我不少的安慰,帮助我把病养得好了一些古人把药石针砭并称,这说明石子确是养病期中难得的纯朴有益的伴侣

第5章 乡里旧闻(1)

  我的家乡,邻近一条大河树木很少,绘常旱涝不收在我幼年时,每年舂季粮食很缺,普通人家都要吃野菜树叶春天最早出士的。是一种名叫老鸹锦的野菜孩户们带着一把小刀,提着小蓝成群结队到野外去,寻砭剜取像铜钱大小的这种野莱的幼苗

  这种野菜,回家用开水一泼搀上糠面蒸食很有韧性。

  与此同时出土的是锯锯菜就是那种有很白嫩的根,带一点苦味的野菜但是这种菜,不能当粮食吃

  以后,田野里的生机多了野菜的品种,也就多了有黃须菜,有扫帚苗都可以吃。舂天的麦苗也可以救急,这是要到人家地里太偷来

  到树叶发芽,孩子们就脱光了脚在手心吐些唾沫,上到树上去榆叶和榆钱,是最好的菜柳芽也很好。在大荒之年我吃过杨花。就是大叶杨舂天抽出的那种穗子一样的花这种东覀是个得巳而吃之,并且很费半要用水浸好几遍,再上锅蒸味道是很难闻的。

  在舂天田野里跑着无数的孩了一们,是为饥饿驅使也为新的生机驱使,他们漫天漫野地跑着寻视着,欢笑并打闹追赶和竞争。

  舂风吹来大地苏醒,河水解冻万物孳生土哋是松软的,把孩子们的脚埋进去他们仍然欢乐地跑着,并不感到跋涉

  清晨,还有露水还有霜雪,小手冻得通红但不久太阳絀来,就感到很暖和男孩子们都碾米一九太河北装地梁明双摞脱去了上衣。

  为衣食奔波而不大感到愁苦,只有童年我的童年。雖然也常有兵荒乱究竞坯没打遇见大灾荒,像我后来从历史书上知道的那样这一带地方,在历史上特别是新旧五代史上记敍,人民嘚遭遇是兄常悲惨的因为战争因为异族的侵略闹为灾荒,一连很多年在书本上写着:人相食;析骨时焚;易子而食。

  战争是大灾荒、大瘟疫的根源饥饿可以使人疯狂,可以使人死亡可以使人恢复兽性。曾国藩的曰记里有一页记的是太平天国战争时,安徽一带嘚人肉价目表我们的民族,经历了比歷梦还可怕的年月!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以战养战,三光政策是很野蛮很残酷的但是因为共产黨记取历史经验,重视农业生产村里虽然有那么多青年人出去抗日,每年粮食的收成还是能得到保证。党在这一时期在农村实行合悝负担的政策。地主富农占有大部分土地,虽然对这种政策心里有些不满,他们还是积极经营的抗日期间,我曾住在一家地主家里他家的大儿子对我说:“你们在前方努力抗日,我们在后方努力碾米广在八年抗日战争中我们成功地避免了“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嘚可怕遭遇保证抗日战争的胜利。

  凤池叔就住我家的前邻在我幼年时他盖了三间新的砖沿。他有一个叔父名叫老亭。在本地有洺的联庄会和英法联军交战时他伤了只眼。从前线退厂下来小队英兵追了下来,使全村遇了一场浩劫有一名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妇女。被鬼子轮奸致死这位女,死后留下了不太好的名声忖中的妇女们说:她本来可以跑出去,可是她想发洋人的财结果送:命。其实并不一定是如此的。

  老亭受厂伤也没有留下什么英雄的祢弓一,只是从此名字上加了个字人们都叫他瞎老亭。

  瞎老亭有一處宅院和凤池叔紧挨着,还旮二间土甓北房他为人很是孤独,从来也不和人们来往我们住得这样近,我也不记得在幼年时到他院里玩耍过更不用说到他的屋子黾去了。我对他那三间住房没有丝毫的印象。

  但是每逢从他那低矮颓破的七院墙旁边走过时,总能看到他那不小的院下里,原是很吸引儿童们的注意的他的院里,有几棵红枣树种着几畦瓜菜,有几只鸡跑着其中那只大红公鸡待别雄壮而关丽不住声趾高气扬地啼叫。

  瞎老亭总坫一个人坐在他的北廑门口他呆呆地直直地坐着,坏了的一只眼睛紧紧闭着面容愁惨,好像总在回忆着什么不愉快的事这种形态,儿童们一见总是有点害怕的,不敢去接近他

  我特别记得,他的身旁有一盆夾竹桃,据说这是他最爰惜的东西这是稀有植物,整个村庄就他这院里有一棵,也正因为有这一棵使我很早就认识了这种花树。

  村里的人也很少有人到他那里太,只有他前邻的一个寡妇常到他那里,并且半公开的在夜间和他作伴。

  这位老年寡妇毫不隱讳地对妇女们说:

  “神仙还救苦救难哩,我就是这样才和他好的:

  瞎老亭死了以后,凤池叔以亲侄子的资格继承了他的财產。拆了那三间土甓北房又添上些钱,在自己的房基上盖了三间新的砖房。那时他的母亲还活着

  凤池叔是独生子,他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我完全不记得,可能死得很早凤池叔长得身材高大,仪表非凡他总是穿着整整齐齐的长袍,步履庄严地走着我时常想,如果他的运气好在军队上混事,一定可以带一旅人或一师人如果是个演员,扮相一定不亚十武生泰斗杨小楼那样威武

  吋是他嘚命运不济。他一丑在外村当长工行行出状元,他是远近知名的长工:不只力气大农活精,赶车尤其韋手他赶几套的骡马,总娃有條不紊他从来也不像那些粗劣的驭手,随便鸣鞭、吆喝以至虐待折磨牲畜。他总是若允其事地把鞭子抱在汕筒里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不动声色就完成了驾驭的仃务。这一点是很得地主们的赏识的。

  但是他在哪一家也呆不长久,最多二年这并不是说他犯有那种毛病:一年勤,二年懒二年就把当家的管。七要是他太傲慢从不低声下气另外,车马不讲究他不干哪一个牲口不出色,不依他換掉他也不十。另外活然孓得出色,但也只是人秋大麦之时其余时间,他奸参芍赌博交结幻女。

  因此他常常失业家居。有┅年冬人他在家里闲着,年景不好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没行吃的有些本院的忪辈,出于怜悯问他:

  “凤池,你吃过饭了吗”“吃了”他大声地回答。

  “吃的什么”“吃的饺!”他从来也不向别人乞求一口饭,并绝对不露出挨饥受饿的样子也从不偷盗,穿著也从不减退

  到过他的房间的人,知道他是家徒四壁什么东西也卖光广的。

  不知从哪里来广一个女的藏在他的厘里,最初誰也不知道一天夜间,这个妇女的本夫带领一些乡人找到这里,破门而人凤池叔从炕上跃起,用顶门大棍把那个本大,打了个头破血流一群人慑于威势,大败而归沿途留不少血迹。那个妇女也呆不住从此不知下落。

  凤池叔不久就卖掉了他那三间北房土妀时贫民团又把这房分给了他。在他死以前他又把它卖掉了,才为自己出了一个体面的、虽属光棍但谁都乐于帮忙的殡了此一生。

  干巴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干巴要算是最穷最苦的人了。他的老婆前几年,因为产后没吃的死去了留下了个小孩。最初人们都说昰个女孩,并说她命硬一下生就把母亲克死过了两二年,下巴对人们说他的孩是女孩,是个男孩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变儿

  干巴好不容易按照男孩子把他养人,这孩子也渐渐能帮助父亲做些事情了他长得矮弱瘦小可也能背上一个小筐,到野地丑去拾些柴术囷庄稼厂其实他应该和女孩子们一块去玩耍、工作。他在各方面都更像个女孩子。但是干巴定叫他到男孩子群黾太。男孩子是很淘氣的他们常常跟小变化起哄欺侮他:“来,小变儿叫我看看、又变了没打?”有时就把这孩子逗哭了这样,他的性情、睥气在很尛的时候,就发生广变态孤僻易怒。他总是一个人去玩到其他孩子不乐意去的地方拾柴、拣庄稼。

  这个村庄每年夏天,好发大沝水撤了,村边一些沟里、坑早水还满满的。每天中午孩子介好聚到那里凫水,那是非常高兴和热闹的场面

  每逢小变儿走近那些沟坑,在其中游泳的孩子们就喊:

  “小变儿,脱了裤子下水吧!来你不敢脱裤子!”小变儿就默默地离开那里。但天气实在熱他也实在愿意到水里去洗洗玩玩有一天,人们都回家吃午饭了他走到很少有人去的村东窑坑那里,看看四处没有人脱了衣服跳进詓,这个坑的水很深一下就灭广顶,他喊叫了两声没有人听见,这个孩子就淹死厂

  这样,干巴就剩下孤身一人没有了儿子。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没有田地,也可以说没有房屋他那间小屋,是很难叫做房屋的他怎样生活?他有什么职业呢

  冬天,他就卖豆腐在农村,这几乎可以不要什么本钱秋天,他到地里拾些黑豆、黄豆即使他在地头地脑偷一些,人们都知道他寒苦也嘟睁一个眼、闭一个眼,不忍去说他

  他把这些豆子,做成豆腐每天早晨挑到街太,敲着梆子顾客都是拿豆子来换,很快就卖光自己吃些豆腐渣,这个冬天也就过去了。

  在村里他还从事一种副业,也可以说是业余的工作那时代,农村的小孩子死亡率佷高。

  有的人家连生五六个,一个也养不活不用说那些大病症比如说夭花、麻疹、伤寒,可以死人;就是这些病症比如抽风、吂汤炎、痢疾、百曰咳,小孩子得上了也难逃个活命。

  母亲们看着孩子死去了掉下两点眼泪,就去找干巴叫他帮忙把孩子埋了詓。干巴赶紧放下活计背上铁铲,来到这家用一片破炕席或一个破席锅盖,把孩子裹好挟在腋下,安慰母亲一句:

  “他婶子鈈要难过。我把他埋得深深的你放心吧”就走到村外去了。

  其实在那些年月,母亲们对死去一个不成年的孩子也不很伤心,视若平常因为她们在生活上遇到的苦难太多,孩子们累得她们也够受了

  事情完毕,她们就给干巴送些粮食或破烂衣服去酬谢他的幫忙。这种工作一直到干巴离开人间,成了他的专利《善阇室纪年》摘抄一九四四年(三十一岁)返至华北联大教育学院立即得到通知,明日去延安

  一次,领服装上路每人土靛染浅蓝色粗布单衣裤两身。我去迟所得上衣为女式。每人背小土布三匹路上卖钱買菜。

  行军最初数日,越走离家乡越远颇念家路绰盂县,田间候我于大道我从机关坚壁衣物处携走田的本皮大衣一件。

  我們行军无敌情时,口六七十里悠悠荡荡,走几天就休息一天由打前站的卖去一些土布,买肉改善伙食

  至陕西界,风光很好

  在绥德休息五天。晋西北军冈司令部设在附近。呂正操司志听说我这里路过梢倍叫我去。我穿着那样的脤装到他那庄严的司令蔀作客,并见到了贺龙同志自己甚觉不雅。我把自己带着的一本线装《孟子》送给了。现在想起来也觉举动竒怪。

  绥德是大山城好像我们还在那里洗了澡。

  清涧县城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里的山。是一种青色的、湿润的、朴滑的板石构成的那里的房頃、墙壁、街道,甚至门窗、灶台、炕台、地下都是用这种育石建筑或铺平的,城在屻立的高山顶上清晨黄昏,大西北的太阳照耀茬這个山城确实绮丽壮观。雨后新哨全城如洗过。那种青色就像国丽家用的石青一般沉着

  米脂,在陕北是富庶的地方城在黄上楔原上,建筑得非常凓亮城里有四座红漆牌坊,就像北京的四牌楼一样

  我们从敌后来。敌后的县城城墙,我们拆除了房屋街噵,都遭战争破坏;而此地的环境还这样完整安静我躺在米脂的牌坊下睡了一觉,不知梦到何方

  到了延安,分配到鲁迅艺术文学院先安置在桥儿沟街上一家骡马店内。一天傍晚大兩。我们几个教员坐在临街房子里的地铺上闲话。我说:这里下雨不会发水意思是:这里是高原。说话之间听流水声甚猛,探身外视则洪水已齐窗台。急携包裹外出刚刚出户,房已倒塌仓皇间,听对面山上囿人喊:到这边来遂向山坡奔去。经过骡马店大院时洪水从大门涌入,正是主流水位迅猛增高。我被洪水冲倒弃去衣物,触及一拴马高桩遂攀登如猿猴焉大水冲击马桩,并时有梁木、车辕呻过我怕冲倒木桩用脚、腿拨开,多处受伤好在几十分钟,水即过去鈈然距延河不到百米,身恐巳随大江东去矣后听人说延沔边有一石筑戏楼,暑天中午有二十多人在戏楼上乘凉馱晌。洪水陡至整个戲楼连同这些人,漂入延河到生地方,不先调查地理水文甚危险也。

  水灾后除一身外,一无所有颇怨事先没人吿诉我们,此街正是山沟的泄水道次日,到店院寻在一车脚下找到衣包,内有单衣两套拿到延河边,洗去污泥尚可穿用。而千里迢迢延安:塔屾(木刻抱来(十)间的皮大衣则已不知被别人捡去,还是冲到延河去了那根拿了几年的六道木棍,就更没踪影了

  在文学系,名义昰研究生先分在北山阴土窑洞,与公木为邻后迁居东山一小窑,与鲁藜、一些著名作家戏剧、音乐、羌术专家,在这里见到了

  先在墙报上发表小说《柳庄纪事》,后在《解放日报》副刊发表《荷花淀》、《芦花荡《麦收》等。提升教员改吃小灶,讲《红楼夢生活:窑洞内立四木桩搭板为床冬季木炭一大梱,很温暧敌后未有此福也。

  家具:青釉瓷罐一个可打开水。大沙锅一可热饭也有用它洗脸的。水房、食堂均在山下。经常吃到牛羊肉主食为糜子。

  刚去时正值大整风以后,学院表面似很沉寂。原有囚员、多照料小孩或在窑洞前晒太阳。黄昏常在广场眺舞,魯艺乐队甚佳

  敌后来了很多人,艺术活动多了排练《白毛女》,姒根据邵子南的故事

  我参加的生产活动:开荒,糊洋火盒修飞机场时,一顿吃小馒头十四枚

第6章 乡里旧闻(2)

  延安的土布,深藍色布质粗而疏,下乖冬季以羊毛代棉絮,毛滑下坠肩背皆空。有棉衣甚少邓德滋隨军南下,相约:在桥儿沟大道上把他领到的┅件棉上衣换给我敌后同来的女同志,为我织毛袜一双又用棉褥改小祅一件,得以过冬

  讲课时,与系代主任舒群同志争论我說《红楼梦》表现的是贾宝玉的人生观。他说是批判贾节乇的人牛观引书中《西江月》为证。

  沙畤夫同志亦从前方回来到学院看峩,并把我在前方情况介绍给院负责人宋侃夫同志沙见别人都有家符,丫我独处关怀地问:是否把家锌接来?彼、知允论关山阻隔尛儿女拖累父母年老。即家妊亦离她不幵

  悼念李季同志已经是春天了,忽然又飘起雪来十日下午我一个人正在后面房间对存放的柴米油盐,作季节性的调度外面送来了电报我老眼昏花,脑子迟钝看到电报纸上李季同志的名字,一刹那间还以为是他要到天津来,像往常一样预先通知我一下绝没想到,他竟然逝去了前不久冯牧同志到舍下,我特别问起他的身体冯还说:有时不好,工作一忙反到好起来了我当时听了很高兴。

  李季同志死于心脏病诗人患有心脏病这就是致命所在患心脏病的人,不一定都是热情辛參譎子玊十冬氏人;而热情人最怕得这种病特别是诗人。诗人的心本来就比平常的人跳动得快速、急骤、多变、失调如果自己再不注意控制,原是很危险的一九七八年秋季,李季同志亲自到天津来邀我到北京去参加一个会。我有感于他的热情不只答应,而且坚持一个星期把会开了下来。当我刚到旅馆还没有进入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就听到李季同志在狭窄嘈杂的旅馆走道里,边走边大声说:

  “我把孙犁请了来不能叫他守空房啊,我来和他作伴!”他穿着一件又賍又旧的军大衣右腿好像有了些毛病,但走路很快谈笑风生。

  在会议期间我昕了他一次发言。内容我现在忘了他讲话的神情,却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他很激动,好像和人争论什么忽然,他脸色苍白要倒下去。他吞眼了两片药还是把话讲完第二天,他就病了

  在会上,他还安排了我的发言、我讲得很短开頭就对他进行规劝我说,大激动、大悲哀、大兴奋、大欢乐都是对身体不利的。但不如此又何以作诗?

  在我离京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带病到食堂和我告别,我又以注意身体为赠言

  这竟成最后一别。李季同志是死于:作繁重易动感情的李季同志的诗作《土貴与李香香》,开一代诗风改编为唱诃剧本,家喻户晓可以说是不朽之作。他开辟的这一条路不能说后继无人,但没有人能超越他他后来写的很多诗,虽也影响很大但究竟不能与这一处女作相比拟。这不足为怪是有很多原因,也可以说是有很多条件使然的《王貴与李香香》绝不是单纯的陕北民歌的编排,而是李季的创作在文学史上,这是完全新的东西是长篇乐府。这也绝不是单凭釆风所能形成的它包括集中广的时代精神和深刻的社会面貌。李季幼年参加革命在根据地,是真正与当地群众血肉相连,呼吸相通的是認真地研究了民间文学的内容和形式的。他不是天生之才而是地造之才,是大地和人民之子周令钊作很多年来他主要是担任文艺行政笁作,而且逐渐提级越来越繁重。这对工作来说自然是需要,是不得已;对文艺来说总是一个损失。当然各行各业,都要有领导并且需要精通业务的人去领导不过,实践也钲明长期以来,把作家放在行政岗位常常是得不偿失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神估计。李季同志是能做行政工作,成缋显著颇孚众望的。在文艺界号称郭、李。郭就是郭小川同志

  据我看来,无论是小川还是李季哃志,他们的领导行政究竟还是一种诗人的领导或者说是天才的领导。他们出任领导并不一定是想把自己的“道”或“志”,布行于忝下只是当别人都推托不愿干时,担负起这个任务来而诗人气质不好改,有时还是容易感情用事适时应变的才干,究竟有限因为文藝行政工作是很难做好,使得人人满意的作家、诗人自己虽无领导才干,也无领导兴趣却常常苛求于人,评头论足热心人一旦参加領导行列又多逍理论是非之争,欲罢不能愈卷愈脱不也身来,更无法进行创作当然也有人,拿红铅笔打***惯了,尝到了行政的憇头也就不愿再去从事那种消耗神经,煎熬心血常常是费力不讨好的创作了。如果一帆风顺这些人也就止式改行,从文途走上仕途有时不顺利,也许就又弃官重操旧业这都是正常现象。

  李季做得还算够好的难能可贵的。他的特点是心怀比较开朗,少畛域觀念十分热情,能够团结人在诗这文艺领域里,有他己广泛的影响

  自得噩耗,感情抑郁心区也时时感到压迫和疼痛。为了驱赴这种悲伤我想回忆一下同李季在青年时期的交往。

  可惜我同他是在五十年代初期,一次集体出国时才真正熟起来。那时我巳经是中年了。对于出国之行我既没有兴趣,并感到非常劳累那神紧张,我曾比之尸抗日战争时期的反扫荡特別是一早起,团部传絀:服装礼节等等应注意事项。起床、盥洗、用饭都很紧迫。我生性疏懒动作迟缓,越紧张越慌乱而李季同志能从容不迫,好整鉯睱他能利用蹲马桶时间:刷牙刮脸,穿袜子结鞋带有一天,忽然通知:一律西眼我却不会结领带,早早起来面对镜子,正在为難之际李季同志忽然推门进来,衣冠楚楚笑着说:

  “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弄不好这个”然后熟练地代我结好了,就像在战争时玳替一个新兵打好被包一样。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对于李季同志我不敢说是相知,更不敢说是知己但他对丁我,有一点最值嘚感念就是他深深知道我的缺点和弱点。我一向不怕别人不知道我的长处因为这是无足轻重的。我最担心的是别人不知道我的短处因為这就谈不上真正的了解在国外,有时不外出参观他会把旅馆的房门一关,向同伴们提议:请孙犁唱一段京戏在这个代表团里,好潒我是惟一能唱京戏的人

  每逢有人要我唱京戏,我就兴奋起来也随之而激动起来。李季又说:

  “不要激动你把脸对着窗外。”他如此郑重其事真是欣赏我的唱腔吗?人要有自知之明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这祥相信。他不过是看着我终日一言不发,落落寡合找机会叫我高兴一下,大家也跟着欢笑一场而已

  他是完全出于真诚的,正像他前年要我去开会时说的:

  “非我来你是不肯絀山的!”难道他这是访求山野草泽,志在举逸民吗他不过是要我出去活动活动,与多年不见面的朋友们会会而已在会上,他又说:

  “你不常参加这种场合人家不知道你是什么观点,讲一讲吧也是这个道理。

  他是了解我的了解我当时的思想、感情的他是嫃正关心我的。

  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他对工作是兢兢业业的对创作是孜孜不倦的。他有一颗热烈的心对同志,是视如手足亲如兄弚的。他所有的是一颗诗人的赤子之心,天真无邪之心这是他幼年参加革命时的初心,是他从根据地的烽烟炮火里带来的因此我可鉯说,他的这颗心从来没有变过也是永远不会停止跳动的。

  -九八〇年三月十四日夜思最近为张冠伦同志开追悼会我只送了一个花圈,没有去近几年来,凡是为老朋友开追悼会我都没有参加。知道我的身体、精神情况的死者家属都能理解原谅,事后还都带着後生晚辈,来看望我这种情景,常常使我热泪盈眶

  这次也同样张冠伦同志的家属又来了,他的儿子和孙子还有他的妻妹。

  ┅进门这位白发的老太太就说:

  “你还记得我吗?”“呵要是走在街上……”我确实一时想不起来只好嗫嚅着回答。

  “常智你还记得吧?”“这就记起来了这就记起来了!”我兴奋起来,热情地招扶她坐下

  她是常智同志的爱人。一九四年我在山地華北联大高中班教书时,常智是数学教员一九四三年冬,我们在繁峙高山上坚持了整整三个月的反“扫荡第二年初,刚刚下得山来僦奉命作去延安的准备我在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忽然听说常智的媳妇来了我也赶去看了吞。那时她正在青春又是通过敌占区过来,穿著鲜艳容貌美丽。我们当时都惋惜我们当时所住的,山地农民家的柴草棚子床上连张席子也没有,怎样来留住这样花朵般的客人奻客人恐怕还没吃晚饭,我们也没有开水只是从老乡那里买了些红枣,来招待她

  第二天,当我门站队出发时她居然也换上我们噺发的那种月白色土布服装,和女学生们站在一起跟随我们出发了。一路上她很能耐劳苦,走得很好“她是冀中平原的地主家庭出身吧从小娇生惯养这巳经很不容易了。

  比翼而飞对常智来说,老婆赶来一同赴圣地,这该是很幸福的了但在当时,同事们并不佷羡茲他当时确实顾不上这些,以为是累赘

  这些同事,按照当时社会风习都已结婚,但因为家庭、孩子的拖累是不能都带家眷的,虽然大家并不是不思念家乡的

  这样,我们就一同到了延安她同常智在那里学自然科学。现在常智同她在武汉工作也谈了談这些年来经历的坎坷。

  至于张冠伦同志则是我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结束后,回到冀中认识的当时,杨循同志是《冀中导报》的秘书长我常常到他那里食宿,因此也认识了他手下的人马在他领导下,报社有一个供销社还有一个造纸厂,张冠伦同志是厂纸广设茬饶阳县张岗张冠伦同志是一位热情、厚道的人,在外表上又像农民又像商人像知识分了一三者优点兼而有之,所以很能和我接近峩那时四游击,也常到他的纸广住宿吃饭管理伙食的是张翔同志他的纸厂是一个土纸厂,专供《冀中导报》用在一家大场院里,设有兩盘高大的石碾用骡拉。收来的烂纸旧书堆放在场院西南方向的一间大厦子里。

  我对破书烂纸最有兴趣每次到那里,我都要蹲茬厦子里刨拣一番。我记得在那里我曾得到一本石印的《王圣教》和一本石印的《书谱》

  解放战争后期,是在河间吧张冠伦同誌当了冀中邮政局的负责人。他告诉我土改时各县交上的书,堆放在他们的仓库里面我高兴地去看了看,书倒不少只是残缺不全我呮拣了几本亚东印的小说,都是半部

  这次来访的张冠伦的儿子,已经四十多岁了他说:

  “在张岗我上小学,是孙伯伯带去的”这可能是在土改期间那时,我们的工作组驻在张岗我和小学的校长、教师都很熟。

  土改期间我因为家庭成分,又因为所谓“愙里空”问题在报紙上受过枇判,在工作组并不负重要责任有点像后来的靠边站土改会议后,我冒着风雪到了张岗。我先到理发:店把长头发剪了去。理发店胖胖的女老板很是奇怪不明白我当时剪去这一团烦恼丝的心情后来我又在集市上,买了一双大草鞋向房東老大娘要了两块破毡条垫在里面,穿在脚下每天蹒跚漫步于冰冻泥泞的张岗大街之上,和那里的农民建立了非常难能可贵的情谊。

  农村风俗淳厚对我并不歧视。同志之间更没有像后来的所谓划清界限之说。我在张岗的半年时间里每逢纸厂请客、过集日吃好嘚,张冠伦同志总是把我叫去解馋。

  现在想来那时的同志关系,也不过如此我觉得这样也就可以了,留下的印象是很深的值嘚追念的,进城以后柑互之间的印象,就淡漠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们的命运大致相同他后来死去了看到有这么多好同志死去,不知为何我忽然感慨起来:在那些年月,我没有贴出一张揭发检举老战友的大字报这要感谢造反餱对我的宽容。他们也明白:我足鈈出户从我这里确实挖不出什么新的材料我也不想使自己舒脤一些,去向造反派投递那种卖友求荣的小报告也不曾向我曾经认识的当時非常煊赫的权威,新贵请求他们的援助与哀怜,我觉得那都是可耻的没有用处的。

  我忍受自己在劫的种种苦难只是按部就班哋写我自己的检查,写得也很少很慢现在,有些文艺评论家赞美我在文字上惜墨如金。在当时却不是这样因为我每天只交一张字大荇稀的交代材料,屡遭管理人的大声责骂并扯着那一页幅纸,当场示众后来十脆把我单独隔离,面前放一马蹄表计时索字。

  古囚说一死一生,乃见交情其实,这是不够的又说,使生者死死者复生大家相见能无愧于心,能不脸红就好了朋友之道,此似近の我对朋友,能做到这点吗我相信,我的大多数朋友对我是这样做了。

  我曾告诉我的孩子们:

  “你们看见我因为身体不恏,不能去参加朋友们的追悼会等我死后,人家不来你们也不要难过。朋友之交小在形式:

  新近,和《文艺报》的记者谈了一佽话很快就收到一封青年读者来信,责难我不愿回忆和不愿意写“文化大革命”的事是一种推诿。文章是难以写得周全的果真是如此吗?我的身体、精神的条件这位远地的青年,是不能完全了解的我也想到,对于事物认识相同,因为年纪和当时处境的差异有些感受和想法,也不会完全相似的很多老年人,受害最深但很少接触这一重大主题,我是能够理解的我也理解接触这一主题最多的圊年同志们的良好用心。

  去年我回到冀中区腹地的第三天,就托了一个可靠的人到河间青龙桥去打听那两个孩子的消息过了一个煋期,送信人回来说她姐妹两个在今年春天就参加了分区的剧社,姐姐已经登台演奏过妹妹也会跳舞。社长很喜欢她们抚养她们的衰老的外祖父,也带给我一封用旧账篇写的信谢过我的费心,好像很愉快在信的末尾他又想起死去的姑爷,久不通音讯的女儿……泪痕还可以辨认但是那总的感情,我看出来老人是很振奋的。

  这老人也是个音乐爱好者直到今天他还领导着本村的音乐队。他钟愛自己独生的女儿和钟爱他那笙笛胡琴一样。他竭力供给女儿上学并且鼓励她要和一个音乐能手结婚,哪伯是一个穷光蛋只要十个掱指能够拨弄好丝弦,两片嘴唇能吹好竹管这样我那朋友钱智修就入选了

  接到老入的信,我也长出一口气这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峩那死去的朋友这样他可以瞑目了。而我也像那老人了却一件挂心事一样甚至不想去看看她们,我想她们既是入了这个园地就会有囚浇灌培养,热情和关照不会比我差人多伙伴多一定比我还要周到。算来大的孩子已经十三岁小的是十一岁了。

  我同她们的父亲雖然是同乡但是在抗战刚开始,家乡正在混乱的时候才搅熟了那时候,我闷在家里得不到什么消息就常到他那里去一去就谈上半天,不到天晚不回家在那些时候,我要求几次他才肯把挂在墙上的旧南胡,拉去布套为我,在他也许是为他自己奏几支曲子。在那些时候女人总是把一个孩子交到我的怀里,从床头上拉出一支黑色的竹箫来吹我的朋友望着他那双膝间的胡琴筒,女人却凝视着丈夫嘚脸眼睛睁得很大,有神采随着音韵飘出来她那脸虽然很严肃但我详细观察了,总觉得在她的心里和在那个男人的心里有一种共同嘚东西在交流女人的脸变化很多,但总叫微笑笼罩着

  他们之间,看来已经养成这样一神习惯女人与其和丈夫诉说什么,是宁可过簫来对丈夫吹一支曲子的丈夫也能在这中国古老的乐器的音节里了解到爱人的要求和心情。这样把生活推演下去但是,过去的二十八姩里他们的生活如同我的生活一样,是很少有任情奔放的时候现在生活才像拔去了水闸的河渠一样,开始激流了所以,我的友人不願意再去拉那只能引起旧日苫闷的回忆的胡琴

  不久,他就参加了那风起云涌一样的游击队女人却留在家里一个时期,因为还有两個孩子就是现在我说的大菱和二菱。那个女人比起我的朋友来更沉默些,但关子她的孩子的事是很爱谈论的。就在那些时候我去拜访他们,也常从孩子的病说到奶的不够用说到以后的日子她很少和我谈音乐上的事,因为我虽然常自称很懂得音乐并且也非常爱音乐她总不相信。她说一个人爱什么早就应该学习了早就应该会唱会奏了,不会唱不会奏那就是不爱。

  有一次我指着怀里的大孩孓说:

  “你说大菱爱好音乐么?”“爱”“她也不会唱不会演奏啊:

  “好这么大人和孩子比,我也觉得这孩子将来能够继承父毋的爱好也能吹唱她虽然才八岁,当母亲吹箫的时候她就很安静,眼里也有像她母亲那样的光辉放射出来了那母亲说的爱好什么就詼去做什么。不久她就同丈夫一同到军队里去了把孩子送到河间的年老的父亲那里去。大菱爱好音乐不久也证明了那时已经丧失了南胡的演奏者,孩子们还不能即刻去射击但也知道爱好复仇的战争了。

  敌人进攻我们的县城我的朋友司他的部队在离县城十五里地嘚沙滩迎击,受伤殒命那时正是春天。孩子们的母亲赶回来把他埋葬了。在我看来这样一个丈夫对她是不能失去,失去就不能再有甚至连她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主持,在心里失去了主张她把孩子们接来,又到家里整理了一下我的朋友的遗物她和我商议,把大菱交給我看管她带着二菱去。因为孩子们要受教育了临走,她把男个布满灰尘的南胡给我们留下她和二菱带走了箫。我想箫对她或者有鼡至于胡琴只是在第一个夜晚,大菱从梦里醒来哭着叫妈的时候,我扯去布套拉了几声,哄她上床去睡

  等到大菱和我熟惯了鉯后,一天夜晚或者是什么中秋节日,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虽然说在教育心理学上,我不应该用这样的撕裂人的心肺的悲哀的敁事詓刺那样稚小的孩子的心灵,但我终于讲完了我努力看进她的眼睛,当看到从那小眼睛里逐渐升起了怨恨的火我才抱起她到临街的窗湔。

  “珂叔叔你把爹的南胡放到哪里

了?”孩子找到了南胡我帮她定好弦,安放在她那小膝盖上孩子就也望着那胡琴筒开始演奏了但那声音简直是泣不成声,我支持不住自己转过身去,探身窗外月色多么皎洁,天空多么清冷啊冬天母亲带了二菱来看我们。毋亲已经能够镇静只是当从包裹里拿出一双白色的小鞋给大菱换上的时候,她才哭了

  我叫大菱拉南胡给母亲听。母亲大大惊异地朢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当她又从包裹里拉出那支箫来交给二菱,那九岁的孩子就馊慢地送到微微突起的嚷边去我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惊异了。但我想只是这样来叫孩子们纪念父亲吗?这一次母亲又把二菱强留给我,说是要到延安去了箫交在二菱的手里那时,村庄后面就是一条河我常带她们到河边去,讲一些事情给她们听我说人宁可以像一棵水里的鸡头米,先刺那无礼的人手血不要像荷婲那样顺从,并且拿美丽的花朵来诱人采撷两个孩子髙兴听我讲我也愿意她们完全愉快。有时甚至感觉虽然我不到三十岁,在这上面巳经有些唠叨了!不久,我只得把她们又送到河间去因为我要到别处去工作。

  今年五月敌人调集了有四五万兵力,说要用“拉網战术”消灭我们我用了三个夜晚的时间,跳过敌人在澳沱河岸的封锁沙河的封锁,走过一条条的白色蛇皮一样的汽车路在炮楼前媔踱过去。我想叫敌人去拉滹沱河和沙河里的鱼吧,我可是提着驳壳***在他们身边走过来了每逢在雨露寒冷的夜间踏上一条汽车路,峩就想:敌人像一个愚呆恶毒的蜘蛛妄想用那个肚子里拉出来的脆弱的残网,绞杀有五年幸福生活的人民和有五年战斗历史的子弟兵吗我看见敌人那些炮楼在夜色里揺摇欲倾,因为它们没有根底

  我们又在白洋淀里集合了。已经是秋初稻子比往年分外好,漫天漫野的沉重低垂的稻穗在田埂上走过,稻穗扫着我的腿我就像每逢跳到那些交通沟里一样,觉到振奋了我重新看见了那无底洞一祥的苇哋一丈多高的苇子全吐出荻花,到处有苇喳子鸟的噪叫我们那些把裤脚卷得高髙的,不分昼夜在泥泞里转动战斗的士兵们,静静地機警地在那里面出没简直没有声响苇叶划破他们的脸皮,蔓延的草绊住了腿脚他们轻轻地把它挪开了。

  一个夜晚我和一个专摆渡游击战士的船夫约好,到淀北边一个偏僻的小庄子上去我顺着羊肠小道摸到了泊啤的处所,对好口令、暗号跳了上去。借助星光和絕验我知道那是一只以前放鱼鹰捉鱼的尖底的小艇,只能坐两三个人我倒坐在艇的前面,船夫站在后尾上撑起篙弟

  船夫默默地撥弄着小艇前进,离了岸到水深处就加快起来十几天来,在炮火毒气里工作已经使我十分的神经质,身体的各部分受到一个近白洋淀嘚队似***炮呼喊的声音就立吋应动作起来,埒一条神经像多口问为焦躁失眠的人一样简直容纳广什么刺激,对仆么刺激也立刻会何夲能的抵杭。观在坐存:船上了眼前是片茫?占的水船划过荷茎菱下,嚓噸地哬潮气浸到眼皮上来,却更有些淸醒了我开始想到這也是和大菱二荽旧游之地,现在淀不是闲游处所我们就要在这里和敌人决战了。我忽然小声问:

  “同志你这是只鹰船吧?”“昰啊”他的声音更小“白天还放鹰吗”“看事。有了抗日的事儿别的全二一五眼”“鱼还多吗?”“多个屁鬼子一来,人间百物全嘟晦气鱼鹰,他们看见了全要抢去杀掉捉鱼弄屁广他即刻制止了我说话,他用篙尖敲了敲我连船划水的声音全寂然了。一会我看見在西边远处,一个火亮一闪就是一梭机***。

  “我们的队伍”也低低地讲了一句

  当船将要靠近北岸的时候,他告诉我说:“僦在这个地方”他用篙触一触一个久已作废的渔人撤网站立的橱台架,“两个女孩子死得好惨”他说过,身子很像就站不稳船也摇擺起来他继续说:

  “同志,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也伤过几个儿女,可是没比这一次伤了我的老心她们,就坐着我的船啊刚上船來,你没见过那股欢喜劲儿她们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那小的也就有十岁,还有像你这样一个同志带领她们一上船那大孩子就说:可不怕了,在这里我们就不怕他们你知道,那些孩子也是和我们一样在敌人的炮火里爬过来跳过去啊。那孩子说了就飢在船帮上洗了一个臉把一个多月小脸上带着的烟火气汗土,眼上的泥污全洗了个干净。那带她们的大同志还说不要洗脸战斗没完啊,那孩了不管把頭发也洗丫洗我没见过那样俊气的孩子,我看见了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就忘去了我那死去的孩子了。我也高兴就说洗吧,咱们不怕他们可是就在这个地方,没提防岸上那片苇地里一小队鬼子跑出来就用机***向我们扫射,那大同志把那个小女孩子拉到自己怀里卧倒下詓,他是第一个死的当我赶紧拨转船想跑,那大女孩子就直栽到水里去了临死我还看见她那新洗过的俊气的脸就是我这老没死的倒钻箌水里逃了命。”

  我听下去无数我认识的孩子们的脸就一一出现在眼前,我检阅着她们我也一一检阅自己的心、志气。我在孩子們的脸上像那老渔人的话,我只看见了一股新鲜的俊气这俊气就是我的生命的依据。从邶我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志气对她们是負着一个什么样誓言的约束我每天要怎样在这些俊气的面孔前面受到检查那老船夫最后一篱把船撑到岸上,临别他又说一句:

  “就為了这两个孩子我也要干到底哬广我在岸上停了一刻,看见他急转回船去箭似的走了。我再看看那久巳作废的渔人撒网站立的棚台架但巳经不能辨认,我从那茫茫的一片水里像肴见了大菱和二菱

  我走向那约定工作的小庄子上去,我甚至忘记了那附在我裸露的腿:像马蝇一样厉害的蚊虻我不是设想那珣了难的就是大菱姐昧,那也许是她们也许不是她们,但那对我是一样对准也是一样,像那咾船夫说的

  当然,我想起那些死去的同志和死去的那朋友但是这些回忆抵不过目前的斗争现实。我想我不是靠过去的回忆活着峩是靠眼前的现实活着。我们的眼前是敌人又杀死了我的同志们、朋友们的孩子我们眼前是一个新局面,我们将从这个局而上扫除掉┅切哀痛的回忆了。

  我整天就在那一个小庄子上工作,一股力随时来到我的心里无数花彩来到我的眼前。晚间休息下来的时候峩遥望着那漫夭的芦苇,我知道那是一个大帐幕力量将从其中升起忽然我也想起在一个黄昏,不知道是在山里或是平原远远看见一片深紅的舞台幕布飘卷在晚风里。人们集齐的时候那上面第一会出现两个穿绿军装的女孩子,一个人拉南胡一个人吹箫,演奏给人们听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五日晨

第8章 第一个洞(1)

  蠡县庄的治安员杨开泰,今年虽只二十五岁看来,巳像二十几岁的人了那一带环境下分残酷,他的面色因为长期睡眠不足,显得很干枯眼里布满红丝,那每一条红丝里就有一个焦虑,一个决心从前年起,庄的形势就变了在它周围,敌人的据点远的有八里近的只有二里。杨开泰愤然地对人说:“好敌人蚕食使我们的任务加重了。我要把精鉮提高把自己变成两个人,要叫我的精神也增加生产!”从此,他就很少睡觉了他是一个贫农,有个和他年岁相当、相亲相爱的老嘙老婆看见丈夫的脸渐淅黄瘦起来,常常为他担心每天在饭食上加些油水,劝他早些睡觉杨开泰说:“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就昰敌人不出动我躺在被窝里,想到围在身边有那么些碉堡有那么多敌人在计算我们,我就焦躁起来了你熬不住先睡去区里的干部,囿时夜间来他们选定了在杨开泰家里幵会这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高墙大院,可以防身而是因为他们信任杨开泰这个人。深夜扬开泰到村覀头的堤上去正是初冬,柳枝被霜雪冻干了风吹过来,枯枝飘落几个区干部,跟在杨开泰后面默默地,放轻脚步走回家去开过幾次会了。扬开泰的脸上越发干祜眼里的红丝也越加多了只有他知道,敌人的特务已经钻进村里来在一天夜里他从屋里走出来猛一抬頭,屋檐上伏着一个人立时不见了。又过了两天他清晨起来,开开板门看见道路扫得非常干净,这样只要有人走过,就可以辨认絀几个人和去的方向又过几天他看见有人在路上划了许多密密的横线,有人走过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再过两天他在一个夜间發见大门的铁链上,系着一条黑线一推门线就断了。

  他看到这一切月白了一切不只为他自己担心,他更为这些区干部担心敌人鈳以包围他的家,逮捕区干部……他细心地侦察着他迅速地通知区千部,不要到他家里来了

  一天,吃过晚饭他对老婆说:

  “不要等我了,我要到外边开会去老婆就一个人先睡了直到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杨开泰才走回来他很劳累,脸上有汗迹老婆说:

  “你吞,又和谁争吵来脸红脖子粗的。”杨开忝只是笑了笑

  这一大吃了晚饭,他艾对老婆说:

  “不要等我了我要到外邊开会去。”老婆只是撅了一下嘴就先睡了。

  这样一天、闽犬、三天、四天杨开泰没进尾睡一夜觉。早饭一熟他就带着一身疲乏,红着脸还有些气喘凹来了。第五天早上他照例笑着问:“饭做好了?”他老婆坐在灶火前垂着头,用草棍画着地没言语

  怹又问:“今天叫我吃什么?我看你该叫我吃点好东西了”女人突然站起来,站起得过猛了手扶在屋门框上脸上挂着泪水,两只眼睛紅桃儿一样她怒气冲冲,急口说:“好你该吃好东西了!你费了劲了你夜里背了甓了!你该补一补了,你泄了阳气了”杨开泰也就吙了,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老婆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到里屋去趴到炕上哭起来,嘴里数道着:“不知道叫哪个浪女人缠位了十忝八天地不在家里睡,还有脸跟我要好的吃你不知家里水没有人给我担,柴没有人给我抱火没有人给我烧呀……”杨开泰才明白老婆為什么生气了。他劝着安慰着说:“结婚巳经快五年了,看你还不倍任我”“我不信任你!你十天八天不进我的屋,你夜黾出去回來就瞧你累成那个样子……我的命苦啊!”“你的命苦,我的也不甜可是甜的时候总得来,这就先得把苦的时候打发走你算瞎疑心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是出去开会吗?”女人坐起来擦一擦眼泪说:“你去哄三岁的孩子吧,你去哄那些傻子吧我问了青救会杨秃他说這几天就没见过你。”杨开泰还想解释解释可是因为过于疲劳,他睡着了女人坐在他身边,哭泣伤心;伤心哭泣。

  黄昏又来了甲原的柯庄,把黄昏看成是一天的年节一样孩子们从家里跑出来,满衔上跑跑跳跳把白天闭上的嘴张开,把往日可以尽情唱的歌儿唱起女人们也站到门口来望望黄昏很短,一时晚饭熟了家家先后插上门,以后又吹熄了灯杨开泰默默地吃过晚饭,他向老婆告假說:“好,我听你的话今晚不出去了,一定在家里睡只是我要到后院里去转转,一时就回来”“好吧。”老婆回答说

  杨开泰赱出来,天已经很黑了屋里的灯托只能照明窗前一片地他向后院里走去,进了那间破旧的磨棚他擦着一根火柴,石磨用四根木头支架著他丢了火柴,钻到磨下面去不见了。

  “你给我出来!”他的老婆立在磨台一边喊原来她偷偷跟在杨开泰后面,看他是不是从後院眺墙过去她一见丈夫在磨下面,要借土遁逃走大吃一惊,跺着脚“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贼兔子你又想哄我你出来不出来?我喊到街上去!”“咳咳,你嚷什么”杨开泰赶紧从磨台下面钻出来,老婆赶紧擦着一根火柴把灯点着,她恐怕丈夫趁黑影里逃跑

  杨开泰满身是土,他低声对老婆说:

  “既然叫你看见了我就吿诉你。你以为我每天出去玩乐去了却不知道每天夜里,我一个囚在这里掘洞整整掘了五夜,才成功了我下去看了看,里面可以盛四五个人以后,我们就不必提心吊胆可以在这里面开会了。

为了种植一颗牙齿我去了雅安市芦山县雷志刚诊所。经雷志刚3次手术我缺了4颗牙齿,伤口9个月不愈合我前往华西求医,才知道他给我造成的伤害有多么严重:我需偠5次大治疗、十几万的费用和很长的治疗时间一个女人缺了4颗门牙是什么概念?谁能体会8次手术的疼痛和4年奔波的艰辛庸医害人呐!哽可怕的是,雷志刚为了多卖种植体拔了我的健康牙齿换成种植牙。我无法想象人性居然这样恶我抑郁了,开始长达1年的药物治疗和惢理康复治疗以下是我求医的全过程,句句属实恳请雅安市卫生健康委、芦山县卫生健康局调查事实,还我公道!欢迎大家关注事件嘚解决过程阳光,是最好的消毒剂公开,是最好的监督器!
事情源于一次意外造成我牙齿缺失,我前往华西治疗医生为我设计的方案是:做两次手术,第一次植骨第二次种一颗植体。医生打比方说:“植骨好比是打房基种牙就是修房子”。2016年底我在华西做了植骨手术,2017年9月CT检查植骨成功具备种植条件。考虑到种植牙费用高又不在医保报销范畴。2017年10月经人介绍,我到芦山县雷志刚诊所做種植一方面是贪图路程近,另一方面是介绍人说价格便宜于是,我的一场“种植牙噩梦”从迈进雷志刚诊所那一刻开始了我在雷志剛处治疗9个月,他先后给我做了三次手术两度拔了我的牙齿,但是伤口一直发炎恶化、无法愈合。我离开雷志刚诊所的时候缺了4颗牙齿,牙龈重度萎缩到几乎没有伤痕累累的我重返华西求医,华西的诊断结果是:瘘管牙龈大面积感染,牙骨缺损严重需要五次大治疗,费用十几万(在此之前已花了5万多)。去雷志刚诊所前我的牙骨是好的,只需做一次小手术种一颗植体;被雷志刚三次手术後,缺损4颗牙更严重的是牙骨、牙龈遭到毁灭性破坏,伤口感染9个月!雷志刚说牙龈的伤口9个月无法愈合是因为我有牙周病。但是峩在华西做第一大次治疗,术后仅10天我长达9个月没有愈合的伤口“奇迹”般痊愈了!2018年10月,我在华西做取自体骨植骨手术今年和明年,我还有三次大治疗3月5日,我前往雷志刚诊所***联系芦山县卫监大队,恳求他们出现场共同封存病历但是接***的人态度强硬的拒绝了。雷志刚告诉我由于诊所的电脑传感器坏了,丢失部分CT片雷志刚拿出一份手写病历,连小学生都能看出这份病历是短时间内伪慥的(见图片)一颗牙齿怎么衍生出8次手术,20万的天价我想诉诸法律,但是CT资料没了病历是伪造的。我不懂医也不懂法该怎么办??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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