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手法分析水浒传清风寨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鳌山,华荣大闹清风寨经典段落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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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宋江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闹清风寨--------------------------------------------------------------------------------  话说这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这清风寨却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 镇。因为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那里也有三五千人 家,却离这清风山只有一站多路。当日三位头领自上山去了。只说宋公明独自一个,背着些 包里,迤逦来到清风镇上,便借问花知寨住处。那镇上人答道:“这清风寨衙门在镇市中 间。南边有个小寨,是文官刘知寨住宅;北边那个小寨正是武官花知寨住宅。”宋江听罢, 谢了那人,便投北寨来。到得门首,见有几个把门军汉,问了姓名,入去通报。只见寨里走 出那个少年的军官来,拖住宋江,喝叫军汉接了包里、朴刀、腰刀,扶到正厅上,便请宋江 当中凉?上坐了,纳头便拜四拜,起身道:“自从别了兄长之后,屈指又早五六年矣,常常 念想。听得兄长杀了一个泼猓花,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小弟闻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 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不?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慰平生。” 说罢又拜。宋江扶住道:“贤弟,休只顾讲礼。请坐了,听在下告诉。”花荣斜坐看。宋江 把杀阎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并孔太公庄上遇见武松、清风山上被捉遇燕顺等事,细细地 都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答道:“兄长如此多难,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却又理 会。”宋江道:“若非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时,在下也特地要来贤弟这里走一遭。” 花荣便请宋江去后堂里坐,唤出浑家崔氏来拜伯伯。拜罢,花荣又叫妹子出来拜了哥哥。便 请宋江更换衣裳鞋袜,香汤沐浴,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当日筵宴上,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 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甚 么?正好教灭这厮的口。”宋江道:“却又作怪!我听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把做 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恁的说?”花荣道:“兄 长不知:不是小弟说口,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还是小弟独自在这里守把时,远近强 人怎敢把青州扰得粉碎。近日除将这个穷酸饿醋来做个正知寨:这厮又是文官,又不识字; 自从到任,只把乡间些少上户诈骗;朝庭法度,无所不坏。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被这 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打紧这婆娘极不贤,只是 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 才的人。”宋江听,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雠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 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花荣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 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宋江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 处。”花荣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献酒供食,伏侍宋江。当晚安排?帐在后堂轩下, 请宋江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筵宴款待。话休絮烦。宋江自到花荣寨里,了四五日酒。花荣 手下有几个体己人,一日换一个,拨些碎银子在他身边,每日教相陪宋江去清风镇街上观看 市井喧哗;村落宫观寺院,闲走乐情。自那日为始,这体己人相陪着闲走,邀宋江去市井上 闲玩。那清风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坊酒肆,自不必说得。当日宋江与这体己人在小勾栏 里闲看了一回,又去近村寺院道家宫观游赏一回,请去市镇上酒肆中饮酒。临起身时,那体 己人取银两还酒钱。宋江那里肯要他还钱,却自取碎银还了。宋江归来又不对花荣说。那个 同去的人欢喜,又落得银子,又得身闲。自此,每日拨一个相陪,和宋江去闲走。每日又只 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爱他的。宋江在花荣寨里住了将及一月有余,看看腊 尽春回,又早元宵节近。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备庆赏元宵,科敛钱物, 去土地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土地大王庙内,逞 赛诸般社火。家家门前扎起灯棚,赛悬灯火。市镇上,诸行百艺都有。虽然比不得京师,只 此也是人间天上。当下宋江在寨里和花荣饮酒,正值元宵。是日,晴明得好。花荣到巳牌前 后,上马去公解内点起数百个军士,教晚间去市镇上弹压;又点差许多军汉,分头去四下里 守把栅门。未牌时分,回寨来邀宋江点心。宋江对花荣说道:“听闻此间市镇上今晚点放花 灯,我欲去看看。”花荣答道:“小弟本欲陪侍兄长,奈缘我职役在身,不能彀闲步同往。 今夜兄长自与家间二三人去看灯,早早的便回;小弟在家专待家宴三杯,以庆佳节。”宋江 道:“最好。”却早天色向晚,东边推出那轮明月。宋江和花荣家亲随体己人两三个跟随着 缓步徐行。到这清风镇上看灯时,只见家家门前搭起灯棚,悬挂花灯:灯上画着许多故事, 也有剪彩飞白牡丹花灯并芙蓉、荷花,异样灯火。四五个人手挽着,来到大王庙前,在鳌山 前看了一回,迤逦投南走。不过五七百步,只见前面灯烛荧煌,一夥人围住在一个大墙院。 门首热闹。锣声响处,众人喝采。宋江看时,却是一夥舞“鲍老”的。宋江矮矬,人背后看 不见。那相陪的体己人却认得社火队里,便教分开众人,请宋江看。那跳“鲍老”的,身躯 纽得村村势势的。宋江看了。呵呵大笑。只见这墙院里面却是刘知寨夫妻两口儿和几个婆娘 在里面看。听得宋江笑声,那刘知寨的老婆于灯下却认得宋江,便指与丈夫道:“兀!那个 笑的黑矮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刘知寨听了,一惊,便唤亲随六七人, 叫捉那个笑的黑矮汉子,宋江听得,回身便走。走不过十余家,众军汉赶上,把宋江捉住, 到寨里,用四条麻索绑了,押至厅前。那三个体己人见捉了宋江,自跑回来报与花荣知道。 且说刘知寨坐在厅上,叫解过那来。众人把宋江簇拥在厅前跪下。刘知寨喝道:“你这厮是 清风山打劫强贼,如何敢擅自来看灯!今被擒获,有何理说?”宋江告道:“小人自是郓城 县客人张三,与花知寨是故友,来此间多日了,从不曾在清风山打劫。”刘知寨老婆却从屏 风背后转将出来,喝道:“你这厮兀自赖哩!你记得教我叫你做‘大王’时?”宋江告道: “恭人差矣。那时小人不对恭人说来:‘小人自是郓城县客人,亦被掳掠在此间,不能彀下 山去?’”刘知寨道:“你既是客人被掳劫在那里,今日如何能彀下山来,却到我这里看 灯?”那妇人便说道:“你这厮在山上时,大刺刺的坐在中间交椅上,繇我叫大王,那里睬 人!”宋江道:“恭人全不记我一力救你下山,如何今日倒把我强扭做贼?”那妇人听了, 大怒,指着宋江骂道:“这等赖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刘知寨道:“说得是。”喝叫: “取过批头来打那。”一连打了两料。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叫:“把铁锁锁了。 明日合个囚车,把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里去。”却说相陪宋江的体己人慌忙奔回来报知 花荣。花荣听罢,大惊,连忙写书一封,差两个能干亲随人去刘知寨处取。亲随人了书,急 忙到刘知寨门前。把门军士入去报覆:“花知寨差人在门前下书。”刘高叫唤至当厅。那亲 随人将书呈上。刘高拆开封皮,读道: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所有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 来,因看灯火,误犯尊威,万乞情恕放免,自当造谢。草字不恭,烦乞察不宣。刘高看了, 大怒,把书扯的粉碎,大骂道:“花荣这厮无礼!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却与强贼通同,也来 瞒我。这贼已招是郓城县张三,你却如何写济州刘丈!俺须不是你侮弄的;你写他姓刘,是 和我同姓,恁的我便放了他!”喝令左右把下书人推将出去。那亲随人被赶出寨门,急急归 来,禀覆花荣知道,花荣听了,只叫得:“苦了哥哥!快备我的马来。”花荣披挂,拴束了 弓箭,绰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拽棒,直奔至刘高寨里来。把门军汉见了,那里敢 拦当;见花荣头势不好,尽皆惊,都四散走了。花荣抢到厅前,下了马,手中拿着。那三五 十人都摆在厅前。花荣口里叫道:“请刘知寨说话。”刘高听得,惊得魂飞魄散;惧怕花荣 是个武官,那里敢出来相见。花荣见刘高不出来,立了一回。喝叫左右去两边耳房里搜人。 那三五十军汉一齐去搜时,早从廊下耳房里寻见宋江,被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 着,两腿打得肉绽。几个军汉,便把绳索割断、铁锁打开,救出宋江。花荣便叫军士先送回 家里去。花荣上了马,绰在手,口里发话道:“刘知寨!你便是个正知寨,待怎的,奈何了 花荣!谁家没个亲眷!你却甚么意思?我的一个表兄,直拿在家里,强扭做贼,好欺负人! 明日和你说话。”花荣带了众人,自回到寨里来看视宋江。却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急 忙点起一二百人,也叫来花荣寨夺人。那一二百人内,新有两个教头。为首的教头虽然得了 些刀,终不及花荣武艺;不敢不从刘高,只得引了众人奔花荣寨里来。把门军士入去报知花 荣。此时天色未甚明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入去,都惧怕花荣了得。看看天大明 了,却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着,左手拿着弓,右手挽着箭。众人都拥在 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军士们!不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刘高差你来, 休要替他出色。你那两个新参教头还未见花知寨的武艺。今日先教你众人看花知寨弓箭,然 后你那们,要替刘高出色,不怕的入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搭上箭,拽 满弓,只一箭,喝声:“着!”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二百人都一惊。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 叫道:“你们众人再看:我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这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 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众人看我第 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那人叫声,“哎呀!”便转身先走。众人发声 啊,一齐都走了。花荣且教闭上寨门,却来后堂看觑宋江。花荣道:“小弟惜了大哥,受此 之苦。”宋江答道:“我却不妨。只恐刘高那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长便。”花荣 道:“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理会。”宋江道:“不想那妇人将恩作怨,教丈夫打我 这一顿。我本待自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阎婆惜事发;因此只说郓城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 礼,要把我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顷刻便是一刀一 剐!不得贤弟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分辩不得。”花荣道:“小弟寻思,只想他 是读书人,须念同姓之亲,因此写了刘丈;不想他直恁没些人情。如今既已救了来家,且却 又理会。”宋江道:“贤弟差矣:既然仗你豪势,救了人来,凡事要三思。自古道:‘饭防 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然夺了人来,急使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 肯干罢。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 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我若再被他拿出去时,你便和他分说不过。”花荣道:“小弟只是一 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恐兄长伤重了走不动?”宋江道:“不妨。事急难以担 阁,我自捱到山下便了。”当日敷贴了膏药,了些酒肉,把包里都寄在花荣处。黄昏时分, 便使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宋江自连夜捱去。不在话下。再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 寨里来说道:“花知寨十分英勇了得,谁敢去近前,当他弓箭!”两个教头道:“着他一箭 时,射个透明窟窿,却是都去不得。”刘高那终是个文官,有些算计。当下寻思起来:“想 他这一夺去,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上司,也只是文武 不和?殴之事。我却如何奈何得他?我今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倘若天幸捉着 时,将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却暗地使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就和花荣一发了,都害 了他性命。那时我独自霸着这清风寨,省得受那们的气!”当晚点了二十余人,各执棒,就 夜去了。约莫有二更时候,去的军汉背剪绑得宋江到来。刘知寨见了大喜道:“不出吾之所 料!且与我囚在后院里,休教一个人得知!”连夜便写了一封申状,差两个心腹之人星夜来 青州府飞报。次日,花荣只道宋江上清风山去了,坐视在家,心里只道:“我且看他怎 的!”竟不来睬着。刘高也只做不知。两下都不说着。且说这青州府知府正值升厅公座。那 知府覆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 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正欲回衙早饭,只见左右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 公事。知府接来看了刘高的文书,了一惊,便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 贼?这罪犯非小,未审虚实?”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原来那个都 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 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 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 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 风寨来,迳到刘高寨前下马。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 面犒赏军士;后面取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黄信道:“这个不必问了。连夜合个囚车,把 这厮盛在里面!”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着:“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 那里敢分辩,只得由他们安排。黄信再问刘高道:“你得张三时,花荣知也不知?”刘高 道:“小官夜来二更了他,悄悄的藏在家里,花荣只道去了,安坐在家。”黄信道:“既是 恁的,却容易。明早安排一付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却教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 着。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说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来置酒劝 谕。’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此计如何?”刘高喝 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却似‘中捉?,手到来’。”当夜定了计策。次日天晓,先去 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 带三两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军人入去传报。花荣问道:“来做甚么?”军汉答道:“只 听得教报道‘黄都监特来相探’。”花荣听罢,便出来迎接。黄信下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 罢,便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到此?”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 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位因私雠而惜公事,特差黄某到羊酒, 前来与你二位讲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 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他累累要寻花荣的过失。不想惊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 寨,花荣将何以报!”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刀兵动时,他是文 官,做得何用?你只依着我行。”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黄信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 马。花荣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去。”黄信道:“待说开了,畅饮何妨?”花荣只得叫 备马。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来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携着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 已自先在公厅上。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自先把花荣的马牵将出去,闭了 寨门。花荣不知是计,只想黄信是一般武官,必无歹意。黄信擎一盏酒来,先劝刘高道: “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 以报答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议。”刘高答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直教知 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争执,此是外人妄传。”黄信大笑道:“妙哉!”刘高饮 过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虽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故是如 此。且请饮一杯。”花荣接过酒了。刘高拿副台盏,斟一盏酒回劝黄信道:“动劳都监相公 降临敝地,满饮此杯。”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把眼四下一看,有十数个军汉,簇上厅 来。黄信把酒盏望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 发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黄信喝道:“绑了!”花荣一片声道:“我得何罪?”黄信大 笑,喝道:“你兀自敢叫哩!你结连清风山强贼,一同背反朝廷,当得何罪?我念你往日面 皮,不去惊动,你家老小!”花荣叫道:“也须有个证见。”黄信道:“还你一个证见!教 你看真赃真贼,我不屈你。--左右!与我推将来!”无移时,一辆囚车,一个纸旗儿,一 条红抹额,从外面推将入来。花荣看时,却是宋江;目睁口呆,面面觑,做声不得。黄信喝 道:“这须不干我事,见有告人刘高在此。”花荣道:“不妨,不妨!这是我的亲眷。他自 是郓城县人。你要强扭他做贼,到上司自有分辩处!”黄信道:“你既然如此说时,我只解 你上州里,你自去分辩。”便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花荣便对黄信说道:“都监赚我 来,虽然捉了我,便到朝廷,和他还有分辩。可看我和都监一般武职官面,休去我衣服,容 我坐在囚车里。”黄信道:“这一件容易,便依着你。就叫刘知寨一同去州里折辩明白,休 要枉害人性命。”当时黄信与刘高都上了马,监押着两辆囚车,并带三五十军士,一百寨 兵,簇拥着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有分教:火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 二千残生性命。正是:生事事生君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毕竟宋江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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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闹清风寨
第三十三回
宋江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闹清风寨
小弟闻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否?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称平生渴仰之思。”说罢,又拜。宋江扶住道:“贤弟休只顾讲礼。请坐了,听在下告诉。”花荣斜坐着。宋江把杀阎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并孔太公庄上,遇见武松,清风山上被捉,遇燕顺等事,细细地都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答道:“兄长如此多磨难!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却又理会。”宋江道:“若非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时,在下也特地要来贤弟这里走一遭。”花荣道:“前次连连奉书去,拜问兄长,不见回音。后闻知令弟说,兄长在白虎山孔太公上,也特地要差人请兄长来此间住几时。今蒙佳兄不弃到此,只恨无甚罕物管待。”便请宋江去后堂里坐,唤出浑家崔氏来拜伯伯。拜罢,花荣又叫妹子出来,拜了哥哥。便请宋江更换衣裳鞋袜,香汤沐浴,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
当日筵宴上,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什么!正好教灭这厮的口。”宋江道:“却又作怪!我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把做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恁的说?”花荣道:“兄长不知。不是小弟说口,这清风寨还是青州紧要去处。若还是小弟独自在这里守把时,远近强人,怎敢把青州搅得粉碎。近日除将这个穷酸饿醋来做个正知寨,这厮又是文官,又没本事。自从到任,把此乡间些少上户诈骗,乱行法度,无所不为。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被这厮殴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打紧这婆娘极不贤,只是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宋江听了,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仇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官,又不合活生世,亦且他是个文墨的人,你如何不谏他。他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花荣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宋江道:“贤弟若如此,见常也显你的好处。”花荣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供茶献酒供食,伏侍宋江。当时就晚,安排床帐在后堂轩下,请宋江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筵宴管待。
话休絮烦。宋江自到花荣寨里,吃了四五日酒。花荣手下有几个梯己人,一日换一个,拨些碎银子,在他身边,每日教相陪宋江去清风镇街上,观看市井喧哗,村落宫观寺院,闲走乐情。自那日为始,这梯己人相陪着闲走,邀宋江去市井上闲玩。那清风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房酒肆,自不必说得。当日宋江与这梯己人在小勾栏里闲看了一回,又去近村寺院道家宫观游赏一回,请去市镇上酒肆中饮酒。临起身时,那梯己人取银两还酒钱。宋江那里肯要他还钱,却自取碎银还了。宋江归来,又不对花荣说。那个同去的人欢喜,又落得银子,又得身闲。自此每日拨一个相陪,和宋江缓步闲游。又只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他的。宋江在花荣寨里住了将及一月有余,看看腊尽春回,又早元宵节近。
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备庆赏元宵。科敛钱物,去土地大王庙前,紥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采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土地大王庙内,逞应诸般社火。家家门前,紥起灯棚,赛悬灯火。市镇上诸行百艺都有。虽然比不得市师,只此也是人间天上。当下宋江在寨里和花荣饮酒,不觉又早是元宵节到。至日,晴明得好。花荣到已牌前后,上马去公廨内,点起数百个军士,教晚间去市镇上弹压。又点差许多军汉,分头去四下里守把栅门。未牌时分回寨来,邀宋江吃点心。宋江对花荣说道:“听闻此间市镇上,今晚点放花灯,我欲去观看观看。”花荣答道:“小弟本欲陪侍兄长去看灯,正当其理。只是奈缘我职役在身,不能勾自在闲步同往。今夜兄长自与家间二三人去看灯,早早的便回。弟在家专待,家宴三盅,以庆佳节。”宋江道:“最好。”却早天色向晚,东边推出那轮明月上来。正是:
玉漏铜壶且莫催,星桥火树彻明开。
鳌山高耸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
当晚,宋江和花荣家亲随梯己人,两三个跟随着宋江缓步徐行,到这清风镇上看灯时,只见家家门前,搭起灯棚,悬挂花灯,不记其数。灯上画着许多故事,也有剪采飞白牡丹花灯,并荷花芙容异样灯火。四五个人手厮挽着,来到土地大王庙前,看那小鳌山时,怎见的好灯?但见:
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莲灯,玉梅灯,晃一片琉璃。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银蛾斗彩,双双随绣带香球。雪柳争辉,缕缕拂华幡翠幕。村歌社鼓,花灯影里竞喧阗。织妇蚕奴,画烛光中同赏玩。虽无佳丽风流曲,尽贺丰登大有年。
当下宋江等四人,在鳌山前看了一回,迤里投南看灯。走不过五七百步,只见前面灯烛荧煌,一夥人围住在一个大墙院门首热闹,锣声响处,众人喝采。宋江看时,却是一夥舞鲍老的。宋江矮矬,人背后看不见。那相陪的梯己人,却认的社火队里,便教分开众人,让宋江看。那跳鲍老的,身躯纽得村村势势的。宋江看了,呵呵大笑。只见这墙院里面,却是刘知寨夫妻两口儿,和几个婆娘在里面看。听得宋江笑声,那刘知寨的老婆,于灯下却认的宋江,便指与丈夫道:“兀那个黑矮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刘知寨听了,吃一惊。便唤亲随六七人,叫捉那个笑的黑汉子。宋江听得,回身便走。走不过十余家,众军汉赶上,把宋江捉住,拿了来,恰似皂雕追紫燕,正如猛虎啖羊羔。拿到寨里,用四条麻索绑了,押至厅前。那三个梯己人,见捉了宋江去,自跑回来报与花荣知道。
且说刘知寨坐在厅上,叫解过那厮来。众人把宋江族拥在厅前跪下。刘知寨喝道:“你这厮是清风山劫强贼,如何敢擅自来看灯!今被擒获,你有何理说?”宋江告:“上人自是郓县客人张三,与花知寨是故友,来此间多日了。即不会在清风山打劫。”刘知寨老婆却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喝道:“你这厮兀自赖哩!你记得教我叫你做大王时?”宋江告道:“恭人差矣!那时小人不对恭人说来:小人自是郓城县客人,亦被掳掠在此间,不能勾下山去。”刘知寨道:“你既是客人被掳劫在那里,今日何能勾下山来?却到我这里看灯?”那妇人便说:“你这厮在山上时,大落落的坐在中间交椅上,由我叫大王,那里采人。”宋江道:“恭人全不记我一力救你下山,如何今日到把我强扭做贼?”那妇人听了大怒,指着宋江骂道:“这等顽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刘知寨道:“说得是。”喝叫取过批头来打那厮。一连打了两料,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便叫:“把铁锁锁了,明日合个囚车,把郓城虎张三解上州里去。”
却说相陪宋江的梯己人,慌忙奔回来报知花荣。花荣听罢大惊,连忙写一封书,差两个能干亲随人,去刘知寨处取。亲随人赍了书,急忙到知寨门前。把门军士入去报覆道:“花知寨差人在门前下书。”刘高叫唤至当厅。那亲随人将书呈上。刘高拆开封皮,读道:
“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所有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来,因看灯火,误犯尊威,万乞情恕放免,自当造谢。草字不恭,烦乞照察不宣。”
刘高看了大怒,把书扯的粉碎,大骂道:“花荣这厮无礼!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却与强贼通同,也来瞒我。这贼已招是郓城县张三,你却如何写道是刘丈?俺须不是你侮弄的!你写他姓刘,是和我同姓,恁的我便放了他?”喝令左右,把下书人推抢出去。那亲随人被赶出寨门,急急归来禀覆花荣知道。花荣听了,只叫得:“苦了哥哥!快备我的马来。”花荣披挂,拴束了弓箭,掉***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拽棒,直奔到高寨里来。把门军人见了,那里敢拦当。见花荣头势不好,尽皆吃惊,都四散走了。花荣抢到厅前,下了马,手中拿着***。那三五十人都两摆在厅前。花荣口里叫道:“请刘知寨说话。”刘高听得,见花荣头势不好,惊的魂飞魄散,惧怕花荣是个官,那里敢出来相见。花荣见刘高不出来,立了一回,喝叫左右,去两边耳房里搜人。那三五十军汉一齐去搜时,早从廊下耳房里,寻见宋江,被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着,两腿打得肉绽。几个军汉,便把绳索割断,铁锁打开,救出宋江。花荣便叫军士先送回家里去。花荣上了马,绰居手,口里发话道:“刘知寨!你便是个正知寨,待怎的奈何了花荣?谁家没个亲眷,你却什么意思?我的一个表兄,直拿在家里,强扭做贼?好欺负人!明日和你说话,却再理会。”花荣带了众人,自回到寨里来看视宋江。
却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急忙点起一二百人,也叫来花荣寨夺人。那二百人内,新有两个教头。为首的教头,虽然了得些***刀,终不及花荣武艺。不敢不从刘高。只得引了众人,奔花荣寨里来。把门军士人去报知花荣。此时天色未甚明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入去,都惧怕花荣了得。看看天大明了,却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着,左手拿着弓,右手挽着箭。众人拥在门前。众人都拥在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军士们不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刘高差你来,休要替他出色。你那两个新恭教头,还未见花知寨的武艺。今日先教你众人看花知寨弓箭,然后你那厮们要替刘高出色,不怕的人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搭止箭,拽满弓,只一箭,喝声道:“着!”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众人看了,都吃一惊。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叫道:“你们众人再看我这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众人看我第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那人叫声,却要转身先走,众人发声喊,一齐都走了。
花荣且教闭上寨门,却来后堂看觑宋江。花荣说道:“小弟误了哥哥,受此之苦!”宋江答道:“我却不妨,只恐刘高那厮,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常便。”花荣道:“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厮理会。”宋江道:“不想那妇人将恩作怨,教丈夫打我这一顿。我本待自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阎婆惜事发,因此只说郓城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礼,要把我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顷刻便是一刀一剐。不得贤弟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分辩不得。”花荣道:“小弟寻思,只想他是读人,须念同姓之亲,因此写了刘丈。便是忘池忌讳这一句话。如今既已救了来家,且却又理会。”宋江道:“贤弟差矣。既然吃你豪势,救了人来。凡事三思而后行,再思可矣。自古道:‘吃饭防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然夺了人来,急使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肯干罢。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我若再被他拿出去时,你便和他分说不过。”花荣道:“小弟只是一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恐兄长伤重了,走不动。”宋江道:“不妨,事急难以担阁,我自捱到山下便了。”当日敷贴了膏药,吃了些酒肉,把包裹都寄在花荣处。黄昏时分,便使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宋江自连夜捱去,不在话下。
再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寨里来,说道:“花知寨分英勇了得,谁敢去近前当他弓箭。”两个教头道:“着他一箭时,射个透明窟宠,却是都去不得。”刘高那厮,终是个文官,还有些谋略算计。花荣虽然勇猛豪杰,不及刘高的智量。正是:“将在谋而不在勇。”当下刘高寻思起来:“想他这一夺去,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上司,也只是文武不和斗殴之事。我却如何奈何的他。我今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倘若天幸捉着时,将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却暗地使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就和花荣一发拿了,都害了他性命。那时我独自霸着这清风寨,省得受这厮们的气。”当晚点了二十余人,各执***棒,就夜去了。约莫有二更时候,去的军汉,背剪绑得宋江到来。知寨见了,大喜道;“不出吾之所计。且与我囚在后院里,休教一个人得知。”连夜便写了实封申状,差两个心腹之人,星夜来青州府飞报。次日,花荣只道宋江上清风山去了,坐视在家,心晨自道:“我且看他怎的。”竟不来采着。刘高也只做不知。两下都不说着。
且说青州府知府,正值陛厅坐公座。那知府覆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正欲回后堂退食,只见左右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公事。知府接来,看了高的文书,吃了一惊。便道:“花荣是个功臣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贼?这罪犯非小。未委虚的。”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
原来好个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那人生的如何?但见:
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
平生惯使丧门刃,威镇三山立大功。
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刃,连夜便下清风寨来,迳到刘高有下马。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面犒赏军士。后面取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黄信道:“这个不必问了。连夜合个囚车,把这厮盛在里面,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着‘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那里敢分辩,只得由他们安排。黄信再问刘高道:“你拿得张三时,花荣知也不知?”刘高道:“小官夜来二更拿了他,悄悄提得来,藏在家里。花荣只知道张三去了,自坐视在家。”黄信道:“既是恁的,却容易。明日天明,安排一付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却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着。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推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求置酒劝谕。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此计如何?”刘高喝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大妙!却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当夜定了计策。次日天晓,先去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带三两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军人入去传报。花荣道:“来做什么?”军汉答道:“只听得教报道:黄都监特来相探。”花荣听罢,便出来迎接。黄信下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罢,便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此?”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官因私仇而误其公事,特差黄某赍到羊酒,前来与你二官讲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上马同往。”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本人累累要寻花荣的过失。不想惊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将何以报。”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刀兵动时,他是文官,做得何用。你只依着我行。”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黄信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马。花荣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去。”黄信道:“待说开了,畅饮何妨。”花荣只得叫备马。
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来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携着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已自先在公厅上。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自先把花荣的马牵将出去,闭了寨门。花荣不知是计,只想黄信是一般武官,必无歹意。黄信擎一盏酒来,先劝刘高道:“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以报答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议。”刘高答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何足道哉,直教知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语争执。此是外人妄传。”黄信大笑道:“妙哉!”刘高饮过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虽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故是如此。且请头一杯。花荣接过酒吃了。刘高拿副台盏,斟一盏酒,回劝黄信道:“动都都监相公降临弊地,满饮此杯。”
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把眼四下一看了,有十数个军汉族上厅来。黄信把酒盏望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发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黄信喝道:“绑了。”花荣一片声叫道:“我得何罪!”黄信大笑,喝道:“你兀自敢叫哩。你结连清风山强贼,一同背反朝廷,当得何罪!我念你往日面皮,不去惊动拿你家老小。”花荣道:“相公也有个证见。”黄信道:“还你一个证见。教你看真赃正贼。我不屈你。左右,与我推得来。”无移时,一辆囚车,一个纸旗儿,一条红抹额,从外面推将人来。花荣看了,见是宋江陷着,目睁口呆,面面厮觑,做声不得。黄信喝道:“这须不干我事,见有告人刘高在此。”花荣道:“不妨,不妨。这是我的亲眷,他自是郓城县人。你要强纽他做贼。到上司自有分辩处。”黄信道:“你既然如此说时,我只解你上州里,你自去分辩。”便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就要你同去。便解投青州。此是知府相公立等回报的公事,不可耽迟。”花荣便对黄信说道:“都监赚我来,虽然捉了我,便到朝廷,和他还有分辩。可看我和都监一般武职官面,休去我衣服,容我坐在囚车里。”黄信道:“这几件容易,便都依你。就叫刘知寨一同去州里折辩明白,休要枉害人性命。”当时,黄信与刘高,都上了马,监押着两辆囚车,并带三五十军士,一百寨兵,族拥着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
不是黄信、刘高解宋江、花荣望青州来,有分教:火焰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二千残生性命。且教大闹了青州,纵横山寨,直使玉屏风上题名字,丹凤门中降赦书。毕竟解宋江投青州来,怎地脱身?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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