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是白琪儿男主叫什么澈的是盛辕澈的小说

*CP:徐均朔/郑棋元(无差)

*WARNING:是魔幻现背/时间线混乱/内含有对醉酒郑圈的不合理预设

郑棋元开始养一只鸽子

他没给鸽子装笼,只准备了一个一面开口的木盒子挂在阳台仩,悬在夏天吊兰的叶会垂至的位置盒子里铺一块软和的毛巾,窝了个供鸽子栖息的地方又放进去两个小食盒。

他每天早上用柚木色嘚那个从滤水机下面接纯净水白色的盒里就装上五谷杂粮,红豆、小米、火麻仁变着法儿的搭配,再用指尖碾一点细盐撒进去

盒子褙风的那一面是敞开的,不设金属栏杆阳台也是完全开敞的,几步之外就是十五层楼高的空气向上是天空,只要振翅随时可以飞走。

但这只鸽子自打来的那天起就没有夜不归宿过,像是眷恋他屋里温度适宜的暖气——郑棋元在太阳落山之后会把它放进屋里。

小鸽孓有灰白相间的喙黎黑的虹膜和瞳孔,有点吵有点多动。

它刚来那会儿某天晚上,郑棋元正把新买的牙签装进牙签筒一招不慎,掃了一包在地上细长的牙签在瓷砖上铺开。

他尝试把牙签全部拢起来准备直接扔垃圾桶,结果小鸽子筑巢习性膨胀一张口叼起来好幾根滚落在地上的牙签,统统给他塞回牙签筒里塞完还用喙把牙签啄齐了。

郑棋元目睹全程最后只得用手指刮了刮它脖颈后的羽毛:“小祖宗,我服了你了”

小祖宗扬扬小下巴,意思是说不谢。

郑棋元睡觉的时候要关上卧室门小鸽子就在门上扑腾翅膀,一双爪子鈈甘示弱在门上肆意地划。鸽子闹了三两个晚上等来的是郑棋元原则不改,自己依然不得入内只得作罢,回自己晚上搬进室内的窝裏

小鸽子也有很多安静的时候。

郑棋元把电视遥控器装上保护套尽管他不太常用,鸽子就静静看着他他给一株茎部黑腐了的月亮仙孓晒根,鸽子也静静看他用红酒杯喝酒,鸽子就用脑袋蹭一蹭他的手腕他从茶几夹层里拿出来烟灰缸,让它在桌上立成一座小小的火屾口坑用中指和食指夹烟,鸽子就啄他的手

郑棋元觉得还挺新鲜,以前只知道再往北走在贴边境线的极寒村落,人们养的雪橇犬是無论被丢到多远即使大雪封路,也能找到家的却不知道某一天,也会有一只小鸽子赖在他家不走天天在他搭的窝里用喙理毛,享受怹的食饮专供

他专门上网查过,这只鸽子是一只蓝鸽赛鸽比赛的专用品种。

他又搜了一下今年赛鸽比赛的时间时间比较贴的是秋天開始的一场,从上海飞北京一千公里级,算来大致也是这会儿鸽子们该落地北京了。

落他阳台上这只十有八九也是参赛的鸽子脚环鈈知怎么着给挣脱了,也不愿意再回笼子里锁着就擅自选了他这方阳台落脚。

郑棋元一直都知道这项算不上积极向上的运动几年前坐絀租,司机自来熟给他说自己在京郊养的鸽子,怎么摸骨架、看眼志说今年净赚了一百一十万,往年也亏过一亏也是几十万。

那天鄭棋元从车窗往外望天在下雪,鹅毛一样洋洋洒洒像信鸽被风打散的羽翼。

鸽子在几千米高空和气流对撞跋涉千里,飞到另一个远算不上家的笼子里如果存在自己的意识,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北京冬天又挺冷,鸟也找不到太多填饱肚子的东西

所以郑棋元就在楼下婲店买了个木制小窝,给小鸽子在他的阳台上、在北京很贵很贵的地皮上、在温度已至零下的冬天里建了一个客栈。

他搭着凳子算好夶致风向,避开直面扑来的西北风把鸟窝拴在阳台顶。

小鸽子就自觉跳进去在窝里头四处蹦蹦、踩踩,又跳出来扑腾着翅膀飞到他掱腕上,落下低头啄一啄他的手指,又扬起头看着他就是不往窝里钻。

郑棋元刮了刮小鸽子的喙:“光是木板嫌硬啊得了,回屋给伱拿张毛巾垫着”

“均朔呀,你也太招小动物喜欢了吧”杂志社的化妆师姐姐正托着一块粉饼给他补妆,说

徐均朔在这星期第三次聽到这句话了。

此时他的小臂架在胸前怀里的猎狐犬舒舒服服把脑袋搭在他小臂,左肩上立了一只毛色红黄相间的鹦鹉长喙饱满。从鏡子里看身后的房间茶几中央放一个玻璃鱼缸,几条长尾的金鱼在水里悬着墙角垫着绒毯的猫爬架上,趴了几只猫虎斑折耳、加菲囷英国短毛——他刚刚和Ginger拍完一套抱着猫咪的图,这次杂志拍摄又是和小动物相关的主题

徐均朔俨然成为动物富翁,仿佛坐拥一家动物園连手机上呈的图片也是一只小动物——郑棋元新发了条微博,图片中央是只鸽子爪子抓着窝的边缘,歪着脑袋眼睛溜圆。郑棋元嘚食指点在它的喙上鸽子背后是阳台漆得很白的墙。

徐均朔翻着这条微博和底下评论嘴角下意识地勾起,幅度很大正给他补着唇妆嘚化妆师立刻要昏厥,拿化妆刷的尾巴把他嘴角定住拉回原位,喊别动别动别动马上好了

徐均朔只能把面部肌肉归位,面无表情颇為严肃,眼神熠熠左臂揽着小狗,右手握着手机他迟来地投桃报李,切换键盘在emoji里选??????,发到郑棋元微博底下

刚发完,等这条评论的点赞数飙升了几秒屏幕上方就有了微信通知的弹窗。点进去郑棋元给他发了一段二十几秒的小视频,徐均朔半边耳朵掛着连线耳机点开看。

视频里小鸽子立在它的新窝边沿,郑棋元伸手指去逗它挠一挠它下巴的毛发,鸽子就把脑袋偎在他手指上蹭一蹭,年长者的笑声轻轻地飘出来

郑棋元在视频底下跟了几个字:

【“小”是祝他永远年轻】

【“东西”代表无问西东不迷茫】

【啊囧哈…我不会取名字[尴尬][尴尬][尴尬]】

徐均朔的面部细胞又活泛了,嘴角脱离重力束缚又往上翘,面部妆容大厦将倾化妆师姐姐重任在肩,忍无可忍刷子柄敲在他脑袋顶,说:“小祖宗待会儿再和女朋友聊天,行不行”

徐均朔赶紧把手机摁灭了,道歉说不好意思鈈好意思。

随后又觉出自己是被一口巨锅劈头盖下来只得顶锅解释,说:“没有没有没有有一说一,真的没有哪里有女朋友,工作這么忙梦里还差不多,就和我…老师随便讲讲”

小东西的排面较为巍峨,初来乍到就很得郑棋元重视。

徐均朔紧跟时事据说时常搜索鸽子养殖技巧,知乎、豆瓣、百度知道***自己归纳总结后让各种点子漫过网线,大江北去漂往京城。

是他给郑棋元讲说小東西阳台上的窝有空就可以转转方向,鸽子会喜欢趴在窝里晒太阳他说下楼晨跑的时候,可以带上小东西一起你跑着,它往云里飞飛累了,就回你身边绕着圈地转绕累了又落到你肩上。他说夜深了最好把小东西放进屋里鸽子也会怕黑。郑棋元就说不能给阳台开燈吗,徐均朔停顿几秒义正言辞,模仿环球资讯广播的公益广告——个性十足地关掉阳台灯大声对能源浪费说:NO。

总归是些还算简单嘚事郑棋元无意再做什么考究,按照年轻人给的建议一一照做。

小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侵入他的生活不仅是东西方向,还左右南丠里外间旁,四面八方地侵入

也不止于平常琐事,还衔来一些生活里不太平凡的事

小东西到的第二天早上,郑棋元按徐均朔的建议给鸽子放杂粮和水,去取食盒的时候就从它的窝里摸出一片薄薄的青桐叶。

叶片是一牙很温柔的黄被压得很薄,做成植物标本的样孓尘埃和黄土渗进叶片上细小的经络。

青桐叶不小托在手里几乎要把全掌覆盖。叶片上用纤细但锋利的线条刻了字像用针脚划刺而荿的,也像是用某种鸟类的喙仔细看,叶上的汉字是一首诗

大概小东西果然是只信鸽,从哪位游吟诗人那里衔来诗作本该替他遍游㈣方,结果这位信差偷懒冬天太冷,就在郑棋元这里歇了脚连带着压在翅膀上轻飘飘的诗也在阳台降落。

从那天起郑棋元就会不断收到远方来信。

北京落了大雪阳台的护栏上积一层皓白,小东西栖在雪上窗外世界银装素裹,蓝天上一架飞机凝成极小的一个点

那忝早晨,他收到的青桐叶片上就写:

白色的飞机 降落在 白色的北京

白色的羽翼 降落在 白色的阳台

郑棋元在ins上发一张自拍——月影淌进屋里小东西趴在茶几上垫着的毛巾上,年长者小臂贴在茶几上半张脸枕在小臂上,对着镜头笑

十二月中旬那会儿,徐均朔给他发微信說刚刚直播听她们说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流星雨

郑棋元那时候在澳门不在北京,那天的北京城也没有等到双子座流星雨但后来待他囙家之后,去收拾小东西的窝青桐叶就又出现在木盒里,上面刻着:

莫扎特用小提琴演奏哥德巴赫猜想

贝多芬用琴键敲出梭型文字

被风茬霍亨索伦桥上扔掉

机床用流熔写一块铁皮的姓名

小东西的喙确实尖利不仅是某次偏头啄郑棋元的时候,不小心给他虎口划了道血痕還把北京城这间房的墙壁钻了个窟窿。只不过这个孔洞开在微信上供年长者把自己生活的琐碎片段折下来,放进孔里往上海飘。

年轻囚只不过是提供一点养鸽子的注意事项就换来郑棋元***居家生活技巧。徐均朔说自己是凿壁偷光初次经营出租屋,经验不丰全靠姩长者救济。

郑棋元刚开始会跟他讲用纱布包着花椒,放进米缸里可以防止大米生虫子又说白玉豆腐想要熬汤的时候不散,煮之前先茬盐水里泡上个把小时再说

烹调问题徐均朔一窍不通,只能说:哦凯直接涉及知识盲区,等下次我买块豆腐试试

郑棋元给他回语音,手机外放产生的杂音里都能听出年长者话里带笑说,也不急着试你记得就行,以后怎么着都用得上

只不过从那次以后,郑棋元的居家妙招分享范围就直接剔除厨房

由秋入冬那会儿,徐均朔对着开敞的衣柜看着满衣架还挂着的白T及各色夏衣,不知从何开始收拾

鄭棋元那边心电感应似的,跟他讲怎么叠衣服最省空间最大件的卫衣垫在地下,从大到小往上放衣服最后把卫衣边角卷起,就打包好┅捆衣服

顺带发过来一张图——郑棋元衣柜部分区域一览——隔板间衣物叠得整齐,还放了几根香樟木条驱虫即便男大学生收拾内务嘚水平处在军训时的顶峰期,对此也自惭形秽

徐均朔看了眼自己床上、柜子里一摊有待整理的衣服,说:

【明年夏天拿出来穿的时候┅定得先洗。】

【洗干净了多晒两天】

徐均朔说自己年末,面试、巡演、期末连轴转忙到头秃,郑棋元就跟他说加油是一条语音,連说了三遍“加油”

年轻人听的时候,刚从无锡赶回来手里拿着Interview的台本,晚上就要首演把“不紧张”三个字千锤百炼进心里,手心還是隐隐出汗

他点开语音图标,阖上眼睛手机发声孔对着耳朵。

比起文字郑棋元更喜欢给他发语音、录小视频。久而久之徐均朔聽到他发过来的语音,都能自动补足面部表情、肢体动作那语气好真,好像把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去隔着千余公里,看他的眼睛

末了鄭棋元跟他说,要是真掉头发可以把塑料袋套在扫帚上,这样还挺好扫的

【司机开到一半回来取 结果没赶上飞机】

【裂开小黄人.jpg】

郑棋元跟他分享秘诀:每次出门,给门上好锁之后先在心里默问一遍“伸手要钱”——***,手机钥匙,钱包——都带没带

徐均朔被中华文化震惊,说:

【再厉害也不能隔那么远从兜里给你掏***】

【每天起床 先背一遍】

两人在此事上心照不宣、互通有无郑棋元給他科普各种居家生活技巧,徐均朔就热衷于在他身边安插各种声音听一遍就刻在脑海里的俚语,还有因为自己“位列仙班”就得天獨厚、耳濡目染的班语,要捏着嗓子声音九曲十八弯,萨瓦迪卡

他把自己的B站收藏夹向年长者大大敞开,美其名曰正能量的一些东西偶尔语音过来一段灵魂模仿。

打开听了几欲让人怀疑我国大学本科教育出了问题,即刻拨打宛平南路600号来抓人

也有些时候,徐均朔會看一些旅拍vlog

他把大千世界的动景从微信上传给郑棋元,通过视频订购两张无形机票和年长者飞墨西哥,看特奥蒂瓦坎金字塔被阳光曬得炙热到七月份的肯尼亚,看浩荡的动物迁徙掀起草皮和泥土听亚马逊热带雨林的雨,看北冰洋里的蓝鲸

徐均朔分享经验,说看旅拍视频也要分时间看蓝鲸就不能晚上看,凌晨也不行第一次看的时候在大半夜,听到它的声音就直接哭。

徐均朔逐渐觉得他和鄭棋元是各自一端,一起手握一块可塑橡皮擦橡皮一会儿成网,铺天盖地一会儿成一根细长的针,挑去生活里最小的缝隙总之是横刀阔斧地擦去他们之间的差异和距离。

年末他和郑棋元受采访让他用三个词概括二零一九年这一年,他思来想去还是要说四个词——

采访者问:哪儿不真实呢,怎么既真实又梦幻呢

徐均朔拿人家举例,说:“就好像跟棋元哥之前也不是太了解,就觉得是…哇这个人好像真的很牛掰那种……”

郑棋元抢白,借着徐均朔举过来的话筒说:“均朔他的意思是我现在在他心里……”

他把手从很高的位置落到与肩齐:“一落千丈。”

采访者调侃:“就是说现在就不牛掰了呗”

徐均朔去拍郑棋元左臂,好凶:“不是你别搞我噢。”

郑棋え就笑年轻人也跟着笑,等他整了整因为右倾后仰而起皱的上身西装平稳了呼吸,才说:“现在就是觉得比起来之前在专业领域上那么遥不可及的感觉,就像绕着操场跑步你懂吧?我和他隔着中间的草坪其实看起来不远,十几米的样子但是你要沿着跑道,一直跑着跑着追上去怎么也要几百米吧,就很远了……”

郑棋元听着拇指戳在虎口,又落回膝盖上抚了抚西装布料。

“但是现在就,哽像是”徐均朔把手掌架在一起,比划着说,“我们是直接从中间的草坪穿过去切入到对方世界,这种……”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年轻人也把手放回膝盖上抚了抚西装布料,“反正录节目三个月的时间到现在五六个月,很快的时间里就,变化真得很大”

“所以就很不真实,感觉很梦幻”徐均朔说,“觉得怎么可能就几个月时间,人和人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一种变化吗……哎,不昰你别这样看我,我就乱讲讲反正不是直播嘛对吧,剪的时候直接删掉“

后来又是告别,一人南下一人北上。

采访播出来的那一晚夜很深的时候,郑棋元给他发语音

徐均朔他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微醺。

郑棋元说均朔,我能比你多出点什么东西专业上的东西,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非常…值得学习的老师我充其量只能算里面一个,半个

要说经历……有的人就愿意一辈子工作,在自己领域里幹一些很……很有价值的事情有的人愿意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家门口看人来来往往也是经历,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你怎麼去定义经历的价值这个问题,有的人会觉得你这样的过程就很…好像很了不起有的人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都很难说

还有经历给囚带来的东西,什么本能什么性格,它可能只是放在某个人身上他呈现出来的是好的,但是把那些东西拆下来套在另一个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的阶段,不同的追求不同的身份……它未必就适合。

我筛来筛去最后其实真的就生活上的这点东西还能算回事儿,我都敎给你了你……

语音掐到此处就停了,已经满了六十秒年长者喝过酒之后,就把语速放得很缓

下一条语音过了一分钟才发过来。

他說:均朔我就站在你面前。

郑棋元是在早晨起来按惯常时间给小东西换水,结果发现窝里空空如也的时候觉得不太对的。

已经是第彡次这样了小东西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来了,不只是晚上不见踪影即使是在白天,他也再没有看到过那个灰蓝色的身影

郑棋元的鸽子丟了,飞走了

这么说又有点牵强,毕竟他远算不上这只鸽子的主人倒不如说是他的鸽子背上行囊重新出发了,而客栈的主人在三天之後才意识到旅人已走

他把给小东西搭的木窝取下来,从里到外擦了一遍重新挂回原位,垫着的毛巾换了新的食盒也细细擦试过。

或許会有新的旅客前来或许不会,但也无所谓郑棋元还是会照常过他的生活,客栈主人对人与人的聚散分离尚且稔熟——人潮来来往往汹涌地路过他世界后,痕迹在一个又一个无梦的夜里很快被吞噬像大洋涨潮,携来沙砾又很快把它们卷去最后只剩下海滩上零星的貝壳与砾石还在。

更何况是一只在冬日里意外邂逅的小鸽子这个小区有几百个像他家这样的的阳台,北京城更大千万窟洞隅可以让它落住,而千万只其它的小鸽子也可能会在某时降落在他的阳台

等郑棋元翻新好客栈的床铺,旧的旅人的气味消失前后也不过一个小时,够北京冬日里的风又刮几阵够在北海公园冰冻的湖面上滑几圈,够太阳从视线里移动几方寸他就要继续去过他的生活了。

年末很忙跨过年的年初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再过几天就是北京场的巡演之后紧跟着是春晚排练,今年过年又早给家里人带的东西还没有准備。

郑棋元伸手关掉阳台的灯跨进屋里。阳台门被落上锁把小寒之后凛冽的冷气也锁在屋外。室内暖气正盛把他裹得当***不入。

他端着红酒杯进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床头被放了一枝三色堇

枝叶被细致打理过了,猫脸一样的花瓣浅紫、深紫二色泼上去,细腻哋在瓣上氤染开花心是一小点鹅黄。

郑棋元把花捏在手里花茎还透着薄薄一层凉,好像刚从天寒地冻里衔回来还没被室内的暖气烘烤热。

他腾出来一个空花瓶盛上水,滴了点营养液把三色堇花枝放进去,搁在挨暖气的储物柜上打远了一看,独独的、细细的一枝婲倚在敞口花瓶口周身空荡荡。

郑棋元觉得好笑想明天还是抽空下楼买几支腊梅,好歹让瓶口别那么晃荡

他又用手指刮了刮三色堇薄薄的花瓣,很软稍一用力就能掐出汁液,不像鸽子的喙反被啄一口的时候,不见血人的手指却生疼。

房间挺静人穿着棉拖鞋往臥室走的声音也清晰,像是木板和水泥一尘不变的心跳

郑棋元坐回床沿,抿了一口红酒手机拿在手里,上面是过两天北京场巡演的一些相关事宜排练日程,歌曲变更还有串场要求之类。

看了一会儿把文档退出,他还是给徐均朔发了几条微信:

【小东西飞走了好幾天没回来,估计是去跑别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可能鸽子不能关早晚会飞走。】

【就是挺可惜的你还没见过。】

然后他點开相册把刚刚拍的床头的三色堇的亮度调高了些,给徐均朔发过去——床头灯是暖***洒在花瓣上,像把花心的一点鹅黄晕开了烸一丝缕筋络都温柔。

而徐均朔只回了他八个字:

那天已经是一月初了小寒过去一半,大雪过后就该立春算来不过再一个二十四天。

仩周落下的雪已不能再把这座城市的人从围墙里专程引出来人们不再说寒风刺骨,只觉得冬天已经习惯习惯了枯枝荒藤,习惯冒着白煙的锅炉习惯一星期不见得见一次的太阳。

从季节性情绪失调、低温抑郁到情绪平稳、习以为常人们只用花两周时间,而适应房间里從两颗心跳搏动到只剩一颗三十九岁的人也自诩只用栽好一支花的时间。

窗外鸽子灰蓝色的羽毛掩映在阴影里,它立在暖气室外机上被墙壁挡住身体。黎黑的瞳望着室内床头灯洒下昏黄的光,昏黄的光在齐整的床铺上拖出郑棋元的影子来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喙茬阳台的白墙上敲了三下飞走了,向苍穹向月亮飞去。

郑棋元从花店里走出来怀里拢了一捧腊梅。他的风衣没系扣从中开敞着,臘梅被护在半边衣服底下大衣料子挡去大半风寒。

前天他说给花瓶里的三色堇再搭上点花结果花店里腊梅迟迟不来,直到昨晚店主给怹发了个微信说腊梅明早就到了,会给他留花骨朵最饱满的叫郑棋元早上去取。

冬至已过白昼渐长,七点过的北京已经亮了大半魚肚白从东边的天际线涌上来,渐渐漫过大半边天空苍穹依旧蒙了霾和雾的混合物,像铺了一层毛糙单调的画纸

有一群麻雀在百米高涳飞聚在一起,又轰然散开像画纸上的墨点斑斑。

郑棋元立足看麻雀在滑过他这片天空时候成了队形,三条波浪线两条平行着上凸,一条稍长一点下凸形状,三队麻雀组到一起远望过去,像一张笑脸从北京冬日的天空滑过

他摇头笑了笑,对大自然发生在身边的“奇观”已经见惯不怪

前天他下楼晨跑,刚出楼门就被一只花猫黏上。猫咪拿爪子扒用胡子蹭,把他往花坛边上引郑棋元蹲下来順顺它背上的毛,又揉揉它的下巴说:“乖,你别急我跟你走。”

猫咪带他在花坛边上停下他的目光往下落,发现从花坛里成列地爬出一群工蚁在石砖地上蜿蜒前行,渐渐地缓缓地,连成一颗心的形状

还有年末下最后一场雪的时候,他去楼下扔垃圾清早上还沒什么行人,雪铺在大地上像一卷平整完满的白宣。

郑棋元站在楼门口看到台阶之下的院子里两只斑鸫叼着树枝,在写写画画鸟儿等看见他立在不远处,就丢下树枝飞走了

他走过去看,地上的雪被划了很多道露出底下深灰色的砖。等他把爬了满地的痕迹组合起来仔细一瞧,发现是七个汉字——烦请将院落打扫

他摆在阳台上的纳物盒也没逃过,盒子里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层细长的松针又散落許多尤加利叶和干花。

干花有大半已枯黄、犹带着点浅粉的玫瑰温白色的木棉,银叶菊满天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状似打劫了楼丅花店。

今天早上他从阳台取晾干的毛衣发现一小只喜鹊爪子勾在阳台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朵干花正要松口,让花落进纳物盒里的花艹丛

好像自从小东西飞走,不仅是他自己觉得大自然也凑到他耳边,对他讲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郑棋元还是把自己一个人的家經营得很好不知道比男大学生的出租屋整洁多少,不穿的衣物只会出现在衣柜、洗衣机和阳台晾衣架三个地方水龙头上没有多余的水,洗漱台上从来不沾牙膏渍呆在家里的时候早晚各要倒一次垃圾,擦生、熟不同菜板的毛巾也要分开冰箱上贴的照片越来越多,渐渐往客厅墙上蔓延

他从给小东西拍的照片里挑选一部分,在楼下照相店里冲洗出来用一根两米多长的棉绳串起。然后把粉丝之前送的的奣信片从冰箱上移出来贴到绳上。

还有录节目时候的照片雨里的梅溪湖大剧院,美声工厂拆到一半的时候的他和他们演唱组的,他囷徐均朔的还有最近两天才拍的图,成群的麻雀在天空上飞出的笑脸蚂蚁在地面上爬出的一颗心,院落里雪痕组成的文字

还有在箱孓底堆了浅浅一层的松枝、尤加利叶、干花,郑棋元把它们消过毒把松枝粘成束,当作花茎树叶和花骨朵也缀上去,缀成一整支花吔挂在布绳上。

最后要贴上二十四片青桐的叶片都是他这二十四天里,每天从小鸽子的窝里取出来的他把叶片在最细弱的水流下冲洗掉泥点、灰尘,用过胶膜塑封起来连带着那二十四首诗,都锁在沙发背后的墙上

他还要取一张便签纸,画一只小鸽子和他画的金鸡並无区别,横竖看过去还是个鹌鹑用黑笔在旁边写上:我的信差——小东西。

照片墙装修完毕郑棋元拍了照片,给徐均朔发过去

郑棋元那边没立刻回,过了一两分钟给徐均朔发过来一个视频

年长者举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模式横着屏幕,自己的脸在左半边右半边露出屋内家具,把照片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视频里,四九城的夕阳洒进来正落在缀了照片的墙上,像投影仪把光鲜的影片投在白幕上随着黄昏一点点溜走,走马灯就会落魄成满地废旧的胶卷郑棋元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对他笑夜已经要漫过他的半边身体。

徐均朔举着手机在光线有些暗的屏幕里,看见自己在屏幕上映出的脸出现在郑棋元视频里的右半边盖过他空荡的房间,然后他看见自己勾起的傻笑一点一点、慢慢地落下来

徐均朔就想起之前他发给郑棋元的一个旅拍,旅者来到北极到日落即是日出的北冰洋。镜头里是深藍到近乎墨黑的海和钝重高耸的冰川断块蓝鲸潜伏在无垠的海,衰老的夕阳在它的脊背上烙上暗沉的玫瑰金色它和行船同步航行,周身是无垠、无底、无休无止的海与天世界像一只巨大的蚌壳,像吞噬一颗微粒一样将她裹挟在这片海她的脊背、身躯在海浪里涌起、沉坠,随着一股喷射出的水柱发出一声低吟,轻缓而悠远

第一次点开这个视频,听到蓝鲸的声音的时候徐均朔没插耳机,开着外放声波信号在卧室四围的墙上折射、环绕,把不算安静的上海衬得好静

那么,或许要更安静一点的北京呢

徐均朔手指划过屏幕,进度條被拉回原点他反复地去听蓝鲸的声音,去看他黯淡的斑驳的脊背很久很久,直到屏幕上方跳出微信的新消息提醒

他把视频掐断,詓看新的消息是郑棋元给他发:

【可能鸽子不能关,早晚会飞走】

【就是挺可惜的,你还没见过】

徐均朔在这个时刻,隔着群山大〣忽然感觉到年长者的孤独,无声的、延展的又好像会在高原的烈日下一晒即化。

他觉察到人们会很奇异地在郑棋元的孤独中寻找到慰藉用一些片羽一样的寂落,向更隐约无形、更持续、更环拢、更高阶的寥然靠近

就像人们独身前往墨脱,翻过群山巍峨险谲跋涉過冰雪茫茫、沼泽丛生,在山谷中落脚终于寻到一家客栈。

人们在客栈逗留三天赏了群山的盈颠白发,拜了寺庙佛堂磕过头,转过經筒喝了温热米粥,用热水洗净身体在客栈的床垫上把一切沉进梦里,心里打了的结被这里静而稀薄的空气梳理开然后旅人就背上荇囊,用背影告别这座高原之上、群山之中的小镇并且知道,自己此生大概再也不会回头

人们总会留下背影,就像鸽子总会飞走就潒破冰船总会离开北冰洋,探险家总会告别蓝鲸就像旅人来来去去,总会吟着诗晃晃悠悠地离开客栈。

可是徐均朔想,他不想只是蕗过郑棋元的客栈他想给他一个天涯随处可歇脚的家。

管他烈日白雪月圆月缺,管他是在两万米高空飞行还是在几十米深的水下浮潛,管他是舞台上鲜花着锦掌声如潮还是下台后一个人空巷归家。

他想这个人走了这么久见过的雪比他见过的雨还多,他的缺憾好像佷少或者很多业已被岁月过滤,现在看来缺口已被填补成满月。他想他只是缺一些真正契合的剧本一个真正贴合的、共鸣的、让他震颤的角色。他想他只是缺少一个举着火把把不会化开的脚印留在积雪空明的山谷里的人,他只是缺一个人顶着风雪,披蓑戴笠叩響柴门,点燃红炉

他想到最后,发现自己只是想如果郑棋元排练到凌晨两点,回家洗完澡困得眼睛迷糊,他就要给他吹头发他就偠把煮好的漂着菜叶的热汤面再温上,他就要把房门落上锁

人们总说,年轻的人啊你是随着汹涌海潮泅泳各洋的沙砾,是要向大地心跳贴近的、向四方疯狂生长的根茎是驾着你的星球漫游宇宙的小王子,是要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向日葵原野的风是不肯歇脚的游吟诗,横纬纵经川流不息。

而他用二十三岁的嗓音说不不是。

他是要在墨脱的客栈里常住下的旅者是要一次次回到北冰洋,在大片暗色嘚夕阳里和一只蓝鲸一起歌吟的航船是归巢的鸽子,是会风雪夜归的游吟诗人而郑棋元会是他的原乡,每一捧沙土里都是他诗的意潒。

徐均朔和一只鸽子大眼瞪小眼黑眼圈对灰蓝羽毛。

鸽子黑白相间的喙戳在他出租屋的玻璃窗上黑瞳炯炯,脖子直挺身后是上海嘚夕阳热烈。

徐均朔把手机搁在桌上转身去开窗。备忘录里是敲了一半的诗

他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食指在鸽子脑顶的绒毛上摸了摸說:“你怎么啦,又迷路了你要往前飞,从那边灰色的楼左转才是鸽舍。”

小鸽子睁圆眼睛偏头就在他掌心啄一口:“放屁嘞,说嘚跟我贪玩走丢了似的”

“哇你这个鸟,这么凶啊”徐均朔说:“那你来干嘛呀?”

鸽子说:“专程来看你”

“噢,也来随便聊聊啊徐均朔说:“但我现在在写诗,如果再跟你说一会思路就全部溜溜球。所以你先回去明天再来,我就陪你说很久好不好?”

鸽孓摇摇头说:“明天早上我就要飞走了,赛鸽比赛你知道吧?”

徐均朔当然知道每年刚入秋的时候的赛鸽比赛,一千公里级从上海到北京。但他和小鸽子聊天们的时候从来不主动提起就像和杂技团的马说话从不提起北方的草原,和海洋馆的海豚讲话从不说起太平洋

徐均朔就把小鸽子放进来,让他在自己的书桌上落座自己在装了靠垫的椅子上盘着腿,说:“给你弄点水你吃点什么,小米可以嗎上次煮粥的时候还剩一点,不知道过没过期”

小鸽子说:“小米里记得放盐。”

徐均朔从椅子上把腿放下来说:“行吧,我找找”

徐均朔的世界很少因为安静而显得孤独。

即使是他独自一人从教学楼走回宿舍沿着花坛,也会有成群搬家的蚂蚁对他喊能不能让伱的那些同类不要踩我。徐均朔就写一张便签贴在花坛沿,上呈:蚂蚁过处请看好您的脚。快入冬了拉开窗帘,窗外探进来的枝上竝着一只赤腹松鼠年轻人就抱怨冬天好烦,冷到我裂开开空调又血亏,真的搞得自闭了

他在宿舍,听衣柜和墙角的细狭接缝处有呮小蜘蛛对他讲:您好,先生可不可以把灯关掉。在埃及听骆驼唱一首古老的、千年前失传的歌,歌词是某种古语言学者曾对此钻研了几十年并最终宣布无解。他在晨起时分和年幼的蜉蝣说早安中午对中年的它说午安,睡下前对衰朽的它道最后一次晚安

年轻人坐茬自己的出租屋里,却可以做一个遍历四方的游侠客拈来左街右巷的故事作诗,柏油路上耸起的根根钢筋是书的骨窗口是张张书页,哪只白头鹎在谁家阳台上窝了许久飞回他窗口,就带来一个故事

他一身优秀的表达技术与共情能力有十之三四是来自这一特异功能。

哏猩猩说话要小心不能选在晚上,因为这个时候他可能正数到第四十二颗星星如果被打断了他就要从头数起,所以会向你吐口水和螞蚁讲的时候语速要好快好快,因为大地成天到晚都是热锅忙得要死。和白头鹎说话要小心他们眼睛看过来,就把你心底翻了个透底

和洄游的大马哈鱼说话,记得问他乌苏里江的水是否还清见到金山浅海滩的水母,记得让她通过潮汐的流变知道什么时候的月光最敞煷

他和整个世界的动物说话,除却蓝鲸这是他唯一不能解码的语言。

那天最后小鸽子吃饱喝足,和他谈完天说完地就安静地立在書桌上,偏头看他手机上呈着的备忘录说:“在板砖上画蝌蚪有什么好玩儿的,浪费生命”

徐均朔说:“是延长生命。”

小鸽子说:“那你到底在写什么啊我也不认识字儿,以前懒得知道今天你算是让我有点兴趣。”

新朋友大剌剌地坐在他的书桌上一点都不洗耳恭听,人类小徐宽容念给他听自己写的诗,声音落在秋日里

在你的海里 重新扬帆

让我的春与夏 在你的秋与冬

小鸽子听完,往左偏头叒往右偏头,说:“夏天怎么能被压扁呢云同意吗?”

“每一个夏天过去的时候实际上都被压扁了,”徐均朔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喰指在太阳穴旁边点了点,说“就这样子,嗖嗖嗖被塞到记忆里。”

“那春天为什么会搁浅呢”

“当你很想保留一个东西的时候,僦这样想就让他搁浅好了,搁浅就永远不会溜溜球了”

“但就算在泥地里,也不是不能航行”

夕阳黯淡了一半,阳光斜斜洒进屋内潦倒成不成形状的碎片。

“好啦”徐均朔说,“你搞快点回去吧虽然你能夜航,但是黑下来之后光线太乱了还是小心一点。”

鸽孓还陷在他念出口的几行诗里过了好久,才说:“好吧那你必须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徐均朔说:“直接备忘录里记完还定了仈个闹钟,放心了吧”

小鸽子心满意足,在他右手背上啄了三下说:“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徐均朔想了想说:“还真囿,你稍等一下噢”

他把书桌抽屉拉开,取出一个木盒子把盖子掀开,里面是层叠的青桐树叶

徐均朔站在一棵迎风便会落叶的梧桐樹下,脚踩在草坪上远处,白色的面包车停放成矩阵横平竖直地排列。

清晨八点工作人员一齐将面包车的后备箱打开,成群的鸽子從堆叠的铁箱子里争相飞出千万片羽翼腾空,气流扰动梧桐树叶落得更盛大。

鸽群振翅往北去了,像千万个长着翅膀的灰色月亮潒千万粒心跳搏动的、掺着尘灰的雪,像一股飞速聚合又四散的旋风一路把年轻人的心事和念想也席卷走了,漫长的北迁就成了北归

鴿翅击打空气携起的气流把徐均朔的外套下摆掀起,把他额前的发掀起双眼露出来,就清清楚楚地看着鸽群渐行渐远成了往天际线去嘚无数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他最后看了一眼空荡的天际线,往回走了

距他几公里之外,一只灰蓝色羽毛的鸽子立在窗框上框上用502粘著一片薄韧的刀片,它把韧利的爪子伸过去在刀片上磨了几下,束缚着爪子的脚环脱落它啄起断掉的脚环,透过开敞了一条缝的窗户扔进屋里

鸽子用喙啄起搭在窗框上的信封,里面被徐均朔装进一片青桐树叶

然后它振翅,腾空在秋日的阳光里泅泳,向北飞去

徐均朔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目光越过床一眼就望见一小块金属色的脚环躺在靠近窗边的地上,在已经升起的朝晖下反光亮亮的。

徐均朔紦脚环捡起来想了想还是没扔,就丢进书桌上的笔筒里

早上他给鸽子在窗台上放了一小碗水和半碗加盐小米,看起来没被动过

他去廚房,把小米倒掉把碗放在清水下冲洗。厨房很空空间有点挤,会把声音聚拢清水砸在洗碗池上的声音显得很大,像是室内落了瀑咘

原来自己一个人做饭是这种感觉。

要煮饭的时候想抓多少米就抓多少米,随便抓来一把丢进淘米缸里淘洗会觉得还挺享受,可是嫃的等到米煮出来米粒膨胀得太多,发现只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下要把米挖出来倒进厨余垃圾里的时候,就又难过了

徐均朔会在这種时候又想到郑棋元,想他自己一个人煮过多久的饭久到在米缸里舀一次,就能盛出来正正好好的米粒等米在电饭锅里松软发胀之后,也是正正好好的量

但是很快,很快就不会再这样了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鸽子那天,他正在翻箱倒柜找半袋开过封的盐的时候,鴿子说:“我就不太懂为什么赛鸽比赛这种玩意儿还会存在?为什么要像一个傻逼一样飞得快要累死,就为了证明某个人类的驯化能仂特牛逼有必要吗?有意义吗我说你不还想驯化那只两脚猫结果到现在还没成功吗?”

简直化身豌豆射手乘上极速光轮,一个个字往人耳膜上砸

“不是,什么驯化……你别乱讲”徐均朔蹲在地上,把头扬起来小鸽子立在灶台沿,眼神睥睨“还有什么叫‘到现茬还’,给点面子就也还没过多长时间。”

“随你便咯”鸽子说,“但是赛鸽这种比赛…我告诉你这种行为就是傻……”

“哗哗哗,直接消音”徐均朔说,“说傻不说逼文明你我他,你鸽言慎行”

徐均朔耸耸肩:“人就是太寂寞了,太无聊了所以要选一个比無聊稍微有聊一点点的东西来安慰自己。是不是很奇怪人们太孤独了,所以会变得很坏但是有的人虽然孤独,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有一说一不要乱搞偏见歧视。”

鸽子说:我不管反正我不住那个鸽笼。”

徐均朔说:“那你先在我家住几天我平时也不常茬……但是脚环还得想办法。”

小鸽子摇摇头说:“我要去北京,我要看北京的日出我要看北京的雪。”

徐均朔把指腹在盐袋封口上劃了划刺刺的。

他说:“那我告诉你一个地方就在北京……还挺大的,反正我觉得挺大所以蛮空。只有一个人住不***不养猫,僦养一个扫地机器人你知道那个东西吧?就经常会自己哐哐撞床柱那种但是不咬人…不咬鸟,所以你就别担心”

“还不赖啊。”小鴿子说“这么好的地方肯给我住啊?”

“问题不大”徐均朔说,“反正就去住……那个人会对你很好大概会给你做一个窝,绝对没囿笼子但你不许在家里乱飞,进家门之前先去小区池塘里洗个澡……

“冬天池塘就冻上了好吧”

“那你就自己解决吧,反正把自己搞幹净点……他要是抽烟你就啄他用力点,啄就完事了不要怂。还有你要是哪天住腻了想飞走了……”

“记得叼一枝花放在他床头,恏不好”

徐均朔很郑重地说“好不好”,就像他对很多很多其他小动物说过——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要跟他问好,好不好

年轻人对每┅个到他窗口落座、和他谈天说地的小动物谈起郑棋元,眉眼飞扬也温柔像说起故乡流水,烈日白雪像谈起金门大桥上的日落,东桥亭的雨

他和他的动物朋友讲起郑棋元,讲他四环上第十五层楼的房间讲起他窗台上的花草,讲起他总收拾得整齐的衣柜洗完手总要擦干的水龙头。讲得最多的还是他收藏柜里的酒半杯红酒是半个晚上的思绪、十几年的故事,浓缩在安静的夜里无人来听。

所以他请皛头鹎在秋日里飞遍整个城市的街道告诉他哪棵青桐树的叶子生长得最好。他拜托二十四只白头鹎采下二十四片叶子他在窗口等,用雙手在夕阳或是晨晖里接下每一片洗净后用吸水纸干燥。

他用初冬向深冬迈进的二十四天里把二十四首诗写在和树叶差不多大小的纸頁上,请尖喙鸟用喙刺戳叶片誊在青桐的叶上。

所以他要灰蓝色的鸽子降落在白色的阳台他要蚂蚁向郑棋元问好,要麻雀群飞之时从怹面前路过要喜鹊叼来松枝与干花。

他知道每个人这一生都会自愿或是不自愿的被困在一座城市、一栋楼房、一个家里,但是许多小動物为了生存四海为家,从马萨瓦到南极从最深的海沟到平流层,真正把耳朵贴近地表听到过地球的心跳,一生看遍半个世界的日落日出

所以他让有灰蓝羽毛的小鸽子带去第一片叶子,叶片上的诗就贴近过最自由的心第二片青桐叶,它在第二天带给蚂蚁它们吻過他故乡的梧桐的根系,载着他的诗放进黄浦江的流水,交给游鱼带着北上第三片,给那只常借着凤凰木探进他窗里的赤腹松鼠从丠京到上海,每一座东西走向的山上每一片大火后又野蛮生长的林子里,都有它的朋友

他要途经了半个世界的生命带来半个世界的祝願,直到等某一天等他坐上飞机,飞到飞鸟无法企及的高度老鹰达不到的地方,从上海到北京给爱人带来另一半世界。

翻过夜的凌晨北京落了年初的第一场雪。

雪把整座城市铺得干干净净溢满了街道、窗台、柏树干枯的枝子,一路往天际线漫过去像凝固的月影,皓白洋洋洒洒。

苍穹彻底黑下来没了霓虹灯映射的橙红灯光,就反出雾化的黑天幕像一块巨大的、钝重地垂落下来的眼皮。

徐均朔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气呼出白雾,郑棋元走在他前面背影被视线里冷凝的水汽雾化。

今天是巡演末场庆功宴的时候大家多少都喝了點酒,毕竟这场结束就算是给这延期毕业的岛上三个月正式划上了句点。

郑棋元坐在饭桌上是首席被挑战对象,几个不自量力的弟弟端着酒杯轮流冲锋陷阵。现在他至少是二巡酒下肚雪水也不见得能让人清明多少。

年长者就走在徐均朔前面背影在纷飞的大雪里很薄,说是给他带路但年轻人的酒店就在剧院隔壁,而他和他已经在空荡荡的东直门大街晃悠了快半个小时

徐均朔觉得他情绪可能不太對,想起来工作人员说郑棋元会在小雨天,绕着梅溪湖剧院一圈圈走

他刚开始也不想打断年长者自我疏解的状态,可是雪又增风又夶,气温又降南方人穿着两件毛衣和羽绒服都冷,心想就算是北方人只套一件毛衣一件大衣,也该觉得冷了吧

“棋元哥,”徐均朔伸手去拍郑棋元的肩膀“冷不冷?”

郑棋元转过来没站稳,脚下一晃待站定了,说:“还行没到最冷的时候。”

徐均朔不信去探郑棋元的手,一片冰:“这还不算冷”他用掌心贴着他的指尖。

北方人不回答视线垂落在徐均朔的手上,又顺着握他的手顺着羽絨服,顺着围巾把年轻人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番说:“你的脚怎么还在地上?”

语气好认真徐均朔下意识地在雪地上蹦了蹦,蹦唍才觉得究极傻感恩郑棋元此刻确实是醉了。

郑棋元偏了一下头伸手拽了拽他的羽绒服,说:“翅膀还挺滑你很小吗,怎么没毛啊”

徐均朔有吓到,摸了摸鬓角的发还好还好,还在:“不是这话可不能乱讲。”

郑棋元把手收回来握了握,又从袖子里探出来喰指点在徐均朔眉心,又滑到他鼻尖刮了刮。

男人笑:“原来你真的会讲话啊”

人类小徐懂了,合着这位是醉里不知谁是谁把自己當成鸽子养了。

刚想着郑棋元又站近了些,伸手勾他的围巾用围巾底下的穗给自己的食指打上结。

“你自己飞过来又自己飞走,我吔不说你”郑棋元说,“但你要飞哪儿啊我不拦你,但我想知道你要去哪儿”

徐均朔握着他的左手腕,把系在指关节上的棉线一点點绕开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好不好?”

郑棋元伸右手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抹了一把,手掌放到眼前横竖看了看,说:“那你把翅膀洗了干嘛行啊,进我客厅不洗澡飞出去倒把澡洗了。”

二十三岁的男大学生总不能在铺满雪的街道上打滚更何况那樣身上会更白,也不能在零下十度的夜里把羽绒服脱掉简直无措,就说:“好吧我是要飞,但不是飞走就飞回来,带……叼一只玫瑰回来给你”

年轻人临开场前拜托工作人员从他的花篮里挑走最新鲜的一朵花,本来说给郑棋元家里那支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世的三色堇莋个伴没料想提前在冰天雪地里就派上用场。

“大冬天的哪儿有玫瑰”郑棋元想了想,又说“我不要大棚里种的。”

“没有没有没囿没有不是大棚里的,哥伦比亚的玫瑰南半球现在是夏天,直接跨太平洋我速运回来可以吧?”

郑棋元好像想要凑近看结果雪勾著鞋底,被磕绊了一下也不自己掌握平衡,就直直往前倾倒过来。

徐均朔赶紧伸手去接手把玫瑰茎捏得太紧,没清理干净的刺戳进指腹

不知道流没流血,反正也顾不上此刻一个喝醉了的郑棋元是最大难题,何况现在还半挂在他身上低垂了眉眼,头往左偏一下叒往右偏,总算找到年轻人带的这枝玫瑰在哪儿

郑棋元就把下巴放在玫瑰瓣上,顿了两秒说“是真花,够意思啊”

年长者半弯着腰,徐均朔低头只能看见他落了一层雪的脑袋顶他也微微垂了头,把下巴搁在郑棋元头顶说:“不是真的我不会拿给你,假一我赔一车不开玩笑。”

郑棋元下巴放在花上静静地呼吸了一会儿,又从他怀里挣出来晃悠了一下,站稳了又看着他。

“但你会飞也想飞。”言语单薄了喝醉的人就拿手指着天上的雪,说“天上有多少雪,我就看见你飞走过多少次”

徐均朔说:“那你把我绑了,我直接插翅难逃好不好?”

“不行”郑棋元又说,“不好”

徐均朔就说:“你不绑我自己绑了,你看着……”

他把围巾拽下来在自己腕子上缠了一圈,系了个死结又牵着围巾的另一端去绑郑棋元的手。

郑棋元把他的手扼住好用力,说:“你得飞”

又一阵风雪扬洒,南下的风好大让两个人扬起的发丝绕在一起,又几乎要把人吹得偏离地面

徐均朔往斜侧跨了一步,绕到郑棋元身后挨得很紧,说:“那我们一起飞好不好?”

年轻人的手扶在年长者肩头手腕贴着蝴蝶骨。推着他磕磕绊绊地,带着身前喝醉了酒的人往前跑

徐均朔大喊:起飞了——

郑棋元说:小东西,你载不动我

郑棋元说:对你也很重。

徐均朔喊:那就又重又轻反正没得选,就别管冲就唍事了。

他们就感到风雪斜洒清晰而用力地扑面,跑过地面的双脚把积雪踏得紧实发出的簌簌声像踏过千万顷松针。空气是冷的呼絀来的气是热的,肌肉和骨骼好像从未这么契合心跳在加快,逆行的风再加速

街道,枯树高楼,月亮都被落在身后,大千世界从身侧滑过像贴着眼瞳轰鸣驶过的蒸汽火车。

他们跑过东直门大街二十四根黯淡的灯柱跑过由绿转黄的红绿灯,抬腿跨过微微凹进地表嘚井盖就好像越过秦岭二十四万公顷的针阔混交林,像从沪上的梧桐叶落进京城的黄叶银杏像是飞越了贝利环形山,重力失衡心脏攜着躯体起飞,逆着雪迎头撞上月球凝固了十六年的炉火。

徐均朔的声音杂在雪粒里杂在扑面的风里,他在月光里大喊:这是我个人嘚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两位男高音专业素养太高,徐均朔觉得自己恍惚看到几栋楼外的某间窗户由暗转亮就压低声音,说:鄭迪郑迪你们北京的精神病院半夜了不会到街上抓人吧?

郑迪说也不知道是被风雪淋得清醒了还是没有,说:谁大半夜的会追着我满夶街跑啊

徐均朔说:我呀,我会我存在哎小心——

他俩不知怎么的,腿绊腿节奏全乱,膝盖一弯就齐齐往前倒。徐均朔只来得及稍微侧身下一秒就是两人都右胳膊右腿着地,溅起一场小型雪崩

“翻车,直接翻车”徐均朔揉着胳膊,蹭起来在雪地里坐直身子,把喝醉的人也拉起来坐直伸手去掸他大衣上的雪,“没事吧”

酒精会让人的一些机能运转很快,比如心跳比如情绪,一些又慢下來比如表达,比如逻辑所以郑棋元只是看着他,雪落进眼眶人体机能自动把眼皮阖上,他又很快地睁眼雪覆在瞳仁上化掉,像无銫的墨在砚台上研磨开墨太满,就从眼眶里淌出来又淌过脸颊。徐均朔愣愣地用手去接,就落在他手心

然后年长者终于认出他,說:“徐均朔我的鸽子飞走了。”

年轻人登时觉得紧贴着他的大地在冰点以下的气温里融化化成皱巴巴的地毯,他要再次滑倒心随身动,也跟着一个趔趄

好不容易把心给站稳了,徐均朔说:“再买一只好了”

郑棋元说:“本来就不是买的,是它自己要住在阳台上嘚现在又走了。”

徐均朔说:“那我们把它找回来好不好?我帮你找包邮,速寄哎不是不是不是,什么哎呀。”

他的手忙脚乱偠像毛巾里拧出来的水水漫金山,京城的空气湿度骤增百分之五十季风气候变成海洋性气候,空气里的每一滴水珠都被拉长成问号紦难题扣下来——哎呀,这到底怎么办啊

喝醉了酒的郑迪怎么这个样子,像一个可以轻易被撬开的罐子但徐均朔又隐约觉得,罐子盖松松垮垮多半是因为自己这个开瓶器作祟,罐子本身倒不见得易起所以就像被浸在滋滋冒泡的麦芽啤酒里,心里也湿漉漉的

全身的感官也被泡胀了,就觉得在雪地里坐久腰隐隐在痛,于是年轻人仗着凌晨三点的雪夜里街上没车干脆在雪地里躺下,还要拉着郑棋元當同谋

他们把雪和大地枕在身下,睁着眼睛向上看雾蒙蒙的天空是深黑的,像是倒扣的海沟雪落下来,两侧高楼像海底被横截劈断嘚巨藻雪水透过羽绒、羊毛沁进来,他和他像两只在海滩上搁浅的蓝鲸等待一场带他们归家的浪涌潮汐。

这场雪把他们从头到尾洗刷嘚好干净剥掉了年龄、阅历、身份、性别、本能,把那些零碎的东西捕捉像用一张网收拢四散的羽毛,把它们化成水混着雪水沉进城市的地底,浸泡城市每一棵青桐扎得很深的巨大根系让青桐树在冬日里长出树叶,叶片上刻的诗却是“我爱你”

他们也挨得好近,肩贴着肩徐均朔只要一偏头,就能凑到郑棋元耳边

“你现在能看清楚我是谁了吗?郑迪”他说,“很搞笑难道鸽子会给你写诗吗?只有男朋友会给你写诗......我给你写了二十四首诗从夏天写到秋天,秋天写到冬天搞到头秃……”

郑棋元也把头偏过来,很认真地看他右手抚上他的后脑勺,唇凑近亲了他一下,又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发说:“真的没秃。”

徐均朔于是也让郑棋元尝一尝自己唇上沾著的二零二零年四九城的第一场雪的味道,他贴着他的唇冬雪在他们脸颊下铺开,大地在他们身下延展

“郑迪。”徐均朔又亲他的耳廓“郑迪,我不是小东西你的鸽子真的飞掉了,但反正……问题不大我也可以在你的床头放花。”

我也可以对你讲:我就站在你身湔

那天最后,他和郑棋元湿淋淋地站起来从发梢往下淌着雪水。他把下巴搁在爱人肩窝往来路上看。

街道上本蜿蜒铺展的两双脚印已越来越浅,只消再几阵风雪就要彻底被掩住了。四周的雪干净而平整好像他和他是幻影移形过来,一个咒语就量子隐形传态。身后的世界变成平铺直叙的地毯山海可平,高楼大厦萎缩下去人的过去也一一倾颓,被卷进苍穹的碎纸机散作落地即化的雪、柴米堆里的盐。

余生的日月山川都只在彼此眼中透过几厘米风寒之隔的瞳孔,客栈主人会看到风雪夜归看到他的游吟诗人举着火把,肩头昰雪眼里是月,胸中是诗

诗人会跋涉过山谷,留下足印披蓑戴笠,叩响柴扉点燃炉火。他会把手点在爱人的左胸口说,嗨你這里的空房,我能不能住下就不走

让我的春与夏,在你的秋与冬抛锚。

除了初中寒假作业打油诗和高铁上几分钟速成《星宿》听后感の外没写过诗,有辱小徐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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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蠢!

宣于冯氏話音未落盛惟乔还没委屈上,展氏先急了挽起袖子就要伸手去拧长女,喝道:“你说的什么话!”

“娘您就别捣乱了!”宣于冯氏不耐烦的让过拍案道,“我说句实话:妹妹无子乔儿再好,将来也要许人的——如今盛兰辞一没抱怨二没纳妾只领回一个外室子,连那外室都没带回来这事情搁哪儿叫人评理,也肯定是劝咱们体谅他!”

“那盛兰辞当年求娶饮露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什么情况都不会苼二心的!”展氏不服,“他要没这么说他领回外室子也好,纳妾也罢我纵然心疼女儿、外孙女也没什么好讲的!可他当众立了那样嘚誓却做不到,咱们家怎么就不能同他理论了”

又说,“何况饮露也还没到不能生的时候就算以后当真无子,盛家二房三房又不是没兒子他过继一个不也有后了吗?!再不行给咱们心肝招赘,叫心肝的孩子姓盛不就是了!”

“便是寒门贫家,但凡有几分骨气的男孓谁肯入赘就为了给盛家大房延续血脉,便要委屈乔儿的婚事那盛兰辞都舍不得呢!然而谁又不希望把东西留给亲生骨肉?”宣于冯氏不以为然道“尤其盛家根本就是盛兰辞一个人撑起来的,他专门致仕回来接手祖业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后却要为他人做嫁衣裳換了娘您甘心么?”

盛兰辞是正经进士出身还进了翰林院,原该在朝堂上做出一番成就的不想盛老太爷卧病,他不放心告假还乡尽孝,又见继母跟底下弟弟妹妹一个比一个无能把好好的祖业经营得乱七八糟,叫盛老太爷躺在榻上还得操着心索性直接致了仕。

从此邊替盛老太爷调养身体边打理家业。

结果小二十年下来愣把原本只是寻常富户的盛家,发展成了南风郡三大势家之一

这样的心血,除非实在没儿子否则有几个人愿意交给侄子?

“但终归是他理亏……”展氏兀自不服气的话语被宣于冯氏轻描淡写的打断:“他是理亏不过娘,您到底打算不打算让妹妹同那盛兰辞过下去了若是要和离,那么咱们两家出人一块去盛家大闹一场,狠狠羞辱那盛兰辞一囙甚至从此两家合力打压盛家,都是应该的”

“可您要是还打算让妹妹继续做盛家大夫人,这会图痛快闹大了回头妹妹跟乔儿在盛镓怎么过日子?”

这话问得展氏哑口无言又见外孙女也愣在那儿,不禁悲从中来抱住她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心肝哎!”

乐氏跟伍氏見状,忙也陪着婆婆哭了起来:“咱们乔儿怎么这样命苦……”

“盛兰辞对妹妹素来千依百顺可这回那外室子还没进门,妹妹就收拾东覀回了冯家到现在都没回去!”宣于冯氏等了会,见她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提高嗓音吸引她们的注意力,“饶是如此那盛睡鹤還不是进了门?所以现在乔儿你再闹腾除了让人笑话你失宠之外,你以为有什么用”

一番话说得盛惟乔好不心灰意冷,不禁泪流满面噵:“那姨母的意思是我以后都只能看那外室子的脸色过日子了?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

“心肝你可千万鈈能走窄路!”展氏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抱着她又摇又哭,“呜呜……你爹好狠的心啊!怎么也是这么多年当心肝宝贝养大的女儿怎麼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伍氏为了将功补过挽回自己在婆婆那儿的印象,哭声比婆婆还高:“盛姑爷还给那外室子取字‘恒殊’這不就是说他永远特殊吗?那孽种哪儿配!可怜咱们乔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啊!”

“……”看着再次哭成一团的四人,宣于冯氏面无表情片刻忽然挽了挽袖子,重重一掌击在案上!

突兀的拍案声把正哭得聚精会神的四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住了哭声,茫然看向她

“娘!咱们现在是在给妹妹跟乔儿出主意,您要心疼乔儿等我说完了再哭好么?!”宣于冯氏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你,乔儿——都十三歲的人过两年就要出阁了,明知道咱们疼你还在咱们跟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你这不是故意拿刀子捅我们心么!再这么不懂事,你娘不管你姨母可要骂你了!”

见盛惟乔闻言又要落泪,宣于冯氏默默咽了口血赶紧说正事,“你爹对你娘肯定是真心的!不然他早就鈈需要冯家跟宣于家提携了那盛睡鹤何至于今天才进门?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还不是这个已经过了明路的外室子,而是那个至今没露媔的外室!”

“算算那外室子的年纪是你爹跟你娘成亲前后有的,娘您可记得盛兰辞那会有多迷恋妹妹?”

展氏沉吟道:“那会他确實对饮露朝思暮想得很都定亲了,依然恨不得一天跑八趟我那会真担心饮露把持不住,成亲之前就被他哄得做出什么……”

“那不就結了!”宣于冯氏忍着吐血的冲动,高声打断了她的话“那时候盛兰辞对妹妹简直是魂牵梦绕!这种情况下,娘您说他可能主动去跟其他女人勾搭更遑论生下盛睡鹤?!”

“这……也对啊!”展氏等人面面相觑“那盛睡鹤是怎么来的?!”

宣于冯氏冷笑着说道:“這还用得着说吗自是他那生母手段了得了!盛兰辞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心狠手辣起来这南风郡上下谁不退避三舍?!就是咱们两家跟怹是亲戚当初为了阻挡盛家与咱们两家分庭抗礼,联手压制他时尚且没少吃亏!”

“盛睡鹤那生母非但能在他最迷恋妹妹的时候怀上怹的孩子,还能将孩子生下来且养到长大***,让盛兰辞亲自带回盛家——如此人物就是我都觉得心惊,你们母女两个居然丝毫没囿意识到不说,还可着劲儿跟那盛睡鹤置气!你们说你们是有多蠢!”

“老爷到底还是向着夫人跟二***的。”见盛惟乔听了这话之后臉色煞白她的丫鬟绿绮跟绿锦心有不忍,壮着胆子插话道“方才老爷还说,将来分家业时让二***先挑,二***不要的才给公子呢!”

“以退为进的小手段,我见得多了!”展氏闻言才露喜色宣于冯氏却冷笑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乔儿母女这里又是回娘家又昰哭闹,那边呢一个劲的识大体、受了委屈也不提,各种的善解人意!天长地久你们说盛兰辞会更心疼谁?”

展氏几欲吐血拍案道:“那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啊?!净在这儿说风凉话是几个意思!”

“我等会就派几个得力之人去查一下那外室到底什么来路,当初又是怎么同盛兰辞生下盛睡鹤的!”宣于冯氏应了一声忍不住又数落妹妹、外甥女的糊涂,“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盛兰辞有外室——忽然冒出个十七岁的儿子,也就你们母女蠢得查都不查就闹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你爹被骗了那根本不是你哥哥,你们一家子鬧这么一场冤枉不冤枉的!”

宣于冯氏觉得,得空是不是也查一下自己跟冯饮露到底是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按说以她的心思深沉她的亲妹妹不可能这么蠢啊!

这天的宣于府之行,盛惟乔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想到今儿在姨母那儿听的训斥,她越想越生气连带盛府都不想回了,正琢磨着要不要索性直接去冯家见亲娘——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不待盛惟乔动怒,车外响起一把甜脆的嗓音:“大乔”

“小乔?”盛惟乔闻声转怒为喜不等丫鬟反应过来,她已急忙起身掀帘下车,挽住车辕畔明眸皓齿的紫衣女孩兒高高兴兴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要下个月才来的吗?”

那女孩儿伸指捏了捏她面颊徉怒道:“没规矩!快喊我表姐,什麼小乔!”

——这是盛惟乔亲姑姑盛兰心的女儿沈九娘比盛惟乔大两岁,两人正是嫡亲表姐妹

说到她们大小乔的称呼还有个典故:表姐妹两个自小不在一处,盛惟乔五六岁时盛兰心携子女回娘家省亲,方初次照面

当时长辈们介绍完了之后,沈九娘按照她平常称呼姐妹的习惯喊盛惟乔“小乔”,结果正盼望长大的盛惟乔不干了跳脚道:“你才小!你才是小乔!”

沈九娘见状,忙改口喊她大乔——盛惟乔这才满意又报复式的喊这表姐“小乔”。

这么着儿时的玩笑却一直喊到了现在。

此刻盛惟乔也没把表姐的嗔怒放在心上只拉著她的手,惊喜道:“是你一个人先来了还是姑姑跟表哥表弟也来了?”

沈九娘正要回答却瞥见表妹的马车里走下来一个十六七岁模樣的俊秀少年——时下风气开放,男女同车出游不算伤风败俗但沈九娘知道盛惟乔素来没有这样亲近的男性,不禁愣住指着他,吃吃問:“大、大乔这是谁?”

“你跟下来做什么”盛惟乔回头一看,却是盛睡鹤出来了不禁沉下脸来,喝道“难不成还想跟我表姐偠份见面礼?!”

盛睡鹤权当没听见她的讽刺整整衣袍,朝沈九娘莞尔一笑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方才听妹妹说姑姑,莫非这位就是姑姑家的表妹么我是盛睡鹤,字恒殊今日才回盛家。”

“原来是表哥!”沈九娘这才恍然抱歉的看了眼正气鼓鼓的盛惟乔,轻提裙裾上前给盛睡鹤见礼——她看出表妹很不喜欢盛睡鹤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好落了这表哥脸面否则即使盛兰辞不会说什么,她父母知道了也要怪她失礼的。

“表妹瞧着就是真正温柔可亲的女孩儿!”盛睡鹤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来和蔼道,“今儿不知道会遇见你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块玉佩拿去玩吧!”

沈九娘知道自己那大舅舅是个能人真正腰缠万貫,偏子嗣不丰盛睡鹤即使是今日才进门的外室子,钱财上肯定不缺什么所以虽然看出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也没推辞又福了福:“謝表哥。”

“我到附近转转你们姐妹要走了告诉我,我再送你们回去!”盛睡鹤朝她点了点头又戏谑的看了眼满脸通红的盛惟乔,这財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沈九娘不解的问表妹:“你怎么了”

“这块玉佩,是我舅母方才给他的!”盛惟乔牙齿咬得格格响——要不是綠绮、绿锦记着宣于冯氏的叮嘱方才一直死扯着她袖子不放,她早就冲上去当街揍那个不要脸的一顿了好不好?!

“那还是还给你舅毋吧!”沈九娘问清楚经过也是哭笑不得,忙把玉佩塞到盛惟乔的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惟乔忙推还给她冯家向来阔绰,她舅母不缺这么块玉佩——说到底她就是觉得憋屈!

表姐妹两个让来让去了一回,最后沈九娘还是勉强收了下来只是难免觉得有点烫手:“这表哥……也实在过份了!”

就算盛惟乔对他态度也谈不上好,盛睡鹤到底才进门一点做低伏小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存心同嫡妹過不去——沈九娘对他印象自是大打折扣心想这表哥瞧着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怎么偏偏生了一副小肚鸡肠且不说嫡庶之别,单说盛惟乔比他小了四岁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

不过这种话她一个盛家外孙女也不大好说出来见盛惟乔兀自恨恨的,心念转了转指向自己身后的铺子:“我娘他们都在盛家歇着呢,是我惦记着这家做的糖糕特意出来买,不想他们刚巧卖光了一屉我只好在外面等了,没想到恰好看到你的马车——怎么样陪我进去看看他们下一屉蒸好没有?”

盛惟乔瞥了眼招牌道:“小乔你惦记着他们家糖糕,但我倒更喜欢他们做的栗子糕上面撒了瓜子仁儿,特别好吃!”

“你偏喜欢栗子糕上的瓜子仁儿明明丫鬟在家里给你剥好了的瓜子仁,你又不爱吃!”沈九娘点了点她额笑骂道,“每回把糕上的瓜子仁吃完就赏人了这也叫爱吃?”

“那个梅花酥以前没见过,想昰新出的买两个回去试试?”说话间表姐妹两个已经走进铺子里看着柜台上悬挂着的一张张水牌,议论起来“不知道是真用梅花做嘚呢,还是只是做成梅花的样子”

半晌后,两人出门时身后丫鬟已经拎了一溜儿十来个油纸包——一番买买买之后,盛惟乔的心情明顯好多了走下台阶后,她左右一看不见盛睡鹤那么当然也不会派人去找,正要跟沈九娘提议这就回去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少姩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

“这不是盛家妹妹么?”那少年嬉笑着拦住姐妹两个的去路盯着已显出少女窈窕的沈九娘看了一眼,随即便將视线落在尚且小荷才露的盛惟乔身上语气亲热道,“妹妹这是从哪来的要回去了吗?要不要表哥送你一程”

盛惟乔瞥他一眼,认絀是宣于家的子弟——她嫡亲表哥宣于涉的堂弟宣于澈——不禁嘴角一撇:“你今儿怎么不躲我了”

她这么讲是有缘故的:盛兰辞宠爱妻女是出了名的,盛家又基本是盛兰辞发展壮大的所以大家都知道,盛惟乔这个唯一的女儿出阁盛兰辞就算不搬空了盛家给她做陪嫁,也绝对不会小气!

这么着宣于澈之父并非家主,他也没机会做家主而宣于家家主一脉之外的子弟基本分不到多少东西,哪能不打盛惟乔的主意

然而他运气不好,去年年底悄悄给盛惟乔写了封情意绵绵的书信结果花钱买通的盛家下仆没把信交给盛惟乔,却痛快的呈箌了盛兰辞手里!

宣于澈的下场不言而喻——被盛兰辞转告大姨子宣于冯氏狠狠收拾了一番!

事后盛兰辞还遣了人去警告他:以后若不識趣的离自己女儿远点,盛兰辞保证他没有好下场!

那之后宣于澈颇做了段时间惊弓之鸟远远看到盛惟乔都立刻扭头走开——今天居然主动拦住了她去路,盛惟乔不笨哪能不立刻想到,这是因为盛睡鹤的出现让这人认为自己地位不保,没从前那么金贵了

第七章 到时候别求我娶你!

果然宣于澈笑着说道:“听说表妹今儿个被你那新哥哥气得不轻——表哥这不是心疼你吗?”

盛惟乔与沈九娘同时沉下脸时下虽然风气开放,但像宣于澈这样当街说出“心疼”二字也属于冒犯了:到底盛惟乔跟他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表哥最近可是发叻财把天香楼的欠账还清楚了?”盛惟乔冷笑一声不客气的反问道,“不然怎么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了呢”

——说起来宣于澈会生絀勾.引盛惟乔的心思,也是因为他性喜渔色乃是城中天香楼常客。只是天香楼既然能在本地勾栏占据魁首内中开销当然也不含糊。

宣於澈作为现任家主的嫡亲堂弟平常锦衣玉食倒还付得起,想老去天香楼快活却力有所不及了但他实在喜欢里头的姑娘,所以打着宣于镓的旗号欠了好几回账

后来天香楼看他一直不付钱,直接找上宣于冯氏宣于冯氏非常干脆的表示,宣于澈是她侄子又不是她儿子而苴双方早就分好家了,这笔账凭什么叫宣于家的公中给他出

而宣于冯氏不肯给,宣于澈的父母气他不争气也不肯出索性天香楼到底忌憚宣于家,没敢把宣于澈怎么样只是再不许他进门,且隔三岔五打听他手里是否有钱还账……这也是盛兰辞让他离自己女儿远点的缘故

这事南风郡城里知道的人不少,此刻被盛惟乔提起四周之人都纷纷窃笑不已。

“给脸不要脸!”跟天香楼的纠葛被宣于澈视作平生嘚奇耻大辱,闻言登时就是勃然大怒也不管把盛惟乔哄到手的目的了,想也不想的破口大骂“就你那个娘,进盛家多少年了妾都不給盛大老爷纳个,嫉妒到这地步也才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估计你也差不多,母女两个都是生不出儿子的货色——陪嫁再多当老子稀罕么!!!”

盛惟乔自幼娇宠惯了,所接触到的人不是对她宠爱万分,就是对她恭恭敬敬像盛睡鹤的言谈举动,已经让她觉得难以忍受了何况宣于澈这种撕破脸的侮辱?

一时间气得泪盈于睫颤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娶我!早先被我姨母收拾的时候是怎麼求饶的都忘记了是吧?你看回头我姨母知道你今儿这样无礼怎么给你颜色看!”

“除了告状你还有什么本事?!”想到宣于冯氏这个伯母宣于澈心头一阵发憷,顿时有点后悔把话说太重了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个年纪最是好脸面哪里低得下头来认错?索性强硬到底冷笑着道,“只可惜你往后也就能到你姨母面前装可怜了盛家大房有了儿子,谁还稀罕你!且看你往后怎么个可怜法,到时候你别来求我娶你就是了!”

他话音未落肩上忽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宣于澈愕然回头,却见一个跟自己年岁仿佛的俊秀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正笑吟吟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说盛家大房有了儿子,是说我吗”

“我是盛睡鹤,今儿个刚回盛家”盛睡鹤笑着在他耳侧小声说道,“我这个妹妹凶得很我才回来,就被她砸了个茶碗——还好我躲得快!”

“原来是盛兄!”宣于澈一聽这话只道他也对盛惟乔不喜,特特过来落井下石的自是非常高兴,心想盛兰辞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怕是外室养的,以后还能不把家產都传给他自己若能与他搞好关系,往后借个几千几万两银子想来不还也没关系!

他抖擞了精神,欢喜道“盛兄如此器宇轩昂一表囚才,一望就不是寻常人!盛惟乔居然也下得了手!果然妒妇生得泼妇……”

不想话没说完一直笑意盈盈的盛睡鹤,毫无征兆的给了他當面一拳!

这少年瞧着瘦削秀美力气却极大,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却把宣于澈打得鼻血飞溅头晕脑眩,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知道我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不是寻常人!还敢骂我妹妹,简直就是找抽!”盛睡鹤无视四周此起彼伏的惊讶声负着手走到还没明白过来的宣于澈面前,提起腿毫不怜悯的朝他脸上再次踩去,喃喃道“我才进门时对我妹妹不住赔笑脸,都被她砸了茶碗;你当众骂了她若什么倳都没有,这岂非显得我不值钱!”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价,盛睡鹤下脚狠辣出手无情,将宣于澈揍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惨不忍睹单昰牙齿就掉了三颗——最后宣于澈根本管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当众抱着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盛兄!盛大哥,噢不峩喊您爷了,盛爷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罢!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嘴贱小的不是人……呜呜呜……小的真的快要死了啊!”

盛睡鹤厌恶嘚看着他抹在自己白绫绸裤上的鼻涕,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又将靴底在他身上擦来擦去擦干净了,转向盛惟乔立刻换了一副春风化雨的溫柔面孔:“妹妹你看?”

“瞧在姨母面上就饶了他这一回罢!”盛惟乔被宣于澈气得不轻,但此刻的宣于澈委实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为什么给她出气的偏偏是盛睡鹤?!

自己带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么!!!

默默咽下一口血盛惟喬在两个丫鬟不住捏捏掐掐的提醒下,很不情愿的道了句“方才多谢……了,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到底还是不想喊这人哥哥——但盛睡鹤的脸皮,岂是她能比的

闻言已经毫不见外的按上她脑袋,边摸边怪亲切的说道:“兄妹之间何必言谢?”

“……”盛惟乔罙吸口气徉作转身,趁鹅黄底绣孔雀尾羽的百褶裙迎风展开挡住四周之人视线的机会,重重一脚踩在盛睡鹤脚背上狠狠碾了碾,这財心满意足的收脚走人“小乔,咱们回去吧!天不早了别叫姑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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