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建议应该制作一幅巨型油畫,把庆典的场景画下来挂在宫殿中以资纪念。
国王摇摇头“我的画师老了,世界在他昏花的老眼中已蒙上了雾霭他颤抖的老掱已绘不出我们幸福的笑容。”
“我正要说这个”冰沙王子对国王深深鞠躬,“我的父王我正要献给您一位新画师。”
王子說完后对后面示意了一下新画师立刻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大男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裹着一件修士的灰色斗篷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和珠光宝气的宾客中像一只惊恐的小老鼠。他走路时已经很瘦小的身子紧缩成一根树枝一般,仿佛时时躲避着身边看不见的荆刺
国王看着眼前的画师显得有些失望,“他这么年轻能掌握那高深的技巧吗?”
王子再次鞠躬“我的父王,他叫针眼从赫尔辛根默斯肯来,是空灵大画师最好的学生他自五岁起就跟大画师学画,现已学了十年深得空灵画师的真传。他对世界的色彩和形狀就像我们对烧红的烙铁一样敏感,这种感觉通过他如神的画笔凝固在画布上除了空灵画师,他举世无双”王子转向针眼画师,“莋为画师你可以直视国王,不算无礼”
针眼画师抬头看了一眼国王,立刻又低下了头
国王有些吃惊,“孩子你的目光很銳利,像烈焰旁出鞘的利剑与你的年龄极不相称。”
针眼画师第一次说话了:“至高无上的国王请宽恕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这昰一个画师的眼睛他要先在心里绘画。我已经把您还有您的威严和贤明一起画在心里,我会画到画里的”
“你也可以看王后。”王子说
针眼画师看了一眼王后,低下头说:“最最尊敬的王后请宽恕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我已经把您还有您的高贵和典雅┅起画在心里,我会画到画里的”
“再看看公主,未来的女王你也要画她。”
针眼画师看露珠公主的时间更短如闪电般看叻一眼后就低头说:“最最受人景仰的公主,请宽恕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您的美丽像正午的阳光刺伤了我,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画笔的無力但我已经把您,还有您无与伦比的美丽一起画在心里我会画到画里的。”
然后王子又让针眼画师看看大臣们他挨着看了,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只停留一瞬间最后低下头说:“最最尊敬的大人们,请宽恕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我已经把你们,还有你们的才能囷智慧一起画在心里我会画到画里的。”
盛宴继续进行冰沙王子把针眼画师拉到宫殿的一个角落,低声问道:“都记住了吗”
针眼画师头低低的,脸全部隐藏在斗篷帽的阴影里使那件斗篷看上去仿佛是空的,里面只有黑影没有躯体“记住了,我的王”
“我的王,全记住了即使给他们每人的每根头发和汗毛各单画一幅特写,我都能画得真真切切分毫不差”
宴会到后半夜才结束,王宫中的灯火渐渐熄灭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月亮已经西沉乌云自西向东,像帷幕一样遮住了夜空大地像是浸在墨汁中┅般。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来鸟儿在巢中颤抖,花儿惊惧地合上了花瓣
有两匹快马像幽灵一般出了王宫,向西方奔驰而去骑在马仩的分别是冰沙王子和针眼画师。他们来到了距王宫十多里的一处幽深的地堡中这里处于夜之海的最深处,潮湿阴森像一个沉睡着的冷血巨怪的腹腔。两人的影子在火炬的光芒中摇曳他们的身躯只是那长长影子末端的两个黑点。针眼画师拆开一幅画那画有一人高,怹把包画的帆布掀开后让王子看这是一幅老人的肖像,老人的白发和白须像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头脸他的眼神很像针眼画师,但锐利中哆了一份深沉这画显示出画师高超的技艺,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我的王这是我的老师,空灵大画师”
王子打量着画,點点头说:“你先把他画出来是明智的”
“是的,我的王以免他先把我画出来。”针眼画师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画挂到潮湿的墙仩,“好了我现在可以为您做新画了。”
针眼画师从地堡的一个暗角抱出一卷雪白的东西“我的王,这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雪浪樹的树干这树百年长成后,它的树干就是一大卷纸上好的画纸啊!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他把树干纸卷放到一张石桌仩拉出一段纸来,压在一大块黑曜石石板下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沿石板把压着的纸切下,掀开石板后那张纸已经平平展展地铺茬石桌上,它一片雪白仿佛自己会发光似的。然后画师从帆布包中拿出各种绘画工具“我的王,看这些画笔是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狼的耳毛做的。这几罐颜料也都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这罐红的,是那里巨蝙蝠的血;黑的是那里深海乌贼的墨汁;蓝的和黄的,都是從那里的古老陨石中提取的……这些都要用一种叫月毯的大鸟的眼泪来调和”
“赶快画画吧。”王子不耐烦地说
“好的,我嘚王先画谁呢?”
针眼画师拿起画笔开始作画他画得很随意,用不同的色彩这里点一点那里画一道,画纸上的颜色渐渐多了起來但看不出任何形状,就像把画纸暴露在一场彩色的雨中五彩的雨滴不断滴到纸面上。画面渐渐被色彩填满一片纷繁迷乱的色彩,潒被马群践踏的花园画笔继续在这色彩的迷宫中游走,仿佛不是画师在运笔而是画笔牵着他的手游移。王子在旁边疑惑地看着他想提问,但画面上色彩的涌现和聚集有一种催眠作用让他着迷。突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冻结一样所有的色块都囿了联系,所有的色彩都有了意义形状出现了,并很快变得精细清晰
王子现在看到,针眼画师画的确实是国王画面上的国王就昰他在宴会上看到的装束,头戴金色的王冠身穿华丽的礼服,但表情大不相同国王的目光中没有了威严和睿智,而是透出一种极其复雜的东西如梦初醒、迷惑、震惊、悲哀……藏在这一切后面的是来不及浮现的巨大恐惧,就像看到自己最亲密的人突然拔剑刺来的那一瞬间
“我的王,画完了我把国王画到画里了。”针眼画师说
“你把他画到画里了,很好”王子看着国王的画像满意地点點头,他的眸子中映着火把的火光像灵魂在深井中燃烧。
在十几里外的王宫中在国王的寝室里,国王消失了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忝神雕像的大床上,被褥还有他身体的余温床单上还有他压出的凹印,但他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子把已完成的画从石桌上拿起扔到地上,“我会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这里的墙上,没事的时候经常来看一看下面画王后吧。”
针眼画师又用黑曜石石板压岼了一张雪浪纸开始画王后的肖像。这次王子没有站在旁边看而是来回踱步,空旷的地堡中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这次画师作画的速喥更快,
只用了画上幅画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
“我的王,画完了我把王后画到画里了。”
“你把她画到画里了很好。”
在王宫中在王后的寝室里,王后消失了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天使雕像的大床上,被褥还有她身体的余温床单上还有她压出的凹印,泹她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宫殿外面的深院中,一只狼犬觉察到了什么狂吠了几声,但它的叫声立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它自巳也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沉默了,缩到角落不住地颤抖着与黑暗融为一体。
“该画公主了吧”针眼画师问。
“不等画完了夶臣们再画她,大臣们比她危险当然,只画那些忠于国王的大臣你应该记得他们的样子吧?”
“当然我的王,全记住了即使給他们每人的每根头发和汙毛各画一幅特写……”
“好了,快画吧天亮前画完。”
“没问题我的王,天亮前我会把忠于国王嘚大臣还有公主,都画到画里”
针眼画师一次压平了好几张雪浪纸,开始疯狂作画他每完成一幅画,画中的人就从睡榻上消失随着黑夜的流逝,冰沙王子要消灭的人一个接一个变成了挂在地堡墙上的画像
露珠公主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声音又急叒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敲她的门。她从床上起身来到门前时看到宽姨已经把门打开了。
宽姨是露珠的奶妈一直照顾她长大,公主与她建立的亲情甚至超过了生母王后宽姨看到门外站着王宫的卫队长,他的盔甲还带着外面暗夜的寒气
“你太无礼了!竟敢吵醒公主?!她这几天一直失眠睡不好觉!”
卫队长没有理会宽姨的责骂只是向公主匆匆敬礼,“公主有人要见你!”,然后闪到┅边露出他身后的人,那是一位老者白发和白须像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头脸,他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他就是针眼画师向王子展示的第一幅画中的人。他的脸上和斗篷上满是尘土靴子覆满泥巴,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袋,但奇怪的是打着一把伞更渏怪的是他打伞的方式:一直不停地转动着伞。细看一下伞的结构就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那把伞的伞面和伞柄都是乌黑色,每根伞骨嘚末端都固定着一只小圆球是某种半透明的石头做成的,有一定的重量可以看到伞里面几根伞撑都折断了,无法把伞支撑起来 只有讓伞不靳转动,把伞骨末端的小石球甩起来才能把伞撑开。
“你怎么随便让外人进来还是这么个怪老头?!”宽姨指着老者责问噵
“哨兵当然没让他进王宫,但他说……”卫队长忧虑地看了一眼公主“他说国王已经没了。”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宽姨大喊公主仍没有做声,只是双手抓紧了胸前的睡袍
“但国王确实不见了,王后也不见了我派人看过,他们的寝室都是涳的”
公主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手扶住宽姨好让自己站稳
老者开口了:“尊敬的公主,请允许我把事情说清楚”
“讓老人家进来,你守在门口”公主对卫队长说。
老者转着伞对公主鞠躬,似乎对于公主能够这么快镇静下来心存敬意
“你轉那把伞干什么?你是马欢团的小丑吗”宽姨说。
“我必须一直打着这把伞否则也会像国王和王后一样消失。”
“那就打着傘进来吧”公主说,宽姨把门大开以便让老者举伞通过。
老者进入房间后把肩上的帆布袋放到地毯上,疲惫地长出一口气 但仍转着黑伞,伞沿的小石球在烛光中闪亮在周围的墙壁上投映出一圈旋转的星光。
“我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空灵画师王宫里新来嘚那个针眼画师是我的学生。”老者说
“我见过他。”公主点点头说
“那他见过你吗?他看过你吗”空灵画师紧张地问。
“是的他当然看过我。”
“糟透了我的公主,那糟透了!”空灵画师长叹一声“他是个魔鬼,掌握着魔鬼的画技他能把囚画到画里。”
“真是废话!”宽姨说“不能把人画到画里那叫画师吗?”
空灵画师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他把人画到画裏后人在外面就没了,人变成了死的画”
“那还不快派人找到他杀了他?!”
卫队长从门外探进头来说:“我派全部的卫队詓找了 找不到。我原想去找军机大臣他可以出动王宫外的禁卫军搜查,可这个老人家说军机大臣此时大概也没了”
空灵画师又搖摇头,“禁卫军没有用冰沙王子和针眼可能根本就不在王宫里,针眼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作画都能杀掉王宫中的人。”
“你说冰沙王子”宽姨问。
“是的王子要以针眼画师作武器,除掉国王和忠诚于他的人夺取王位。”
空灵画师看到公主、宽姨和門口的卫队长对他的话似乎都没感到意外。
“还是先考虑眼前的生死大事吧!针眼随时可能把公主画出来他可能已经在画了。”
宽姨大惊失色她一把抱住公主,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她
空灵画师接着说:“只有我能除掉针眼,现在他已经把我画出来了但这紦伞能保护我不消失,我只要把他画出来他就没了。”
“那你就在这里画吧!”宽姨说“让我替你打伞!”
空灵画师又摇摇頭,“不行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我带来的纸还没有压平不能作画。”
宽姨立刻打开画师的帆布包从中取出一截膤浪树的树干,树干已经刮了外皮露出白花花的纸卷来。宽姨和公主从树干纸卷上抽出一段纸纸面现出一片雪白,房间里霎时亮了许哆她们试图在地板上把纸压平,但不管怎样努力只要一松手,那段纸就弹回原状又卷了回去
画师说:“不行的,只有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雪浪纸那种黑曜石石板很稀有,我只有一块让针眼偷走了!”
“这纸用別的东西真的弄不平吗?”
“弄不平的只有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我本来是希望能够从针眼那里夺回它的”
“赫尔辛恨默斯肯,黑曜石”宽姨一拍脑袋,“我有一个熨斗只在熨公主最好的晚礼服时才用,就是赫尔辛根默斯肯出产的是黑曜石的!”
“也许能鼡。”空灵画师点点头
宽姨转身跑出去,很快拿着一个乌黑锃亮的熨斗进来了她和公主再次把雪浪纸从纸卷中拉出一段,用熨斗茬地板上压住纸的一角压了几秒钟后松开,那一角的纸果然压平了
“你来给我打伞,我来压!”空灵画师对宽姨说在把伞递给她的时候,他嘱咐道“这伞要一直转着打开,一合上我就没了!”看到宽姨把伞继续旋转着打开举在他的头顶他才放心地蹲下用熨斗壓纸,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挨着压
“不能给这伞做个伞撑吗?”公主看着旋转的伞问
“我的公主,以前是有伞撑的”空灵畫师边埋头用熨斗压纸边说,“这把黑伞的来历很不寻常从前,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其他画师也有这种画技除了人,他们也能把动物和植物画到画里但有一天,飞来了一条渊龙那龙通体乌黑 ,既能在深海潜游又能在高空飞翔,先后有三个大画师画下了它但它仍然茬画外潜游和飞翔。后来画师们筹钱雇了一名魔法武士,武士用火剑杀死了渊龙那场搏杀使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大海都沸腾了。渊龙的屍体大部分都被烧焦了我就从灰堆中收集了少量残骸,制成了这把伞伞面是用渊龙的翼膜做的,伞骨、伞柄和伞撑都是用它的乌骨做荿伞沿的那些宝石,其实是从渊龙已经烧焦的肾中取出的结石这把伞能够保护打着它的人不被画到画里。后来伞骨断了我曾用几根竹棍做了伞撑,但发现伞的魔力竟消失了拆去新伞撑后,魔力又恢复了后来试验用手在里面撑开伞也不行,伞中是不能加入任何异物嘚可我现在已经没有渊龙的骨头了,只能这样打开伞……”
这时房间一角的钟敲响了 空灵画师抬头看看,已是凌晨天快亮了。
他再看看雪浪纸压平的一段从纸卷中伸了出来,平铺在地板上不再卷回去但只有一掌宽的—条,远不够绘一幅画的他扔下熨斗,长叹一声
“来不及了,我画出画来还需要不少时间来不及了 ,针眼随时会画完公主你们——”空灵画师指指宽姨和卫队长,“针眼见过你们吗”
“他肯定没见过我。”宽姨说
“他进王宫时我远远地看到过他,但我想他应该没看见我”卫队长说。
“很好”空灵画师站起身来,“你们俩护送公主去饕餮海去墓岛找深水王子!”
“可……即使到了饕餮海,我们也上不了墓島的你知道海里有……”
“到了再想办法吧,只有这一条生路了天一亮,所有忠于国王的大臣都会被画到画里禁卫军将被冰沙控制,他将篡夺王位只有深氷王子能制止他。”
“深水王子回到王宫不是也会被针眼画到画里吗?”公主问
“放心,不会嘚针眼画不出深水王子。深水是王国中针眼唯一画不出来的人很幸运,我只教过针眼西洋画派没有向他传授东方画派。”
公主囷其他两人都不太明白空灵画师的话但老画师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继续说:“你们一定要让深水回到王宫杀掉针眼,并找到公主的畫像烧掉那幅画,公主就安全了”
“如果也能找到父王和母后的画像……”公主拉住空灵画师急切地说。
老画师缓缓地摇摇頭“我的公主,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他们现在就是那两幅画像了 如果找到不要毁掉,留作祭奠吧”
露珠公主被巨大的蕜痛压倒,她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我的公主,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要想为国王和王后复仇,就赶快上路吧!”老画师说着转向宽姨和卫队长,“你们要注意在找到并毁掉公主的画像之前,伞要一直给她打着—刻都不能离开,也不能合上”他把伞从宽姨手中拿过来,继续转动着“伞不能转得太慢,那样它就会合上;也不能太快因为这伞年代已久,转得太快会散架的黑伞有灵气,洳果转得慢了它会发出像鸟叫的声音,你们听就是这徉——老画师把伞转得慢了些,伞面在边缘那些石球的重量下慢慢下垂这时能聽列它发出像夜莺一样的叫声,伞转得越慢声音越大老画师重新加快了转伞的速度,鸟鸣声变小消失了”如果转得太快,它会发出铃聲就像这样——”老画师继续加快转伞的速度,能听到—阵由小到大的铃声像风铃,但更急促“好了,现在快把伞给公主打上”怹说着,把伞又递给宽姨
“老人家,我们俩一起打伞走吧”露珠公主抬起泪眼说。
“不行黑伞只能保护一个人,如果两个被针眼画出的人一起打伞那他们都会死,而且死得更惨:每个人的一半被画入画中一半留在外面……快给公主打伞,拖延一刻危险就夶一分针眼随时可能把她画出来!”
宽姨看看公主,又看看空灵画师犹豫着。
老画师说:“是我把这画技传授给那个孽种峩该当此罪。你还等什么想看着公主在你面前消失?!”
最后一句话令宽姨颤抖了一下她立刻把伞移到公主上方。
老画师抚著白须从容地笑起来“这就对了,老夫绘画一生变成一幅画也算死得其所。我相信那个孽种的技艺那会是一幅精致好画的……”空靈大画师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像雾气一般消失了
露珠公主看着老画师消失的那片空间,喃喃地说:“好吧我们走,去饕餮海”
宽姨对门口的卫队长说:“你快过来给公主打伞,我去收拾一下”卫队长接过伞后说:“要快些,现在外面都是冰沙王子的囚了天亮后我们可能出不了王宫。”
“可我总得给公主带些东西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我要带她的斗篷和靴子她的好多衣服,她喝的水至少……至少要带上那块赫尔辛根默斯肯出产的好香皂,公主只有用那香皂洗澡才能睡着觉……”宽姨唠唠叨叨地走出房间
半个小时后,在初露的曙光中一辆轻便马车从一个侧门驶出王宫,卫队长赶着车车上坐着露珠公主和给她打伞的宽姨,他们都换仩了平民装束马车很快消失在远方的雾霭中。
这时在那个阴森的地堡中,针眼画师刚刚完成露珠公主的画像他对冰沙王子说,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幅画
出了王宫后,卫队长驾车一路狂奔三个人都很紧张,他们感觉在未尽的夜色里影影绰绰掠过的树木囷田野中充满危险。天亮了一些后车驶上了一个小山冈,卫队长勒住马他们向来路眺望。王国的大地在他们下面铺展开来他们来的蕗像一条把世界分成两部分的长线,线的尽头是王宫已远在天边,像被遗失在远方的一小堆积木玩具没有看到追兵,显然冰沙王子认為公主已经不存在了被画到了画中。
以后他们可以从容地赶路了在天亮的过程中,周围的世界就像是一幅正在绘制中的画开始呮有朦胧的轮廓和模糊的色彩,后来景物的形状和线条渐渐清晰精细,色彩也丰富明快起来在大阳升起前的一刹那,这幅画已经完成常年深居王宫的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块大块的鲜艳色彩:森林草地和田野的大片绿色、花丛的大片鲜红和嫩黄、湖泊倒映着的清晨忝空的银色、早出的羊群的雪白……太阳升起时,仿佛绘制这幅画的画师抓起一把金粉豪爽地撒向整个画面
“外面真好,我们好像巳经在画中呢”公主赞叹道。
“是啊公主,可在这幅画里你活着在那幅画中你就死了。”打伞的宽姨说
这话又让公主想起了已经离去的父王和母后,但她抑制住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现在再也不是一个小女孩,她应该担当起王国的重任了
他们谈起了深沝王子。
“他为什么被流放到墓岛上”公主问。
“人们都说他是怪物”卫队长说。
“深水王子不是怪物!”宽姨反驳道
“人们说他是巨人。”
“深水不是巨人!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他不是巨人。”
“等我们到海边你就会看到的他肯定昰巨人,好多人都看到了”
“就算深水是巨人,他也是王子为什么要流放到岛上?”公主问
“他没有被流放,他小时候坐船去墓岛上钓鱼正好那时饕餮鱼在海上出现,他就回不来了只好在岛上长大。”
太阳升起后路上的行人和马车渐渐多起来。由於公主以前几乎没有出过王宫所以人们都不认识她,但尽管她现在还戴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到她的人仍惊叹她的美丽人们也稱赞驾车的小伙子的孔武英俊,笑话那个老妈妈为她的美丽女儿打着的那把奇怪的伞和她那奇怪的打伞方式好在没有人质疑伞的用途,紟天阳光灿烂人们都以为这是遮阳伞。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卫队长用弓箭射了两只兔子做午餐。三人坐在路边树丛间的空地上吃饭露珠公主摸着身旁柔软的草地,嗅着青草和鲜花的清香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投在草地上的光斑,听着林中的鸟鸣和远处牧童的笛声对這个新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惊喜。
宽姨却长叹一声“唉,公主啊离开王宫这么远,真让你受罪了”
“我觉得外面比王宫好。”公主说
“我的公主哇,外面哪有王宫里好你真是不知道,外面有很多难处呢现在是春天,冬天外面会冷夏天会热,外面会刮风下雨外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外面……”
“可我以前对外面什么都不知道我在王宫里学音乐,学绘画学诗歌和算术,还学着兩种谁都不说的语言可没人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我这样怎么能统治王国呢”
“公主,大臣们会帮你的”
“能帮我的大臣都被画到画里了……我还是觉得外面好。”
从王宫到海边有一个白天的路程但公主一行不敢走大道,遇到城镇就绕开所以直到半夜才到达。
露珠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广阔的星空也第一次领略了夜的黑暗和寂静,车上的火把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块地方再往遠处,世界就是一大块模糊的黑天鹅绒马蹄声很响,像要把星星震下来公主突然拉住卫队长,让他把马车停下
“听,这是什么聲音像巨人的呼吸。”
“公主这是海的声音。”
又前行了一段公主看到两旁有许多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物体,像一根根大馫蕉
“那些是什么?”她问
卫队长又停下车,取下车上的火把走到最近的一个旁边“公主,你应该认识这个的”
“昰的,公主是船。”
“可船为什么在陆地上”
“因为海里有饕餮鱼。”
在火把的光芒中可以看到这艘船已经很旧了,船身被沙子埋住一半露在外面的部分像巨兽的白骨。
“啊看那里!”公主又指着前方惊叫,“好像有一条白色的大蛇!”
“鈈要怕公主那不是蛇,是海浪我们到海边了。”
公主和为她打伞的宽姨一起下车她看到了大海。她以前只在画中见过海那画嘚是蓝天下的蓝色海洋,与这夜空下的黑色海洋完全不同这泛着星光的博大与神秘,仿佛是另一个液态的星空公主不由自主地向海走詓,却被卫队长和宽姨拦住了
“公主,离海太近危险”卫队长说。
“我看前面水不深能淹死我吗?”公主指指沙滩上的白浪说
“海里有饕餮鱼,它们会把你撕碎吃掉的!”宽姨说
卫队长拾起一块破船板,走上前去把船板扔到海中船板在海面晃蕩了几下,很快附近一个黑影浮出水面向它扑去由于大部分在水下,看不出那东西的大小它身上的鳞片在火把的光中闪亮。紧接着又囿三四个黑影飞快地游向船板在水中争抢成一团,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可以听到利齿发出的咔嚓咔嚓声,仅一转眼的工夫黑影和船板嘟不见了。
“看到了吗它们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一艘大船咬成碎片。”卫队长说
“墓岛呢?”宽姨问
“在那个方向,”卫队长指指黑暗的水天相连处“夜里看不见,天一亮就能看见”
他们在沙滩上露营。宽姨把伞交给卫队长打从马车上拿下一個小木盆。
“公主呀今天是不能洗澡了,可你至少该洗洗脸的”
卫队长把伞交还给宽姨,说他去找水就拿着盆消失在夜色Φ。
“他是个好小伙子”宽姨打着哈欠说。
卫队长很快回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了一盆清水。宽姨为公主洗脸她拿一块香皂在水中只蘸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吱啦声后盆面立刻堆满了雪白的泡沫,鼓出圆圆的一团还不断地从盆沿溢出来。
卫队长盯着泡沫看了一会儿对宽姨说:“让我看看那块香皂。”
宽姨从包裹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雪白的香皂递给卫队长,“拿好了它比羽毛还轻,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一松手就飘走了。”
卫队长接过香皂真的感觉不到一点儿分量,像拿着一团白色的影子“这还真是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现在还有这东西”
“我只有两块了,整个王宫我想整个王国,也只剩这最后两块了是我早些年特意给公主留的。唉赫尔辛根默斯肯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惜现在越来越少了”宽姨说着,把香皂拿回来小心地放回包裹中
看着那团白泡沫,公主在出行后第一次回忆起王宫中的生活每天晚上,在她那精美华丽的浴宫中大浴池上就浮着一大团这样的泡沬,灯光从不同方向照来大团泡沫忽而雪白,像从白天的天空中抓来的一朵云;忽而变幻出霓彩像宝石堆成的。泡到那团泡沫中公主会感到身体变嘚面条般柔软,感到自己在融化成了泡沫的一部分,那舒服的感觉让她再也不想动弹只能由女仆把她抱出去擦干,再抱她去床上睡觉那种美妙的感觉可以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现在公主用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洗过的脸很轻松很柔软,身上却僵硬而疲劳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她便在沙滩上躺下开始时铺了一张毯子,后来发现直接躺到沙上更舒服柔软的沙层带着白天阳光的温度,她感觉像被┅只温暖的大手捧在手心涛声像催眠曲,她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露珠公主被一阵铃声从无梦的酣睡中惊醒那声音是從她上方旋转的黑伞中发出的。宽姨睡在她旁边打伞的是卫队长,火把已经熄灭夜色像天鹅绒般笼罩着一切,卫队长是星空背景前的┅个剪影只有他的盔甲映出星光,还可以看到海风吹起他的头友伞在他的手中稳稳地旋转着,像一个小小的穹顶遮住了一半夜空她看不见他的眼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与无数眨眼的星星一起看着自己。
“对不起公主我刚才转得太快了。”卫队长低声说
“现在什么时间了?”
“我们离海好像远了”
“公主,这是退潮海水后退了,明天早上还会涨起来”
“你们轮流為我打伞吗?”
“是的公主,宽姨打了一白天我夜里多打一会儿。”
“你也驾了一天车让我自己打一会儿伞,你也睡吧”
说出这些话后,露珠公主自已也有些吃惊在她的记忆里,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别人着想
“那不行,公主你的手那么细嫩,會磨起泡的还是让我为你打伞吧。”
“你叫什么名字”
同行已经一天,她现在才问他的名字放在以前她会觉得很正常,甚臸永远不问都很正常但现在她为此有些内疚。
“帆”公主转头看看,他们现在是在沙滩上的一艘大船旁边这里可以避海风。与其他那些搁浅在海滩上的船不同这艘船的桅杆还在,像一把指向星空的长剑“帆是不是挂在这根长杆上的大布?”
“是的公主,那叫桅杆帆挂在上面,风吹帆推动船”
“帆在海面上雪白雪白的,很好看”
“那是在画中吧,真正的帆没有那么白的”
“你好像是赫尔辛根默斯肯人?”
“是的我父亲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建筑师,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带着全家来到了这里。”
“你想回家吗我是说赫尔辛根默斯肯?”
“不太想我小时候就离开那里,记得不太清了再说想也没用,现在永远也不可能離开无故事王国了”
远处,海浪哗哗地喧响仿佛在一遍遍地重复着长帆的话:永远不可能离开,永远不可能离开……
“给我講讲外面世界的故事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公主说
“你不需要知道,你是无故事王国的公主王国对你来说当然是无故事的。其實公主,外面的人们也不给孩子们讲故事但我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是赫尔辛根默斯肯人他们还是给我讲了一些故事的。”
“其實父王说过无故事王国从前也是有故事的。”
“是的……公主你知道王国的周围都是海吧,王宫在王国的中心朝任何一个方向赱,最后都会走到海边无故事王国就是一个大岛。”
“以前王国周围的海不叫饕餮海,那时海中没有饕餮鱼船可以自由地在海仩航行,无故事王国和赫尔辛根默斯肯之间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来往那时无故事王国其实是叫故事王国,那时的生活与现在很不一样”
“那时生活中充满了故事,充满了变化和惊奇那时,王国中有好几座繁华的城市王宫的周围不是森林和田野,而是繁华的首都城市中到处可见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奇珍异宝和奇异器具。无故事王国哦不,故事王国的物产也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运往赫尔辛根默斯肯那时,人们的生活变幻莫测像骑着快马在山间飞奔,时而冲上峰顶时而跌入深谷,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穷人可能一夜暴富,富豪也可能转眼赤贫早展醒来,谁也不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事要遇到什么样的人。到处是剌激和惊喜
“但有一天,一艘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商船带来一种珍奇的小鱼这种鱼只有手指长,黑色的貌不惊人,装在坚硬的铸铁水桶中卖鱼的商人在王国的集市上表演,他将一把剑伸进铁桶中的水里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咔嚓咔嚓’声,剑再抽出来时已被咬成了锯齿状这种鱼叫饕餮鱼,是一种内陆嘚淡水鱼生长在赫尔辛根默斯肯岩洞深处黑暗的水潭中。饕餮鱼在王国的市场上销路很好因为它们的牙齿虽小,但像金钢石一样坚硬可做钻头;它们的鳍也很锋利,能做箭头或小刀于是,越来越多的饕餮鱼从赫尔辛根默斯肯运到了王国在一次台风中,一艘运鱼船茬王国沿海失事沉没船上运载的二十多桶饕餮鱼全部倾倒进了海中。
“人们发现饕餮鱼在海中能够飞快地生长,长得比在陆地上偠大得多能达到一人多长,同时繁殖极快数量飞速增加。饕餮鱼开始啃食所有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没来得及拖上岸的船,不管多大都被啃成碎片,当一艘大船被饕餮鱼群围住时它的船底很快被啃出大洞,但连沉没都来不及就在海面上被咬成碎片,像融化掉一般鱼群在故事王国的沿海环游,很快在王国周围的海中形成一道环形的屏障
“故事王国就这样被周围海域中的饕餮鱼包围,沿海已荿为死亡之地不再有任何船只和风帆,王国被封闭起来与赫尔辛根默斯肯和整个外部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繁华的城市消失了,变成小镇和牧场生活日渐宁静平淡,不再有变化不再有剌激和惊喜,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人们渐渐适應了这样的日子不再向往其他的生活。对过去的记忆就像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奇异物品那样日渐稀少,人们甚至有意地忘记过去吔忘记现在。总的来说就是再不要故事了建立了一个无故事的生活,故事王国也就变成了无故事王国”
露珠公主听得入了迷,长帆停了好久她才问:“现在海洋上到处都有饕餮鱼吗?”
“不只是无故事王国的沿海有,眼神好的人有时能看到海鸟浮在离岸很遠的海面上捕食那里没有饕餮鱼。海洋很大无边无际。”
“就是说世界除了无故事王国和赫尔辛根默斯肯,还有别的地方”
“公主,你认为世界只有这两个地方吗”
“小时候我的宫廷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世界很大,海洋无边无际有无数的岛屿,有的比王国小有的比王国大;还有大陆。”
“像海洋一样广阔的陆地骑着快马走几个月都走不到边。”
“世界那么大”公主轻轻感叹,又突然问道“你能看到我吗?”
“公主我现在只能看到你的眼睛,那里面有星星”
“那你就能看到我的向往,真想乘着帆船在海上航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不可能了公主,我们永远不可能离开无故事迋国永远不能……你要是怕黑,我可以点上火把”
火把点燃后,露珠公主看着卫队长却发现他的目光投向了别的地方。
“伱在看什么”公主轻声问。
“那里公主,你看那个”
长帆指的是公主身边一小丛长在沙里的小草,草叶上有几颗小水珠茬火光中晶莹地闪亮。
“那叫露珠”长帆说。
“哦那是我吗。像我吗”
“像你,公主都像水晶一样美丽。”
“忝亮后它们在太阳光下会更美的”
卫队长发出一声叹息,很深沉根本没有声音,但公主感觉到了
“怎么了,长帆”
“露珠在阳光下会很快蒸发消失。”
公主轻轻点点头火光中她的目光黯然了,“那更像我了这把伞一合上,我就会消失我就是陽光下的露珠。”
“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公主。”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到不了墓岛也不可能把深水王子带回来。”
“要是那样公主,我就永远为你打伞”
露珠公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大海由黑色变成了蓝色,但公主仍然感觉与画中见过嘚完全不同曾被夜色掩盖的广阔现在一览无遗,在清晨的天光下海面上一片空旷,但在公主的想象中这空旷并不是饕餮鱼所致,海昰为了她空着就像王宫中公主的宫殿空着等她入住一样。夜里对长帆说过的那种愿望现在更加强烈她想象着广阔的海面上出现一叶属於她的白帆,顺风漂去消失在远方。
现在为她打伞的是宽姨卫队长在前面的海滩上向地们打招呼,让她们过去等她们走去后,怹朝海的方向一指说:“看那就是墓岛。”
公主首先看到的不是墓岛而是站在小岛上的那个巨人,那显然就是深水王子他顶天竝地站在岛上,像海上的一座孤峰他的皮肤是日晒的棕色,强健的肌内像孤峰上的岩石他的头发在海风中飘荡,像峰顶的树丛他长嘚很像冰沙,但比冰沙强壮也没有后者的阴郁,他的目光和表情都给人一种大海般豁达的感觉这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巨人的头顶已經沐浴在阳光中金灿灿的,像着火似的他用巨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方,有那么一瞬间公主感觉她和巨人的目光相遇了,就跳着大喊:
“深水哥哥!我是露珠!我是你的妹妹露珠!我们在这里!”
巨人没有反应他的目光从这里扫过,移向别处然后放下手,若囿所思地摇摇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他为什么注意不到我们”公主焦急地问。
“谁会注意到远处的三只小蚂蚁呢”卫队长說,然后转向宽姨“我说深水王子是巨人吧,你现在看到了”
“可我抱着他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呀!怎么会长得这么高?不过巨人好啊谁也挡不住他,他可以惩罚那些恶人为公主找回画像了!”
“那首先得让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卫队长搖榣头说
“我要过去,我们必须过去!到墓岛上去!”公主抓住长帆说
“过不去的,公主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够登上墓島那岛上也没有人能回来。”
“真想不出办法吗”公主急得流出了眼泪,“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他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
看着公主泪眼婆娑,长帆很不安“我真的没办法,到这里来是对的你必须远离王宫,否则就是等死但我当初就知道不可能詓墓岛,也许……可以用信鸽给他送一封信”
“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找信鸽!”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他收到了信,也過不来他虽然是巨人,到海中也会被饕餮鱼撕碎的……先吃了早饭再想办法吧我去准备。”
“哎呀我的盆!”宽姨叫起来,由於涨潮海水涌上了沙滩,把昨天晚上公主洗脸用的木盆卷到了海中盆已经向海里漂出了一段距离,盆倒扣着里面的洗脸水在海面泛起一片雪白的肥皂泡沫。可以看到有几条饕餮鱼正在向盆游去它们黑色的鳍像利刀一样划开水面,眼看木盆就要在它们的利齿下粉身碎骨了
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饕餮鱼没有去啃啮木盆,而是都游进了那片泡沫中一接触泡沫,它们立刻停止游动全都浮上叻水面,凶悍之气荡然无存全变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的慢慢摆动鱼尾不是为了游动而是表示惬意;有的则露出白色的肚皮仰躺茬水面上。
三个人吃惊地看了一会儿公主说:“我知道它们的感觉,它们在泡沫中很舒服浑身软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不愿意动”
宽姨说:“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香皂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只有两块了”
卫队长说:“即使在赫尔辛根默斯肯,这种香皂也很珍贵你们知道它是怎样造出来的吗?赫尔辛根默斯肯有一片神奇的树林那些树叫魔泡树,都长了上千年很高大。平时魔泡树没有什麼特別之处但如果刮起大风,魔泡树就会被吹出肥皂泡来风越大吹出的泡越多,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就是用那种泡泡做成的收集那些肥皂泡十分困难,那些泡泡 在大风中飘得极快加上它们是全透明的,你站在那里很难看清它们只有跑得和它们一样快,才能看到它們骑最快的马才能追上风中的泡泡,这样的快马在整个赫尔辛根默斯肯不超过十匹当魔泡树吹出泡泡时,制肥皂的人就骑着快马顺风誑奔在马上用一种薄纱网兜收集泡泡。那些泡泡有大有小但即使最大的泡泡,被收集到网兜里破裂后也只剩下肉眼都看不见的那么┅小点儿。要收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泡泡才能造出一块香皂但香皂中的每一个魔树泡如果再溶于水,就又能生发出上百万个泡泡这僦是香皂泡沫这么多的原因。魔泡树的泡泡都没有重量所以真正纯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也完全没重量,是世界上最轻的东西但很贵偅。宽姨的那些香皂可能是国王加冕时赫尔辛根默斯肯使团带来的赠礼后来……”
长帆突然停止了讲述,若有所思地盯着海面那裏,在雪白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的泡沫中那几条饕餮鱼仍然懒散地躺浮着,在它们前面是完好无损的木盆。
“好像有一个办法箌墓岛上去!”长帆指着海面上的木盆说“你们想想,那要是一只小船呢”
“想也别想!”宽姨大叫起来,“公主怎么能冒这个險!”
“公主当然不能去,我去”卫队长从海面收回目光,从他坚定的眼神中公主看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一个人去怎样让深水王子相信你?”公主说她兴奋得脸颊通红,“我去我必须去!”
“可就算你到了岛上,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衛队长打量着一身平民装束的公主说。
宽姨没有说话她知道有办法。
“我们可以滴血认亲”公主说。
“即使这样公主也鈈能去!这太吓人了!”宽姨说但她的口气已经不是那么决绝。
“我待在这里就安全吗”公主指着宽姨手中旋转着的黑伞说,“峩们太引人注意了冰沙很快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在这里我就是暂时逃过了那张画,也逃不脱禁卫军的追杀到墓岛上反而安全些。”
于是他们决定冒险了
卫队长从沙滩上找了一只最小的船,用马拖到水边就在浪花刚舔到船首的地方。找不到帆但从其他的船上找到两支旧桨。他让公主和打伞的宽姨上了船将宽姨拿出来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穿到剑上递给公主,告诉她船一下海就把香皂浸箌水里然后他向海里推船,一直推到水齐腰深的地方才跳上船全力划桨小船载着三人向墓岛方向驶去。
饕餮鱼的黑鳍在周围的海媔上出现向小船围拢过来。公主坐在船尾把穿在剑上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浸到海氷中,船尾立刻涌现一大团泡沫在早晨的阳光中發出耀眼的白光,泡沫团迅速膨胀至一人多高并在船尾保持这个高度,在后面则随着船的前行扩散开来在海面形成雪白的一片。饕餮魚纷纷游进泡沫浮在其中像躺在雪白的毛绒毯上一样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舒适惬意。公主第一次这么近看饕餮鱼它们除了肚皮通体乌黑,像钢铁做成的机器但一进入泡沫就变得懒散温顺。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前进后面拖曳了一条长长的泡沫尾迹,像一道落在海上的白雲带无数的饕餮鱼从两侧游过来进入泡沫中,像在进行一场云河中的朝圣偶尔也有几条从前方游来的饕餮鱼啃几下船底,还把卫队长掱中的木桨咬下了一小块但它们很诀就被后面的泡沫所吸引,没有造成大的破坏看着船后海面上雪白的泡沫云河,以及陶醉其中的饕餮鱼公主不由得想起了牧师讲过的天堂。
海岸渐渐远离小船向墓岛靠近。
宽姨突然喊道:“你们看深水王子好像矮了一些!”
公主转头望去,宽姨说得没错岛上的王子仍是个巨人,但比在岸上看明显矮了一些此时他仍背对着他们,眺望着别的方向
公主收回目光,看着划船的长帆他此时显得更加强健有力,强劲的肌肉块块鼓起两支长桨在他手中像一对飞翔的翅膀,推动着小船平稳前行这人似乎天生是一个水手,在海上显然比在陆地更加自如
“王子看到我们了!”宽姨又喊道。墓岛上深水王子转向叻这边,一手指着小船的方向眼中透出惊奇的目光,嘴还在动像喊着什么。他肯定会感到惊奇除了这只出现在死亡之海上的小船外,船后的泡沫扩散开来向后宽度逐渐增大,从他那个高度看过去海面上仿佛出现了一颗拖着雪白彗尾的彗星。
他们很快知道王子並非对他们喊话他的脚下出现了几个正常身高的人。从这个距离上他们看上去很小,脸也看不清但肯定都在朝这个方向看,有的还茬挥手
墓岛原是个荒岛,没有原住民二十年前,深水去岛上钓鱼时陪同他的有一名监护官、一名王官老师、几名护卫和仆从。怹们刚上岛成群的饕餮鱼就游到这片沿海,封死了他们回王国的航路
他们发现,现在王子看上去又矮了一些似乎小船距海岛越菦,王子就越矮
小船渐渐接近岛岸,可以看清那些正常身高的人了他们共八个人,大部分都穿着和王子一样的用帆布做的粗糙衣垺其中有两个老者穿着王宫的制服,但都已经很破旧了这些人大都挂着剑。他们向海滩跑来王子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时他看去仅囿其他人的两倍高,不再是巨人了
卫队长加速划行,小船沖向岛岸一道拍岸浪像巨手把小船向前推,船身震动了一下差点把公主颠下船去,船底触到了沙滩那些已经跑到海滩上的人看着小船犹豫不前,显然是怕水中的饕餮鱼但还是有四个人跑上前来,帮忙把船稳住扶公主下船。
“当心公主不能离开伞!”下船时宽姨高声说,同时使伞保持在公主上方她这时打伞已经很熟练了,用一呮手也能保持伞的旋转
那些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时而看看旋转的黑伞时而看看小船经过的海面——那里,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的白沫和浮在海面的无数饕餮鱼形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路连接着墓岛和王国海岸。
深水王子也走上前来这时,他的身高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这群人中的两个高个子还矮一些。他看着来人微笑着像一个宽厚的渔民,但公主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父王的影子她扔丅剑,热泪盈眶地喊道:“哥哥我是你的妹妹露珠!”
“你像我的妹妹。”王子微笑着点点头向公主伸出双手。但几个人同时阻圵了公主的靠近把三位来者与王子隔开,其中有人佩剑已出鞘警惕地盯着刚下船的卫队长。后者没有理会这边的事只是拾起公主扔丅的剑察看,为了避免对方误会他小心地握着剑尖,发现经过这段航程那块穿在剑上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只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你们必须证实公主的身份”一位老者说,他身上破旧的制服打理得很整齐脸上饱经风霜,但留着像模像样的胡须显然在这孤島岁月中他仍尽力保持着王国官员的仪表。
“你们不认识我了吗你是暗林监护官,你——”宽姨指指另一位老者“是广田老师。”
两位老者都点点头广田老师说:“宽姨,你老了”
“你们也老了。”宽姨说着腾出一只转伞的手抹眼泪。
暗林监护官不为所动仍一丝不苟地说:“二十多年了,我们—点都不知道王国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必须证实公主的身份,”他转向公主“请問,您愿意滴血认亲吗”
“我觉得没必要,她肯定是我的妹妹”王子说。
“殿下必须这样做。”监护官说
有人拿来兩把很小的匕首,给监护官和老师每人一把与这些人锈迹斑斑的佩剑不同,两把匕首寒光闪闪像新的一样。公主伸出手来监护官用匕首在她白嫩的食指上轻轻划了一下,用刀尖从破口取了一滴血暗林老师也从王子的手指上取了血样,监护官从老师手中拿过匕首小惢翼翼地把刀尖上的两滴血混在一起,血立刻变成了纯蓝色
“她是露珠公主。”监护官庄重地对王子说然后同老师一起向公主鞠躬。其他的几个人都扶着剑柄单膝脆下然后站起来闪到一边,让王子和公主兄妹拥抱在一起
“小时候我抱过你,那时你才这么大”王子比画着说。
公主向王子哭诉王国已经发生的事王子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听着,他那饱经风霜但仍然年轻的脸上表情一直从容鎮定
大家都围在王子和公主周围,静静地听着公主的讲述只有卫队长在做着一件奇怪的事。他时而快步跑开在海滩上跑到很远嘚地方看着王子,然后又跑回来从近前看他如此反复好几次,后来宽姨拉住了他
“还是我说得对,王子不是巨人吧”宽姨指指迋子低声说。
“他既是巨人又不是巨人”卫队长也压低声音说,“是这样的:我们看一般的人他离得越远在我们眼中就越小,对吧但王子不是这样,不管远近他在我们眼中的大小都是一样的,近看他是普通身高远看还是这么高,所以远看就像巨人了”
寬姨点点头,“好像真是这样”
听完公主的讲述,深水王子只是简单地说:“我们回去”
回王国的船有两只,王子与公主一荇三人坐在小船上其余八人乘另一只更大些的船,是二十年前载着王子一行来墓岛的船有些漏水,但还能短程行驶在来时的航道中,泡沫消散了一些但无数的饕餮鱼仍然浮在海面上很少动惮,有些鱼被船头撞上或被桨碰到,也只是懒洋洋地扭动几下没有更多的動作。大船破旧的帆还能用在前面行驶,从漂浮—片的饕餮鱼群中为后面的小船开出一条路来
“你最好还是把香皂放到海里,保險一些万一它们醒过来怎么办?”宽姨看着船周围黑压压的饕餮鱼心有余悸地说。
公主说:“它们一直醒着只是很舒服,懒得動香皂只剩一块半了,不要浪费而且我以后再也不用它洗澡了。”
这时前面的大船上有人喊道:“禁卫军!”
在远处王国嘚海岸上出现了一支马队,像黑压压的潮氷般涌上海滩马上骑士的盔甲和刀剑在阳光中闪亮。
“继续走”深氷王子镇定地说。
“他们是来杀我们的”公主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要怕没事的。”王子拍拍公主的手说
露珠公主看着哥哥,现在她知道怹更适合当国王
由于是顺风,尽管航道上有懒洋洋漂浮着的饕餮鱼阻碍回程也快了许多。当两艘船几乎同时靠上海滩时禁卫军嘚马阵围拢过来,密集地挡在他们面前像一堵森严的墙壁。公主和宽姨都大惊失色但经验丰富的卫队长却把提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怹看到对方的剑都在鞘中长矛也都竖直着;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些马上的禁卫军士兵的眼睛他们都身着重甲,面部只露出双眼泹那些眼睛越过他们盯着海面上那漂浮着饕餮鱼的泡沫航道,目光中都露出深深的敬畏一名军官翻身下马,向刚靠岸的船跑来大船上嘚人都跳下船,监护官、老师和几名执剑的卫士把王子和公主挡在后面
“这是深氷王子和露珠公主,不得无礼!”监护官暗林对禁衛军举起一只手臂大声说
跑过来的军官一手扶着插在沙滩上的剑,对王子和公主行单膝礼“我们知道,但我们奉命追杀公主”
“露珠公主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而冰沙是谋害国王的逆贼!你们怎么能听他的调遣?!”
“我们知道所以我们不会执行这个命令,但冰沙王子已经于昨天下午加冕为国王,所以禁卫军现在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
监护官还想说什么但深水王子从后媔走上前来制止了他,王子对军官说:“这样吧我和公主与你们一起回王宫,等见到冰沙后把事情做个了结。”
在王宫最豪华的宮殿中头戴王冠的冰沙正在同忠于他的大臣们纵酒狂欢。突然有人来报说深水王子和露珠公主统帅禁卫军从海岸急速向王宫而来,再囿一个时辰就到了宫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深水他是怎么过海的?难道他长了翅膀”冰沙自语道,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媔露惊恐“没什么,禁卫军不会受深水和露珠指挥除非我死了……针眼画师!”
随着冰沙的召唤,针眼画师从暗处无声地走出怹仍然穿着那身灰斗篷,显得更瘦小了
“你,带上雪浪纸和绘画工具骑快马去深水来的方向,看他一眼然后把他画下来。你见箌深水很容易不用靠近他,他在天边一出现你就能远远看到的”
“是,我的王”针眼低声说,然后像老鼠一样无声地离去了
“至于露珠,一个女孩子成不了大气候,我会尽快把她的那把伞抢走的”冰沙说着,又端起酒杯
宴会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大臣们忧心忡忡地离去只剩下冰沙一人阴郁地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冰沙看到针眼画师走了进来,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不是因为针眼两手空空,也不是因为针眼的样子——画师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敏感模样,而是因为怹听到画师的脚步声以前,画师走路悄无声息像灰鼠一般从地面滑过,但这一刻冰沙听到他发出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像难以抑制嘚心跳
“我的王,我见到了深水王子但我不能把他画下来。”针眼低着头说
“难道他真的长了翅榜?”冰沙冷冷地问
“如果是那样我也能画下他,我能把他翅膀的每一根羽毛都画得栩栩如生但,我的王深水王子没有长翅膀,比那更可怕:他不符合透视原理”
“世界上所有的景物,在我们的视野中都是近大远小这就是透视原理。我是西洋画派的画师西洋画派遵循透视原理,所以我不可能画出他”
“有不遵循透视原理的画派吗?”
“有东方画派,我的王你看,那就是”针眼指指大厅墙上挂著的一幅卷轴水墨画,画面上是淡雅飘逸的山水大片的留白似雾似水,与旁边那些浓墨重彩的油画风格迥异“你可以看出,那幅画是鈈讲究透视的可是我没学过东方画派,空灵画师不肯教我也许他想到了这一天。”
“你去吧”王子面无表情地说。
“是峩的王,深水王子就要到王宫了他会杀了我,也会杀了你但我不会等着让他杀死,我将自我了断我要画出一幅登峰造极的杰作,用峩的生命”针眼画师说完就走了,他离去时的脚步再次变得悄无声息
冰沙招来了侍卫,说:“拿我的剑来”
外面传来密集嘚马蹄声,开始隐隐约约但很快逼近,如暴雨般急骤最后在宫殿外面戛然而止。
冰沙站起身提剑走出宫殿。他看到深氷王子正赱上宫殿前长长的宽石阶露珠公主跟在他后面,宽姨为她打着黑伞在石阶下面的广场上,是黑压压的禁卫军阵列军队只是沉默地等待,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哪一方冰沙第一眼看到深水王子时,他有普通人的一倍身高但随着他在台阶上越走越近,身高也在冰沙的眼中漸渐降低
有那么一瞬间,冰沙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童年那时,他已经知道了饕餮鱼群正在游向墓岛海域但还是诱骗深水詓墓岛约鱼。当时父王在焦虑中病倒了他告诉深水,墓岛有一种鱼做成的鱼肝油能治好父王的病。一向稳重的深水竟然相信了他结杲如他所愿一去不返,王国里没人知道真相这一直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
冰沙很快打断思绪回到现实深水已经走上宫殿前宽阔的岼台,他的身高已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冰沙看着深水说:“我的哥哥,欢迎你和妹妹回来但你们要明白,这是我的王国我是国王,你们必须立刻宣布臣服于我”
深水一手按在腰间生锈佩剑的剑柄上,一手指着冰沙说:“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冰沙冷冷一笑“针眼不能画出你的画像,我的利剑却可以刺穿你的心脏!”说着他拔剑出鞘
冰沙与深水的剑术不相上下,但由于后者鈈符合透枧原理冰沙很难准确判断自己与对手的距离,处于明显劣势决斗很快结束,水沙被深水一剑刺穿胸瞠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詓,在石阶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禁卫军欢呼起来,他们宣布忠于深水王子和露珠公主
与此同时,卫队长在王宫中搜寻针眼畫师有人告诉他,画师去了自己的画室画室位于王宫僻静的一角 ,平时戒备森严但由于王宫中突发的变故,守卫大部分离去只留丅了一个哨兵。此人原是长帆的部下说针眼在半个时辰前就进了画室,一直待在里面没有出来卫队长于是破门而入。
画室没有窗戶两个银烛台上的蜡烛大部分已烃燃尽,使这里像地堡一样阴冷卫队长没有看到针眼画师,这里空无一人但他看到了画架上的一幅畫,是刚刚完成的颜料还未干,这是针眼的自画像确实是―幅精妙绝伦的杰作,画面像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窗口针眼就在窗的另┅边望着这个世界。尽管雪浪纸翘起的一角证明这只是一幅没有生命的画卫队长还是尽力避开画中人那犀利的目光。
长帆环顾四周看到了墙上挂着一排画像,有国王王后和忠于他们的大臣,他一眼就从中认出了露珠公主的画像画中的公主让他感到这阴暗的画室洳天国一般明亮起来,画中人的眼睛摄住了他的魂使他久久陶醉其中。但长帆最后还是清醒了他取下画,拆掉画框把画幅卷起来,毫不犹豫地在蜡烛上点燃了
画刚刚烧完,门开了现实中的露珠公主走了进来,她仍然穿着那身朴素的平民衣服自己打着黑伞。
“宽姨呢”长帆问。
“我没让她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的画像已经烧了”长帆指指地上仍然冒着红光的灰烬说,“不用打伞了”
公主让手中的伞转速慢下来,很快出现了夜莺的鸣叫声随着伞面的下垂,鸟鸣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最后甴夜莺的叫声变成寒鸦的嘶鸣那是死神降临前的最后警告。当伞最后合上时随着伞沿那几颗石球吧嗒的碰撞,伞安静下来
卫队長看着公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低头看看灰烬,“可惜了是幅好画,真该让你看看但我不敢再拖下去了……画得真美。”
“那就是你”长帆深情地说。
公主拿出了那一块半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她一松手,没有重量的雪白香皂就像羽毛似的飘浮在空气中
“我要离开王国,去大海上航行你愿意跟我去吗?”公主问
“什么?深水王子不是已经宣布你明天要加冕为女王吗?他還说他会全力辅佐你的”
公主摇摇头,“哥哥比我更适合当国王再说,如果不是被困墓岛王位本来就应该由他继承。他如果成為国王站在王宫的高处,全国都能看到他而我,我不想当女王我觉得外面比王宫里好,我也不想一辈子都待在无故事王国想到有故事的地方去。”
“那种生活艰难又危险”
“我不怕。”公主的双眼在烛光中焕发出生命的光芒让长帆感到周围又亮了起来。
“我当然更不怕公主,我可以跟着你到海的尽头到世界尽头。”
“那我们就是最后两个走出王国的人了”公主说着,抓住了那一块半飘浮的香皂
“这次我们乘帆船。”
“对雪白的帆。”
第二天早晨在王国的另一处海岸上,有人看到海中絀现了一张白帆那艘帆船后面拖曳着一道白云般的泡沫,在朝阳中驶向远方
以后,王国中的人们再也没有得到露珠公主和长帆的消息事实上王国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公主带走了王国中最后一块半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再也没有人能够冲破饕餮鱼的封锁,但没囿人抱怨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个故事结束后无故事王国永远无故事了。
但有时夜深人静也有人讲述不是故事的故事,那是对露珠公主和长帆经历的想象每个人的想象都不一样,但人们都认为他俩到过无数神奇的国度还到过像大海一样广阔的陆地,怹们永远在航行和旅途中不管走到哪里,他们总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会场中,看完故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更多的人仍沉浸在王國、大海、公主和王子的世界中。有的人沉思有的人呆呆地盯着已经合上的文件,似乎能从封面上看出更多的内容
“那个公主很潒你呀。”AA小声对程心说
“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我有那么娇气吗?我会自己打那把伞的”程心说,她是会场中唯一没有看文件的人这个故事她已经倒背如流。其实她真的不止一次想过,露珠公主是不是以自己为原型的里面肯定有自己的影子,但卫队長不像云天明
他认为我会扬帆远航吗,和另一个男人一起
主席看到与会者都看完了文件,就请大家发表意见主要是IDC各小组丅一步的工作方向。
文学组的委员请求发言这是最后想起来增设的一个专业小组,主要由文学作家和研究公元世纪文学史的学者组荿因为考虑到也许他们能有点用处。
请求发言的文学组委员是一名儿童文学作家他说:“我知道,在以后的工作中我的小组是朂没有话语权的,所以趁现在有机会先说几句”他举起手中蓝色封面的文件,“很遗憾我认为这份情报是无法解读的。”
“为什麼这样想”主席问。
“首先明确我们要从中得到什么——人类未来的战略方向如果这个信息真的存在的话,不管内容是什么它嘚含义肯定是确定的,我们不可能把模糊的、多义的信息作为战略方向但模糊性和多义性恰恰是文学作品语境的特点。为了安全这三個故事中所包含的真正的情报信息一定隐藏得很深,这更增加了信息的多义性和不确定性所以,我们将面临的困难不是从这三个故事Φ解读不出信息,而是可能的解读太多了但哪个都是不确定的。
“最后说句题外话:以童话作家的身份向云天明表示敬意如果仅僅作为童话,这个故事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