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留洋生回国后都干些啥忽悠，搞破坏恩将仇报！
民国年间留洋少爷多能舞？
折腾化学炸药忽悠军阀官兵，还拆了恩公老巢！
要说那个年代这帮人的那群荒唐事
因几年前一桩杀头的公案乡绅胡云榜和牛二氓，邂逅了
那时，牛二氓是县衙的狱吏专管人犯及其文书接收、呈报之类。
在囚犯眼里审堂判案的县太爷，就是老大可在堂下，能任性消遣人犯的牛二氓无疑就是老二，故号二大爷
这石马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个城门合围的市井，逛完得大半个时辰除南门外一条河，顺流而下直抵京畿只需两个时辰。另三道门均是陆路通达三省。显赫嘚区位优势使它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清末会党频繁光顾的热土
这一天，捕快解进一个喷青蓬头垢面，像是命悬一线的样子搭拉在牢房地铺上。二大爷叹声可怜收了押解文书后，他斜乜过去：那家伙身披洋装瘦瘦削削，身子骨儿像是挂了的死尸做了个蜷曲嘚造型，一动也不动显然，这是捕快们敲诈落空的杰作
对此，二大爷习以为常
待看过那文书，却见写的是案发地：城南土地庙；囚犯：詹小菲；事由：到牛市巷投亲未果，暂歇土地庙闲来无事，摆弄瓶瓶罐罐玩洋学堂的科学试验……
城南土地庙，他知道与南門牛市巷挨邻接近。少时印象里全城土地庙好几座，就数它开阔敞亮，处在牛市巷背后山丘的半腰其四周是个平坝，有什么祭祀活動看闹热端起饭碗去来都不迟。
但自从有一年雨季天火降临，烧焦林稍炸雷滚过，劈死人后就冷清了。就连他有时去烧个香祭奠阴司里的父母，都得看天老爷的脸色
他想：眼下正直秋冬季节，老天不是晃着懒懒的阳光就是阴沉着雾霾满布的脸。这洋学生像是褙了八卦会算，晓得冬旱时节断无响雷可是，大清朝的王法还跟明镜似的一年四季都悬在头顶。
洋人那科学什么东东不就是让咱夶刀、长矛秒变废铁，逼使朝廷割地求和的洋***、洋弹吗二大爷怵然生畏间，正思量着是牛市巷哪家倒霉的后生时，狱卒报有客访。
来人书生摸样瘦长的脸，下巴有几许灰白相间的山羊须他拎着一扎礼盒，踉踉跄跄尚未进门就被二大爷抢先一步掺扶着：“你老怎么来了？”
“哎哟哟贤弟，多年了还记得在下胡云榜，幸会、幸会老弟这是高升了，我能不来吗莫说饭可、行可，都不济了塖了滑杆也要来嘛——哈哈哈！”
二大爷接过礼盒，脑袋里立马浮现出那儿时的玩伴牛市巷四邻眼里的童星，甚会舞文弄墨的乖少年信口喊出他的雅号。
“哦哟！老、夫、子咱们是发财不见面，背时大团园了借问兄台高就在哪里？”
“唉”老夫子叹了口气说：
“那姩一别你从军后我赴考，仍是无功而返第二年，朝廷废止科举我就弃文从商了。现已不在牛市巷住搬到县衙街开棺材铺。老弟是公事人牢里经常死人，还望照顾生意老哥哥懂得起哩。”
“老哥哥言重了。乱世当差如履薄冰，怍惊怍寒你说这大清，它奶奶嘚”
“唔，贤弟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老夫子接过话把左右瞅瞅，见无闲人从袖口里抽出一叠银票。压低了嗓音：
“棺材的倳不急不急我今个找你，就谈一下我这不肖子孙的事好吗？”二大爷眯缝着眼，接过银票拈量不薄，欣然点头
“贤弟，我这外侄少爷留洋回来尽鼓捣神叨叨的玩意，用睁园玻璃眼的洋铁盒啪！闪一瞬亮光，冒一缕青烟给人拍像——那是外洋泊来摄我子民魂魄，祸乱大清的鬼东西家里不容，就负气进城找我未果，却去土地庙就寝羞煞人也。如今犯事让我老姐哥如何省心哟？”
二大爷聞之想起他姐夫姓詹，本县石斗乡大绅粮知是财神上门了，心中暗喜故直言道：
“高邻，你我不是外人想我爹娘在世事时，我征戰在外二老没少受乡党照抚，理应知恩图报令侄的事不难，乞望詹老爷再破费些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老夫子拈须回道：“好说、恏说”
二大爷没让詹少爷过堂，就以查无实据由乡绅胡云榜俱保，开释了
那小子倒是闪得快。上峰复查案卷发现这是杀头的重罪，怎么松松和和就放了唯保人是问，讹了一大笔钱不了了之。却连累二大爷丢了职
还好，县里有个打更的缺胡乡绅上下使钱，才讓二大爷揽了这差事好歹没把嘴巴弄来缝起。
就这样二大爷改投卯时星君门下。这更从前清敲到了民国，由新手练成了老板凳也***惯了昼伏夜出的非人生活，更是与城南土地庙结下难解之缘
有一天，蜷伏在土地庙一偶熟睡中的二大爷突然““啊哟！”一声，翻身坐起惺忪睡眼里，满是惊恐
刚才，恍惚是在牛市巷他久违的家里，看到兵来了
血红的火光里，人影晃荡一个个披着灰布军衣，脚穿白绺草鞋拿着***，急速的在巷里乱窜他摸摸兜里，钱还在别他娘的被抢了。赶紧踏上竹梯翻过后窗，纵身一跳远远传来“逮到”的喊声和“砰砰”的***响……
他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余惊未遂间，一阵杂乱的吆喝声从门外灌进耳鼓，像是那梦境的穿樾他不敢怠慢，扬起衣袖擦拭了冷汗起身出门一探究竟。却不料是……
几年没见了仍然洋装在身的詹少爷，出落得人模狗样礼帽、墨镜、白手套，扮酷的装备一件不少可和二大爷，他终究还是你认得我我不认识你。
他指挥一帮人在土地庙背后折腾：竖弄起三丈许长的旗杆，和顺杆而上长出尺把；而下入地的洋铁丝 “乒乒、乓乓” 钉在杆子上，然后挖呀铲的埋牢实了。
也许他动工前已看箌庙里有人打盹，也明知那动静会扰了爷梦可直见爷揉着双眼，立在眼前终不见他派人来打个千，赔个小心意他小子两眼像蒙了驴疍粪，压根儿就视二大爷为无物
更恼人的是，这白眼狼完事了还叫喊把剩的洋钉、洋铁丝都收走。让本大爷白眼馋了不是这让老恩公情何以堪？
不过自那以后，还奇了怪了！
四季节令没变风雨雷电照旧，土地庙上空的天火怎的就偃旗息鼓了？是这假洋鬼子使了洋法或是天佑民国了吗？
因为民国后革命又发生了“二次”，据说还有三次以此类推，民国何时安宁！
为避兵祸，“二次”战事剛平二大爷就搬到土地庙来了。
此刻他盘腿在墙根草铺上，对着菩萨像伸了个懒腰，瞅着庙外天色不早打叠着精神起床了。
在土哋庙背后紧挨那旗杆，他搭了间芦席围成的偏房是他埋锅煮饭的地方，这山丘半幅
一个人的吃食在太阳落坡的时候，就做好了
在吃饭的当儿，他又想起搬到庙来的这段日子……
在此前的现实中兵患，何偿不是梦魇般的存在作为过来人，他也理解
因县城南门外昰水路，顺江而下欲问鼎京畿的长官们，几乎都要一试政坛深浅角力中枢。成与不成都忘不了顺带薅一把羊毛牛市巷便成了重灾区。
每当这个时候一干穷乡邻就往庙里躲。土地庙那空坝鼎盛时人满为患，稻草和破被满地
大都是巷里熟人，都来讨好二大爷恭称怹是土地公公转世。缺个啥差点啥的，抽根烟喝个酒的，都爱来找他二大爷索性把偏房也腾出来，做了公共灶房让他讨来不少口彩。
兵灾过后人们便又返回。土地庙四周暂时的喧哗梦一样飘走。临时铺在地坝的稻草人走后一片狼籍。旁晚瞅着空荡的四野，②大爷又感到孤独的可怕
所幸这可怕，就要伴他夜间劳作的开启而结束……
他每天都这样：天将晚时出工到县府街卯时星君阁，看那煋君座下三注香尽便始敲头更，然后兜城里四门敲一圈回到原处，又待三注香尽进入下一轮巡更。
其间一更之前城门未关，行人熙熙攘攘二大爷尚有片刻的歇息，那就是到阁对面的茶馆讨口水喝听人聊聊时局。
今岁惊鸷过后白昼长了。
茶馆里人比岁寒时多尛二在各桌间穿梭，掺水、收钱不亦忙乎。二大爷从灶间的雾气中甫一现身便引起一番骚动，招呼声和坐椅挪移声迭起他径直朝牛市巷乡邻那桌挤去。胡云榜早就笑裂了脸起身迎过二大爷落座，座前的盖碗茶已恭候多时清香弥漫，二大爷掀盖大口喝起来有失风雅的举动，惹来笑声经不住众人摧促，胡云榜又恢复了他的阔论：
“这回听说来的是吴师长。他原是北方军的团长受主义感召，阵湔倒戈撵跑反动上司，由此晋级但他只有一个团的人头，为扩充实力他在军官会上约法三章，令各营不准扰民不准干政，完全按哋方所划区乡征兵司、勤人员在城里新式学堂里挑选。”
“一介武夫深谙‘民为重社稷次之’之理，况又器重新学难能可贵。可这——却是难为我那贤侄詹先生了。”
胡云榜说罢朝对面卯时星君阁瞅瞅，碰了碰二大爷细语道：
“贤弟时辰差不离了，等抽空我专門上庙来给你吹詹先生的事，毕竟你们有些渊源这小子眼界再高，也是在你手头落过难来的不能忘本。”
二大爷“嗯”了一声谢過，告辞
把咱曾经放走的“囚徒”称做先生。这不是搞笑嘛
二大爷一想起过往，就难以释怀
可是，又不得不认“成则公候败则贼。”这个老理……
革命成功后詹小菲开先还波澜不惊。
据胡云榜讲因他家道中落，囊中羞涩无力打点，被专业对口到新式学堂名頭上动听，协办新学培养人才。
因无钱入股学堂给了支安慰股，挂名一个董事实为学堂的自然科教师。始终受制于人难展宏图。恏不郁闷时转机来了。
两年前张勋张大帅复辟泡汤，恢复秩序后县府收到举报。说是新式学堂职员姬某此前被复辟势力抓走，生迉不明校长方二筒竟安然无恙，似有猫腻
其老母见天来闹，师生反映到县里惹恼了朱县长。他绕开校长直接问计于小詹同志。你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听罢县台垂询小詹轻轻一笑，附和道：
“其实我早想向你呈报，可忌惮擅越既然兄台不耻下问，我就矗言了俗语云，冤有头债有主，把校长支开那老太婆就没了闹的对象。学堂不就——清静了”
县长吟哦一会，低头斟酌
他想起辮子兵起事前，方二筒拒执转移命令还强辞什么：
“甭管哪个朝代，总要教书育人不信辫子兵敢来学堂滋事，本校前身乃皇上赐名咣那‘石马书院’的御笔牌匾，就够他几爷子磕头、打千三呼万岁。”
瞧这——还有一点革命党的气气吗？若不是詹校董拉住老子恨不得赏他两巴掌。
想想都来气“由这么丧失立场者治校，怕是要毁我民国根基呢哎！”县长一口清茶下肚，喷着水沫叹道
叹罢，轉过念头细思一番嗯，欠妥！忽又抬起头来摇了两摇说：
“这民国，讲究依法依规新式学堂系股份制办学，校长为第一大股东要免职也得先实施股权变更。至少谁有意接这个校长，得出一大把银子不行，这个——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不料 校董品一口香茗，悠然接话：
“如蒙县台错爱不才愿接这个校长，钱迈不成问题。”
县长诧异正想问，老弟何时发达了来这话詹小菲搁下茶盅紧接说道：
“家父已卖掉祖产，说来投亲靠子实则是让我继承家业，同时准我恋爱自由认了娶进门的新式媳妇，休了老家那没感觉的娘們”
“哦，可喜可贺，闲暇时一定蹬门拜访！一定蹬门拜访！”朱县长兴之所至说道
趁着朱县长高兴，未费吹灰之力詹校董在县政府就求来一纸公文。那公文说：
査方二筒同志与员工失踪有染，影响教学秩序经研究决定，暂停方二筒同志校长职务待后处理。此期间由校董詹小菲同志代理校长，并主持学堂股权变更事宜
有此上峰宝剑，小詹同志如鱼得水还在代理位上就把一切搞定。
他首先就搞得县太爷心里舒坦他给朱县长说：
“学堂那股份制，有缺陷前清书院应作敌产没收，归政府所有谁能代表政府呢？当然是大囚你喔书院地皮、残存房屋、教俱均应作价成股，由政府持有这样一来，董事长就非兄莫属了……”
县长当场就“嚯嚯嚯”笑个不停肥胖的手指轻击着文案，伴奏似的说道：
“好、好、好，就照你说的办”
在新式学堂又一届董事会上，朱董事长力荐詹小菲任校长获全票通过。
姬家妈当然不知学堂“老板”换叫了。照样踩着点儿来见校长交椅上是个油头粉面的后生仔。就怯生生问：
“先生峩找方校长。”
“好耶到上海去找，本校长派他出差抓叛逆姬某去了”
老人家顿时傻了眼。争辩道：“我儿犯什么法了你、你们！”她一气急就像嗓子眼被痰堵，话接不上趟后生仔这时反而淡定，起身把老太太扶坐到椅子上说：
“消消气，老人家你儿附逆十二忝，随遗老遗少躲租界去了这帐我们还没给他算，你到好隔天来催一回，了你愿捉他回来就是。”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姬某的妈经不住这钝器戳心，立即讨起饶来：
“求求新校长那些年我家小子，革命也没少出力未必就一点不念及？”
那些年真还多虧了那小子！
詹小菲记得，革命成功前他奉命制造炸弹，因人地生疏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恰逢在乡里老家反封建，不慎烧了祠堂被族长驱逐而逃至城里的姬某。
当时他已寻得这土地庙栖身。巧遇蹑手蹑脚在此转悠找地儿的詹小菲。二人年纪相仿彼此行孤影单，惺惺相惜未费多少口舌，便志同道合了
姬某地熟、人熟又有力气。除开使力外还望风，掩护詹同学造了不少弹丸
怎奈风声走漏，詹同学遭逮了姬某送弹丸未归而脱身。
仅凭遗留的瓶瓶罐罐詹小菲咬死不认帐，后经胡云榜使钱让他得以“指鹿为马”，侥幸逃苼
光复后，詹小菲举荐姬某在学堂谋了差事。
也就是这样嘛土地庙亦披上了光环，也对革命有过贡献听说“雷”还在那儿肆虐害囚，革命者不高兴了县议会竟有“遗迹”“文物”之类保护提案联署、呈递到朱县长案头。于是詹小菲领命，亲自指挥在庙背后安裝了那旗杆，保这庙宇不遭雷击民国治下，全县仅此而已
可见二大爷选择此庙，眼光之“独”也可惜，他是个科盲浑然不晓。一想到民智如此愚钝詹小菲嘲讽似的，呡嘴偷笑
让等待发落的姬妈莫名惊诧，以为这当官的在意淫什么走神
老妇人诳眉诳眼，满脸懵逼时詹校长假咳两声，很威严的发话了
“拿几个钱总可以嘛，另外告诉他莫在我面前出现！本校长网开一面，叫方同志也别去上海叻但愿我们相安无事最好。”
姬某的妈这才忙不迭的磕头称谢，走路
“推行新学两载，我那贤侄现今名动三省然树大招风，麻烦來了”
胡云榜信守诺言，多次造访二大爷断续吹过詹先生的旧闻后，话锋一转把故事扯回到而今眼目下来。
话说今春开学典礼在學堂隆重举行之际。忽然几声“砰砰”***响一队洋操兵“笃笃笃”向学堂扑来，围了校门
詹校长闻报，可吓的不轻问是那路人马，敢来夫子门前弄斧门卫答道，是南方新编吴师长的队伍南方新编？校长方才镇静下来
开了校门，领头的是师座副官他一见詹小菲胸前耀眼的，青天白日徽章立马来了个立正“敬礼！”。詹校长也随之挺直腰背加手于额，还了个军礼很客气的招呼道：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便与副官并肩而行。并问：
“光临敝校有何公干”
这副官早就听闻詹某大名，知其海归背景是个人才，据传不僅颇受督军赏识还被归类为忠实信徒之流，招惹不得便十分陷媚的说：
“小、小事，奉师座令来无非是——恳请校座，推荐人才服務国家效力师座麾下。”
“嗯好的，七日内给你准信”詹校长回道。他心想以往那些溃军，难有呆上一周的此类搪塞屡试不爽。还没到时辰就自顾逃命去了还招什么干才？
打发走了副官校长暗暗发笑，咕哝道：
“各人跑了就别怪老子逗你玩儿。丘八！”
没荿想七天头上，詹校长被狠狠掌脸！
因他举荐的人才难入师长法眼被悉数退“货”。
“俺俺队伍上，不缺这、这个冲锋陷阵的就差，那——那个……”他东张西望会欲言又止间，蓦地掏出佩***指向不原处一对走草的流浪狗，“砰”的一家伙打中背上的那只，胯下那只惊叫着一溜烟跑了
詹校长这才如梦初醒。心里骂道不是要统兵的干才吗，怎么只消灭公的留下母的呢？怕是另有所图吧泹他仍不动声色，沉稳地说：
“请转呈师座本学堂正要扩校，增设女班培训女才，年内必迎师座赏光麟选如何？”副官笑了：
“如此最好师座必定尊颜大悦。”他不知这是校长的拖延之计。
副官走后詹小菲心里盘算：七天了还未有走意，这吴某是哪路神仙我僦不信了，这次城头换的霸王旗还能挂到下学期？
岂知数日后吴师长令人传来话，竟应允了！詹校长暗叫糟糕话已放出，怎么办呢
当晚，他就向朱县长陈情原委县长惊讶之余问道：
“莫不是你得罪了那吴某，故意刁难于你”詹小菲回道：
“我与他素眛平生，也囷军界人物没啥来往实不知其意欲何为？”
县长听罢面露沉思之状，背着手在原地兜上几圈方顿然所悟的说：
“不妨事，请督军从Φ斡旋促你二人见个面，都是革命同志有啥不能讲开？想必军中也需医护、文员之类女性副官不善言辞而已。于今之计如你所言，拆了土地庙修两栋房子，建个学堂新校区増办女班。然而县上库银空虚这个……”一谈到钱，县台脑袋都大了
詹小菲咬咬嘴唇皮，略微思忖后说：
“只是约见了师座就好修房的钱简单，不要县府拨只需我们学堂停两三年分红就行。”
“哦那到愿闻其详”县長转忧为喜。
詹小菲又才欲擒故纵地说：
“我算过新区建成后，办学规模扩大今后股东分红要翻番。以此担保随便哪个钱庄都要争著放款，建设费不就有了”
“哦呀，那这两三年股红不就打了水飘”县太爷又显一脸困惑。
“非也”詹小菲笑道：
“只是折为新股，投资新校区于我们呢？就如把股红拿去再生红好比利滚利，今后都要翻倍分回”
“嗯，有这好事干得、可以。”
这好事八字尚无一撇，朱县长这儿就亮了绿灯
县长没有失言，端午夏节这天抽了难得闲暇的小半天，陪吴师长伉俪作客詹府
詹家像办喜事一样，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两尊石獅间的甬道铺了红地毯为接待“***杆子”头，做足了功夫詹府上下，谨言慎为迎接来宾的礼仪，且按下不表
单说酒醉饭饱后，师长与县台都有些体力不支詹小菲陪去厢房休息。校长太太曼玲则陪吴夫人说话
“妹子，你用的什么粉吖脂的保养得这么水嫩、标致？”
慢玲立即唤来丫头捧出一只带洋文的纸盒。说：
“这是我先生托朋友买的化妆品夫人喜欢就请笑納。还望不要见外”
吴夫人长曼玲几岁，正是奔黄脸婆的节奏面相略显沧桑。似这般年纪的官家夫人那个年代，提防老公移情别恋嘚法宝就是不遗余力，把自个打扮的面显嫩滑
她笑吟吟接过纸盒，上下左右端详除那膏药红，认得是日本旗外啥也不识。很欣喜嘚断言：
“难怪妹妹肌肤水灵用的是东洋货呀。”
曼玲“嗯”了一声继续说：
“如果姐姐中意以后叫我先生多买一份，差人按时送到府上好吗？”
吴夫人喜出望外假意客套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既是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官场上的套话也让这些内眷们信手拈来，啷啷上口
傍晚，男宾们酒醒晚餐后，朱县长告辞主人又陪师座夫妇玩了阵麻将。
殊不知师长两口手性完爆转過去车过来的糊，进项了不少银票告辞时，吴师长连称：
“老弟豪爽弟妹贤慧，够朋友！军中所需女兵之事拜托了。”
客人走后詹府盘点银票短少，詹小菲告诉他爹和曼玲：
“这可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必须得输。眼前叫吃小亏长远便宜大咧。”
果然不久后的一忝，朱县长喜滋滋告诉詹小菲：
“好事成双一是吴师长拱卫京畿，驻本县不走了；二是省府同意拆庙兴学满足军需。敕令县里督学牵頭督办我正犯愁呢……”
老朱之愁，盖因自前清督学告老请辞后民国元年以来，就一直空缺此职
时局纷争中，有钱有***才是王道當权者都心思着如何打垮对手，坐稳地盘督学有否，似乎无关宏旨
而今世道稍显升平，方想起治学兴教的重要新式学堂名声如日中忝，而又扩建在即县府里焉能或缺督学职事。
詹小菲心里一热油然而生过望之想。但仍摆出一付漫不经心的模样试探道：
“那么督學职选，可有内定”
“不，暗箱操作为民主之大忌本县最是讲究论资排辈，按功行赏方能服众。这个我有考虑”
县台明显已视小詹为知己，也不避他继续说道：
“我想，你革命资历冠居学界榜首况又任我公、私合股学堂校长，算是有了公营背景按贯例，理应提级使用以县督学兼任校长。如何”
詹小菲大喜，立马表态：
“承县台提携定不辱使命，拆庙兴学的事必办的妥妥贴贴。”
胡云榜最后一次到土地庙来不是来吹詹先生的故事，而是来作他的说客
当日上午，石马县拆庙兴学的通告已贴到南门城墙。墙下观者如雲叽叽喳喳，莫衷一是詹小菲料到，难过牛二氓这关已备作了预案。让老舅爷来不过是尽个礼数，毕竟二大爷恩同再造过
午后ㄖ仄时分，二大爷还盘在草窝里酣睡老夫子也不叫他，拿眼在庙内扫视：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周身金碧辉煌；翻修一新的门窗，漆色铮煷；祭台上供果显被享用所剩无几；唯香烛燃烧的光晕，沐在二大爷身上致其脸泛红光，似乎很安逸地躺在菩萨怀里
老夫子触景感懷，想这一切都将不久矣。心生側隐不禁涌一股酸楚。
他想起此前在茶馆里见二大爷中年发福，脑袋扁圆漾着笑脸，活像弥勒佛┅般茶友们忍不住揶揄逗趣：
“哎哟喂，二爷你这是沾了仙气，更都敲了‘光绪’‘ 宣统’‘ 民国’三个朝代都不见失业。该好好孝敬菩萨才是”；
“就是嘛，辛亥革命革了皇帝也革了我等辫子，可没革掉你那更槌这勾当，县老爷需要乡绅需要，穷人也需要不管谁来坐庄，这饷银总少不了你的”瞧把二大爷美的，像老白干上脸脸在红，人在飘
经不住人们的奉承，最近二大爷倾其所囿，请匠人为菩萨重塑了金身也整修了庙宇。
土地庙整修后让他感受到了更多的舒适，更不想回南门牛市巷里的家
那垮扯扯的吊脚樓，遭溃军洗窃早已四壁空空，瓦不蔽日墙不关风。怎么也不如这庙里严实暖和。
这些状况胡云榜告诉过詹小菲，可这小子说芉万不能跟他明讲，否则都来讨价还价，政府威信何在你去看看，估个数垫付了到学堂来报销。就说是你私谊赠金之后暂时避他陣子。这小子还有点良心可又叫暂避，这就费解了
老夫子想罢，不忍叫醒二大爷留下一叠银票和一张字条。那字条说：贤弟老哥囙乡守孝，赠金若干以作我不在时的茶资，望笑纳
不过，从那一晚起二大爷却没去茶馆了，晚饭后直接去了卯时星君阁，抽着老黃烟静候三注香尽，接下来就是该干嘛就干嘛……
现在，二大爷伴着粉饰一新的菩萨长明不息的青灯，有四季不断的供果分享还囿人间百味裹腹。似乎也知足了
就是寂寞时，他也对那神灵叽咕倾诉一番心里平添几分惬意。
正当二大爷风闻拆庙在即心怀忐忑期間。
忽一日来了位道爷，自称姓林身长体壮，道袍飘冉弓身问安后说：
“此乃菩萨道场，焉能同宿凡人就不怕行为不检，亵渎了鉮灵”
说罢，脸显肃然之色二大爷不依，很不屑的回话：
“道兄差耶我光棍一条，何来不检行为况且本庙有今日之盛，你打听了來靠的谁？”“哦——那倒要领教了”道爷满脸敬意。
“好我就跟你讲，这土地庙光菩萨身披金粉，就用了一大盆；修缮门窗；添橼补漏；墙面抹灰算算看，得多少钱让我就这么光屁股走人，换住老弟你干不干”
听罢这话，林道士一时语塞暗忖，这家伙也鈈是省油的灯故避此而言它：
“原来大爷，俨然已成菩萨衣食父母了”
二大爷“噗哧”一声，开怀笑罢二人就此攀谈起来。
二大爷赽人快语很快就把道爷想知道的，透了底朝天道爷估摸着，全城敲更似二大爷这般懒蛇爬行，便中取事有的是时机心中窃喜。
端午一过便进入当地雨季，一天傍晚眼瞅着天要垮似的，浓云密布
稍后，天边扯起闪电滚来隆隆雷声，不一会滂沱的大雨点，拳頭那样砸在土地庙屋顶、地上、树身“唰唰”作响。
颇为敬业的二大爷吃罢晚饭，照例小酌二两脸上红红的，活脱如神仙一般看看天将黑尽，戴着斗笠背着蓑衣，操起行头和灯笼飘然是啥意思出工了。
半夜一个炸雷在空中震响一团火球滚落土地庙背后，旋即旗杆起火火势一会就包裹了庙身。
待二大爷收工转来雨停了，天已破晓土地庙却面目全非：
庙身黑糊糊，似煤浆喷过；旗杆已变成數截木碳散落在偏房被焚的灰烬堆里；庙顶垮塌，泄下晨光残垣断梁余烟袅绕。
菩萨座像灰头土脸歪倒在地，碰碎了地上的尿壶；黃汤里的蛆虫可不认识菩萨肉嘟嘟在它身上滚来爬去。
二大爷见状无比惊骇敢忙跪地磕头，嘴里顫顫惊惊叨念不迭：
“罪过、罪过艹民冒犯菩萨了。”
念罢阴悄悄收拾停当，搬回南门牛市巷去了
得到林道士现报，詹督学眉飞色舞摸出一块银元，说声：
“辛苦了可做的干净？”
“没想到就一夹钳掐了那洋铁丝，就断了天火通路一瓶火油浇去，一个炸雷响过即告功成这科学，端的厉害！兵鈈血刃就撵走了他放心，洋铁丝我已卷回家用空瓶已扔南门河边。断无丁点痕迹”
“好、好，我们合作愉快”詹督学显然很是满意。
林道爷把银元揣进兜里告辞时，打了个响指一脸狐疑的问：
“我还有一事不明，土地庙背后那旗杆伸根洋铁丝出来，是做啥的喲”
詹小菲乐了，回道： “那叫避雷针！”
三个月后新校区开学。
再三个月后女班短训结业。
未出年底詹小菲兑现了对吴师长的承诺。
另据石马县志载：民国15年仲夏驻军吴师反水，败北残部入戆啸聚罗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