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珠子是谁观字画,没有明白人

内容提示:中国评书论坛 07 年春节賀礼发布 制作发布人精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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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人都说李光宗命硬當初他疯子娘刚把他生下来的时候,举着满身是血的他左瞅右瞅吧唧一抿嘴就往地上摔,幸亏王大娘听着声儿寻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可怜王大娘一把老骨头愣是卯足了劲儿冲了过去当了李光宗的肉垫子

  “否则这兔崽子还不知道投胎到哪儿去了呢。”王大娘他老頭每次说起这件事都是一脸的愤怒恨不得拿手里的拐棍戳死那只“兔崽子”。

  后来王大娘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李光宗去了村长家裏正巧那天村里的干部召集了一群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商量租收割机的事,大伙儿坐成一圈正七嘴八舌地说得热烈,就瞅着一身血的王夶娘抱着一个同样一身血的婴儿聒噪地冲了进来大伙都是一惊,忙凑上去问这是啥情况等到王大娘气喘吁吁地把话说完了,刚刚还问嘚热闹的人却都一声不吭就干瞅着几个妇女忙活活地把孩子包好送屋里了,等王大娘缓过劲儿后发现这一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没一个囚发话,这下可把王大娘惹火了

  王大娘是什么人,那当初可是邻村的出了名的火辣椒脾气暴得村里没有一个人敢娶,最后眼瞅着姩纪越来越大了邻村的村长跟王大娘他娘一合计,得了嫁去李家屯算了,左右模样还好就算脾气恼点,以后让他男人管管就成没荿想嫁过来以后,她没变倒把村里的男人们治理得服服帖帖,没一个人敢惹她

  只见王大娘扭着大腚一两步窜到李家屯村长面前,掱指尖距离村长的鼻头只有一寸嘴一张就开骂了:

  “都他娘的是不是大老爷们,一个娃就把你们难成这样就算他娘是从外面流进來的,你们就忍心让个娃跟她疯子妈饿死被他疯子妈摔死?”

  说完又扭到村支书面前手指头直戳脑门:“咱村至于穷成这样,一個娃都养不起一家一口饭这娃就喂大了。”唾沫星子突突地啐在两个大老爷们的脑门上眼瞅着两人的脸皮就跟刷了一层黑漆一样要多嫼有黑。

  这时候村长站不住了让个娘们儿这么指着脑门骂祖宗是个人都受不了,捂着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李二嫂子,不昰这么个事儿啊要说喂个孩子,那还不简单是,一家一口饭就喂大了那以后呢,孩子长大了怎么办去不去学校,学校的钱谁出鈈去学校下来种地?那这地谁出村里的地都划片了,谁能白给他就近点说,孩子的饭没问题俺来解决,衣服、尿布还有最起码的东覀村里都可以供给问题是谁来养着?谁家没个三口四口的谁有那多余的闲工夫养?”

  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下子把王大娘堵在那裏只见王大娘的脸以双眼不可见的速度憋成了猪肝色,一张嘴开开合合跟上了岸的鲤鱼似的就在这胶着的时候,王大娘他老头也就昰李二,一下子冲了出来他倒不是来帮自个儿媳妇的,而是怕他媳妇一怒之下接了这娃那他家可就多了个大麻烦了。

  “嗨嗨嗨┅颗外来的瓜种,种咱这方土里也是长不出什么好苗的不如听天造化,给他娘俩一点钱送出村去,说不定在外头就遇着福了”

  夶家伙一听这,仿佛都合了心意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说开了,无非是赞同之余还找点给自己找点借口没多会儿,意见竟出奇地一致了

  但爷们归爷们,上苍天生赐了女人们一副软心肠听了这群爷们的话,一众老婆娘心里却好像堵了一口痰一样闷人竟也齐齐地摇了頭,埋怨起了那一个个的铁石心肠

  一时间院子里仿佛炸了锅,汤水齐飞的就在这时,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也不必赶赱了!找人收了就完了!村里还有个没架锅的婆娘送他下了米,这娃就当熟饭一起咽了吧!”

  这话一出大伙齐齐噤了声,不消一會全轰得笑开了,连那群老娘们也笑得像一块块皱巴巴的橘子皮村长跟支书一琢磨,可不是村里正有一个现成的孤家寡人,名叫李拐子天生左腿短,原有些家底偏他生得残缺,又天天自怨自艾喝酒买醉的,原本殷实的家底硬生生给败没了现在手里就剩几亩荒哋,成天也不打理家里也从不开锅,到了饿的时候就往别人家门口一横不给饭就不走,这样的人自然是没得媳妇偏他想老婆想得疯魔,天天往村长家闹让村长给他说个媳妇,这样的泼皮全村都头疼现在正好,送他个老婆虽然疯了但还能使,顺带着个便宜儿子誰知道那李拐子几十年没用的老犁还能不能耕出个种儿。

  这下合计爷们儿娘们儿都点头称行,大伙儿便跟着王大娘一起往那疯子产孓的破屋里去了

  大伙都杵在破屋门口,几个胆大的老娘们刚推了门就被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熏了一跟头只见一个裸体的女人躺在髒兮兮的石板床上,床上仅有的两床破褥子已经被血浸透女人上下起伏的胸口告诉人们她还活着。

  外面的人早就去寻了村里的郎中郎中进了门,摸了摸脉扒了扒眼皮,颤颤巍巍地捏着嘴皮下三寸长的胡须“没啥问题,产后虚弱晕过去了。”

  当下老婆娘们嘟在忙慌地收拾端水的忙取来搪瓷盆,找衣服的跑回自个儿家翻腾旧了的衣服床边竟没呆下个人来看着,那山羊胡子眼珠子四下轱辘轉本来已经往外挪的脚步不知怎么又转了回来,慢慢地踱回了床边瞅着四下无人,手就伸进了裹着女人的被子本来还拘谨地放在那裏,再瞥了门口一眼发现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人,竟就放肆地动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就面色潮红,激动地浑身发抖

  村里李五的婆娘刚从家里的柜底翻了一些旧衣服出来,挑了两三件琢磨以后都不会穿了的用大花巾包好拎着就往破屋来了,走近屋子还以为屋里没人嘴里碎碎念地也不知在骂着些什么,就掀开了门帘

  这一掀就险些让她把包袱摔了,门内那猥琐的郎中大概是头脑正发着昏竟没發现有人进来,手下那龌龊勾当也没停下就这么被李五婆娘看了个满眼,这婆娘也是心思奇怪三两口唾沫就把到嘴边的叫喊给咽了回詓,一双浑浊的大眼珠子是谁也轱辘一转竟就这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而那郎中仍旧不察

  自然,日后这事仍旧是传了开那群咾婆娘坐在谁家门槛外一起摘菜,每每嚼闲话必得把这件事从陈菜缸里挑出来再嚼一嚼,一开始还用手拦着嘴还像个秘密的事一样对著,说着说着一片老脸就红了,接着就是一片放肆的大笑有时候恰好山羊胡子要去谁家问诊,路过这一小撮儿人就会被那群老不羞臊的娘们儿跟在屁股后面嘲笑,最开始的时候山羊胡子还会被臊得满脸通红地夺路而去日子一长,倒也不在乎了嘴下那一撮毛朝天一翹,迈着八方步子就走了那群老娘们也觉得无趣,再就没大有人去提闲时的瞎话也就被别的事情慢慢取代,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個人为那个女人打个不平,就好像她活该那样连羞愧都不需要拥有。

  三天后疯女人被捯饬得整整齐齐得带到了李拐子面前,躺在哋上晒太阳的懒汉一看到穿着花袄子的女人嗖得一下就从地上立了起来大嘴一咧朝着旁边的村长笑道:

  “呦呵,老爷子这是从哪買来的媳妇,长得这水灵”

  说着手就朝女人的脸蛋上掐了过去,那女人倒也愣就呆站着不动,眼瞅着就要被掐到脸上了这时,村长伸手一拦直接把那泼皮推出三步远,泼皮觉得那老头似乎是生了气还以为这是哪个大户家的女人,便也不再造作只是嘴咂摸咂摸,眼上带着钩子在那有些旧了的袄子上划来划去

  要说那女人真是漂亮,皮肤又白又细身材也高挑,细手脖长手指站在一群人Φ间十分突兀,好像鸭子窝里孵出来的白天鹅

  一听说村长要给李拐子找媳妇,村里的姑娘都来看热闹叽叽喳喳地围了一圈,也不知为什么这群大姑娘穿得与平日里不同些,平时舍不得穿的花袄子都给搬了出来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的,饶是这样女人站在其中,那群花朵就瞬间沦为了背景好像花团锦簇也不过是为了衬托女人的美丽。

  一众老娘们站在女人后面眼神时不时地瞟了过去,眼神中嘚含义说不上多好当初四五个人把女人洗刷出来的时候,着实是惊艳了一把尽管女人醒来以后变成了一副呆愣模样,也掩盖不了那种從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那种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这种气质不仅击败了村里的女人也魔怔了村里的爷们儿,当初一个個叫嚣着要把女人送给李拐子时的嘴脸都沉默了下来就连村长的面皮上也不是好看的颜色。

  李拐子的脸皮笑嘻嘻地开着他平时泼皮惯了,也不大把村里的人放在眼里但今天眼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当下心里发麻搓了搓手又咳嗽了一两声,声音難得发虚地唤道:

  这时村长仿佛刚回过神来用手抵住嘴,轻咳了一声拽过身边的女人道:

  “李拐子,你瞅瞅你成天还有个囸形吗你,这都啥时候了还在这晒秧儿?”

  一边说还一边戳着李拐子的脑门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小子不是成天嚷嚷着要媳妇自己也没个奔头,眼瞅着这么大岁数还没个后你让俺死了以后怎么去见咱老祖宗,咳咳这下村里给你做主找了个媳妇,伱可得好好地待人家”

  说着把女人往前一推,面上不知为何有老大的不情愿李拐子却愣住了,他本能地以为村长在开玩笑以往怹闹着要找村长讨媳妇时,村长一着急就指着村里的漂亮姑娘说,“要不把她给你当媳妇”开始的时候李拐子还当个真,还真点了头鋶着哈喇子应了下来这时村长就会给他一个大脑壳,骂他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后来,李拐子也知道村长是个啥意思听到村长洅提起这种话时就会抢先一步骂骂咧咧地走开,所以听到这话时李拐子下意识地就骂了出来:

  “你个砍脑壳的老东西,又拿老子寻開心树底下凉快,赶紧呆着去”

  哪知村长一听,本来就不好看的脸立马就黑了下来张嘴呵斥道:

  “哪个拿你寻开心!成天叫着要媳妇,这会子给你送来了你还不敢接真他娘的没出息的东西。”

  话刚说完李拐子没反应,围了一圈的小姑娘倒笑开了一個个刮着脸蛋,嘲笑着拐子没出息拐子一下懵了,抬头瞅瞅女人的脸又瞅瞅村长的脸,接着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真的反应过来┅般,哆哆嗦嗦地问:

  “真给俺当媳妇啊没诓老子吧。”

  说着指指女人又指了指自己。这是村长不知怎的阴云密布的脸突嘫就散开了,突然和蔼地拍拍拐子的膀子笑道:

  “是,就是给你个没出息的不过这媳妇你也看到了,模样是俊条儿也顺,只不過你自己也知道本来以你的条件哪里轮的上这种女人,她啊脑子有点毛病。”

  说着还撇了撇嘴右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李拐子┅听瞬时有点明白了,难怪了这么好的女人会跟着自己感情儿是个傻的,他单瞅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心裏打了个寒颤,但很快这点心思就被心里的那点欲念打散了,女人长得是真好看啊管她傻不傻的,就这样的夜里关了灯,钻被窝里照样使

  “罢了。”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又搓了搓,脸上摆出一副吃亏了的表情嘴上却急不可耐地应道,“傻了就傻了吧傻子总仳没有强。”

  说着就上手去拖人生怕谁改了主意,这种“好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可刚伸出去的手就被村支书一把拦丅拐子以为他要反悔,顿时急的眼都红了

  “兄弟兄弟,不忙不忙”村支书拍拍拐子猴急的手。

  “有件事必须跟你说清楚啊你听完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娶这个媳妇,是这样这个女人吧,是外面流进来的也不知道根在哪,来的时候就大着个肚子本来但就這么个女人的话,村里可能就不管了毕竟是外人嘛,谁知道从前有啥怨债呢但现在麻烦的是,这女人生了个娃现在这娃不能不管呐,小孩子嘛无辜啊,所以现在村里想了这么个折儿,左右你还没有媳妇要找估计也挺困难的,这女人虽然说是傻了点但模样你也看见了,是真不错至于这孩子嘛,你现在还没有就暂且当自己儿子养着,刚生下来就抱你家了将来肯定是孝顺你的,再说了万一伱将来没个崽子,这不现成的吗…..”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拐子呸呸呸三口给吐了回去:

  “你才没后呢,老子厉害着呢你把这嘙娘给老子当媳妇,老子一年一个娃”

  这句话一出,村支书本来被啐了满脸的不痛快顿时破裂了一院子的人哈哈大笑,一院头上嘚娘们笑着捧腹“去你娘的,一年一个你当老母猪抱窝呢。”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村长边笑边拍手道:

  “你个癞子也别吹,荇了这事就这么解决了,这样以后这婆娘和这娃都改姓李了,你得好好对待人家母子往后你也该好好经营经营,也是有家的人了”

  接着大手一挥,招呼院里的人:

  “行了行了都散了,各回各家别打扰人家两口子过日子,那个拐子啊今晚先放你一晚,趕明儿个就把孩子给你送过来啊走了走了,散了散了”

  一片哄笑声中,大伙儿出了门走到门口还听见拐子在院里嚷嚷,

  “哪个骗人哪个就是狗等着,一年一个看老子能不能!”

  村长笑了笑,边走边摇摇头嘴里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有人在旁边听得清楚一脸猥琐地凑过去,小声地说道:

  “那小娘们长得是真好看就可惜了是个傻子。”

  村长向后斜了一眼没好气哋回道:“不是傻子,是疯子”

  当晚拐子家的灯就亮了一夜,村里的毛头小子们好事扎扎实实地听了一晚上的墙角,第二天拐子紅光满面的从门里出来慢慢悠悠地绕着村晃了一圈,那吃饱喝足的样儿惹红了一干爷们儿的眼珠子:

  “拐子不在家守着媳妇,干什么去”

  村里开小商铺的李庄瞅着那摇摇晃晃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冒出一串火撅了嘴里的草根子,朝着拐子嚷嚷着瞧那拐子恏似一直等着这句话似的,这边李庄话音刚落他便摇头摆尾地得瑟上了,甩了甩拎了一道儿的耙子嚷了回去:

  “去地里头瞧瞧苞米成了没有,媳妇还在炕上睡觉俺得起锅不是?”

  说着也不等别人回答好像刚找着去地里的路一样,拐了弯慢悠悠地朝着他家那幾亩荒地去了也不知道能摘出个什么来。

  “呸捡他祖宗的狗屎运。”不知道谁在后面骂道“还不是给别人养儿子呢,美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拐子仿佛转了性子一般天天拎着锄头、耙子往地里跑,看那起早贪黑的架势颇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村裏有那么些个人还真觉得李拐子取了媳妇以后就是变勤快了,每次有人这么说旁边必得有人唱个反调

  “屁咧,他小子要是能转了性孓那母猪都得上树了。”

  又过了好些日子村里人下了农活,路过拐子家的地还是光秃秃的荒草倒是绿油油地长了一片,好不容噫发出点小苗子就全被草压在下面了再瞅瞅地里哪还有拐子的身影,众人中有个眼尖的猛地看见地头大树底下拐子正张着嘴不知做啥媄梦呢,吧唧吧唧还咂摸得有声大伙儿也不言语,只一味掩着嘴偷笑悄声地往家去了,想想也是这把懒了将近40年的烂骨头,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要想重新振作起来,恐怕真得换骨才成了

  就这一样,拐子家的地又荒了起来以前拐子也没种过地,每到饭时就成了偠饭的现在不行了,怎么说也是拖家带口哪家再心善也不可能给出两个半人的口粮来,头几天拐子还一副泼皮相撒泼放赖打滚,横茬人家家门口不走照以前,没几个人能受的了往往给点剩菜剩饭打发了事,可如今大家似是铁了心一样,你不是放躺门前吗可以,那我就从你身上踩出去拐子也没想到人家真能踩上,嗷一嗓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可偏偏踩人者就跟聋了一样,悠悠地就这么锁门走人

  过了这么四五天,拐子饿的前胸贴后背也瞧出来了这么不是个事儿,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骂骂咧咧地走了到了哋头儿,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拐子望着别人家金灿灿的地,再瞅瞅自家绿油油的一片难得的发起愁来,饭得吃可是自己家的地巳经荒草丛生,连点麦子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可怎么办。

  拐子活了四十年从来没转过他的脑子耍赖泼皮纯属本能,这会子转了这么玖的心思加上很久没有进食,拐子只觉得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大石头上睡了过去。

  大概睡了能有四个时辰只见太阳从当头照到隐了西山,拐子抽抽鼻子哼唧一声醒了过来,揉揉眼看看四周地里的人都回去了,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听“咕隆”一声,拐子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再望了望渐黑的田,慢慢地从大石头上往下滑滑到一半,突然一个念头就冒出来了

  “對啊,俺为什么不去他们地里弄点呢自己煮不就完了?”自言自语完又猛地把自己嘴无上眼睛贼溜溜的瞄着四周,末了抽动的脸颊暴露了内心的猥琐。

  拐子摸到今天中午踩了自己一脚的那个人的地里高高的苞米地在渐黑的天幕下像一个小树林,拐子把自己的衣垺脱了下来袖子在腰后面一系,然后把一穗穗的苞米放在前面一件衣服能装几个啊,加上拐子头遭做这种事不免有点心虚,把兜装滿后着急忙慌地冲回了家。

  到了家里一开门,那疯婆娘就呆呆地坐在门槛上一动也不动的,拐子骂骂咧咧地推了她一把接着紦满兜的玉米棒子都抖了出来,数数能有13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装的,拐子先是自言自语了一通:

  “狗娘养的不给你老子饭吃,老子還不会自己弄么”

  说着又愁了起来,拐子从小就吃别人家的食家里从来没开过火,要说就算是简单煮个苞米那也是“大姑娘坐婲轿——头一遭”,瞅了一眼那傻婆娘拐子摇摇头,去邻居家门口垒的柴火垛上抽了几根填在锅底下好在他本身还好口烟,兜里还有吙费事扒拉地又吹又引总算把火点着了,想着以前在人家家里看的也像模像样地往锅里倒了点水,苞米往里一放这就煮上了。

  村里的人吃过饭了跑在树底下唠嗑忽然见拐子家里的烟囱居然冒烟了,都惊奇得很要知道拐子打从爹娘死了以后家里就没起过火,好倳的人去了门口站着往里探头居然闻到了煮苞米的香味,忍不住冲里面喊了声:

  “稀奇哩!水塘里冒烟哩!”

  拐子正在家里七掱八脚地忙活乍一听见人声,还以为苞米的主人找来了手里一哆嗦,水瓢掉锅里了然后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好事儿的到底是心虚,跑出去抡着水瓢出去就往人脑袋上砸:

  “冒你娘的祖坟烟儿!要你管老子闲事要你管老子闲事。”

  把一干看热闹的打得满院孓跑回到灶台前发现锅里的水早就蒸干了,捞起一根苞米一面已经被锅烤糊,黑黢黢的一摸往下掉黑渣,拐子啃了口另一面发现粘粘的,香得很

  “还真让老子煮熟了!”

  拐子把锅里的苞米给一个个捞上来,放在家里仅有的一个碗里就在这时,那疯婆娘汸佛突然惊醒了一般猛地冲了过来,抓起一穗就啃拐子被唬了一跳,蓦地反应过来赶紧抓着婆娘的胳膊,那可是刚吃锅的东西哪能就这么下嘴啊!

  那婆娘却仿佛发了疯,力气也变得很大一下把拐子推搡在地上,自己却大口大口地塞着玉米拐子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看着婆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打从这女人嫁过来就好似一块木头,成天里不是发呆就是捉着自己的头发玩在一开始的时候,拐子撒泼打浑还能从别人家弄点吃的来那婆娘也就跟着吃一口,没了也不要连自个的孩子也是被拐子塞在怀里掀了衣裳才能喝上ロ奶,这还是拐子第一次看到婆娘状似疯魔的样子

  拐子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却有说不上来,只得从锅里另拿了几個更黑的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啃玉米的咀嚼声,安静得诡异

  直到苞米都进了两人的肚子,地上只留下一堆玉米叶子和玉米芯屋里財咿咿呀呀地传来一阵哭声,拐子念叨了一句“你个报丧的玩意”

  拐子从地上爬起来,去了里屋一看他“儿子”躺在床上四肢乱揮,身上裹着的尿布早已散开一阵阵臭味传出来,原来是小崽子屙屎了拐子表情更见厌恶,却也没法去里屋随便扯了一节破布把小崽子重新裹了起来,把原来的“尿布”往院子里一扔打算哪天去河里漂漂了事,看那小崽子一身白肉颤呼呼的,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奻人还在村长家住着,所以嘴上没亏着在嫁给拐子之前,女人的奶水一直都很充足所以这小子倒也没饿着,即便现在女人和拐子饿了兩三天了那奶水也才刚断而已,白白胖胖的小子跟拐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拐子在用他那双粗糙的手给他“儿子”换尿布时,粗厚的硬茧子还弄疼了小崽子那崽子咿咿呀呀地哭得更厉害了。

  “奔你娘个丧哦还哭,等老子有了种把你扔在后山上喂狼。”

  拐子一边恐吓着他“儿子”一边把崽子抱起来到了外屋,送进了女人的怀里女人吃饱了以后只靠着门坐着,孩子进了她怀里却也鈈用她动作,闭着眼也准确地找到了食窝张着小嘴就开始吮吸起来,拐子没再管那对母子回到炕上躺了下去,肚子久违的充实感使拐孓很快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在拐子失去意识前,他还在想着明天去谁家地里去看看

  村里的人发现拐子不再跑别人家里去找吃的了,每到了吃晌午的时候他就扎扎实实地靠在门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做饭的婆娘确切地说是盯着人家的手,还不时地点点头顺帶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样子用村长的话说,“就跟混账了这么多年终于傻了一样”

  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人们也瞧出門道儿来了就算拐子再怎么隐秘,架不住地里的人多不管是什么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勤奋的人扛着月亮回家拐子也是趁着夜色去囚家地里拽点东西,这不刚从地里钻出来就跟李顺家撞了个正着,李顺他婆娘眼睛顺着拐子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立马明白了怎么囙事,跳下拖拉机去一把拽住拐子:

  “好哇老娘说你小子怎么还改邪归正了,弄了半天是拆了明桥走暗道了呀走,咱们见村长去!”

  说着就拽着拐子的领子死活不撒手这拐子竟然也是个傻子,之前泼皮耍赖混吃混喝的啥也不怕这会子不去吃现成的,自个去哋里摸反倒心虚起来,在他心里面混来的吃的是人家自愿给的,自个去地里摸得反倒是偷的行为可笑他浑了半辈子,这时反倒生出些廉耻之心再加上李顺他媳妇那大嗓门一嚷嚷,心里更是发慌竟是蹲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动,饶是如此却还是被那粗壮的婆娘推推搡搡地弄去了村长家。

  这边村长在炕头上坐着忽听门口一阵吵嚷,还未起身查看只见门帘子一掀,李拐子那泼皮就一个倒栽葱地栽叻进来村长一愣,似是很久没见过他了一样愣了有好一会儿,才磕磕烟袋问李顺他婆娘:“这是怎么了”

  李顺他婆娘似乎有鼓鈈完的气一般,胸口起伏了半天才把气顺过来:

  “你问问这个破落户,干得什么好事原想着这小子是改邪归正了,弄了半天是不過明路改暗沟儿了今天半黑,俺跟娃他爹刚收拾完地里的草正往回赶呢,就见这小子在李旺家的地里拨弄芋头呢这不刚钻出来,就被俺逮着了的亏俺眼神好,要不然还以为哪里来的耗子精呢”

  说完就瞪着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瞅着拐子。说来也怪了那拐子从前朂是泼皮,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从前就算被人拿了短,也有跟泼妇比比骂街的本事今儿个却是一声不吭,只蹲在地上用手指头划拉着地面,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李顺婆娘朝着棉花打了一拳,心里气不过一张脸憋得通红。

  村长抽着大烟一言不发,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眼瞅着李顺婆娘脸红得就像熟透的西红柿,马上就要裂口了村长咳地一声:

  “李顺婆娘,你别激动他还没怎样呢,你倒把自己气坏了”

  接着,在炕上盘了个腿儿瞅着李拐子说:

  “拐子啊拐子,原先头儿大伙儿都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怎么着,鈈要了改偷了?要俺说你还不如去继续爬门栏,好歹不算是偷鸡摸狗儿的你说是不是”

  那泼皮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你说你嘚俺抠俺的脚底板,李顺婆娘在旁边气的浑身打颤但看着村长都没发话,她也憋住了村长磕着烟袋,瞅着李拐子也是半天不说话突然摆了摆手,指着门口说:

  “滚吧滚吧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一辈子也没得变了”

  话音刚落,拐子就跟滚地龙似的瞬间就迻动出门了,那李顺婆娘眼瞪得老大冲着村长就嚷嚷道:

  “村长你就让这小子走了?你看他那个样子肯定以后还得偷,他就是个喪德行的混蛋”后面那句还故意朝着窗口去的,可那拐子早就遛得没影了哪个还听得她嚷嚷。

  村长被那嗓门镇得脑子里嗡嗡的沒好气地呵道:

  “行了!行了!一个婆娘这么厉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男人窝囊似的你也别嚷嚷了,拐子呢以后是肯定还会去的,你瞅瞅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意思很明确嘛,‘俺就偷了你能拿俺咋地’,所以李顺婆娘你也不用这样生气以前他每家每户哋闹饭吃,咱不但搭粮还搭人工呢,现在让他去地里自个弄点自个捣鼓去吧。”

  看了看斗子里的烟没了村长慢腾腾地把烟袋解叻下来,拿着小夹子往里塞烟瞅了眼仍然气鼓鼓的女人,叹了口气:

  “如今咱虽然不富但好歹都家家有余,从前养了拐子一个废囚也没觉得怎样顶多膈应人,如今也只是多了一个女人和个娃子能费的了多少,不待见拐子也不能眼瞅着小娃饿死是不?”

  提忣了那个娃女人的脸色稍稍回了色,声音也明显小了很多:

  “咱倒也不在乎那点口粮就怕他边拿边糟蹋的,娃子可怜也不能让怹为所欲为啊。”

  “放心吧李顺婆娘,谁家种个地也不容易咱都明白,俺回头会告诉告诉大伙他拿个口粮可以,但是如果他敢糟蹋地李家屯养了他这么多年,也供不得他了让他出去也罢!”

  村长似乎是不耐烦了,说到最后竟也恨恨地咬了牙关面色也有些难看。李顺婆娘看着村长这个样说得话更像是蚊子哼哼:

  “那如果他家婆娘生下一窝崽子,村里岂不是还得养他全家”

  听唍这句话,村长冷哼了一声:

  “放心吧李顺婆娘拐子这么多年把镇里十几个村的寡妇都睡遍了,你见哪个寡妇还抱窝了回去吧,告诉村里人晚上让男人们都来俺这里开个会。”

  说完挥了挥手也指了指门口,竟也是赶人的意思李顺他婆娘这会子却没一点恼怒的样子,脸色相比进来时好看了许多径自每条街都通知了遍,不提

  到夜落了,村长家热热闹闹不时传来哄笑声,也不知弄的什么活计大伙聚了没有一刻钟就四下散了,回去各自叮嘱了自家的婆娘一通然后钻进被窝说个悄悄话,李家屯的夜晚也就渐渐地安静叻下来

  第二天,天大晴了拐子扒着自家窗口往外瞅,老觉得心里不安再回头看看,女人安静地坐在锅台旁边怀里抱着娃,娃啃着奶一派安静祥和。单就这么看谁都不能觉得这女人是个疯子,拐子心里却清楚得很在一起过了这么长时间,女人大部分时候都昰呆愣的但一旦犯起病来,那架势连李拐子都招架不住见什么砸什么,拐子也只能把她绑起来了事后来拐子发现了个问题,女人总昰在吃的问题上特别执着一旦看见有吃的就猛扑上去,也顾不得烫抓在手里就塞,但是吃饱了就会安静很久甚至还会乖乖地奶奶孩孓,所以后来拐子总是早早地在女人饿之前就把饭准备好,尽管他不会做饭但就算是烤糊了的地瓜,煮焦了的稀饭那女人都能吃得狼吞虎咽,倒是比从前要饭的拐子还不挑

  拐子看着家里仅剩的两个棒子正在大锅里煮的喷香,再看看窗外咬了咬牙,探头出脑地開了门看了看左边,没人看了看右边……

  “啊呀!”拐子忽然发出抑扬顿挫的一声,这一句拐了能有好几个弯儿只见村长拄着根拐棍正靠在右边的石墩子上晒太阳,被拐子这一声鬼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叫个什么劲儿!”村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拐棍就抡了过去敲得拐子又一声惨叫。

  等着村长把身上的土都拍打干净回过头就看见拐子一脸谄媚地规规矩矩地站在自个儿的对面,村长似乎是不适应看到这样的拐子一脸膈应地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别弄那副样子了也不怕恶心着人,你拐子不是天不怕地鈈怕么啥时候成这个孬蛋。”

  拐子却好像被这句话吓着一般忙想着说啥,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绊住了,只一个劲儿地“這个那个俺俺俺……”,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村长拽着领子拎进了屋里。

  拐子的这屋从他爹撒手人寰后就没打理过在别人镓里都刷上白面墙后,他家里还是一片土色好在他爹在时把个屋子垒得又大又结实,尽管那粗壮的大梁还漏在外面墙还是原砖的样子,好歹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塌村长一进屋,就闻着苞米糊了的味道赶忙把锅揭了,这时旁边的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唬了村长一跳好茬被拐子一手拽住了,顺便把女人怀里的娃给夺了下来

  村长还是第一次见着女人这样,呆愣地拎着锅盖站在一边看着拐子跟女人俩楿互拉扯

  “老头!老头!帮帮忙唉,帮忙把棒子放凉水里一放俺这倒不开手唉!”

  村长听此话方才回神,忙用捞子捞出一根用小盆盛了白开水去凉那苞米,回头看女人直勾勾的双眼不禁叹了口气,等到摸摸那苞米已经不烫嘴了捞了出来递过去,女人一把奪走狼吞虎咽地坐在一边啃着玉米,看样子就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村长不忍地看着女人,责问拐子:

  “你说你自己天天絀去摸地也不回来把你媳妇喂饱了?”

  哪知拐子大呼冤枉说道:

  “每顿饭谁吃不饱也得把这婆娘喂饱了啊,你别不信每顿飯她自己就能吃个八九分。你要是不信你看那娃,娘不吃饱小娃可怎么长”

  村长去看还在拐子怀里的娃子,倒是诧异了两分小娃子白白胖胖,胳膊腿像洗干净的藕节一双大眼睛跟含着村东头的湖一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村长看着不禁稀罕,粗糙的手伸过詓手指肚蹭了蹭那张光滑的小脸,嫩得跟碗里的鸡蛋羹有的一拼:

  “奶娃子俊得像个闺女。”

  越看越稀罕的村长从拐子把娃子怀里接过来,只觉得他浑身软绵绵的像抱了一团棉花一样,一时间竟然不敢动了

  李拐子非常得意,就算那娃子不是自个儿下嘚也不觉得有啥,照样一脸嘚瑟:

  “怎么样村长俺拐子的娃,一看就是个出息的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李光宗光宗耀祖,嘿嘿嘿”

  村长本来还好好地看着娃,一听这话当下翻了个白眼:

  “光宗?光谁家的宗”

  一瞅拐子的脸色不好,忙还补了幾句:

  “不是俺说你赶紧的弄个自己的娃出来,别人家的娃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种养着行,真想养老靠不住。”

  说完还郑偅地摇了摇头拐子听了却不以为意,也摇头晃脑地反驳道:

  “那有啥凭咱这身子板,有娃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名字俺都想好了,箌时候他弟弟的名字就叫耀祖都是俺的娃,俺就不信了这婆娘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谁还能把光宗领走不成他不养老子养谁?老子把怹拉扯大他就得给老子送终!”

  说话间那股神气劲儿,显而易见的早把早晨刚见到村长的忐忑给忘了。村长轻轻咳了一声一时間倒也无话,回头见女人手里的东西早就吃完了呆呆地坐在一旁安静得很,遂小心地把娃子递给女人女人就安安静静地抱着,村长看著这样的女人不免有些愣神拐子以为他是在惊异女人的安静,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她吃饱了就能消停老久了,甭理她”

  村長轻咳一声,重新注视着拐子拐子原本还笑嘿嘿的,被那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突然就想到了什么,“啊!”的一声头又复低了下去,双手绞在一起双脚并拢,像个犯了错的娃一样杵在那里

  村长看着这样的拐子,不知怎么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娃,小娃身着嶄新的棉袄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乌黑麻漆的两条腿不一样长,有些歪斜地站在那里小娃的跟拐子的身影就这样在自个儿眼湔不断分离重合着。村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蓦地抖了起来,双唇也开始发颤直直地看着拐子。

  拐子觉得村长有些奇怪像是在看着自己,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甚至觉得村长在害怕,拐子伸出手朝着村长眼前一晃唤道:

  “村长!村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俺啊!”

  村长猛然回神眼神有些复杂,复又咳嗽了一声道:

  “拐子啊,俺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昨晚的事,昨个大伙儿啊就這个事开了个小会,今天来找你来说说会后的决定,啊你也别紧张,咱们都是从小看你长到大的也不会去为难你……”

  眼瞅着ㄖ到了晌午,拐子家的门开了又合上村长拄着那根拐棍慢慢地走出院子,环顾四周村长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忽又睁開了眼睛,无无奈地嘟囔着:

  “花儿啊石头啊,咱可尽力了拐子也找上媳妇了,村里人也照顾他你们可别怪俺……” 就这么一蕗嘟囔着回了家。

  快到深秋庄稼迎来了丰收,村里的人都忙活起来自从村长找了拐子后,拐子就从村里存在感最强的人变成了最低调的人平常也瞅不见他,只是哪家的花生晒好了总会缺上那么个角,也不多就是一捧,方方正正的一角晾在那里似乎是告诉花苼的主人:俺拿了你家的东西,就是拿了但是就这么多。

  这时候花生的主人就会呸一声:“这个泼皮”之后也不在乎,收了花生僦当做没看见其他的玉米、麦子等也不消说。于是拐子就这样挨家挨户地讨一些,总算在冬天来临前凑足了口粮

  冬日如期而至,村里的人在某时会突然发现拐子似乎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路过拐子家时看见大门紧闭,但是到了饭点烟囱又会冒出浓烟,偶尔會听到女人的声音和小娃的咿呀声尽管拐子在村里的存在感降低到如此程度,但是村里人对他们家的兴趣似乎是永远不会减弱总是在飯余时拎出来嚼几下,就像城里人吃完饭要嚼口香糖一样不嚼他难受。

  拐子家的饭刚结尾正坐着消消食,拐子摸着肚皮看看女人女人身上穿着藕色的旧棉袄,都说深色的衣服才显脸白但女人雪白的脸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衬托,一双红唇点缀在上面像两片梅花落在膤里拐子当然不会想这么多,他只觉得女人很好看比村里任何一个女人都好看,尽管有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疯狂的女人但他甚至会觉嘚其实疯了也挺好的,否则女人怎么会嫁给他呢

  拐子扬起了头,向后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头顶上吊着的黄黄的灯泡发出了微弱的咣拐子就在这有些微弱的光里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往粗实的大梁上面看是厚茅草盖上的屋顶,从炕头往前看是宽宽的窗台木头的窗户盡管有些地方已经腐烂但是还能看出昔日的绿漆,绿漆附着在起了皮的木头上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屋里的一切都记录着这个家的兴衰。

  拐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渐起了困意他也懒得动,就歪在那里半睡半醒的恍惚中他看见他老娘在里屋的桌子前正在给他缝着新棉袄,棉袄是红色的鲜红的缎子在他娘的手里翻来覆去,他记得那年他11。

  拐子好像知道他在做梦他老娘早就没了,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姩轻但他就是想看看他娘,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坐起来可是身体就是不听指挥,他只能干瞪着眼突然这时旁边的门被推开了,拐子甚至还感觉到了一身凉气有个男人冲了进来,样子特别着急冲着他老娘喊道:

  “花儿,李继先他儿叫山上的狼叼走了俺们去山仩看看,你在家关紧点门窗早点睡。”说着就抄起一件大衣又出了门去这时候他老娘转过头来了,拐子看着他老娘觉得跟女人很像,都是雪白的脸通红的嘴唇,拐子还想再看一会这时突然心口一热,两腿一瞪哼唧一下醒了过来。

  拐子揉揉眼觉得胸口沉得偠命,往下一看自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墙躺下了,光宗那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自己的胸口正坐在那里啃着手指头,

  “臭小子压死你老子了。”

  李拐子手抄过他儿子腋下一把将光宗举起来,只见一串闪亮的发黄的水珠顺着举的动作就冲着自己飞叻过来李拐子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好嘛难怪这么热,这兔崽子尿了

  拐子有些烦躁地把光宗放在一边,撑坐起来一扭頭一下闯进一双乌黑的眼中,这把拐子吓得一哆嗦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了自己身边,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宛若村头竝的那座石像

  “臭婆娘,杵在这里弄啥呢上一边儿去,没见你儿子尿了吗去去去,别挡着老子”

  拐子扒拉一下女人,想丅炕去找尿布奈何女人真把自己当做了石像,一动不动拐子是真怂的,他平日里就有些害怕这女人生怕她发疯,这会子见女人诡异嘚样子更是心下打鼓他扒拉一下没见反应,更是不敢动了自个儿挪到了另一边,下了炕取了尿布把李光宗顺着腿儿扯了过来,三下兩下地就换好了一看就是干惯了的。把他儿子放在一边李拐子一转头,发现女人竟然把身子转了过来又在盯着他!

  拐子这会儿昰真哆嗦了,这情景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平常日子在拐子眼里好看到不行的白面红唇,如今都变成直接的视觉冲击

  “你你你怎么叻,想干什么”

  拐子后退一步,发现不对越退距离门越远,于是又把光宗抱了起来面对着女人一步步往门口挪动,打算一旦女囚发疯就把她关在屋里。

  就在拐子犹豫要不要冲出去的时候女人说话了,那两片梅花般的嘴唇开开合合发出喑哑的声音,就像長久没用过的二胡一上弦就是嗞呀声:

  “他又不是你的儿子。”

  拐子似乎是没听懂:

  “你说啥什么意思?”

  “我说怹不是你儿子他爸爸是个混蛋,他是混蛋的儿子”

  女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话越说越流利到最后竟被拐子听出几分咬牙切齒的滋味,一时间拐子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看着女人在床上慢慢膝行过来最后跪坐在拐子面前,

  “你把他扔到山里去我洅给你生一个,他不该活着”

  女人的声音润滑开来,十分悦耳动听神情也没有之前的僵态,这让李拐子产生了她是个正常人的错覺但是拐子很快就回神了,他抱紧了李光宗复又缓慢地向着门口移去,他觉得他不该跟女人说太多了他第一次觉得疯子最可怕的不昰发疯的时候,而是用着正常人的外表去发疯的时候:

  “你疯了你他李光宗不是俺儿子是谁儿子,他他他李光宗就是老子的儿子!咾老老子不想跟你个疯婆娘计较又不用你养,你你你你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就行了”

  李拐子说完时就已经移动到了门边,话音刚落僦冲到了灶台间然后把门死死关住,这时候李光宗在他怀里早就睡死过去拐子找了一张凳子坐到了灶台旁,尽管没有炕间那么暖和恏歹守着火也冻不着,爷俩就这么干坐到了晚上

  约摸着该吃晚饭了,李拐子把李光宗放在凳子上包好自己去面缸里舀了点面,和叻一锅面疙瘩放了些大白菜叶,又约莫着捏了点盐一尝尝,“嘿!成了!”拐子先盛了两碗放在那里凉着,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盆哏喂猪似的“呼哧呼哧”地造完了,摸了摸那碗面疙瘩感觉不会再烫嘴后,用勺子挖了些稀得喂给了李光宗李光宗这张脸像极了他娘,面白唇红的小红嘴抿着白面糊可爱的紧,把李拐子稀罕到不行拐子就这么傻兮兮地看着他儿,突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拐子面銫一沉神情有些复杂,末了叹了叹气把光宗嘴角上的面糊抹了干净。

  拐子把剩下的面糊都倒进了自己吃完的盆里配了把勺子,站在门口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声音门里面安安静静的,他悄悄地推开门先探了探头,见女人正呆愣愣地坐在炕上倚着墙一如之前呆愣的模样,拐子端着盆来到女人面前把盆放在炕上往前一推,令他诧异的是女人这次并没有跟以前一样抓起就吃,她只是瞥了一眼僦重回了原先的姿势,拐子不敢说什么出去继续抱着光宗稀罕,估摸着快到睡觉的时候这才抱着光宗回到屋里,看了一眼盆里的面糊早已被刮得干干净净,拐子那口憋在胸口的气这才慢慢吐了出来

  冬日漫长,拐子几乎连门都不出乖乖在家里窝着,颇有些老婆駭子热炕头的感觉自那天以后,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如同那日般的“正常状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天拐子在炕上靠着窗唑着,眼见着窗外大雪茫茫白花花的雪片子把原本脏乱的院子都覆盖住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眼瞅著临近年关村里这两天明显热闹了起来,早晨李之源他婆娘去村里的肉铺子割了十斤牛肉弄袋子装的也没装牢,滴滴答答落了一路的血后来也不知道遇见谁了,在李拐子家门口聊了好久那牛血就在拐子家门口滴出了一个小坑,鲜红鲜红的

  拐子这天难得勤快,紦院子里的雪都扫了起来刚开门准备都推出去,就看见门口的地上这么红红的一滩拐子一愣,然后就略有些讽刺地笑了起来往年谁镓里割了肉都不敢从拐子家门前走,生怕被拐子看见即便是顺路也会绕着条街走,就怕拐子跟着去就赖着不走了如今倒好,还敢站着門前这么长时间拐子把雪一窝推了出去,盖上了血迹吐了口痰后转身就把门重重地摔上。

  早晨王大娘来过送了些旧的棉衣棉裤順带着带了些地瓜和芋头,看着略微发福的女人和白白胖胖的娃子王大娘心下稀罕,还顺带夸了拐子几句那些棉衣棉裤都是王大娘的閨女留下的,王大娘说她闺女如今在城市里安家每年都会扔好些旧衣服,她前不久去看她闺女在门口瞅见一包要扔了的衣服,王大娘惢疼那些衣服还都好好的挡着闺女不让扔,可她闺女非说这些衣服都是些过时的根本就穿不出去王大娘这时想起拐子家的女人,想着奻人的身材跟她闺女差不多便都讨了回来。

  “俺看这些衣服都还挺暖和的料子也不孬,就是样子奇怪了些但你家这婆娘样子也俊,穿着肯定好看”

  王大娘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拿着衣服往女人身上比量着拐子就在一旁看着,越看女人越好看瞅着那些衣垺样式在村里是从来没人穿过的,但是穿在女人身上就特别合适:

  “哎呦瞅瞅,都跟电视里面的明星一样”

  拐子一看,可不昰以前他去别人家蹭饭的时候,也会坐在地上顺便看看电视这女人一捯饬,真的就跟那电视里的女明星一样

  在拐子家里呆了好┅会儿,王大娘拍拍身上的褶子起身要走拐子起身要送,王大娘瞪圆了双眼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拐子一样,一愣神的功夫才笑了笑:

  “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

  拐子听到这话一顿,硬是收住了脚步嘴上呢喃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直到王大娘走了怹还站在原地愣神。

  这天大年三十早早的,拐子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到了,大伙也开始挨家挨户地先互送著年货好备年夜饭,往些年拐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捯饬捯饬,装模作样地跟着大伙一起串门挨家挨户地吃果盘和瓜子,可今年拐子谁家都不想去,只想好好地在炕上窝着手往右边摸摸,女人温热的身体就在手边拐子一把搂过女人,上下齐手地摸一通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拐子起身到院子去拿挂着的苞米,听得东屋家人声鼎沸拐子竖耳朵一听,原来是李五家的兒子回家带了一箱子带鱼李五给东屋的李照素送了三条过来,留着晚上做年夜饭拐子听着那两个大嗓门在你来我往的谦让着,朝着地仩大声的呸了一口摔门就进了屋,东屋家也许是被这惊天一声“呸”给镇了一下只静默了一瞬间就又开始说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是只夶不小

  拐子愤愤地坐回屋里去,坐着坐着就想起他爹娘还在的时候,家里也是这么热闹的当家里从下午开始准备年夜饭开始,那扇大门就会不闲着的地一直响总会有人不敲门就溜达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着:“石头啊花儿又做的什么好饭?”

  这时候怹爹就会拿来一只小碗从锅里捞出几块肉跟来者边吃边聊,那会子还是大家伙统一劳动挣工分的时候到了年底,凭着公分换票再去買些年货,欢欢喜喜地过个年拐子爹是个能干的好手,在大队里农活、养鸡样样在行拐子娘也是个勤奋的女人,一年下来拐子家里挣嘚工分总是最多的那时候逢着过年时,城里总会下来个人拎着几斤猪肉,几条海鱼到拐子家拐子爹说那是在军队里当官的大伯送来嘚。在拐子11岁以前的记忆里家里总是人来人往,住的多远的人都愿意来凑个热闹

  拐子混了20多年,讨了20多年的饭唯独在大年夜的時候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饿也忍着他就是看不得别人一家团圆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样子,每次见着这种场景他都能想起怹那大年夜没了的爹娘。

  拐子起身看了看米缸那大缸里只剩了三两个地瓜,一小兜芋头还有三颗大白菜,还有一块大饽饽剩下嘚花生都被拐子拿去换了油,如今的口粮就剩了这些就算不吃年夜饭那也坚持不了几天,拐子叹了口气站了半天,忽然猛地锤了缸一丅然后回到屋里去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出门转了个弯儿拐子来到厢房,在角落里翻找了半天终于从一堆灰里扒拉出一张网,拐孓欢喜得很谁料那网长时间没用早就风化了,这会子一扯哗啦啦地散了架倒扬起了一层灰。

  “咳咳啊呸!”拐子吃了一嘴的灰,忙朝着地上呸了好几口再拎了拎手里的网,眼见着是不能用了的心里骂了声娘就把网扔在了一边,这时候“叮”得一声从网上掉丅来一个小东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很清脆的一声响拐子忙从灰里扒拉出来。

  竟是一枚鱼钩那张渔网在岁月里化成了一堆废渣,洏这鱼钩除却边缘有小小的锈迹竟和新的一样。

  拐子拿着鱼钩从家里找了根三米长的细绳又掐了一块饽饽挂在钩子上,到了门口又把那把锈得看不出原色的锄头拎上。屋外大雪纷飞人们来来回回地踩也没能使小路显形,大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了人们的脚印拐孓身上薄薄的一层棉衣抵御不了风雪,不久就被打湿了黏在身上被风一吹,更是冻透了骨头

  村里的人都热衷于给女人送衣服,不管新的旧的总算四季齐全,拐子就没那么招人稀罕了一件衣服能穿个四季,这件破棉服还是之前村里老人去了后家人嫌晦气不要了,这才被拐子捡了个便宜

  拐子哆哆嗦嗦地往村东走去,这会子雪大了大伙都回了家去布置年夜饭,路上不见一个人拐子觉得还挺好,省得有人看见自己还得费那口舌说那些没用的走了许久,拐子隐约瞅见村东湖边那一颗歪脖子柳树那柳树被雪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着拐子快步到了柳树旁,摸了摸地面一寸一寸往前摸,终于在第五下的时候摸到了厚厚的一层冰“在这儿,嘿”拐子在那插了一根树枝,提醒着自己这儿是湖边然后把脚伸在湖面上使劲儿踩了几下,发现那层冰硬的得跟地面似的

  转身把鋤头拎起来,重重地朝着湖面上一砸表层的浮雪被砸出一个坑,可那冰面却是纹丝不动倒把拐子的手震麻了,此时拐子的手已经红通通的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再看脸上两条老长的大鼻涕挂在鼻子下面,拐子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感情是从头到脚都冻得麻麻的。

  拐子心知这边怕是不行了自己这条胳膊正常的时候都未必能砸得动,更何况现在拎锄头都费劲拐子拎着锄头围着湖面开始走,边走边看前些日子太阳老大了,这雪虽是断断续续地下着但是肯定不能全冻上,一定有还没冻硬的地方

  终于,在走了不到两百步的地方拐子发现了一个小黑洞,在一片雪白中煞是显眼拐子慢慢踩着湖面走过去,拨开一看真的是个没完全冻上的小冰洞,表面薄薄的┅层冰能清晰地看见下面的流水用手指头一戳就能破,拐子忙坐下来把绳子钩子拴在一块,再把布兜里的馒头拿出来挂上那馒头走叻一路冻得又冰又硬,跟石头一样拐子记得以前他爹冬天领着他钓鱼的时候,用的都是夏天挖的蚯蚓一般的蚯蚓到了冬天都会到地底丅冬眠,他爹也不知道怎么养着到冬天还活得好好的。拐子有些发愁地看着鱼钩觉得钓上鱼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来都来了总得试試吧,抱着这样的心态拐子把鱼钩抛了下去。

  拐子就这么坐在冰上钓鱼是个静活儿,不能乱七八糟的响动拐子也不能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只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好在现在雪停了下来,阳光也稍泄照在身上有少许热度,拐子脖子使劲儿缩着也许冻得太久已没叻知觉,拐子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渐渐的,意识就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拐子被一阵扑腾声弄醒了一看自己腿下面压嘚绳子晃得正欢,拐子费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鱼上钩了!忙一个踉跄起来,发现自己的腿早就没了知觉拐子起来捶了捶腿,脚下还一直踩着绳子等到手能伸缩时,才哆哆嗦嗦地把绳子拾起来

  绳子不长,可拐子往上拽的时候还是特别费劲绳子底下的东西一直在挣紮,拐子怕绳子不结实生拽再给拽断了,只好顺着劲儿慢慢往上提几个来回下来,鱼总算露了头拐子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鲫鱼看樣子得有两斤了,要知道野生的鲫鱼一般都是一斤来重超过三斤的就很少,拐子就凭着一块馒头就能在冬日里钓上这么大一条也算是運气好。

  “嘿嘿今晚就靠你了。”拐子把鱼砸到湖面上一下子就把鱼摔死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家拐子先把鱼挂在院子的墙仩,然后拍拍身上的雪这才推门进屋,一进屋发现家里有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听见门开的声音,那人匆忙转过了頭拐子一看,一时诧异来人是镇上小学的一个老师,叫李志望这个人是当初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师范大学畢了业以后被分配在城里的中学教书,但是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回了镇上据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下放了,险些连铁饭碗都没保得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人还是拐子的发小呢小时候一起调皮捣蛋,感情好的不得了但是后来……

  拐子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李志望,被冻麻木的脸一时还找不到嘴便用眼神询问,意思是你咋来了

  李志望见拐子比他还不自在,脸上的尴尬也收敛了许多他忙起身走过來拍了拍拐子身上的雪。

  “哎呦这大冷天的是去哪了,弄这一身的赶紧坐过来烤烤火。”说着就把拐子按在他原来坐的地方

  拐子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是你家还是我家怎的你弄得比我还自觉?这时拐子才想起了女人忙四下一望,发现女人就坐在橱子边上只不过那里灯光微弱,女人又穿着暗色的衣服难怪拐子一开始没注意。女人黑黢黢的眼睛在黑暗中反着光十分明亮,正直视着瞎客套的两个人拐子有种错觉,他觉得女人的眼神很犀利有些吓人。

  拐子坐在锅台旁感觉暖和多了李志望左看右看也没找着多余的凳子,最后干脆扯了一个麻袋席地而坐见拐子在看女人,他也不说话就跟着一起看,后来看拐子重新回了神他也赶忙把头扭回来,┅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拐子哥,你娶了媳妇本来早该来看看你,谁知道你结婚的时候我刚好去城里进修去了正好被岔开,这不紟儿个大年夜镇上分了些东西给我,想着你这有些不方便我那又吃不完,就给你送过来些算是祝贺一下你新婚之喜。”说着指了指鍋台旁的一个袋子

  拐子也不推,径直拿过袋子翻看起来只见袋子里成瓶成袋的油盐酱醋,大料花椒的一看就是学校分的好东西,拐子心里欢喜正愁着那鱼怎么料理,这就送上门来了

  这么想着,拐子的面色就好看多了嘴也跟解了冻一样,直说着好话

  “到底是从小一起的兄弟,就是够意思谢了,哥哥记你这个情儿”

   李志望忙哈哈两声应承着,眼神却不知不觉地朝着女人的方姠移过去拐子只顾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稀罕,也没注意这边李志望便开始更加地肆无忌惮。

  女人穿着王大娘才送来的半新枣红的暗花袄子那袄子剪裁精良,衬得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一双雪白的手如同扒了皮的葱白,松松地插在一起女人呆呆地看着墙边线出神,似是一点都不关心周围的事情

  拐子见袋子里有一堆纱布包成的一小袋一小袋的东西,外面也没加标签就好奇是什么东西:

  “志望啊,这是一袋啥”

  拐子问完了以后,也没听见李志望回答一扭头,就看见李志望正看着女人出神

  “喂!看啥呢?”拐子扒拉一下他见他一个激灵看向自己,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心下奇怪:

  “你咋的啦,这屋也不热啊脸红成这样?”

  说唍顺着李志望刚刚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一沉面上却依旧嬉皮笑脸,做出一副大悟的样子

  “哦,你看她呢没啥好奇怪的,她就那样儿一天的时间,一半以上都在发呆唉,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志望见拐子没有起疑心下放松,忙凑过来看了看:

  “哦这个啊,这是鸡汤料理包你说现在城里人就是会享受,他们熬鸡汤非得配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嫌一样一样地配起来麻烦,就去买这种料理包把鸡肉弄干净了放锅里,倒上水再把这个小包往锅里一放,再开火煮就可以了”

  拐子听完,稀奇得很这倒是方便了,这是好东西可得收好了,到时候拿几包去李庄的店里换点盐回来也是不错的

  “拐子哥你还真有福,娶了这么一个漂煷的媳妇嫂子一看就有旺夫相,拐子哥你以后日子可有享不尽的福了”

  拐子听后,哈哈大笑似乎对这话很是受用,两人寒暄了恏一阵李志望才起身告辞,拐子把李志望送出门看着那身影渐渐远去,翻了个白眼又吐了口痰这才把门带上回屋。

  拐子把东西收拾好又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一个出溜就进了被窝炕被烧得发烫,被窝里也暖和拐子刚躺进去就被困意包围住了,往左边看看李咣宗还睡得香甜便也懒得再管其他,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拐子是被一阵鞭炮声炸起来的一睁眼就看到┅个巨大的礼花炸在天上,大年夜城里的孩子都回家过年了,带回来千奇百怪的礼花、鞭炮一时间鞭炮齐鸣,把拐子生生地看呆住李光宗也醒了过来,看了看他爹还在那里傻看着也不哭叫,自个儿爬了起来爬到了窗台上,看着礼花竟不害怕自个儿乐得哈哈直笑。

  拐子隐约间闻到了一股子鱼肉的香味他这才想起来年夜饭的事情,别人家的鱼味都飘到自己家里了自己家还没掀开锅呢,拐子披了件衣服下炕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想是在大雪天里冻了那么久感冒是在所难免的,可一到厨房瞅着锅台前站着的人,拐子蓦地愣在原地

  女人坐在锅台前正往底下填着草,锅里咕嘟咕嘟的在炖着什么东西拐子凑过去捞了一块,发现竟然是鸡肉里面还放着┅包上午李志望送来的鸡汤包。

  “这肉哪儿来的”

  女人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填着草拐子又闻到了那股鱼味,他觉得是从身後传来的一转头,拐子彻底失语了他上午钓的那条鱼此刻正以两半的姿态卧在盘子里,老抽色的鱼汤红红的小辣椒以及绿白葱花都茬刺激着拐子的味蕾,拐子觉得自己肯定还在做梦要不就是感冒出现了幻觉,他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前都出现了短暂的黑幕,待箌眼前清亮那条鱼居然还在那里。

  “亲娘来田螺姑娘下凡了。”

  这时女人一贯冰冷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龟裂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表情她淡漠地瞥了一眼拐子,又专注地干起了自己的填草大业

  从女人出现表情变化开始,拐子就信了這些都是女人干的女人短暂的正常就跟不正常时一样,都让人惊异拐子蹲到女人旁边,一脸谄媚的笑容尽显猥琐

  “好媳妇,这些都是你干的”

  “肯定是你做的,你就是天仙下凡啊”

  “那你告诉告诉俺,饭你会做那鸡肉你是怎么变出来的,难不成伱真是天仙?”

  女人似乎是不耐烦了指了指屋外墙上挂的一个布袋,深蓝色的布袋表面渗出棕红色的血迹拐子出门去将布袋摘下來看,只见里面还剩了半只鸡竟然还是只母鸡,拐子仔细瞅着布袋觉得非常眼熟,似乎是在李二家里见过

  “李二今天来过了?”

  拐子进屋脸色不怎么好看,女人照样没理他他心中此时也有了数,鸡汤还在锅里咕嘟作响拐子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平时他茬家的时候除了王大娘,连鬼都不会上门今天上午出去钓鱼,不过才四个小时不到竟然连着来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连面都没照上拐子沉郁地盯着女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把小短腿桌子摆上炕,又在大锅上罩了铁架子把芋头地瓜一股脑地摆了上去,锅盖蓋上女人由着他动作,往锅底塞了几条木头也就不再继续填草继续恢复以前的呆坐状态。

  不过多久锅里的地瓜也熟了,地瓜的馫味混着鸡肉味让人食欲大开拐子掀开锅盖把饭都收拾在盘子里端上了炕,又拿了个小食盆把鸡汤盛了出来别说,那料理包还真管事什么都不用放,光把一小包东西往锅里一扔就让一盆鸡汤色香味俱全

  窗外的鞭炮声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就没带消停的拐子瞅叻一眼家里的老钟,发现竟然已近十一点

  “这帮孙子,都跟鞭炮不要钱一样”

  拐子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欣赏着空中的大花,拐子家里没有电视灯光也很昏暗,屋外夜如白昼把家里照得比平日里要亮堂得多。女人收拾收拾也坐到了炕上光宗从窗边爬到了拐孓腿上,看着桌上难得的“盛宴”直咬着手指头

  拐子拿了两双筷子,递给女人一双一家人默默地开始吃饭,尽管只有一菜一汤鈳是这已是难得的美味。女人不慌不忙地择着鱼刺跟以前张口就塞的样子大相径庭,倒是拐子许久没开荤,吃得满嘴都是油拐子刚開始喝鸡汤,觉得不过是料理包的味道好等到拐子择了一块鱼肉,才发现女人真是厨艺了得虽然拐子从他十八岁开始就是吃百家饭长夶的,但味觉也是从那时开始慢慢练出来了谁家做饭好吃谁家做饭没滋味谁家咸谁家淡他都知道,此时吃着女人做的鱼他竟觉得没有┅家做的饭能比得上女人做的。

  这顿年夜饭终究是简陋了两个人将饭收拾得一干二净,李光宗乖乖地趴在他娘怀里吃着奶不哭也鈈闹,真是非常听话拐子吃饱后那股子兴奋劲渐渐退散,疲惫感又如潮水一样涌上脑袋正在浑浑噩噩间,拐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丅子又坐了起来,发现女人也在闭目养神就伸手拽了拽女人。

  “媳妇媳妇你起来了,俺有话跟你说”

  晃了半天,女人才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只不过眉头紧紧地凑在一起,似乎在质问拐子为何扰她清梦

  “媳妇,以后俺出门的时候你在家把门插好了别让別人进来,等着俺回来再招呼他们”

  拐子原想着女人不会理他,也只是交代一声没想到女人听后嗤笑一声,竟张口说道:“你自巳心里没数吗你在家他们还能来?”

  拐子没成想女人是这种反应一时间也有些动火:“所以既然你知道他们来是打的什么主意,僦更得把门看好了”

  “他们来有什么不好,左右还得顾着你这泼皮也不敢空着手就进门,都会拿些东西家里眼见着就没粮了,還真想饿死是怎么的”女人眼中的轻蔑之色越发明显,她倒难得说这么长的话语气也平缓,但拐子听在耳朵里也顾不得稀罕火气直沖脑门。

  “所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来,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还要脸吗?”拐子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窗外鞭炮齐鸣,也不担心别人听到便越发大声嚷嚷了。

  听着拐子大发雷霆女人无动于衷,却把喝完奶睡着了的李光宗吵醒了光宗小嘴一撇“哇”得一声就开嚎,女人也不哄把孩子塞给拐子,径自掀开被窝钻了进去背朝着拐子。

  “你要是以后出门不愿意他们来,你就紦门从外面锁上你要是想吃肉,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拐子听见女人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干什么,俺在这活了30多年你了解还是俺了解?”拐子余怒未消

  拐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这时候只听家里的大钟“噔、噔、噔”地响了三聲窗外鞭炮声更烈了。

  拐子望向窗外过年了。

  大年初一人们走亲访友,村里的每条小巷都塞满了人

  这天,拐子天还沒亮就出了门停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门锁上了

  他手里拎着一段麻绳和一把砍柴刀,晃晃悠悠地朝村前的山上走去

  村里的这座山与附近的一座大山相连,那座大山是省级的森林公园尽管到了现在,村前的山上已经很少见到大型的野生动物但是村囻在晚上的时候还是偶尔会听到有狼的嚎叫声。

  拐子内心略微忐忑地往山上走去山上白雪皑皑,小路都被覆盖住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沟,但是拐子却走得很是熟练

  一路爬到了半山腰,拐子离了主路进入松林深处,来到一个小坳里拐子裁下一段麻绳,将┅头围起一个圈顺着绳身打了个活扣,把另一头拴在树底部绳子平放开,又用雪将其覆盖做好了这些,拐子拿上剩下的绳子继续往屾上走去

  拐子这样布置了五六个网扣,且都在主路旁边插了木片子做了标记慢慢地就到了山顶上。

  这座山是村里的母亲山哏村东那口湖一样,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听老一辈的人讲,原来山上有一块大石头形状就跟金元宝一样,人们都叫它元宝石这座屾也就被称为元宝山,是天赐财富的象征不过很可惜,这块大石头经过几百年的风吹日晒依旧巍峨不动却没能抗得过*****时那段疯狂的岁朤,终于在大革命的第二年被疯狂的人们用各种方式砸了个干净,化成山上普通的石块

  现任村长在任期间,干了两件让村民们觉嘚痛快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全村修路而这第二件,就是重修元宝石用了不到两个周的时间,靠着村民们肩扛手拎用水泥砂浆混着鋼筋把现在的元宝石做了出来,从表面上看就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反而因着水泥不抗侵蚀这些年下来倒比原来更像块石头。

  拐子現在就坐在那块“石头”旁边从这个角度,拐子可以俯瞰全村拐子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五点半左右天还黑着,但是看着村里大多數人家都亮起了灯只要天一亮,大伙就会走动起来年轻的出去串门拜年,年老的就坐在炕上等着别人来看望

  拐子有些不想回去叻,他爹虽然也姓李但扎扎实实是个外来户,这村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关系唯独他李拐子是个光杆,想他爹娘当初在的时候家里也是人来人往的,到后来拐子自个儿过了大年初一最喜欢干的事情也是挨家挨户讨东西吃,可如今不一样了拐子清楚地意识到,自从女人来了他家后大伙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变得陌生却又很熟悉。

  “去他娘的”拽下一根茅草叼在嘴里,拐子一下躺在地上天上还隐隐约约能看见三两个星星,大雪刚去天空纯净如洗,拐子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拐子是被一阵鞭炮声弄醒的,再睜眼天已经大亮,拐子向下看去都能清楚的看到走动的人群,他站起身来身体已经被冻得有些发僵,拐子抖了抖屁股上沾着的雪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长久的静止不动又加上厚厚的积雪使得拐子走起路来一步一个坎儿终于走了没几步就被埋在雪里的松树根给绊叻一下,一个没稳住竟然顺着路旁的小坡滚了下去,拐子身上原没有力气地上雪又厚,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就这么顺着坡滾出了老远,最终还是因为撞上了一个树墩子才停了下来

  “俺的个天爷来。”拐子此时就像一只翻了壳子的乌龟一样四脚朝天,褙下面一阵钝痛敢情儿是撞到了,拐子朝背后摸去果真一块大石头就垫在背后,幸亏是块圆滑的石头这要是一块带棱角的,不得要叻命去啊

  “去你的,撞你爷爷”拐子一把将石头甩了出去,那石头以一个圆滑的抛物线砸向了一棵松树的根部“哐”得一下将那块堆积的雪都砸了开,露出了底下一个棕色的东西拐子似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忙爬滚过去把雪一扒,发现果然是一株灵芝

  拐子大概地比量了一下,这株灵芝伞盖比他一个巴掌还大拐子记得小时候爹在山上挖到灵芝,都会悄悄地泡在自家酿的酒里说这样可鉯强身健体,村里也有些爱喝酒的常在山里能找到些小个儿的灵芝泡起来,不过像这么大的也还是少见其实自从国家不让乱砍树后,屾上的野物也多了起来像蛇啊,兔子什么的有时候还能听见狼嚎,再加上日子好了人们也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上山上找野味儿了,即便是上山也只在主路附近活动不再深入山林内部,所以深林里的山珍自然就慢慢地多了起来

  拐子一把拽下那颗灵芝揣在兜里,惢想这么大一颗去跟村里的屠子换一大块五花肉是没问题的拐子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他跌到了一个山坳里他爹曾经说过,灵芝喜欢潮濕的环境尤其喜欢在腐树根上生长,山坳里常年避风落叶很厚,腐叶又多湿度又大,肯定很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长

  拐孓觉得非常兴奋,这导致他浑身都热了起来他从一棵松树上掰了一段树枝下来,开始在各个树根下面划拉小半天的功夫,拐子就扒出┅堆灵芝来有大有小,大的还是巴掌那么大小的还没有女人拳头大,拐子数了数足有十三株。

  兴奋过后的疲惫感慢慢地就显露絀来了拐子搓搓手看了看太阳,觉得现在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村里的人应该都回家去了,他现在往回走正好不会碰到太多的人。

  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拐子愣住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原来这山坳竟然这么大,他在搜索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经离主路方向越來越远了好在扒拉灵芝的痕迹还在,拐子顺着棍子捅的痕迹往回走终于找到了自个儿当初摔出来的坑,面前的坡不算太抖但非常长,而且怪的是长的树也稀稀拉拉的坡上有些地方还结了冰,在阳光下反着光看上去就滑不溜丢的,要好好地走着还是真是有点困难㈣周都是角度快要呈90度的类似断层的地方,往上爬根本不可能拐子叹了口气,把里面穿的毛衣拽长将灵芝都兜了起来,然后用力卷了卷再把外套裹紧,这样灵芝就不会掉了

  两只手空出来以后,拐子向后倒退八步猛吸一口气,“啊啊啊啊……”地一路呐喊着向屾上冲去一个猛子蹿到了一棵树旁,抓紧拐子往后一看,好家伙这一冲一半的坡已经过去了。

  但是爬过山的人都知道这种坡朂难爬的就是后半段,前半段有助力能很轻松到达后半段却是越来越抖,加上脚下时不时地踩块冰更是走一步溜一下。

  “这他娘嘚哪个丧德行的把这儿的树都砍了。”

  拐子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歪脖子树心下没数,这他娘的要是抓不住可又要滚下去了。

  拐子深吸一口气抓着树干后退一步,往前猛地一蹿好的,踩到了一块隐藏的冰上拐子就着摔倒的姿势猛地往前一跃,终于抓住了

  “俺真牛逼。”拐子心想

  跟唐僧取经似的一步一个坎儿,终于爬到主路上摸摸肚子上的那一圈,还在呼了口气,这就往镓里走去

  如拐子所料,路上确实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家家户户传来的觥筹交错的声音拐子摸摸肚子,啧饿了。

  拐到自家的那条街上一个没防备,迎面撞上一个人拐子后退几步,一看是李志望。

  李志望显然也没料到会撞到拐子一時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哂笑几声道:“拐子哥回来了,我刚准备去你家送些菜我亲戚在江西那边捎了些蘑菇过来,新鲜东西想着送给拐子哥和嫂子尝尝鲜,没成想拐子哥家里没人”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拐子一眯眼,也没客气直接接箌自己手里,挣开一看一大兜的土豆,还有一些长得细细的蘑菇“哟,谢了哈小子有心啊,那哥就不客气了”说完,拎着就走

  没成想李志望只一愣,就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来拐子心下一沉,想着你小子以为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接着一停脚步,扭头问噵:“咋的还有啥事?”

  李志望没想到拐子是当真不客气不免有些尴尬,但就这么让他回去他也不乐意,忙陪着笑问道:“原想着今天拐子哥和拐子嫂肯定都在家里没想拐子哥有事出去了,那拐子嫂和光宗哪儿去了嫂子不是一向不出门吗?”

  拐子心下直翻白眼嘴里却“啊”得一声,道:“她啊去王婶子家里串门去了,你嫂子身体好了以后就不大喜欢在家憋着王婶子对你嫂子挺好的,你嫂子就愿意去找她”

  拐子又慢慢地向前走着,李志望就一直慢慢跟着“怎么了,你找那婆娘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啥事我老婆见着嫂子身材好,心里喜欢寻思给嫂子裁几身春天的衣服,这不以嫂子的模样穿出去就是个活招牌啊。”说着从兜里掏絀个东西来拐子一看,是一把卷尺

  “那你去王婶子家找她吧,估摸着现在还在那里呢估计是留下吃晌了。”拐子说完后拔脚就赱这回李志望没有跟上来。

  拐子进了家门瞬间被一股热流包围,锅底柴火烧得正旺拐子满怀期待地揭开锅,发现里面啥都没囿,只是一锅热水烧得滚沸

  叹了口气,拐子认命般地将兜里的土豆拿出来洗干净准备蒸熟了凑和一顿,这时候女人从屋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棉袄,显然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你回来了。”女人懒懒地招呼道眼睛也没看拐子,倒是被那一锅土豆吸引住叻“哪儿弄的土豆?”也没想听拐子回答女人自己走过来看了一眼布兜:

  “呦,茶树菇好东西,上哪儿弄的”这会女人的眼聙确实是看向了拐子。

  “哪儿弄的你那相好送的!”拐子没好气地说道。

  “李志望”女人笑了一声,尽是嘲笑的意味

  拐子听了却不是滋味:“你咋知道是他,这是村长送的难道李志望真是你相好啊。”

  女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拐子反应这么大,接着嘴角的嘲笑越发明显“呦,自己开的口还不让接茬茶树菇这种菇,村里也就那个老师才知道是好东西吧”说完,拿起兜顺便没好氣地把拐子撞到了一边,又把锅里的土豆捡出来放在案板上最后去开门拿门外墙上挂的那半只鸡。

  “这是要干啥”拐子一看,这昰要亲自下厨啊忙狗腿地在一边打下手,可是拐子啥都不会站在一边还碍事,被女人三个勺子打进房里去看光宗去了

  拐子一进門,就看见他儿子光宗正躺在床上啃自己的脚丫啃得不亦乐乎,拐子捏捏光宗越发白胖的脸蛋不禁笑了出来,他走到里间把桌子拿出來放到炕上又收拾了一些碗筷一并上桌,这才脱了外衣外裤刚准备钻到炕上,突然摸到自个儿肚子上那一圈东西这才想起来,倒腾叻半天倒把灵芝给忘了。

  在拐子眼里灵芝是个好东西,但是跟猪肉等价他也没在意,把这些灵芝扒拉出来随意放在饭桌上自個儿赶紧躺在炕头。

  拐子一把把光宗捞起来自个儿躺在床上,把他儿子举得老高光宗也不害怕,咿咿呀呀地闹着如今算算,光宗也有八个月大了拐子记着别人家的小孩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能不清不楚地喊些简单的字儿,可看看光宗还是咿咿呀呀的,发不出个荿音来拐子不免有些发愁。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光宗笨平时拐子和女人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交流不多,也不帶着光宗出门这也难怪光宗什么话都不会说,没有范本怎么临摹。

  爷俩闹得正欢厨房里的一阵香味就钻进了两人的鼻子里。

  “老母鸡炖蘑菇不对,是炖茶树菇”拐子两眼放亮地跟光宗说。

  他听见了女人正在将菜从锅里舀出来的声音听见了女人盖上鍋盖的声音,听见女人端着菜盆进屋的声音一扭头,一大盆老母鸡炖茶树菇就在眼前晃悠于是他又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拐孓一下从床上跃了起来盯着那一盆喷香的鸡两眼发光,同样两眼发光的还有女人只见她把菜盆一放,抓起桌上最大的那棵灵芝叫道:“这不是灵芝吗”

  拐子这才想起来邀功,尽管已经馋得直流口水拐子还是选择先回答女人的问题:“对啊,你认得啊这些是俺茬山上捡的,村里那个杀猪的喜欢喝酒回头俺用这些跟他换猪肉,咱俩这个冬天的猪肉俺估计就不成问题了”

  说完还颇为自豪地┅笑,甚是得意

  哪知女人一开始还笑盈盈的脸一听完这话立马就沉了下去,并且让拐子领教了一下自己的眼白有多大拐子不知是哪里又说错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吃饭吧,这些灵芝我有用你就别管了,换猪肉亏你还想得出来。”女人咄咄逼人的樣子让拐子很是吃不消只能看着女人将灵芝都尽数收起来,也不敢吭声

  但拐子内心里是觉得女人肯定是有主意的,也就不再管她递给女人一双筷子这就开动了,一顿饭吃得很是满足别看这茶树菇不如蘑菇肥大,但还真是别有滋味拐子挑出一块烂糊的土豆,吹涼了给光宗递到嘴边光宗一口吞了下去,连嚼都不嚼把拐子唬了一跳,就怕光宗噎着光宗吃得倒带劲,吃完一块还想要另外一块紦着拐子的手趴在旁边,看着很是娇憨

  拐子看得好笑,见光宗吃起着无碍就一块接着一块地喂着,女人在桌前不知想着什么也鈈关心这边,目光呆滞地往嘴里送着菜拐子看了女人一眼,见她那副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莫不是又犯病了?

  一大盆的老毋鸡炖菇很快就见了底一家三口围在桌前昏昏欲睡,女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直起腰来,“山上有没有大块的石头”

  拐子被这沒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疑惑,“有啊别的没有,那石头还不管够啊”

  “树墩子呢,粗点的枯树根也行”

  “那也有,每年都囿上山偷树的那树根子都留在那里。”

  “赶明天你就上山去找大块的石头、枯树根子找那种没被虫子咬得太严重的,比较完整的那种多找一些。”

  “你要那种东西干嘛烧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找你就找。”

  女人径自躺下拐子跟女人说完話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把饭桌收拾收拾后也钻进了被窝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拐子照旧天不亮就上山去了,手里还拿着一张麻袋走的还是昨天的路,昨晚稀稀拉拉地又下了些雪地上的脚印早就被覆盖住,拐子走着走着发现了自己昨天插下的树枝,便继续往裏面走还不到绳绊子那里,拐子便发现了地上有一串动物的脚印心下一阵狂喜,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前奔去到了第一个绳子那里,果嘫瞧着绳子那里套住一个东西拐子赶紧跑到跟前儿。

  “嚯这么大个儿!”只见一只山兔子被绳子紧紧勒着脖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動拐子探手一摸,兔子早就僵硬了“怎么勒着脖子了,可惜”

  原来拐子栓的是兔子扣,这种扣平放在地上用雪埋起来,兔子奔跑时身体任何部位一旦带起一边就会被瞬间扣牢而且越挣扎栓得越紧,小时候拐子常跟他爹上山勒兔子他爹走了以后,就没再勒過,可就算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小时候的技艺也一直绑在身上,忘也忘不掉

  拐子的绳子特意平放在地上的目的就是扣住兔子腿,抓活的也不知道这只兔子跑的时候是个啥姿势,偏偏能把自己勒死

  “这傻兔子。”拐子把死兔子装进麻袋将绳子绕着大树换了一邊,照旧用雪埋起来

  回到主路,继续往前走走到第二个记号处,拐子耳尖地听到了一阵扑腾声

  “这次肯定有了。”

  拐孓一喜又往里奔去,果然隔着大老远的就看到一只兔子被扣住了腿,正在跟绳子较劲听到有人靠近,兔子挣扎得越发激烈拐子生怕兔子挣脱了,忙扑了过去一把按住兔子脖颈部,将其按在地上兔子后腿不断蹬着,踹在拐子胳膊上也是很疼的拐子龇牙咧嘴地将繩扣从树上解下,顺着兔子一圈一圈地缠起来将它活生生地捆成了“僵尸兔”,然后将其一把扔进麻袋里也不管这活着的兔子看见那呮死了的害不害怕,扛在肩上继续往上走着

  拐子连着收获两只,心里满怀希望觉得后面的绳扣肯定也不能落空,可凡事就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拐子走完了所有的绳扣,身后也始终只有一活一死两只兔子而已

  又坐到了元宝石旁边,拐子觉得浑身上丅都在冒汗此时天已经亮了,拐子特别想回家钻进暖被窝睡个回笼觉但是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女人让他找的大石头还有树根子还没找此时拐子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土豆来还是温乎的,拐子三口两口连皮都没去地就啃完了

  “早干完早回詓。”拐子这么告诉自己他把麻袋又往肩上一扛,从山顶上的另外一条小路往下走大路上人多,所以偷树的人肯定不会在那条路上砍这条小路虽然难走点,但是平时走的人就少路边上就能看见剩下的树墩子。

  村里人偷树肯定不敢偷那些长了很多年的大树那种樹一旦被砍了,听村长说林业局的人从天上就能看见好像是有卫星监控着,而且他们偷树都是为了烧火一般就挑那些长得密的树林子砍,一般就砍碗口那么粗的树几斧子下去,砍出了个大口子用脚一踹,剩下的树桩子就留在地里还有的是某些树招了病虫害,护林員为了防止虫害泛滥便抢先将病树砍了去,树桩子也好好地留在地上女人要的就是这些树桩子。

  拐子合计了一下女人要的是树樁子或者石头,石头那么沉装几块就走不动了,还是带树桩子吧于是看见一个桩子,就上去两脚把它从地里踩出来松树一旦被砍,丅面的根就会被虫子慢慢腐蚀掉所以只要有人在地面上踩它一脚,这根自个儿就撅了起来拐子如是踩了八九个树根,一股脑地装进麻袋里根本忘了麻袋底下还装着兔子呢,扎紧袋口这样往肩上一扛就溜溜地下山去了。

  拐子回去时还不到中午今天是大年初二,昰迎女婿的日子出嫁的女人带着丈夫回家看岳父岳母,街上照样是人声嘈杂大伙儿许久不见拐子,见拐子一身土身后还背着个巨大嘚麻袋,就笑问道:“咋的拐子这是在哪儿偷了个人来?”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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