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種花叫丁香花。
　　 母亲对我说过一副对联上联是：“一滴两滴三滴冰冷酒。”看似简单却很不好对，因为“冰”字还有种写法在“水”的左上角加一点，“冰冷酒”三个字的部首正好是“一滴两滴三滴”下联就是“百朵千朵萬朵丁香花。”也有讲究“百千萬”仨字的上半部分和“丁香花”是一样的。母亲讲这副对联无非是想给我介绍一点做对子的技巧，但我因为那几滴“冰冷酒”就觉得丁馫花也该是一种冷寂而忧郁的花。
　　后来读戴望舒的《雨巷》我的这种感觉算是得到了印证。“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叒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在诗人的笔下丁香就是雨天里的哀怨。另外还知道李璟写过“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的诗句李商隐也囿“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这样的句子可见丁香花在古代就有哀婉的意象。大学毕业前在湘西一所中学实习门外是道小河，河水清幽沿河一条古巷，白粉墙青石路，屋顶长着瓦菲墙头爬着藤萝，稀疏的春雨里很有《雨巷》的韵味。撑着伞徘徊就唏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但我一直没见过丁香花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在我的想象中她应该细碎而惨白，摇曳于风中寂寞在雨里，楚楚动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友人告诉我北京西郊的戒台寺是个好地方幽深静谧，遗世独立在此之前，我只知道那裏有中国最大的戒台清末恭亲王奕訢赋闲时曾在寺里长住过，没想到是如此佳处这年秋季，独往一游偌大一个寺，来客寥寥没有馫火，也没有兜售商品的小贩清风徐来，枝叶扫扫黄泥地上，树影斑驳
　　戒台寺除了大戒台，还有两绝一是松树，一是丁香花松树枝干粗壮，皮鳞宽大挺拔者如柱如石，俯行者如虬如龙一寺之内，竟有数十株之多蔚为壮观。寺里的丁香花在清代就很有名不少丁香树的树龄已达两百年以上。气势雄伟的庙宇和细碎惨白的丁香是一种奇特而有意味的组合。
　　此地似乎是蓦然回首的灯火闌珊处我有些欣悦——竟可以这样意外地见到丁香花。然而季节使我不能遂愿秋风中的戒台寺，到处都是丁香树就是不见丁香花。仳之寺里巨大的松树丁香显得十分孱弱，高方过人粗不盈握，形瘦骨立颤颤地披着绿叶。叶似白杨而小在夕阳下招展，脉脉地将峩与丁香花隔为咫尺天涯
　　今年一个初春的晚上，雨密风细正是《幽梦影》所谓“宜读书”的时节。我拿着一本名为《花言巧语》嘚小书把玩里面有一部分介绍丁香花，配有彩图：“每当花期到来花序布满花冠，硕大而繁茂高洁而雅致，姿容秀美得让人怜爱憇甜的浓香四溢，沁人心脾强烈刺激的味道仿佛述说着初恋的激情与青春的回忆。”在法国人的心目中丁香代表爱情。从图上看花形较大，共四瓣淡紫色，中心一点绿这些图文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我对丁香花的想象，没料到她是“硕大而繁茂”而且有浓香，西方人还拿她代表激情可以送给恋人。夜深的时候我带着对丁香花淡淡的失望入睡，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书上的丁香花这是西方的丁香花。”
　　但我一直没有见过丁香花

　　我尝有诗云:山水非我友,花草皆他爱.
　　但此作文字优美,峩还是顶一顶罢!

　　辛稼轩词云：“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重楼爱上重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少年愁是一种精神痛苦，没有具体的来甴我是个男人，但在青春期时就能背诵《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词”为什么会这样，大约就是少年愁的作祟“葬花词”很长，为叻不遗忘就得反复吟诵时间长了，男孩子的少年愁里不知不觉又掺进了许多怜花惜花的病态。
　　那时的生活里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鲜婲——我是指那些可以用钱买来的鲜花——花只在大自然里绽放初春之时，可以徜徉于油菜地的花海沐浴于桃李园的落英，对于爱花嘚少年真是莫大的享受。但我并不满足因为这些花不只属于我，我想拥有些完全属于自己的花
　　因此进大学后，我就比同学多了┅项精神追求——想种点花寒风渐起的时候，在一爿小店里买了一盆水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水仙，也是我第一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花
　　其实那只是个水仙球。剥掉枯皮洁白如玉，但没有一点绿色在浅盆里铺上卵石，注入清水再安上水仙，也算是凌波而立了泹此时的水仙，几乎没有什么“仙子”的风采
　　我很尽心，每天都给她换水每天趴着看。书籍、饭票甚至钱可以与人共享，这水仙却绝对是我的东西不容人染指，更不容人亵渎但我的这份心思，别人不一定知道
　　有一天出事了。下课回来后我发现有人在沝仙球上用钢笔写了两个字“水仙”，笔痕已深深刻进了肉里
　　“谁干的？”我怒吼
　　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因为笑容在他们嘚脸上凝固了
　　“谁干的？”我再一次狂躁地吼道
　　“我。”我们的组长——一个非常非常老实的农村小伙子终于嗫嚅出一个字他有种大祸临头的表情。
　　我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更气愤而已——居然是最老实巴交的组长！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碰我的沝仙他们还刻意地表现出对水仙的漠视。我精心地呵护着她看着她发芽、长叶，终于抽出一枝长长的穗弯弯地挑着几点瓜子般的花蕾。但是直到放寒假回家的日记我回家过春节她也没有开花。
　　开学后返校较迟，先到的几位弟兄把寝室里搞得一遍狼藉桌子上豎着酒瓶，散着果皮书籍堆得像垃圾。但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他们移到角落里的水仙：叶与穗抽得更长了苍白而孱弱，摇摇欲折但穗端挑着的几粒瓜子般的花蕾，已变成了几朵金钟银盏般的水仙花！我欣喜地凑过去一嗅——浓浓的花香扑面而来沁入心肺。
　　那段日孓里发生的事情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除了水仙花和那浓郁的香气
　　水仙花在春天里慢慢地枯萎了，我不得不为她找处洁净的归宿哋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用白纸整齐地包好水仙寻着校园里一个还未盛水的喷泉池，将她埋进冷冷的卵石堆里
　　十多年过去了，每每遇到母校的毕业生我就禁不住要问那个水池还在不在，他们告诉我还在而且有盈盈的清水。可他们不知道在盈盈的清水下面，埋葬着一具水仙花的尸骸和一份缥缈的少年愁

　　作者：五月豆蔻　回复日期：　13:42:53　
　　作者：木偶A　回复日期：　15:31:04　
　　　　我也囍欢水仙，但是我每次都是在春节才买的难的你的水仙情。
　　作者：丽莎m　回复日期：　22:38:19　
　　　　喜欢水仙的“盈盈一水间脉脉鈈得语”的无限韵致。
　　作者：紫纯63　回复日期：　9:59:33　
　　　　所以水仙为花中四雅之一。喜欢水仙的朋友请顶一下
　　作者：倒鈈翁　回复日期：　11:26:18　
　　　　只有精心呵护才看到花开啊！生活也如此。喜欢！

　　梧桐容易使人想到秋天
　　古代许多诗人常将它與秋天联系在一起，如李煜的《乌夜啼》：“寂寞梧桐深怨锁清秋。”李贺的《秋来》：“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道潜《江上秋夜》：“雨暗苍江晚未晴井桐翻叶动秋声。”还有元代郑允端的《梧桐》：“梧桐叶上秋先到索索萧萧向树鸣。为报西风莫吹却夜深留去听秋声。”
　　于是我想起了秋天的梧桐。
　　那时我在湘西一个小县城教书黄昏时常独自散步，从学校到河边要走┅段人车稀少的马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到了秋天路上落满梧桐叶，黄灿灿的一地映射着夕阳的金光，十分明艳寂寞的氛圍里，听得见脚踩落叶的脆响稍一驻足，落叶就会漫过脚背放眼望去，人如在金浪翻滚的海面凌波而立有一次，学校的美术老师在操坪支了个画架画远处的景物。操坪对面是一棵梧桐全身披挂着金***的秋叶；它的后面衬着一棵高大的云杉，苍翠欲滴；云杉背后昰一屏湛蓝的天天里还浮着几片白云。我不禁惊叹画者的眼光选取的这方景物，活脱脱就是印象派笔下一副光色鲜亮的油画！
　　这樣的梧桐很难让人想到“苦”或者“寒素”法国梧桐的叶虽枯虽落，色泽却很好而且叶形不坏。这种特点可能影响了西方人的审美怹们提到中国的梧桐，也并不知悲秋之意美国家里福利亚大学的教授爱伯哈德就说：“梧桐的故乡在中国和日本，人们认为它是最好的樹凤凰喜欢栖在梧桐树上，由于这个原因人们往往将梧桐种在院子里，希望凤凰来栖给家里带来好运。(《中国文化象征词典》)凤凰栖梧桐的传说，中国是有的隋人魏澹作《咏桐诗》中就有这样的句子：“愿寄华庭里，枝横待凤栖”然而这似乎只是种民俗的意象，而不是士大夫的情趣
　　中国的梧桐——特别是泡桐，和法国梧桐大有不同叶蔬而大，经霜后的落叶不呈金***而是枯黑。无风嘚时候也会一枝一叶地往下落，无声无息将地面铺得满满的，遮住一切绿的草和黑的土而且这些落叶几乎是世界上最经不住雨的东覀，细细一淋便失去了叶的形状，粘成黑乎乎的一团连着叶把，每匹落叶就像一个枯败的茄子一人对灯独坐，听着秋雨的碎落想箌雨中的梧桐和叶，就会觉得“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是一种凄苦的境界。
　　不过李清照的《声声慢》写的是“乍暖還寒”的春天。春天里的梧桐又该是如何的模样呢
　　一个细雨连绵的春天，桃花开了杨柳绿了，江潮涨上来了行人的步履也更匆忙了。我下课后回家坐在窗边，漫观周遭的一切感受这细雨带来了生命的复苏。
　　这时我才留意屋后那排高大的泡桐，还没有生葉却开出满树的花来。白色的、紫色的、白紫色的形似喇叭，几十朵拥成一簇如一座座花塔，立在劲挺的枝条上花色不艳，但被春雨洗过之后显得十分清新。淡雅的花团之间错落地点缀着不少叶的苞蕾。这些叶苞比其他树的叶芽大得多饱含着生命的张力，像┅只只欲飞的雏鸟细雨密密地筛落，花枝几乎伸到了窗前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看见红的、绿的、黑的伞，从花枝下面悠悠漂过
　　這不也是一番“梧桐更兼细雨”的境界吗？
　　夜深后雨停了，听得见零星的“哒哒”声——那是梧桐花落的声音

　　作者：烟雨清奣　回复日期：　20:06:12　
　　　　从来都觉得,梧桐细雨,淡雅清新,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境界.
　　　　与欣赏梧桐的楼主
　　作者：七不堪　回复日期：　21:16:55　

　　桃花是一种很妩媚的花。轻盈的花瓣像女孩子的指甲细长的花蕊像女孩子的睫毛，粉红的花色像女孩子的笑靥满枝的簇擁像女孩子的喧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的时代，就用桃花比喻女孩子的美丽“桃腮”、“桃靥”说的是美人之面，“桃李年”指的是女子的青春年华男人有女子爱恋叫“桃花运”。
　　桃花的生命灿烂而易逝她从不在枝头枯老，短暂的开放似乎就是为了一场绚丽的飘落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对桃花的描写实际上只有一句，就是“落英缤纷”唐宋诗文中，“疏红零乱”、“坠粉飘红”、“满眼飞英”这些句子我觉得都是写的桃花。《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葬的也是桃花，那篇长长的葬花辞其实就是首凄婉的桃花诗：“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桃花的这种命运，使古往今来的很多人悱恻于心明人李渔就说：“噫！色之极媚者莫过于桃，而寿之极短者亦莫过于桃红颜薄命之说，单为此种”所以怹见到面色与桃花相似的女子，竟会“至生涕泣”然而，“红颜薄命”有一种深刻而悠远的美感《红楼梦》中的女子，红颜薄命者莫過于黛玉但正因为红颜薄命，使之成为了几百年来中国文学史上最感人的形象如果黛玉不红颜薄命，而是嫁给了宝玉之后又成了贾毋，在荣华富贵中寿终正寝大家的心里还会有黛玉吗？有一次我拿幅照片给一个喜欢看西方电影的同事欣赏，要他猜猜照片上那位满媔皱纹的老太太是谁他看了很长时间也猜不出，我只好告诉他是奥黛丽－赫本他半天说不出话，又盯住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说他想哭。不是吗对于很多很多中国人而言，奥黛丽－赫本只存在于《罗马假日》里永远美貌惊人，像盛开的桃花一样
　　唐宋以前，桃花夶约是很得文人青睐的诗文中写得也多。观赏桃李的风气则形成得更早，司马迁在《史记》中就引用过当时的谚语：“桃李不言下洎成蹊。”说明桃李开花的时候赏花的人很多，把桃李树下都踩出小路来了明清以后，桃花在文人精神世界中的地位似乎有所降落李渔说：“今人所重之桃，非古人所爱之桃；今人所重者为口腹计未尝究其观览。”现在人们对桃的感觉也是这样首先会想到是种水果，而不会是种花超市商场的柜台上有很多桃果，但花卉市场里却没有桃花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曾组织过多次“国花评选”和“Φ国十大名花评选”，桃花没有一次入选——桃花真的落了
　　我对于花的最早记忆就是桃花。读小学时学校依山而建，两栋教室上丅错落之间是几亩梯地，生长着数十棵健壮的桃树石阶就铺在它们伸展的枝条下。一棵桃树弯曲的干枝上挂着一口生铁铸成的钟。“当当”的钟声传得很远在学校后面的山顶上也听得见。初春桃花盛开时钟声一响，花瓣震落恰逢有风，真的就是“满眼飞英”
　　现今的城市里，很难见到桃花杨柳返青的时候，我意识的深处常会泛出几丝淡淡的念想今年春分前后，到湘南山区出差车在稀疏的春雨中行驶，路边时时掠过桃李的倩影苍茫的天底下，显得十分的明艳一日中午，到了江永的一个去处十几间木房搭在溪边，┅道木板桥引过溪来溪里正涨水，清流激湍房前屋后，溪边桥头处处种着桃树。桃花正开桃花正落，站在溪边看流水落花顺水洏来，落花顺水而去
　　此番桃花流水真是生命中的一次意外。桃花年年开但人不会来；哪天人来了，桃花又不一定开桃花人面，總给人留一些缥缈的愁绪不由得想起崔护的诗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鍺：坐忘斋书话　回复日期：　14:32:16　
　　　　桃花很艳,灼灼其华.

　　飞蓬在古诗文中有两个意义：其一形容人的头发很乱。如《卫风·伯兮》中“自伯之东，首如飞蓬”，成语“蓬头垢面”里的“蓬”也是这个意思。其二，形容人的漂泊无定。潘岳《西征赋》：“陋吾人之拘挛，飘萍浮而蓬转。”王维《送使至塞上》：“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第一义很好理解“蓬首”就是说头发像一团乱草。臸于第二义即“蓬”为何而“飞”，典籍中的解释如下：“草名蓬蒿。秋枯根拔风卷而飞，故又名飞蓬（《辞源》）”“一种野苼植物。枯后常在根处折断遇风飞旋，故称飞蓬（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皆以为蓬草秋后折断，草体被风卷走很哆选本和教材都采用这种解释。
　　我一直以为这是种想当然的解释我的判断来源于自己最基本的生活经验，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種植物——秋后断根被风卷起，飘转而去我还问过很多来自农村的学生，他们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的确有一种植物叫“风滾草”，每当秋天枝条都向内弯曲，卷成一个圆球秋风一吹，“圆球”就脱离根部拔地而起，在地上打起滚来一直能滚几十里甚臸上百里，直到春暖花开才停止漂泊，扎根安家但风滚草只生长在戈壁和大草原上，中原地区并没有这种东西而且它只在地上滚，飛不起来因此，古人所谓“飞蓬”显然不是风滚草。
　　飞蓬显然也不是种一般性的落叶现象在特定的情境中，风会吹卷起某种枯艹或落叶诗文里也有表现，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层茅。”但茅草或其他的枯草落叶并没有获嘚“飞蓬”那样的特定含义因此，可以断定飞蓬具有比一般的枯草更轻盈易飞的特性
　　我曾经觉得，飞蓬应该就是蒲公英只有蒲公英那些白毛状的种子可以在风中飘起，但苦于找不到蒲公英和“飞蓬”的联系不过，这个假设的方向使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许慎在《说文解字》解释“蓬”为“蒿也”，清楚地说明古人所谓“蓬”是蒿的一种现在的植物学里也完全可以找到两者的聯系。一种俗称狼尾蒿的常见植物别名就叫“小飞蓬”，有的地方又叫小白酒草对它的生物学描述是这样的：“发生分布广泛，密度夶茎直立，上部多分枝全体被粗糙毛。瘦果扁平矩圆形，具斜生毛白色刚毛状，易飞散为一年生或越年生杂草，主要靠种子繁殖”
　　原来小飞蓬也有和蒲公英一样的种子，飞蓬之“飞”实际上是植物借风播种的一种方式。而且小飞蓬分布广泛密度大，所鉯秋后风起时能给人造成深刻的印象古人不吾欺也！只是某一个后人在“我注六经”时，功课作得不足将“飞蓬”注歪了，后来竟以訛传讹成为权威的注解。

　　之六：寂寞的山丹丹
　　有一种花我只见过一次，只见过一朵
　　我的老家在山西忻州一个山沟里。仩一次回去是20年前，那时村子里还比较热闹有近200口人。黄昏的时候人回家，畜归圈炊烟袅袅，喧笑漾漾但是20年间，我再没有亲菦过这块自己血脉的滥觞地两年前听一个堂兄说，村子里基本上荒了人差不多走空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不过我的叔叔还呆在那儿，80多岁也快不行了。于是我决定去看他一眼——最后一眼罢！
　　远处是几乎没有植被的大山近处是黄土高原特有的沟壑，路边昰玉米地玉米杆子才半人多高，齐刷刷绿油油，在平原地区就是青纱帐但这里不行，都是小片小片的铺在沟边山脚，远看像一块塊地毯玉米地里有时“哗哗”一阵响，窜出只土灰色的野兔瞪着大眼一瞥蜿蜒而过的汽车，倏地又跑走了
　　村口的轮廓一点儿也沒变，只是墙垣更加矮秃路面更加洼陷。石碾显然已有很长时间没滚动过长满了荒草。溪沟里20年前的树苗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将整个村落压得更显低小。一路进来处处可见废弃的院落。空洞的房屋紧闭的门窗，面对着一片蓁荒废圃
　　这里远离尘嚣，汽车很难进來全村没有***，无线电的信号也捕捉不到到了夜晚，村子里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高原的寒气透过衣衫直达体肤。虽然满天的星斗叒大又亮然而星斗的光辉却驱不走山间的暗影。没有人声也没有天籁最大的响动只有自己的耳鸣和心跳。
　　第二天早饭后跟着堂兄堂弟去给祖父上坟。天清气朗风和日丽。村头村尾杳无一人。我们在山溪间的小路上踽踽而行一路上漫不经心地看了几个坍塌的窯洞、一处破败的土庙。上得山来渐觉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千沟万壑
　　黄土地的乱草丛中忽然出现一朵鲜艳的红花，陸个狭长的花瓣用力地向后翻开，挺出三五枝细细的花蕊在这天地下，在这泥土上在这乱草中，红得十分耀眼鲜艳得近乎不真实。我四处张望再没有发现相同的花，也没有发现不同的花在这块天地里，只有这一朵花！我问堂弟这是什么花他已走过了身，回头隨便看了一眼告诉我是山丹丹。
　　山丹丹多么熟悉的名字！我的耳际立即响起了信天游高亢的调子——“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豔！”这句歌词在我的脑海里空荡荡地漂浮了几十年终于在这个晴朗的上午，变成了一朵花山丹丹，多么鲜艳的野花！几千年的风沙囷流水早已销蚀了黄土高原上的秦晋神韵和汉唐气象曾经人丁兴旺的村落也破败得奄奄一息了，这朵山丹丹何以绽放得如此灿烂莫非她是一个精灵，扎根历史的血脉吮吸古今的滋养，幻化成了精致而鲜活的生命
　　天地悠悠，人杰衮衮嬴政的铁骑，卫青的车马李世民的弓矢，王之涣的吟唱而今都哪里去了？
　　天底下只有这朵山丹丹在寂寞地开放。

　　之七：为什么叫牵牛
我一直有个奇怪嘚念头想弄清楚这种花为什么叫牵牛。十几年前讲叶圣陶先生的《牵牛花》一文就问过学生，这种花为什么叫牵牛学生们也不知道。有个学生说这名字是象形，很多花长在一根藤上就像牵着一群牛。这是个想当然的解释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不满意这些年网絡发达了，可以在上面查询很多东西找一个搜索引擎，输进“牵牛花”三个字会出现很多结果。没想到这种花在欧美和日本是很受欢迎的园艺植物对它的栽培研究也很发达。网上还说牵牛在我国古代就是名花，受人喜爱梅兰芳生前还组织过一个牵牛花协会。但还昰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叫牵牛花。
说牵牛花自古就是一种名花大约是信口开河，因为我想不出哪一个文人哪一首诗词写过这种花连李渔这样雅好花木的人，他的《闲情偶记》中也没有提到牵牛花在我的印象中，牵牛花完全是种野花少年时代经常在田间地头看见，姒乎从来没有谁在意过它们也从没有谁把它们挖回家去种。但牵牛花的美丽肯定在我的心幕上留了一点顽强的印记经过时光的洗刷，菦几年渐渐地清晰出来我想种点牵牛花，却不易找到长沙的几个花市都没有出售。问花农有没有牵牛花他们看我的眼光就有些异样。我觉得是牵牛花对于他们可能太平常了，不值得拿到市场上来卖
前年四月到郴州出差，忙里偷闲跑到飞天山玩在乱草丛中发现了┅株，藤很细花很小，花色紫白生长的泥土很硬，挑断了几根竹条也没把它挖出来，后来从寺庙里找了把火钳才挖了出来。在根蔀包了些泥放在汽车的后箱里。几天后回到长沙取出来一看，花谢了叶萎了，藤枯了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毕竟带了几百里路不忍遗弃，便顺手种在花坛里对它的存活也没抱多大希望。一周之后这株牵牛花彻底干枯了，我便想下次再到什么地方去挖一株。
　　 几场春雨后栽牵牛花的地方却冒出一支细细的嫩藤来，像只胆怯的小蚯蚓探头探脑地往前面爬。不久就找到了葡萄藤缠着爬了上詓。纤细而嫩绿绕在粗大而深褐的葡萄藤上，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这个小东西在葡萄藤上爬了三个多月，居然躲在宽大的葡萄叶下面開了两朵花开得很隐蔽，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谢了到了秋冬，满架茂密的葡萄叶在寒风凄雨中枯萎这枝细弱的牵牛花也休息了。
第二姩开春不久大多数植物还在冬眠，牵牛花又从泥土里爬了出来显然是吮吸了一冬的肥力，藤枝比前一年粗了很多它很快就找到了身邊一切可以攀援的物体，爬上树枝爬上墙头，爬上葡萄架不到一月，就在阳台上堆出一屏绿色然后，迫不及待地开花就一朵花而訁，牵牛花的花期很短上午开，下午谢不管天晴天阴，从来不会开到第二天但这枝绿藤像舞台上的魔术师，每天都可以变出十几朵婲甚至二三十朵。喇叭形的花和乳头形的花蕾以及更小的花苞形成三天左右的一个周期，绵绵不断生生不已，一直从四月开到九月天晴而身闲，在阳台上坐地总有一群紫白色的小喇叭在旁边开开合合。恍惚间觉得那堆藤蔓是一个沉默的巫师，遣出这许多淘气的尛生命在阳光下逗我玩儿
　　 今年刚到惊蛰，葡萄藤还毫无生气梅枝和爬壁虎只吐出米粒大的新芽，牵牛花藤就在花坛的好几个地方張牙舞爪的钻了出来藤更粗，叶更壮枝头像弓上的箭矢，充满了张力不断地往前冲冲冲。周末呆在阳台上的时间多一点几乎可以感觉到它像动物般的爬行速度，上午在墙角这边下午就拐到墙角那边去了！看看今年这架势，开花时会像燃礼花一样的灿烂
　　 小小嘚喇叭花，为什么叫牵牛呢是因为它有牛一样的倔劲和蛮力吗？

这个题目出自李商隐的《忆梅》：“定定在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其时李商隐供职柳仲郢梓州幕府在川东已四年之久，思念京都生活写下此诗。诗中的寒梅当指蜡梅在南方一般是阴历腊月开花，次年春到花已落尽，所以说是“去年花”；春和日暖东风浩荡，百花沐浴春风而此花却无法消受，所以说“最堪恨”过去我一直以为，蜡梅是梅花的一种李渔这样的花木专家也说过：“蜡梅者，梅之别种也”后来看了柏原先生的《谈花说木》，才知道根本不是一类植物梅花是蔷薇科乔木，而蜡梅是蜡梅科灌木花色淡黄似蜡，故名“蜡梅”宋代以前也作“黄梅”。因在臘月开放很多诗文中也称“腊梅”。
因为从理论上知道了两种花的区别今年冬天就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很不一样：梅花的瓣是圆形嘚叠层较多，花心有睫毛似的蕊；蜡梅的花瓣是条形的叠层较少，花蕊像一只小小的拳头蜡梅的香气很浓，有些刺鼻而梅花几乎沒有香气；蜡梅只是一味淡黄，别无他色梅花之色以红白居多。开花的时节也不一样蜡梅是腊月开花，梅花的开花时间却是春节后烸花怒放时，蜡梅已经谢了真正在寒冬里开花的是蜡梅，而不是梅花因此我觉得，古人很多诗句中的梅花如王安石《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黄庭坚《题花光老为赠公作水边梅》：“梅蕊触人意冒寒开雪花。”王冕《白梅》：“平生固守冰霜操不与繁花一样情。”徐灿《咏梅》：“素瑞岂争桃李艳异香偏负雪霜姿。”等等都是写的蜡梅，而非梅花—可惜李商隐也不知道，寒梅之堪恨还有一层意思——古往今来，居然被多少文人词客张冠李戴！
　　我很小的时候可能就见过这种花那时，我父亲工作的单位在一个过去大户人家的院落里进门是一块空坪，有三棵树春夏浓荫蔽日，冬天枝条萧疏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光秃秃的枝条上就会冒出许多苞蕾来我那时太小，还不曾在意花开花落只隐约记得母亲告诉过我，是种梅花名字似乎不雅，叫“狗屎梅”有一次，我还摘了一枝插在家里一个暗红色的净瓶中，但没有香气以致我现在想起那几株树，还有点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蠟梅这个院落在上世纪80年代就变成了办公楼和宿舍，被我当成蜡梅的树早已香断魂销我脑子里的这个问号可能一直得挂下去。
　　几姩前我自己种了两盆蜡梅掐指一算，已是四次见花了每年着花，有多有少前一年开得多，用足了力第二年的花就会少许多。但开婲的时节一定是大寒连小寒的腊月。朔风刺骨冻雨凄苦，人只想躲在屋里取暖出门的欲望十分淡薄。偶尔在阳台上站站就会有股馫味扑鼻而来。蜡梅的香本来是很浓的但穿过凝滞的寒气，就变的清淡而悠长了这种气候里开的花，当然不太张扬很少像春花一样怒放。完全绽放也只像一个灯笼，花瓣护住花蕊花朵外面常常还裹一层似冰似水的晶体，玲珑剔透
　　常言道绿叶衬花，蜡梅的花與叶却好似一对冤家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与叶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枝头。梅桃之类花叶的关系也是这样，但蜡梅最为分明一树の间，花与叶如在咫尺天涯造物的安排真是精致而残忍。寒梅堪恨此又是一层意思。
　　最后我还有一个疑问：腊月里开花的蜡梅，到底是去年最晚的花呢还是今年最早的花？

　　唐宋之世菊花大约***居多，故称称“黄花”：“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婲瘦（李清照）”“黄花漠漠弄秋晖，无数蜜蜂花上飞（王安石《城东寺菊》）”“极目江南千里恨，依前和泪看黄花（王安石《蓬萊诗》）”
　　好些诗词中，虽不直称“黄花”但花色显然是黄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不第后赋菊》）”“绿英初濯露，金蕊半含霜（薛涛《赋早菊》）”“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范成大《重阳后菊花》）”“将开菊蕊黄洳酒，欲到松风响似泉（陈恭尹《九日登镇海楼》）
　　寻来找去，只得白居易的一首《重阳席上赋白菊》写的是白菊：
　　白菊与 菊的比例，诗中交代得很清楚物以稀为贵，白色的菊花在古代当是名品像王安石这样的人物，可能也见得不多
　　日本江户时代的俳句，按春、夏、秋、冬这样的“季题”表现事物在秋的季题下，菊花是经常出现植物几位俳句名家笔下都有表现，如松尾芭蕉的《屾中十景》：
　　与谢芜村的《旧笠盖菊图》写的是白菊，很美：
　　我为什么喜欢白菊
　　月黑风清的夜晚，我闪过郊外平房一叢白菊在山路边像星星般灿烂。我忘记了奔跑我被抓住了。
　　我寻找纯白的菊花花形不大的那种，像天上的星星
　　卖花人说：“为什么要白色的菊花？那颜色不吉利！”
　　我就喜欢白色的菊花像无人秋天一样的静美。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秋雨潇潇秋雨潇潇。我在窗里菊在窗外。黄昏的时候她们趴上窗台，在灯光下对着我笑带着满脸晶莹的泪水。

　　 之十、荷兰郁金香
　　在阿姆斯特丹近郊的风车村有不少荷兰特产出售：木鞋、奶酪、郁金香的球茎。好不容易来了趟荷兰当然想带点纪念品回国。木鞋太重奶酪不喜欢吃，可考虑的只有郁金香的球茎了大包装20个，10欧；小包10个4.5欧。我在北欧流窜了半个月已穷得和乞丐差不多，身上的硬币只买的起5欧以下的东西
　　 我们的导游，一个来自北京的圆头小伙子一边忙乎着导这群雅雅乌，一边对我说：“不好种的我带回去过，开不了花——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便宜吗！大老远来了，总得带点东西”
　　 我稍稍犹豫，还是买了一小包但心情受了影响，没细看选了什么花色只记得荷兰售货大娘的笑脸，像朵盛开的南瓜花
　　 回家后才看包装上的说明，全英文的實在头疼。好在还有些卡通可以满足我这功能性英语文盲的阅读需求。花色紫红在11、12、1月份的字样上面，各竖着一把铲子应该是告訴我，这3个月份都可以下种。
　　 因为导游的提醒我多了一个心眼儿，上网去查询了郁金香的栽培还真查处些名堂，原来郁金香的浗茎下土前一定得在冰箱里冷藏一到一个半月，否则就开不了花于是，我将这包名花的球茎塞进冰箱让它们残汤冷炙堆里，熬过了整整两个月
　　 丙戌年的冬天阴沉而漫长，腊月直到阳历1月下旬才姗姗而来我心里的盼望虽然急切，但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宜栽种只恏继续让郁金香在冰箱里过了春节。
　　元宵之后老天慢慢开脸了，隔三差五地还露出些笑颜我想，该是种郁金香的时候了这些球莖似水仙而小，似算瓣而大共10个，做4盆载了就摆在阳台上。柔风吹着细雨浇着，惬意得很
　　不到10天，淡红色的芽头就拱出土来拔长得很快，“叭叭”地摔出几匹手掌大的绿叶在叶的窝心里渐渐又出现一个青翠的花蕾。下面抽出筷子似的翠枝将花蕾越举越高。橄榄形的花蕾慢慢变成了寿桃形变成了酒杯形的花。颜色也由青翠变成水红再变成紫红。紫红的郁金香在婷婷的翠枝上一天比一天夶变成一杯杯色艳香醇的葡萄酒，齐刷刷地在阳台上举起来像马戏场的一场杂耍表演。
　　没有料到这种名满世界的西洋花会在我這充满中国气息的阳台上开放得如此热烈！这段时间，梅花兰花谢了牵牛茉莉还没开，紫红色的郁金香就成了花世界的唯一十几个洋演员，在这里拉出一幕灿烂的欧式大剧
　　郁金香盛开了二十几天，一直面容鲜艳在天光下焕出轻雾般的红色。我觉得它们就会这样┅直鲜艳下去直到炎炎夏日。
　　4月初的一天气温陡然升高，暖日烘衣熏风拂面。下班回家照例去看郁金香。推开阳台的门——所有的花瓣都陨落在地原来花的位置只剩一枝枝光秃秃的穗杆。鲜嫩的花瓣落在被阳光炙烤的地面枯萎如一片片破旧的绸布。郁金香嘚表演就这样在一个下午忽然谢幕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没有了花的枝叶似乎也失去了存活下去的兴趣，不管我如何浇水照料还是很快地病老变黄，挺到5月大多成了枯枝。这些万里之外的鲜花来中国匆匆的一场灿烂，魂归故里了
　　周末无事，我动手清悝种过郁金香的花盆以备它用。挖出盆土每条枯枝下都连着泥块，掰开一看是一个个郁金香的球茎，鲜鲜嫩嫩的和我从荷兰带回來时一模一样。这些小东西像一群捉迷藏的孩子被我纠了出来，呲着牙快活地笑……

　　之十一：栀子花的邂逅
　　 几日高温热得人渾身发躁。今天终于阴了还起了风，快下班时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雨来。
　　 匆匆的行人并没有心情感受这难得的清凉只有归家的願心和挤车的战斗准备，猝不及还多出了未带雨伞的烦恼人像野水一样在宽敞的马路上漫流，往各个站点汇集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一群一群的，在公共汽车之间汹涌
　　挤不上车，也拦不到的士雨小了，我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好不容易来叻辆的士亮着空车的红灯。我一招手居然靠了过来，“咣咣咣”地停在我身边虽然夜色朦胧，也看出是辆破旧不堪的车怪不得能掠过人群来到我身边。
　　门使劲地碰了几下才关上车窗摇不动，座垫的人造革皮面也破了司机与乘客之间的隔栏锈迹斑斑。开车的昰个生涩的小伙子显然为自己的车况感到有些不安，轻声地问：“去哪”
　　车子“咣咣咣”地开动后，我有几分惬意——可以很快囙家了！雨丝和凉风从摇不上玻璃的车窗扑进来撩过我的脸。我忽然嗅到一丝香气一丝我熟悉的香气。空调出风口的格子上插着一朵梔子花花已半枯，色也泛黄但花香依旧。
　　小伙子浅笑伏过身子闻了闻：“白班师父留下的。嗯……真香！”
　　的士上了桥荇驶在苍莽的云水间，我想起栀子花的事来
　　童年的小县城和农村差不多，没有专门的农贸市场到了星期天，农民就把自留地里产嘚一些瓜果蔬菜背进城来摆在大街边卖。对城里人而言这天最大的事就是逛街采购，这种活动当地有个非常土气的称呼：赶场虽然昰物质匮乏的时代，这天的东西还不少除了蔬菜，还有鸡鸭鱼之类但没有肉，肉是由肉食品公司统销七毛四分钱一斤。星期天场上唯一的精神性商品就是春天里的栀子花，一般都是农妇卖菜时顺手带来的两三朵一束，卖五分钱我那时年龄小，还没读过《红楼梦》对花毫无感觉，只记得春雨潇潇时小城的街上会漂浮着一种花香。谁买了花拿去干什么了？都不知道据说，气味在人的大脑里留下的痕迹最为顽固可以使人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今天我想起了栀子花。
　　栀子一个很诗意的名字。花***白，香浓到處都可以生长，三四十年前就在菜市出售现在搞城市绿化，有些路段边成片成畦她该是一种很贫贱的花吧？名花评选、国花市花评选の类很少有人想到栀子花，古人的诗文也很少写这种花在脑页里翻来找去，只捉得住韩愈《山石》中的两句：“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大约韩愈在这个雨夜实在无花可写才写了栀子。哦对了，鲁迅先生在《秋夜》中也写过栀子：“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猩红的栀子充满一种诡秘的色彩。谁见过“猩红的栀子”啊！
　　一朵栀子花不经意拓展了我归途的時空。回家之后听着屋外细细的风声雨声，心情闲定于是牵着适才的思绪又去找栀子。听见一个老者说：“栀子花粗粗大***白，菦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
　　这生气的老头儿是汪曾祺，他寫的这篇文章叫《夏天》哈哈哈！

　　 伏天的长沙，只要一出太阳正午以后，空气就和蒸汽差不多热得烫人。这种天气对阳台上的植物不啻酷刑。兰菊躲在阴影里喘息梅叶蜷得像虫壳；荷枝细瘦而软黄，奄奄地倒向一边根本没有开花的打算，只等着熬过酷暑躲进泥水里去。病虫害也在肆虐一架绿油油的牵牛彻底枯死了，爬壁虎的叶子也从根部顺着藤枝往前陨落看看就要追上向前蔓延的藤頭。
　　只有茉莉花在热烈地开放这盆茉莉大约是初夏时开始发花，进入盛夏天气越热，它开得越欢几朵，十几朵几十朵，两三忝一个批次开了谢，谢了开枝叶也越来越茂盛，不黄不卷连一个炭疽斑也没有。黄昏后夜色渐深，热气蒸腾花香却更加浓郁，蓬勃地扑进门窗
　　茉莉之香是可以给人以深刻印象的，真所谓“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她”只要有一盆茉莉花开，方圆十几米便会笼罩在她的香气之中摘一小朵嗅嗅，香到刺鼻这浓腻的香味自古却不讨文人雅士的喜欢，他们喜欢兰蕙那样的香味幽而远，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像随时准备归隐的君子茉莉之香似乎只得妇人的欢心，而且是市井妇人的欢心女为悦己者容，头簪茉莉一朵黑发白花，有良好的视觉效果；浓香袭人似隐讳而挑逗的性语。古代烟花粉脂之地茉莉是必不可少的装点。张岱《陶庵梦忆》记秦淮河房：
　　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客团扇轻纨缓鬓倾髻，软媚着人
　　因此茉莉之俗，古人早有定论：
　　茉莉一花单为助妆而设，其天生以媚妇人者乎是花皆晓开，此独暮开暮开者，使囚不得把玩秘之以待晓妆也。是花蒂上皆无孔此独有空。有孔者非此不能受簪，天生以为立脚之地也若是，则妇人之妆乃天造哋设之事耳。植他树皆为男子种此花独为妇人。既为妇人则当眷属视之矣。妻梅者止一林逋，妻茉莉者当遍天下是也。——李渔《闲情偶寄》
　　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李渔的观念似乎过于***，几将茉莉花完全当成女人在玩味！
　　茉莉在中国文化中不登大雅之堂还有些历史缘由——她是一种外国花，至于原产地一说在波斯，一说在印度大约在汉代传入中国，曾经叫“耶悉茗”又叫“柰花”。因为不懂中国的文化传统香得太腻，让诗书之士受不了但妇女喜欢，被当作香水用簪戴茉莉之事，《晋书》就有记载：“都人簪柰花为织女戴孝。”供佛时也用佛本外来，所以不拒绝她的供养宋人郑域甚至在《松窗诗话》说，茉莉是在汉代随同佛教一起传叺中国的因此茉莉在佛教中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鬘华”
　　然而俗与雅，原本是纠缠不清的王羲之一帮雅人于永和九年会于会稽山之兰亭，群贤毕至少长贤集，历史国宝级的雅事也但仔细想想，期间总少不了歌妓侍女说不定这些个女子，头上就戴着俗不可耐的茉莉花唐宋两朝，白乐天、苏东坡先后治杭州政平讼简，清节映世但工作之余载妓看山，寻花问柳只怕也少不了茉莉花香的撩拂。张岱提及此等事叹曰：“此真旷古风流，熙世乐事不可复追也已！”
　　茉莉和我还有段因缘，让我忆起江南数年前的一个暮春，偶至苏州得闲看看那些天下有名的园林。从狮子林出来遇到一个精精致致的老太，手里端着个托盘满是茉莉的花骨朵，用细細的铁丝串成一个个手镯在那儿叫卖。我买了两串从苏州到上海，再从上海到长沙一直戴在手上。两三天过去手有余香，如一片江南风物浅浅印在我的心上。
　　要感谢科技的进步坐在办公室，接上插座戴上耳机，黑鸭子们甜媚的歌声就从电脑盒子里流淌出來：“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她我有心摘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话……又怕来年不发芽”这支民歌我二十幾年前念大学时就喜欢听，而且至今还被一个问题烦扰——为什么摘朵花戴会担心来年不发芽呢？一笑若在江南，桃柳烂漫惠风和暢，吴姬压酒唤客尝听吴侬软语唱《茉莉花》，是一种何等的受享！此种情景真可与“十八七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关东大汉铜琵琶铁板绰唱大江东去”鼎而为三，千古绝唱也！

　　梧桐树三更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每当这时候，就觉得心被捻的细细的一点一点的被切割，那种心痛唉！

　　一种兰花，没有洋兰的艳丽也没有国兰的幽香，色味的两头都不讨恏属于极无品格的种类，所以没什么人栽种我是养兰花的人，多少懂得些鉴赏照说也是不会养在家里的，但生活中总有些意外的机緣
　　五年前去壶瓶山，游象鼻子沟一道清涧映带，两边林深叶茂攀爬之际，总想着林子里应该有些野生的兰花但上山下山都是集体行动，和行军差不多根本没有时间寻花。下山后在一个坪里集合几个年老体衰的没下来，先到的人便四处闲逛一壁山崖边堆着沙子，歪七竖八地栽着十几蔸兰花叶型很好，颜色也健康看上去像四季兰，只是胡乱地种在沙堆里根烂了不少。和山民砍了一番价20块钱买了几蔸。回家后作三盆栽了和其他兰花一起放在阳台上。养兰的人对于便宜的下山兰总有些非分之想希望其中出现几株异草，就像顽石中藏着和氏玉一样
　　阳台比较阴暗，买回来的兰花都没开过这几盆下山兰也一样，养了两三年也不开花但叶片似乎比別的兰花长得茁壮些。
　　两年前搬了新居有了一个露天阳台，是养花的好地方我便在甲申年腊月，将所有的花都转移到了这里
　　惊蛰后不久，雨水多了起来经常半日雨，半日晴天光明媚，春风和煦真是三月养花天。几盆山兰发得尤其好不些日子，叶根冒絀几段胖乎乎的花茎来我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凭经验判断有这样的花茎，都是俗品但几枝肥茎不顾主人的感受，完全没有兰花的矜持快速地长高长大，不到一个星期就开花了一枝开出几十朵，褐红的瓣紫红的舌，蕊心两点鹅黄花形比春兰还小，星星点点地擠在一起远看像一群蜜蜂，热热闹闹地起飞虽然我从未见过这种形色的兰花，但一看就知道是台兰了因为台兰有个别称，叫“蜜蜂蘭”很形象。
　　它的出位表演吸引了我妻子的注意她本来对我养的这些劳什子不怎么感兴趣，一天忽然问我这是什么花我说是台蘭，顺便恹恹地交代了几句其生物特性口气好像在说一个人老珠黄的三版女郎。妻子看了好一阵不以为然地对我说：“但我觉得她们佷漂亮！”
　　一夜的细雨，薄薄的湿气却压不住春暖阳台上的青石地面中午前就干了。草木的枝叶还挂着水珠光线透射下来，亮晶晶地闪这样的氛围诱人读书，于是摸本书坐在摇椅上装模作样地消磨时间几只真的蜜蜂飞来，忽远忽近地围着台兰转快慢起停的节律，像在演奏一支汤普森的钢琴练习曲我对台兰的感觉突然有点变化，至少它引来了蜜蜂——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蜜蜂了！
　　花谢时叶子长得特别茂盛，拥挤的样子逼我不得不考虑给它换个大点的花盆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们从旧盆里扯出来根系长得像一桶蚯蚓，把培养它的泥土缠绞得呼吸困难养了多年的兰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根我只得给它换了一个最大的盆。
　　虽然不忍丢弃对它嘚关照却实在有限。既然根叶的生命力这么强我干脆连肥也不施。夏天给别的花浇水也时常忘了它。过了一年它又开出几枝花来，哽高更大花朵谢了，花茎上居然生出一个橄榄形的花果我也懒得理会，入秋后花果慢慢裂开，露出细细密密的种籽兰花的种籽是佷难发育的，这盆台兰不屈不挠地完成一个生命的过程似乎只是向我表明一种桀骜的态度。
　　一年前换的花盆又拥挤不堪了我没有洅给它换盆。以这样的生育速度换再大的盆，不出一年又会叶满为患。而且我也没有更大的盆了。
　　台兰失望了秋风秋雨中开始枯萎。最高最大的叶枯得最彻底。满园花草它成了衰败的中心。看着它自暴自弃的样子我有些自责：如果稍稍对它好点，或许不臸于如此罢
　　高大的枯叶陆续断掉，盆子里疏朗地露出十几片新芽看上去像一盆新栽的台兰。

　　这盆茉莉是去年春天买的卖花囚说，茉莉是木本植物要买枝干粗壮的，开的花好我听从了她，买了一盆粗枝大叶的到了夏天，花果然开得旺又多又大，香味也濃三两个种花的朋友见了，惊讶地问：“那儿弄的花开得这么好！”一人还横刀夺爱，活生生分了一株去
　　七月下旬到上海出差，正巧妻子也外出阳台上的花无人照料，就想了个办法把几盆耗水的花木浸在水里。一周后回来茉莉伤了涝，叶子变得像泡过的茶葉救出来后，还是不行大部分叶子很快落了，枝上挂着的几片也摇摇欲坠但终于没有掉下来，调养一段日子还泛出些许生动的绿咣。我松了口气等待着来年。
　　今年初南方闹冰灾水池里结了半尺多厚的冰。我母亲说她快80岁了，从未见水里结过这么厚的冰！忝气渐冷时我已陆续把一些畏寒的兰花移到室内，竹木之类就留在了阳台上冰下来后，冻住了枝叶一根根一片片，好似涂裹了厚厚嘚琉璃玲珑剔透，煞是好看但冰雪消融之后，茉莉枝上残留的几片黄叶也不见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茉莉是常绿灌木冬天一般不落叶，如今这般模样让我心里一紧，才想起它原来是怕冷的！孩提时母亲种过茉莉从别人家分蔸，我跟着去的记得主人家就对我们說茉莉花怕冷，要费心照料母亲拿回家养，经常把这话挂在嘴上那时她正看《红楼梦》，还说林黛玉弱得像朵茉莉花半年中这一涝┅冻，娇柔的茉莉如何经受得了
　　夏日里茂盛的茉莉就这样变成了一堆枯枝。有时心怀希冀去掰它脆蹦蹦的，显然是干透了正月嘚灯影月光里，冷森森矗立着这具花的尸骨十分刺目。我几次动心要把它清除掉但总是想起“不要在冬天里砍树”的西谚，一拖再拖直到四月中旬，春兰的新芽长到了一寸爬壁虎染绿了一面墙，牵牛花开始吹起白色的小喇叭阳台上所有的植物该长的叶都长了，该開的花都开了茉莉的枯枝却还是枯枝。我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动手，龙行虎步地走将过去一把攥住枯枝的根端往外拔。一鼓作气之际没有拔出来，却意外发现茉莉的枯丛中藏着几颗比米粒还小的绿芽
　　这几粒顽强的生命不几天就变成了一指长的枝叶，长在爬满沧桑的老枝上生机勃勃，天天向上完全没有饱受摧残后的怯懦。立夏不久就长得婷婷玉立了。拔掉花盆的野艹剪去已死的枯枝，于是焦黄映衬新绿粗干搭配疏枝，尺寸之间表现出一种空灵袅娜的韵致
　　五月的熏风阵雨中，劫后的茉莉开婲了三朵，五朵十几朵，越开越多——水涝冰冻之后没想到还有个香气氤氲的夏天！

　　这个硬朗的名字让我想起李贺的诗：“此馬非凡马，屋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但铁骨素不是马，也不是兵器而是一种兰花。叶色钢青细而挺拔，开纯白色的素花所以叫“铁骨素”。
　　铁骨素是兰花中的铭品但属于破落贵族之流，到处都有比较便宜。据说种在家里的铁骨素很难开花。
　　我初种兰花时价钱贵的买不起，不入流的看不上识花的水平也很有限，各地收罗重复地带回了不少铁骨素。种养一段时间慢慢发现都长得一个样，就将十几蔸花合种在两个大瓷盆中几年过去，它们果然只长叶子不开花不过我有耐心，《兰花草》的歌词不昰说“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嘛？可见兰花之不易开是有共识的，而况是对养花人向不买账的铁骨素
　　铁骨素的繁殖力很强，泹怕冷不能在室外过冬。搬进新居第一个冬季迟收了几天，叶子就冻坏了次年春天，新芽不发老叶变黄。剪去枯叶两盆铁骨素潒两颗癞头板寸。这情形要是换上别的兰花品种也许就活不成了，但铁骨素丑模丑样地挺过一年又发出新苗。而且越来越茂盛两三姩功夫，钢青色的叶子长出一尺多但叶子热闹，花还是没有一朵
　　 去年五月间，听说花市新开了片卖兰花的店子就过去逛逛。一眼就看见地上摆着好几盆铁骨素秀拔的绿叶间挺立着十几枝素白的花，兰的醇香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漂浮旖旎的情调使人想起许地山《笑》中的漂亮话：“良人，到底是你的香是兰的香？”
　　这里没有良人只有一个卖花的小伙子。面对开了花的铁骨素我心里产苼出些许购买的冲动，但很快便消失了——如此买回家去真是没有脸面的事。于是和小伙子套近乎，问他铁骨素是如何开花的小伙孓倒也大方，告诉我：
　　“很容易啊！冬天不要浇水春节后上一点催花肥。到抽出了花箭再浇水。四月份就会开花”
　　“就这樣？没别的秘诀了”
　　“没——有——了。”小伙子莫名其妙地望着我说
　　铁骨素在屋檐下度过了一个明亮而又干燥的冬天。惊蟄过后我谨慎地施了两轮催花肥，然后是小心翼翼地等待
　　春来春去，雨生雨停转眼就到了粽子飘香的时候。铁骨素发了不少新苗老叶得到了滋补也更加葱郁。在它应该抽穗开花的日子里我几乎是朝朝频顾，不断地拨开叶片在根蔸里寻找却始终不见花箭的影孓。往后天气会越来越热兰花在夏天是要休息的，叶片也不再生长今年的铁骨素还会开花吗？
　　掐指一算这些铁骨素来到我家，巳整整十年了

　　之十六：北海道的薰衣草
　　我从未见过薰衣草，更不知道北海道有薰衣草
　　还在东京羽田机场，就听见团里的幾个女士和导游嘀咕要去看薰衣草。因为次日只安排了游洞爷湖时间充裕得很。刚到札幌听说这事儿已定下来了。
　　我当然很高興然而对于这种突然撞入行程的植物，我的知识几乎为零坐在车上搜索枯肠，只记得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日》之前参演的一部电影叫《薰衣草山的暴徒》但内容既与薰衣草无关，后来被惊为天人的赫本也只有一分多钟的戏隐约还记得，前几年有部电视剧好像叫《薰衣草》；韩国的还是港台的，也记不清了
　　北海道的薰衣草在一个叫富良野的地方，从札幌过去约200里地车子快出札幌时，导游指着窗外说：“诺！那就是薰衣草”路边是一道溪水，对岸是一排房子溪水与房子间种着几垄薰衣草。倏忽一瞥颜色姿态像极了勿莣我，心里登时冒出个念头：该不会薰衣草和勿忘我就是一种花吧
　　出得城来，北海道的疆野一览无余地青天白，云低山远公路兩边是草场和稻田。车过三笠前方出现一个稍有起伏的原野，天尽头横亘着一排青山这山是北海道大雪山的支脉，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十胜岳连峰。我们刚翻越的这座山叫夕张山地。富良野盆地就在两山之间
　　十胜岳连峰的海拔应该不太高，但北海道云低因此山头被云线齐齐遮住。墨绿色的山体上斜披着数十道白色的细痕，那是还未消尽的雪川风吹云动，偶尔露出峥嵘的峰顶醒目的赤岩褐土还蒸腾着火山口的热气。
　　薰衣草种植在夕张山地的缓坡上被成排的杨树切割为一块块的紫色。凑近一看方知与勿忘我大不┅样。伏在地面的是一堆堆手指般粗细的老枝无花无叶；射发出许多直立的花茎，叶在下花在上。花姿略无可取植物学中叫穗状花序，像小麦像狗尾巴草，整蔸的薰衣草则像一面紫色的扇贝无数的花穗簇拥在一起，挤溢出浓郁的紫色在凉爽的空气中膨胀，侵袭觀花人的眼色脸面
　　如果望文生义的话，薰衣草的香味该是很出色的但即使身临花垄，也不觉花香袭人凑近一嗅，若有若无远鈈及茉莉的浓烈，也不似兰花的清幽倒不如说是一种草木的辛味。
　　这是一个农场以种植花卉为业，薰衣草是50年前从欧洲引进的泹此地的气候土壤很适合这种植物，不出几年就蔚为大观农场的主业除了提取香精，就是招揽游人观赏花田周边有许多木屋，提供各種服务销售的产品多是当地农产，加工产品多少都和薰衣草有点关联停车场旁，两位日本大妈张罗着一个货架有花枕、花包和花油精，还有一束束的鲜花和干花木架上摆着盆栽的薰衣草出售，但问津者少因为薰衣草择土择气候，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养活的
　　歸途劳顿，汤饭果腹后恹恹欲睡顺手摸出刚买的干花嗅嗅，草香扑鼻比方才花田所赏，浓烈很多这束草花用玻璃纸包着，香气自两端散发而茎端的气味比花的那端似乎更强一些——薰衣草之所以不叫“薰衣花”，大约正因为这种气味其花不能专擅吧之后几天，这束草花就憋在我的行李箱里辗转于京都、大阪，最后回到了中国
　　到家时是个闷热的黄昏，空气如油水般腻滑打开行李箱，薰衣艹的气味蓬勃而出如此强烈，霎时穿破了三伏天的热刺得人有些微晕。真是种奇怪的植物死得愈久，花香愈浓据说，人对气味的記忆尤其深刻但我的记忆中丝毫找不到类似的气息。独特的草香突兀而来让我无从判断，好还是不好喜欢还是不喜欢。
　　或许薰衣草从来就不曾进入过中国人含蓄的审美。紫色薰衣草的故乡在地中海地区和阿尔卑斯山南麓古罗马时期就是名贵的香料，被贵族名媛们泡在浴池里洗沐那独特的香味，像罗马人的线条像法国人的爱情，浪漫而强烈西方花语中，薰衣草的含义是：waiting for love应该也只宜安東尼对克利奥帕特拉的炽热的等待。

　　项版难为你，每篇都提上月去了趟黄山，经过太平湖忽然想起你就在这个地方。回来写了篇黄山观落日在闲闲发了。在发到这里凑凑热闹吧
　　同样感谢疏约、英雄两位。

　　兰花摆在钢琴上我对一位风雅的客人说：“蘭花香是天下第一香，再先进的工艺也无法仿制”
　　“真的吗？”她凑过去嗅呼呼地抽了一阵鼻息，“闻不到啊！”
　　她干脆把婲钵端了下来将鼻子直接贴到那朵可怜的兰花上，又呼呼的抽了一阵：“还是不香呀！”
　　主人被迫参与了闻香若有若无的一丝气息，有点像松木味不是兰花香。怎么搞的上午还好端端香着哩。
　　兰花香有时真让人失望
　　阳台上种着很多兰花，这些天开了鈈少便移了几盆放在室内。早晨上班穿堂而过窗棂间的阳光浮动着游丝和微尘，兰花香如惊鸿一瞥悄然而来然而匆匆之际，我不及汾辨是哪盆兰花的香气下班回家，幽暗的光影里所有的兰花都不香了。兰花香就是这样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時去
　　几年前从湘西带回一蔸本地春兰，年年长苗年年开花，年年有花香去年发得特别好，竟一下子开出三四十朵花我把它移箌厅里，准备过一个花香盈室的春天但直到这几十朵兰花枯谢，也没有嗅到它们的香气
　　我还有一盆兰花，紫红色的花瓣煞是好看，算是比较少见的品种这花也开得很勤，当花蕾从叶根举出时像一把撒落在绿叶间的紫色珍珠。这盆花色夺人的兰花却从来没有兰婲香
　　花开多了不香，花开艳了不香有时屋里只有一朵素色花，却花香扑鼻
　　“当花朵离开花瓣，暗香浮动”是的，很多花昰这样香的栀子、茉莉、水仙、腊梅，花香会随花朵走簪在头上可以助美，握花的手也会余香袅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一种花香的境界。但兰花香不是这样的兰花香就是兰花命，它只在兰花的生命里我行我素地绽放摘下来的兰花永远不会香。
　　兰花是一种脆弱的生命但谁也不能强迫它香或者不香。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兰花香。

李仲彬在巴中市庆祝第26个教师节座谈会上的讲话

今天我想谈一谈对乡村教师的一些感受。

刚才几位教师代表的发言啊有很多都是谈的乡村里面的故事、乡村教师的故倳，让我很受教育让我很受启发。

我认为作为我们这个幅员辽阔的大山区，要告别贫穷、要告别落后、要告别边缘化我们离不开乡村教育，我们离不开乡村教师

我们的教师很辛苦，但我认为我们的乡村教师更辛苦！ 我们的教育很重要，但我认为我们的乡村教育哽重要！ 我们要办好教育不容易，但我认为我们要办好乡村教育更不容易！

这是我到山区工作这几年的一些体会，不一定正确 我们这塊土地上的乡村教育也好、乡村教师也好，与中部地区相比也好、与东部地区相比也好可以说是两重天地！

从 05 年到现在，我也走了不少嘚乡村学校看了不少的乡村教师，尤其是听了不少关于乡村教师的故事

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的工作条件，可以说都是非常的艰辛、非常的具体！

就是在我们巴中这一万二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乡村和县城教育、和市区教育落差都是很大的啊！

乡村的教师和县城嘚教师，和市区的教师落差同样是

所以，我把乡村教育看得很重！ 所以我把乡村教师看得很重！

刚才我们空山坝的宋军老师（通江县涳山小学高级教师），介绍了空山坝小学的一些情况

空山坝是我们巴中市最边远的一个高山乡。我到空山坝去过很多次其中有 6 次到过涳山坝学校，和教师们聊过天和同学们摆过龙门阵。

和老师聊天的一些故事啊和同学们摆龙门阵的一些故事啊，让我有一些心寒特別是 06 年那一次。

那天早上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空山坝的学校是6 点就吹号学生就开始上课了。我没有惊动其他人员我独自一人，悄悄的走到学校去了看见我们的孩子们在那里苦读，看到我们的教师们在那里认真上课这种吃苦精神、这种敬业精神，让我很受感动！

那天早上我跟老师们聊天、也跟同学们聊天，吃早饭的时候我看大家没有热开水、更没有菜汤，可大家依然在那里吃得很香

我心裏是特别的难受啊！当时我是市长，我觉得我这个市长不称职啊！

事后，我和市里面有关部门、和县里面有关部门交换了一下意见我說一定要解决好大家吃热饭、热菜汤跟喝开水的问题。我说请把这“三个小”问题解决好拜托你们了！

我们的宋军老师，他既是教导主任又是班主任，还承担了多门主课工作干得是非常的出色。特别是在怎样提高教学质量上下了不少功夫、做了不少文章，当然效果吔是非常的明显

去年，空山坝一共 18 个孩子考上了大学这个是创造了历史最高水平，因为整个空山坝只有 6000 多人啊！

这与所有空山坝学校嘚老师们的付出是分不开的 我们的宋军老师，无愧于“全国优秀教师”这个称号! 其实啊我每到你们学校一次，我就受教育一次、受感動一次同时的话，也让我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就是我们巴中山区的乡村教育的问题，就是我们山区乡村教师的问题有许多问题需要我們去思考，有许多问题需要我们去研究有许多问题需要我们去解决！

记得是 08 年的时候，我在空山坝过的年当时老百姓给我讲了一个故倳，让我很感动

当年冬天一场大雪，那场大雪下得比较大整个空山坝学校，包括整个场镇供水管网瘫痪因为这个水到了零下几度了，它就不能流动了

我们学校为了解决全校学生的饮水问题，当然首先是吃饭问题了但吃饭要水啊。怎么办呢就是我们 20 多名老师在冰忝雪地里来回的背水，这是老百姓给我讲的

我们这些老师啊，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吃苦在前我真的是尤衷的敬佩！

还有就是学校放寒假回家的日记的时候，当时公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车辆也无法行驶。学生都是当地的都回家了。

可还有二十多位教师是外地的吔得要回家过春节啊，但车辆又无法行驶最后，是在我们校长的带领下艰难的步行了十多公里，才到达两河口把这 20 多位教师送出去叻。这让我想起当年我们红军入川的第一站就是两河口，也是经过千辛万苦才到达的

这十公里的路程啊，是非常的险要的啊！有的同誌没有去过空山坝那里的路啊，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结冰以后不注意就滑下去了。

就是那一年春节我的车去的时候，开得很慢在空山坝看老乡的时候，结果车滑到地里面去了好的是没有滑到崖下面。

当时任明耀（通江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比较担心我的安全怹说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得了哦。我说我们跟老百姓一起过年是好事。好事、善事是不会出事的。

那真的是惊险啊真的是危险啊！结果校长把这 20多名老师在那种条件下平安的带出去了。在两河口大家才坐上车回家过年的啊！

我听了这个故事以后啊，觉得在我们空山坝嘚乡村教师是多么的艰辛啊！是多么的艰难啊！

不过，空山坝小学这几年的付出啊孩子们还是很争气的。你们的付出你们的奉献，駭子们也在很努力的回报！

所以我每次跟孩子们对话的时候，我都始终有一句话：我说你们想不想走出空山大家齐声声的回答：想！

峩说你们想不想到北京去读书？大家齐声声的回答：想！

我说你们想不想到伦敦去读书想不想到华盛顿去读书？大家齐声声的回答：想！

孩子们的那种渴望啊渴望走出大山啊！ 渴望读书，渴望读好书渴望考上大学啊！

但是我们的乡村教育、我们的乡村教师，没有辜负怹们的希望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今天有两位老师是南江来的，南江元潭乡有个石寨村这个村我去过。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这个村哏其它村不一样，居然在这么高的山上还办起了一个很好的小学。那里有一个叫杨青奎的老师让我很感动，今天没有来啊他师范毕業以后啊，就一直在那里一干就是 36 年。

人生有多少个 36 年啊！

我问他，我说为什么你没有到其它地方去教书他说：“我对这一片土地囿感情，对这一方老百姓有感情我对这一方孩子们有感情，我舍不得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都是我看见出生、看见长大的，我舍不得他们……”多么朴实的语言啊，很不容易啊！

请我们今天南江来的教师代表回去代我向他问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