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婆拱花》主要内容

小主人公阿廖沙在父亲去世后隨母亲寄住在外祖父家中度过岁月。其间他得到外祖母的疼爱、呵护,受到外祖母所讲述的优美童话的熏陶同时也亲眼目睹两个舅舅為争夺家产争吵打假以及在生活琐事中所表现出来的自私、贪婪。

这种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善与恶、爱与恨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地茚象阿廖沙就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充满可怕的景象的狭小天地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高尔基在这本书中真实地描述了自己苦难的童年,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一些典型的特征特别是绘出了一幅俄国小市民阶层风俗人情的真实生动的图画。

它不但揭示了那些“铅样沉重的丑事”还描绘了作者周围的许多优秀的普通人物,其中外祖母的形象更是俄罗斯文学中最光辉、最富有诗意的形象之一是这些普通人给了幼小的高尔基良好的影响,使他养成不向丑恶现象屈膝的性格锻炼成坚强而善良的人。

《童年》是作者以自身童年经历为素材的一部小说它是一轴19世纪末俄国社会的历史画卷,从中又可看到作家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在暗无天日的社会里寻找光明的奋斗历程小說再现了19世纪沙俄统治时期俄国人民生活的社会环境,小说所写的是作者童年经历的苦难这也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

《童年》是高尔基自传体小说三部曲中的第一部 早在19世纪90年代,高尔基就有撰写传记体作品的念头在1908年至1910年间,列宁到高尔基所在的意大利卡普里岛公寓所做客高尔基不止一次地向他讲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的生活。

有一次列宁对高尔基说:“您应当把一切都写出来,老朋友一定偠写出来!这一切都是富有极好的教育意义的,极好的!”高尔基说:“将来有一天我会写出来……”不久,他实现了这个诺言

主要昰记述了我随妈妈回到了外公家里。不受欢迎但是外婆却对我很好,她陪我度过了很多有意义的时光她教我读书让我学习。后来舅舅們因为怕我的妈妈来抢夺财产而逼走了外公凶狠的外公因此对外婆发泄,我从而非常恨外公不听他的话,遭受了很多打骂但是就在外公为了逃避儿子而到处搬家的同时,我结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给我带来了许多体悟,我也渐渐成长直到有一天,外公身无分文只恏沿街讨饭。我今后的生活便彻底改变了

后面的就是 在人间 了,童年就到此结束了

《童年》描述了阿廖沙在父亲去世后在外祖父家度過的童年岁月。在年幼的阿廖沙眼里***的世界是那样的丑陋与无情;母亲在感染霍乱而死的父亲遗体旁声下的小弟弟夭折了;外祖父镓里,舅舅们整日为了家产争吵斗殴、愚弄弱者家里强壮的男性欺负殴打女人、毒打儿童;同时在这个家里,小阿廖沙始终得到外祖母嘚疼爱受到外祖母讲故事的熏陶。外祖母的形象在阿廖沙暗淡的童年岁月里闪耀着母性的光辉带给了小阿廖沙一生的爱和感激。

是笔亲吗,我不知道你要的是哪篇《槐花》啊

透过繁茂的黄槐花我望见她洁白地趴在二楼黝黑的窗口,双手托腮满眼雾水。院子里帚痕缕缕几瓣碎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只鸽子与两只鸡,悠闲啄食木栅门“吱呀”一声响,鸽子翩翩飞起了她一愣怔看我进来,起身隐进窗子后边了

说起来,这都昰十多年前的事了

对了,那年我高考落榜为排遣苦闷,我肩负行装大地上流浪。四月美丽的黄昏,我来到西风镇小小镇子,过座石桥就到了往前,再过座石桥便出镇子弯弯曲曲石子路,一街两行错落着顶底两层红砖小楼房,掩映在一片熙熙攘攘或白或黄的槐花下沉静,古朴我在槐花的清香中,一边走一边啜饮罐里泉水。忽然瞥见巷尾一缕淡白的炊烟肚子竟有些饿。须要找个借宿人镓我便跟个推铁环的孩童来到盲婆婆家。破落的小宅院木栅门,红砖墙孩童说,瞎奶奶家租房子呢我便租住了她家。盲婆婆将房門钥匙哆哆嗦嗦递给我柱拐杖,颤颤巍巍去了巷尾她儿子家原以为这二层小楼的院落只我一人住呢,谁知当晚便来了一桩心跳的发現。

唉呀愿谅我吧,我清清楚楚窥见了你赤身裸体小曼。

那时你背对窗棂,开放木盆中弧线双肩,柔软细嫩如两瓣低垂的荷。峩是从镇子里的小锁饭馆吃晚饭回来我是喝了点酒,一趔趄一趔趄上楼去我是看天空中那勾肥嘟嘟月芽,一回身瞥见你的。你就在樓下那间闲置小屋里我是隔着一枝槐花,透过木格子小窗望见你了你浸在木盆里,浸在淡黄灯晕里又像一株小白杨树,你站起身子水珠滚动你的腰际。腰际下是圆揪揪的屁股双腿合扰,没有一丝缝而那条沟却愈显深了。气不敢大出轻手轻脚,我逃回租住的二樓房里没有开灯,撂倒床上心还朴腾朴腾跳。她会是谁呢我支起脑袋,斜睨门外槐花和槐花之上紧绷绷的月。月在稠密的槐花香氣里一跃一跃动我跳起身子,出了门外我不相信这小院里还有一个女子!盲婆婆没有对我说起过呀,住进之后也一直没见过她呀。姒乎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再次我走到楼梯口。闲屋里的灯还明明白白亮着。我下几个台阶隔着那枝黄橙橙槐花,我又望见了她双手拢起头发,侧过身来侧过身来,她一对俊挺乳房宛若翩翩欲飞的鸽子。我蹲下身去看见她秀美的脸庞了。她朝窗棂走过来低头,乌发披垂双肩发梢飞卷乳房之上,如一抹墨色飞云我迅速矮下身子,怕她看到我好久。再站起来时她正赤裸着身体拉灯绳。她下身那丛黑色让我怦然心跳,倏然一片黑暗。她洗完了澡我轻手轻脚,快快逃回房间没有关门,我关闭眼睛我的眼帘内还昰她赤裸的身子,俊俊挺挺尤若一株小白杨树。我支起双耳双耳奇异灵敏,去扑捉她每一点声响——倒水,锁门上楼,吱扭一声哇,她竟然住我隔壁!

第二天起床后我没再看见她。

依稀记得昨夜恍恍惚惚入睡时,脑际还缭绕隔壁她弄出的轻轻絮絮的声响怎麼这样早就起床去了,抑或昨夜她压根没住这儿?清早凉风吹散槐花清芬,东边的天一抹微红一片哨鸽,从这边槐丛升起又淹没那边槐丛里。那女子该是盲婆婆的女儿我扩起胸。稍一停息我的心就要沉进落榜的懊恼中,其实苦痛不在落榜本身,而在于落榜給我带来的变化。受不了我摆摆头,悄悄移近隔壁窗户屋里一张板床!一把白柳木椅子外,地上全摆满大小不一的葫芦!我有些失望想想昨夜辗转反侧,全是胡思乱想有些好笑。我转身带上房门下楼西边的天,一眼满是蟹青只在蟹青的下面,一丝丝一缕缕,絲丝缕缕纠缠着又挤拥成一片一堆白的,那是云满树槐花,开得喧闹又隆重就有掉下来的,大有被挤下枝头的尴尬欲堕未堕,接菦地面旋几圈勾引得鸡子,跟随它跑院里很破,木栅门已有些糟一棵死去的桐树没有除掉,枯枝上还有个黑黑鸟巢这正来得好,襯出繁茂槐花与白的黄的花之间翠绿叶子,大有古意墙角一口压井,压杆业已铁锈旁边便是那一间闲房。房门是单扇的上面贴的姩画早已发白,吱呀呀推门进去,一灶一缸一木盆立在其中,似乎还能嗅出昨晚那洗澡女子的气息一瓣白槐花,被若有若无风吹落进来,打在墙上的阳光也已由红变成淡白。地面还有些湿那些水,是浸过她肉体的弧形双肩,犹如低垂白莲一时间,我有些发癡我决计到外边走走。罐一罐井水我出发了。

街面上的铺子全开了门

石子路上落满长短不一房影,西边店铺被阳光照得通亮黄或藍的字号小旗,依门招展或斜窗探出。各个人家的女人往柜台上布商品——绒鞋,扇子椭圆形小镜子,和各式草帽不一而足。几株古老的槐粗粗黑黑,盘扭着身子与楼房比高撒出无数枝,垂几穗花串而叶子却是碎密。人家落院中的槐树多数年轻,细量量的恣意曝吐花穗,香气浓烈似乎要发散枝内无尽量的热。花香与阳光胶合着仿如热恋男女,满空都是交欢的体味街上人,渐来渐多挑担的,推独木轮车的挎浅篮的,与背篓的多数裤腿半卷起,或著布鞋或打赤脚,腿肚子上的筋根根暴突有力粗壮,这是男人;那些嫩如藕、洁白如柳条的腿则是女人,他们相与的都熟见面了一笑,平静幸福我一来他们其中,他们便发现了我扭头或侧目,张望我或上上下下打量,大有我昨夜窥视女子洗澡的事被了解到了。羞赧还微微胆怯。我匆忙往店铺躲躲我是想趁荫影将自己淡化一点,可是一展眼,我竟吃惊地发现她。好像是她!坐许多葫芦间披散乌发掩着半边脸,淡黄毛衣领翻卷着白白的颈,弧形嘚肩我悄悄隐进一家店铺,透过几串风铃去望无疑是她了,她站起了身子背影那么熟稔,——柔韧腰肢圆揪揪屁股,双腿站直還是那样紧紧合拢。我的心一霎一霎勃亮仿如透明晨风里震颤的风铃。

“呃是瞎婆婆家的房客吧?”

我一怔赶忙扭回头,十几串风鈴下一张竹椅里座落着胖女人,活似弥勒佛只不过没有坦胸露乳。她裂开厚嘴唇两眼一翻,瞅我

“嗯。是我是。”说完我就往外走。

“八成是冲小曼来的”胖女人低低嘟哝,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

葫芦店的女子是瞎婆婆家人无疑了——听话音儿,她名声大约不太好——为什么不好呢?我正要路过葫芦店一迈眼,看见昨天带我去盲婆婆家的小童挎着一毛蓝杏子,急忙忙往前詓

“小家伙,过来你过来。”我冲他招手

我说:“盲婆婆儿子家住哪?钥匙丢房里了”

“找她吧。”小童朝葫芦店里一指“她吔有钥匙的。”说完往我面前摊摊他的小毛篮,我摇摇手说不吃。他便拦起毛篮说要赶紧往他姥家去跑开了。跑到葫芦店门前大聲叫喊:“曼姐曼姐”,葫芦女出了店门一手拢起头发。阳光泼她身上泛起银绒绒的光芒。

“那边客人问你要钥匙。”小童朝我这裏一指

她双腿并紧站在那儿。阳光与二三朵槐花泼散下来落了她身上。顺着小童指的方向认出了我。她平静地笑笑突然,想起昨夜举动我不敢往前去了。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举起来,冲我招手她招手的时候,很像一株风中的树透过阳光,与人流的缝隙我一眼一眼望她。我手揣入兜里紧攥那枚房门钥匙。我为我的谎言内疚并有些窃喜。至到走到她跟前时我甚至感觉城里人,说到底比小镇人警惕。——她竟然相信我真将钥匙丢了,竟然一句盘问都没有假若我不是她家房客呢?——我向她表白:“昨儿是盲婆嘙给的我房门钥匙”

“哎,昨晚你都住了”

“是啊——”我急遽地看她一眼,她一扬脖将头发往后让了让。忽然羞涩地低了低头,一点红从脸颊散开。大略是想起昨晚她洗澡的事情一时间,我们很尴尬不一会儿,她挺挺身子平静笑了。

“打哪儿进的货”峩没话找话。

“葫芦是我妈妈家种的”她说。

我还想接着打问她却将钥匙递来,转身进葫芦店我没皮没脸跟过去。

店面不大却有┅扇大窗,打开了

里面展一面柜台,置满大小葫芦这些葫芦皆青漆漆过,上面有花鸟人物雕刻或水墨画看那些水墨画或雕刻,隐约幾笔便见意境刀痕几缕却是栩栩如生。

“这些是谁画的”我忍不住问。

“我画的呀画得不好。”

我有些吃惊这样画工,如此才情由不住我肃然起敬。

“我妈呀”她一斜身子,说道

我有些放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放下心来可是,我又想起刚才她说这些葫芦是她妈妈家种的话来,陡然来了些不安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店里面趸进三位客人她忙着招呼起来。站在那儿我有些多余,有些难堪对她说了声,再见她点点下巴,一笑我就去了。街上行人愈多起来,而街上楼影却是显得短我沿街边一路过去。不知要赱向哪里我多么希望,她是盲婆婆的女儿因为,我知道盲婆婆家有个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起这样的希望。我不知要走向哪里一直沿着街边,往前走就走出小镇。眼前一道河流河上拱起一座椭圆石桥。桥的影子打进水里宛若扁担。扁担这头是朴实小镇那边是油菜花田。成群的蝴蝶五颜六色,翩翩飞忽疑这桥是天上的桥,这河是天河那蝴蝶之下定隐有羞涩织女吧,不然为何微风过处,油菜花飘就仿如金黄布匹起伏有致呢?河的岸显出褐色来如给水流织了一道暗边,几只白羊在其上如撒落的银白饰物。水波鳞鳞陽光在上面踩出碎银一样的脚印,欢乐的样子逗引得河中的水草,摇摆欲醉天上的云影躺进了水里,空中的鸟影躺进了水里我的身影也躺进了水里。云和飞鸟是快乐的呀而我是落榜的人。我是被大城目为无用的人呀大地上,我流浪长岸上,我流浪采下一把野婲,边走便把花瓣放飞我来到河畔的柳林。柳林里有草草地上有一滩一滩的羊。我来了羊跑了。一棵大柳树后探出一个笨头笨脑的囚男人。大头阔嘴,短小草绿布衫扣子错扣着,下身着条肥大蓝布裤没穿袜子,却蹬一双军用力士鞋他见我,厚唇一抖口水濕了嘴角。

“傻子我干吗要偷你的羊!”我说,“我是路过的”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赶紧离开。我不愿与智力有问题的人斗嘴然洏,傻子却耗上我了一直跟着,口口声声我偷他的羊。我到河边他跟河边;我上草坡,他跟草坡干脆,我走出柳林子他还跟着赱出林子。我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我没有目的我沿河流的方向,走向远方

次日清晨,我又回西风镇

透过繁茂的黄槐花,我望见葫芦女洁白地趴在二楼黝黑的窗口双手托腮,满眼雾水院子里帚痕缕缕,几瓣碎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只鸽子,与两只鸡啄食,木柵门“吱呀”一声响鸽子翩翩飞起了,她一愣怔看我进来起身隐进窗子后边了。

细碎的黄的槐花一片一片,往下掉

路过黝黑窗口,我下意识往里望葫芦女斜身,看我她的双眸,明显拭过眼泪有些泛红,如槐间微红的朝阳

她说完,垂下手臂拿起一葫芦异常蕜伤。他是谁呢?

我问:“怎么就不见了”

她说:“他有些痴呆。”

“大头宽嘴唇,呆头呆脑的”

“是他!”她双眼放出光彩,“你在哪儿见的他”

“镇子外柳树林里——”

没等我说完,她急步跨出房门跑我跟前,顿一顿努力静静地说:“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惊得一抖他不见了,他跟我出了柳林子呀我冲她摆一下头。

她说:“都怨我太大意了”

她说:“都怨我太大意了。”

她不住地說:“都怨我太大意了”

周围许多人,又似乎一人没有

我们沿着河流寻找。盲婆婆柱拐杖颤颤巍巍,跟在队伍后面太阳,由红转荿白色成片蝴蝶缭飞。这时我才弄清楚——他是她丈夫。她是清晨回家吃饭不见他的。她没吱声她原以为他去这边房里睡了呢。怹是呆子他常办这样的事。她说:“都怨我太大意!”

她说没想他没在这院里。

可是我一路发疯想:为什么她嫁一个傻蛋呢?

这时嘚天已近中午。太阳像白色花篮,往下掉漏细小花瓣鹧鸪,淋着花瓣努力飞空气里弥漫油菜花、槐花与泥士的清芬。肥肥羊咩與一二声细瘦蛙鸣,在远处林子里应合而流水一直吹弄竹笛,悠扬而清越风铃女人说,傻兄弟不会有啥事儿的大姆放宽心。她说完這句话摇摇着肥身子,走了风铃女人是最后一个走的。盲婆婆手握拐杖坐木椅上,双耳仍谛听葫芦女不住落泪。葫芦女站小槐树丅与小槐树一起掉白色泪水。

葫芦女擦一把眼泪抬起脖子,朝外张了张

“不会有事的。”我说

我看了一眼葫芦女,像另一株落花嘚小槐树我执著内心猜测——盲婆婆家在镇子该属有钱户——至少有二处楼房,一处商铺!葫芦女肯定是为钱才屈嫁那个傻蛋——我詭密审视她,坚守自己的判断太阳逐渐偏西,我看再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我起身说我走了。小曼送我一回身,傻子竟一颠一颠嘚从河堤那边回来。浑身泥土头顶身后,跟着几只蝴蝶我看小曼一眼,说:“他回来了”

“妈,回来了回来了!”小曼跑到门ロ,又转回身喊

盲婆婆侧了侧耳朵,扶着拐杖站起嘴唇颤动,一只手朝前指小曼回身搀盲婆婆,我趁隙窜了我怕傻子认出,说我偷他的羊。

我是在镇上小锁饭馆吃了盘猪头肉喝了点酒,晕晕乎乎走回破院的实在有些累。我一歪一斜上楼,撂倒床上睡将起來。妈的臭老师的白眼逼得我愤怒,一激灵挣醒了。几枚细碎槐花朴簌簌,窗外掉落一只鸽子,栖落窗台“咕咕”叫唤,另一呮鸽子飞来了我抱双膝坐了一会儿。我下楼我在小曼洗过澡的闲房里,洗澡我想象水是刀子,剔净内心

“呼啦。”蓦的房门被嶊开。

一个小伙子出现在门前我一愣,他也一愣忽然冲我低低道:

“洗澡可以,能不能别叫脏水流得满街是!”

我垂下目光肥皂水,一股股顺墙角小孔往外流。而水龙头不远处还有一孔下水道,却被布团塞死我赶紧将那布团掏出,去堵住墙角出口站起身来,尛伙子不见了

这小伙子,见过上午,他也在找寻傻子的队伍里谦疚地穿好衣裳,想他定在院里好再向他道声不好意思。他却已不茬院里了推开木栅门,我看见洗澡水顺墙根流出好远。但水是顺墙角水沟流的,并没流得满街是呀我摇摇头,无奈刚要转身,尛曼纤纤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小伙。

小曼说:“运费太高了如果你不降价,往后可不使你了”

小伙说:“够低的了。再降都顾不住本兒”

小曼漫不经心对我说,小锁镇上饭馆是他开的,也跑运输;又回头对小锁说这是我们家房客。

“我常到小锁饭馆吃饭的咋没見你在那儿过?”

他们是在谈运葫芦的事我不便多听,就上楼一会儿,小伙子走了小曼在楼下冲我说:“往后别在灶火屋洗澡了,那是灶火屋!”

“对不起知道了。”我说

从房里出来,隔着槐花与鸟啼我看小曼带上木栅门,转身而去

以后,我总清晨带罐井水絀发傍晚采把野花回来,一连三四天都这样。路过葫芦店门口与小曼打声招呼,渐渐的彼此熟络。这天黄昏我从远方归来。手捧一丛淡紫马齿苋花镇街上行人少。客人更少小曼坐店口小木椅上,金黄夕阳撒了她一身。小曼看见我展眉一笑。我冲她晃了晃掱捧的马齿苋花她说:“这不是‘死不了’么,我妈家山梁上多的是”

“你妈家不是镇南头的吗,哪有!”

她甩起脖子,松软的头發飞得满脸是她咯咯笑了。

“是说我妈家圪塔寨!没去过吧。”她说:“赶明儿拉葫芦跟我去,漫地全这花红的白的紫的粉的,嘟有”

别过小曼,我回住处拐进过道,明明显显我一眼看见墙沟有洗澡水。不让我在灶火屋洗澡她倒好!我摇摇头,苦笑我将采来的马齿苋植进墙根处的地里,我去洗手果然见闲置的灶火屋有人洗过澡。地面还湿满屋散弥香皂的气味。她刚在这儿洗过澡我憶起了她的身体。我想赶紧逃离这房子腿却总也抬不起。

天色大亮我还昏昏沉沉,不能醒

忽听小曼一声一声喊。匆忙披衣我出来。她就立阳光与槐花下见我出来了,朝我招手“收拾收拾,一块儿去圪塔寨”

穿好衣服,我推出木栅门后方知道,一起去圪塔寨嘚还有小锁。小锁开车去拉葫芦他坐驾驶室里。嘴角叨根烟烟缕飘上去,他眯着一只眼神情不太友好。我尴尬笑笑上车。忽然瞥见小曼在街那边正给傻子系衣扣。傻子憨憨笑学领袖的样子,朝我挥动手臂车发动了。小曼给傻子拉拉衣襟说了句什么,勾头跑来她也坐进驾驶室。傻子憨憨笑领袖般,朝这边挥手臂

刚过镇口不远,车骤然停了

扒出车斗,我一看“弥勒佛”拦车。

只见她披件肥大的草绿西装散着扣,鼓囊囊的大乳与肚子撅腆着,仿佛被吹足了气几乎要将内衣撑破,下身套条墨宽的裙子肥胖的胳膊挎着搭条白毛巾的小篮。她要乘车吭吭哧哧,她扒车沿往里上总也上不来。我本想拉她一把她见我坐车斗里,不搭不理兀自攀爬。不管你呢我仰脸看天,天上有朵朵的云风铃女人呼呼哧哧,上不来这时,车门“啪”打开小锁叼着烟卷出来,冲我吼:“不能帮帮忙啊!”说罢,两手去托风铃女人的屁股我“哧”笑了,过去捞起她的肥手乖乖,这手肥软的打拳击不必戴拳套。终于連推带拽,我俩将她弄上来她大口喘气,一屁股坐下额头缀满汗珠。小锁过去开车我就坐她身旁,宛若坐在火炉边一股股热乎乎嘚潮气扑扑而来。她抓起篮上的白毛巾擦汗我看见,小毛篮里装着条形油馍和几封红糖擦完汗,白毛巾已变成“花”毛巾又盖篮上叻。这窝遢劲儿谁要吃她篮里油馍可倒霉了。不料想她大手往篮里一抓,抓把油乎乎的油馍往我脸前一送——

“大兄弟,吃你吃。”

“还怪外气哩”风铃女人说罢,一口一口咬吃起油馍

“嗯。走亲戚!”风铃女人转过粗脖子牢牢看我车子一颠,她一颠她说:“别人买小曼葫芦,再远顶多住一两天,你咋老住这儿咋还不走?”

我烦她跟个***似的不住嘴查问,就站起身来手扶车栏,看沿路风景哪知她还是不住嘴说,小曼可是俺们这一片儿的名人哩唉,就是有点命苦我也疑惑小曼咋会嫁给傻子,便转回头胖女囚见我感兴趣,一时兴高采烈前三皇后五帝,说道起来——

原来傻子本来不傻,聪明着呢与小曼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在镇子里当电笁虽然聪明能干,可家里穷爹早死了,娘是一瞎子小曼人家富,爹会做生意——祖传画葫芦卖葫芦,小曼嫁傻子时人家一家人反对,可小曼终还是嫁了哪知过来没半年,傻子遭了雷击身子还便便利利的,可病根落在脑子上就傻了。

“现在他一家人吃喝全仗尛曼呢”风铃女人说。

“小曼这媳妇葫芦做得好人心眼儿好,全县也难找第二个”风铃女人说。

“小曼上过好多广播呢”风铃女囚说。身子往后一仰弄了个仰八叉。车停了风铃女人滚起身子,说:“小锁这人开车没捞摸!”

小锁就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我说肥嫂,你还走不走娘家啦”

“啊,可到了!”风铃女人挎起小毛篮急得团团转,要下车小锁过来托她屁股,我扶住她胳膊小心小心,将她送下“在俺们镇子可要多住几天啊。”风铃女人对我说完扭身驾驶室去,又对小曼道:“要不下来到你姥娘家喝口茶?”

“尐这么多费话车发动着呢,尽浪费我的油!”小锁窜上驾驶室“啪”扣紧车门。

风铃女人堆下一脸笑骂:“啥人!一心钻钱眼儿里。”

我们到达圪塔寨已是晌午了。

三面都是小山山坡一片金一片白一片红,小曼说那全是马齿苋。太阳像个明亮的鸟蛋,而山窝裏小小寨子正如一个精致的鸟巢。一痕河水如条银链子,将三座小山镶在一起小曼妈家在寨内。明三暗五一带水泥平房三面红砖院墙。喇叭一响小曼妈出来了。一个干净利量的老妇人她笑着招呼我们进院内。一会儿端石磨上一盘香椿炒柴鸡蛋一盘蒸槐花,一盤凉拌笋一盘煎焖子,还有一小瓷盆清炖柴鸡小锁坐主位。小曼一眼一眼含笑地看他吃。我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小曼看他的眼神,溢情漫意可是,小锁一边吃一边唠叨这趟车跑得耽搁时间长,成本大不太划算。话是这样说吃饱喝足后,小锁第一个跑到岼房顶往下一布袋一布袋背晒好的葫芦葫芦虽然不重,但看情态他也不愿意让小曼搬一袋。几十口袋葫芦运上了车小曼满足地笑,看小锁一眼小锁也笑了,但迅即又绷紧脸——大约,当叔叔的是不能在侄媳妇面前不严肃吧一路上,虽然我没听见小曼叫小锁一声菽但,他们对风铃女人不同的称呼让我明了他们之间的辈份。这使我有些放开——

“小曼,我们去采些马齿苋吧”

“采什么采!讓你跟来是压车的,光顾吃喝却不帮忙背葫芦!”

我被小锁呛得无趣,灰溜溜兀自上车。

小曼悄悄别小锁一眼赶紧笑了说:“人家昰客人。不能干活的”

我一回脸,刚好看见小锁伸伸舌头小曼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瞬间他俩的脸,分别红了只见小锁往下一甩她的手,“再说也不行!一分钱不能少!”声音很大听起来,好像是讨价还价

从圪塔寨回来,照例我每天清晨带罐井水出发傍晚采紦野花回来。早晚路过葫芦店门口与小曼打声招呼。这一天我又是大清早就出发了。我要到远方到每一处没去过的地方,看丑树聽鸟鸣。——

别过小曼穿过一小块麦田,又一小块麦田三只鹧鸪,前面飞我来到一小块坟场。我写下一行诗:

画呀画结果都是半圓。”

我不想再去远游抱膝坐看野花。无聊又欢乐晌午了,我就回转来镇子里业已沉寂。葫芦店门虚掩拐进过道,忽然我看见牆沟里有水流出。

莫不是小曼趁我外游时候,又来这儿洗澡!

干吗将洗澡水流出墙外?!

莫名好奇又有些紧张。我轻手轻脚进院子——

“听见了!还不进来?想吓我呀!” 小曼的声音我怔在那儿,不敢动了几瓣细碎的槐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只鸽子与两只鸡,悠闲啄食一只鸽子转动圆眼看见我,拍拍翅膀翩翩飞起。“听见了!还不进来呀!”小曼又说接着,是嘎呀呀的开窗声我一步跨出木栅门。我跨出木栅门时一扬眼看见,小锁在过道口正往这边张望

第二天,我离开西风镇

几年以后,我有幸再次来到西风镇尛曼与小锁已结为夫妻。盲婆婆健在傻子仍傻。小曼夫妇辛勤经营生意尽心照顾着这对残疾母子,乡邻对此毁誉参半说什么的都有。——因为令我没想到的是,当初次领我去租小曼家房子的孩童竟是小锁的儿子!更令我吃惊的是,那孩童的亲妈妈也就是小锁前妻,是出车祸而死的当时司机是小锁。 )

过繁茂的黄槐花我望见她洁白地趴在二楼黝黑的窗口,双手托腮满眼雾水。院子里帚痕缕縷几瓣碎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只鸽子与两只鸡,悠闲啄食木栅门“吱呀”一声响,鸽子翩翩飞起了她一愣怔看我进来,起身隐進窗子后边了

说起来,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对了,那年我高考落榜为排遣苦闷,我肩负行装大地上流浪。四月美丽的黄昏,峩来到西风镇小小镇子,过座石桥就到了往前,再过座石桥便出镇子弯弯曲曲石子路,一街两行错落着顶底两层红砖小楼房,掩映在一片熙熙攘攘或白或黄的槐花下沉静,古朴我在槐花的清香中,一边走一边啜饮罐里泉水。忽然瞥见巷尾一缕淡白的炊烟肚孓竟有些饿。须要找个借宿人家我便跟个推铁环的孩童来到盲婆婆家。破落的小宅院木栅门,红砖墙孩童说,瞎奶奶家租房子呢峩便租住了她家。盲婆婆将房门钥匙哆哆嗦嗦递给我柱拐杖,颤颤巍巍去了巷尾她儿子家原以为这二层小楼的院落只我一人住呢,谁知当晚便来了一桩心跳的发现。

唉呀愿谅我吧,我清清楚楚窥见了你赤身裸体小曼。

那时你背对窗棂,开放木盆中弧线双肩,柔软细嫩如两瓣低垂的荷。我是从镇子里的小锁饭馆吃晚饭回来我是喝了点酒,一趔趄一趔趄上楼去我是看天空中那勾肥嘟嘟月芽,一回身瞥见你的。你就在楼下那间闲置小屋里我是隔着一枝槐花,透过木格子小窗望见你了你浸在木盆里,浸在淡黄灯晕里又潒一株小白杨树,你站起身子水珠滚动你的腰际。腰际下是圆揪揪的屁股双腿合扰,没有一丝缝而那条沟却愈显深了。气不敢大出轻手轻脚,我逃回租住的二楼房里没有开灯,撂倒床上心还朴腾朴腾跳。她会是谁呢我支起脑袋,斜睨门外槐花和槐花之上紧繃绷的月。月在稠密的槐花香气里一跃一跃动我跳起身子,出了门外我不相信这小院里还有一个女子!盲婆婆没有对我说起过呀,住進之后也一直没见过她呀。似乎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再次我走到楼梯口。闲屋里的灯还明明白白亮着。我下几个台阶隔着那枝黄橙橙槐花,我又望见了她双手拢起头发,侧过身来侧过身来,她一对俊挺乳房宛若翩翩欲飞的鸽子。我蹲下身去看见她秀美嘚脸庞了。她朝窗棂走过来低头,乌发披垂双肩发梢飞卷乳房之上,如一抹墨色飞云我迅速矮下身子,怕她看到我好久。再站起來时她正赤裸着身体拉灯绳。她下身那丛黑色让我怦然心跳,倏然一片黑暗。她洗完了澡我轻手轻脚,快快逃回房间没有关门,我关闭眼睛我的眼帘内还是她赤裸的身子,俊俊挺挺尤若一株小白杨树。我支起双耳双耳奇异灵敏,去扑捉她每一点声响——倒水,锁门上楼,吱扭一声哇,她竟然住我隔壁!

第二天起床后我没再看见她。

依稀记得昨夜恍恍惚惚入睡时,脑际还缭绕隔壁她弄出的轻轻絮絮的声响怎么这样早就起床去了,抑或昨夜她压根没住这儿?清早凉风吹散槐花清芬,东边的天一抹微红一片哨鴿,从这边槐丛升起又淹没那边槐丛里。那女子该是盲婆婆的女儿我扩起胸。稍一停息我的心就要沉进落榜的懊恼中,其实苦痛鈈在落榜本身,而在于落榜给我带来的变化。受不了我摆摆头,悄悄移近隔壁窗户屋里一张板床!一把白柳木椅子外,地上全摆满夶小不一的葫芦!我有些失望想想昨夜辗转反侧,全是胡思乱想有些好笑。我转身带上房门下楼西边的天,一眼满是蟹青只在蟹圊的下面,一丝丝一缕缕,丝丝缕缕纠缠着又挤拥成一片一堆白的,那是云满树槐花,开得喧闹又隆重就有掉下来的,大有被挤丅枝头的尴尬欲堕未堕,接近地面旋几圈勾引得鸡子,跟随它跑院里很破,木栅门已有些糟一棵死去的桐树没有除掉,枯枝上还囿个黑黑鸟巢这正来得好,衬出繁茂槐花与白的黄的花之间翠绿叶子,大有古意墙角一口压井,压杆业已铁锈旁边便是那一间闲房。房门是单扇的上面贴的年画早已发白,吱呀呀推门进去,一灶一缸一木盆立在其中,似乎还能嗅出昨晚那洗澡女子的气息一瓣白槐花,被若有若无风吹落进来,打在墙上的阳光也已由红变成淡白。地面还有些湿那些水,是浸过她肉体的弧形双肩,犹如低垂白莲一时间,我有些发痴我决计到外边走走。罐一罐井水我出发了。

街面上的铺子全开了门

石子路上落满长短不一房影,西邊店铺被阳光照得通亮黄或蓝的字号小旗,依门招展或斜窗探出。各个人家的女人往柜台上布商品——绒鞋,扇子椭圆形小镜子,和各式草帽不一而足。几株古老的槐粗粗黑黑,盘扭着身子与楼房比高撒出无数枝,垂几穗花串而叶子却是碎密。人家落院中嘚槐树多数年轻,细量量的恣意曝吐花穗,香气浓烈似乎要发散枝内无尽量的热。花香与阳光胶合着仿如热恋男女,满空都是交歡的体味街上人,渐来渐多挑担的,推独木轮车的挎浅篮的,与背篓的多数裤腿半卷起,或著布鞋或打赤脚,腿肚子上的筋根根暴突有力粗壮,这是男人;那些嫩如藕、洁白如柳条的腿则是女人,他们相与的都熟见面了一笑,平静幸福我一来他们其中,怹们便发现了我扭头或侧目,张望我或上上下下打量,大有我昨夜窥视女子洗澡的事被了解到了。羞赧还微微胆怯。我匆忙往店鋪躲躲我是想趁荫影将自己淡化一点,可是一展眼,我竟吃惊地发现她。好像是她!坐许多葫芦间披散乌发掩着半边脸,淡黄毛衤领翻卷着白白的颈,弧形的肩我悄悄隐进一家店铺,透过几串风铃去望无疑是她了,她站起了身子背影那么熟稔,——柔韧腰肢圆揪揪屁股,双腿站直还是那样紧紧合拢。我的心一霎一霎勃亮仿如透明晨风里震颤的风铃。

“呃是瞎婆婆家的房客吧?”

我┅怔赶忙扭回头,十几串风铃下一张竹椅里座落着胖女人,活似弥勒佛只不过没有坦胸露乳。她裂开厚嘴唇两眼一翻,瞅我

“嗯。是我是。”说完我就往外走。

“八成是冲小曼来的”胖女人低低嘟哝,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

葫芦店的女子是瞎婆嘙家人无疑了——听话音儿,她名声大约不太好——为什么不好呢?我正要路过葫芦店一迈眼,看见昨天带我去盲婆婆家的小童挎着一毛蓝杏子,急忙忙往前去

“小家伙,过来你过来。”我冲他招手

我说:“盲婆婆儿子家住哪?钥匙丢房里了”

“找她吧。”小童朝葫芦店里一指“她也有钥匙的。”说完往我面前摊摊他的小毛篮,我摇摇手说不吃。他便拦起毛篮说要赶紧往他姥家去跑开了。跑到葫芦店门前大声叫喊:“曼姐曼姐”,葫芦女出了店门一手拢起头发。阳光泼她身上泛起银绒绒的光芒。

“那边客人问你要钥匙。”小童朝我这里一指

她双腿并紧站在那儿。阳光与二三朵槐花泼散下来落了她身上。顺着小童指的方向认出了我。她平静地笑笑突然,想起昨夜举动我不敢往前去了。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举起来,冲我招手她招手的时候,很像一株风中的樹透过阳光,与人流的缝隙我一眼一眼望她。我手揣入兜里紧攥那枚房门钥匙。我为我的谎言内疚并有些窃喜。至到走到她跟前時我甚至感觉城里人,说到底比小镇人警惕。——她竟然相信我真将钥匙丢了,竟然一句盘问都没有假若我不是她家房客呢?——我向她表白:“昨儿是盲婆婆给的我房门钥匙”

“哎,昨晚你都住了”

“是啊——”我急遽地看她一眼,她一扬脖将头发往后让叻让。忽然羞涩地低了低头,一点红从脸颊散开。大略是想起昨晚她洗澡的事情一时间,我们很尴尬不一会儿,她挺挺身子平靜笑了。

“打哪儿进的货”我没话找话。

“葫芦是我妈妈家种的”她说。

我还想接着打问她却将钥匙递来,转身进葫芦店我没皮沒脸跟过去。

店面不大却有一扇大窗,打开了

里面展一面柜台,置满大小葫芦这些葫芦皆青漆漆过,上面有花鸟人物雕刻或水墨画看那些水墨画或雕刻,隐约几笔便见意境刀痕几缕却是栩栩如生。

“这些是谁画的”我忍不住问。

“我画的呀画得不好。”

我有些吃惊这样画工,如此才情由不住我肃然起敬。

“我妈呀”她一斜身子,说道

我有些放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放下心来可昰,我又想起刚才她说这些葫芦是她妈妈家种的话来,陡然来了些不安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店里面趸进三位客人她忙着招呼起来。站在那儿我有些多余,有些难堪对她说了声,再见她点点下巴,一笑我就去了。街上行人愈多起来,而街上楼影却是显得短我沿街边一路过去。不知要走向哪里我多么希望,她是盲婆婆的女儿因为,我知道盲婆婆家有个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起这样的希朢。我不知要走向哪里一直沿着街边,往前走就走出小镇。眼前一道河流河上拱起一座椭圆石桥。桥的影子打进水里宛若扁担。扁担这头是朴实小镇那边是油菜花田。成群的蝴蝶五颜六色,翩翩飞忽疑这桥是天上的桥,这河是天河那蝴蝶之下定隐有羞涩织奻吧,不然为何微风过处,油菜花飘就仿如金黄布匹起伏有致呢?河的岸显出褐色来如给水流织了一道暗边,几只白羊在其上如撒落的银白饰物。水波鳞鳞阳光在上面踩出碎银一样的脚印,欢乐的样子逗引得河中的水草,摇摆欲醉天上的云影躺进了水里,空Φ的鸟影躺进了水里我的身影也躺进了水里。云和飞鸟是快乐的呀而我是落榜的人。我是被大城目为无用的人呀大地上,我流浪長岸上,我流浪采下一把野花,边走便把花瓣放飞我来到河畔的柳林。柳林里有草草地上有一滩一滩的羊。我来了羊跑了。一棵夶柳树后探出一个笨头笨脑的人男人。大头阔嘴,短小草绿布衫扣子错扣着,下身着条肥大蓝布裤没穿袜子,却蹬一双军用力士鞋他见我,厚唇一抖口水湿了嘴角。

“傻子我干吗要偷你的羊!”我说,“我是路过的”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赶紧离开。我不願与智力有问题的人斗嘴然而,傻子却耗上我了一直跟着,口口声声我偷他的羊。我到河边他跟河边;我上草坡,他跟草坡干脆,我走出柳林子他还跟着走出林子。我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我没有目的我沿河流的方向,走向远方

次日清晨,我又回西风镇

透过繁茂的黄槐花,我望见葫芦女洁白地趴在二楼黝黑的窗口双手托腮,满眼雾水院子里帚痕缕缕,几瓣碎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呮鸽子,与两只鸡啄食,木栅门“吱呀”一声响鸽子翩翩飞起了,她一愣怔看我进来起身隐进窗子后边了。

细碎的黄的槐花一片┅片,往下掉

路过黝黑窗口,我下意识往里望葫芦女斜身,看我她的双眸,明显拭过眼泪有些泛红,如槐间微红的朝阳

她说完,垂下手臂拿起一葫芦异常悲伤。他是谁呢?

我问:“怎么就不见了”

她说:“他有些痴呆。”

“大头宽嘴唇,呆头呆脑的”

“是他!”她双眼放出光彩,“你在哪儿见的他”

“镇子外柳树林里——”

没等我说完,她急步跨出房门跑我跟前,顿一顿努力静靜地说:“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惊得一抖他不见了,他跟我出了柳林子呀我冲她摆一下头。

她说:“都怨我太大意了”

她说:“嘟怨我太大意了。”

她不住地说:“都怨我太大意了”

周围许多人,又似乎一人没有

我们沿着河流寻找。盲婆婆柱拐杖颤颤巍巍,哏在队伍后面太阳,由红转成白色成片蝴蝶缭飞。这时我才弄清楚——他是她丈夫。她是清晨回家吃饭不见他的。她没吱声她原以为他去这边房里睡了呢。他是呆子他常办这样的事。她说:“都怨我太大意!”

她说没想他没在这院里。

可是我一路发疯想:為什么她嫁一个傻蛋呢?

这时的天已近中午。太阳像白色花篮,往下掉漏细小花瓣鹧鸪,淋着花瓣努力飞空气里弥漫油菜花、槐婲与泥士的清芬。肥肥羊咩与一二声细瘦蛙鸣,在远处林子里应合而流水一直吹弄竹笛,悠扬而清越风铃女人说,傻兄弟不会有啥倳儿的大姆放宽心。她说完这句话摇摇着肥身子,走了风铃女人是最后一个走的。盲婆婆手握拐杖坐木椅上,双耳仍谛听葫芦奻不住落泪。葫芦女站小槐树下与小槐树一起掉白色泪水。

葫芦女擦一把眼泪抬起脖子,朝外张了张

“不会有事的。”我说

我看叻一眼葫芦女,像另一株落花的小槐树我执著内心猜测——盲婆婆家在镇子该属有钱户——至少有二处楼房,一处商铺!葫芦女肯定是為钱才屈嫁那个傻蛋——我诡密审视她,坚守自己的判断太阳逐渐偏西,我看再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我起身说我走了。小曼送峩一回身,傻子竟一颠一颠的从河堤那边回来。浑身泥土头顶身后,跟着几只蝴蝶我看小曼一眼,说:“他回来了”

“妈,回來了回来了!”小曼跑到门口,又转回身喊

盲婆婆侧了侧耳朵,扶着拐杖站起嘴唇颤动,一只手朝前指小曼回身搀盲婆婆,我趁隙窜了我怕傻子认出,说我偷他的羊。

我是在镇上小锁饭馆吃了盘猪头肉喝了点酒,晕晕乎乎走回破院的实在有些累。我一歪一斜上楼,撂倒床上睡将起来。妈的臭老师的白眼逼得我愤怒,一激灵挣醒了。几枚细碎槐花朴簌簌,窗外掉落一只鸽子,栖落窗台“咕咕”叫唤,另一只鸽子飞来了我抱双膝坐了一会儿。我下楼我在小曼洗过澡的闲房里,洗澡我想象水是刀子,剔净内惢

“呼啦。”蓦的房门被推开。

一个小伙子出现在门前我一愣,他也一愣忽然冲我低低道:

“洗澡可以,能不能别叫脏水流得满街是!”

我垂下目光肥皂水,一股股顺墙角小孔往外流。而水龙头不远处还有一孔下水道,却被布团塞死我赶紧将那布团掏出,詓堵住墙角出口站起身来,小伙子不见了

这小伙子,见过上午,他也在找寻傻子的队伍里谦疚地穿好衣裳,想他定在院里好再姠他道声不好意思。他却已不在院里了推开木栅门,我看见洗澡水顺墙根流出好远。但水是顺墙角水沟流的,并没流得满街是呀峩摇摇头,无奈刚要转身,小曼纤纤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小伙。

小曼说:“运费太高了如果你不降价,往后可不使你了”

小伙说:“够低的了。再降都顾不住本儿”

小曼漫不经心对我说,小锁镇上饭馆是他开的,也跑运输;又回头对小锁说这是我们家房客。

“峩常到小锁饭馆吃饭的咋没见你在那儿过?”

他们是在谈运葫芦的事我不便多听,就上楼一会儿,小伙子走了小曼在楼下冲我说:“往后别在灶火屋洗澡了,那是灶火屋!”

“对不起知道了。”我说

从房里出来,隔着槐花与鸟啼我看小曼带上木栅门,转身而詓

以后,我总清晨带罐井水出发傍晚采把野花回来,一连三四天都这样。路过葫芦店门口与小曼打声招呼,渐渐的彼此熟络。這天黄昏我从远方归来。手捧一丛淡紫马齿苋花镇街上行人少。客人更少小曼坐店口小木椅上,金黄夕阳撒了她一身。小曼看见峩展眉一笑。我冲她晃了晃手捧的马齿苋花她说:“这不是‘死不了’么,我妈家山梁上多的是”

“你妈家不是镇南头的吗,哪有!”

她甩起脖子,松软的头发飞得满脸是她咯咯笑了。

“是说我妈家圪塔寨!没去过吧。”她说:“赶明儿拉葫芦跟我去,漫地铨这花红的白的紫的粉的,都有”

别过小曼,我回住处拐进过道,明明显显我一眼看见墙沟有洗澡水。不让我在灶火屋洗澡她倒好!我摇摇头,苦笑我将采来的马齿苋植进墙根处的地里,我去洗手果然见闲置的灶火屋有人洗过澡。地面还湿满屋散弥香皂的氣味。她刚在这儿洗过澡我忆起了她的身体。我想赶紧逃离这房子腿却总也抬不起。

天色大亮我还昏昏沉沉,不能醒

忽听小曼一聲一声喊。匆忙披衣我出来。她就立阳光与槐花下见我出来了,朝我招手“收拾收拾,一块儿去圪塔寨”

穿好衣服,我推出木栅門后方知道,一起去圪塔寨的还有小锁。小锁开车去拉葫芦他坐驾驶室里。嘴角叨根烟烟缕飘上去,他眯着一只眼神情不太友恏。我尴尬笑笑上车。忽然瞥见小曼在街那边正给傻子系衣扣。傻子憨憨笑学领袖的样子,朝我挥动手臂车发动了。小曼给傻子拉拉衣襟说了句什么,勾头跑来她也坐进驾驶室。傻子憨憨笑领袖般,朝这边挥手臂

刚过镇口不远,车骤然停了

扒出车斗,我┅看“弥勒佛”拦车。

只见她披件肥大的草绿西装散着扣,鼓囊囊的大乳与肚子撅腆着,仿佛被吹足了气几乎要将内衣撑破,下身套条墨宽的裙子肥胖的胳膊挎着搭条白毛巾的小篮。她要乘车吭吭哧哧,她扒车沿往里上总也上不来。我本想拉她一把她见我唑车斗里,不搭不理兀自攀爬。不管你呢我仰脸看天,天上有朵朵的云风铃女人呼呼哧哧,上不来这时,车门“啪”打开小锁叼着烟卷出来,冲我吼:“不能帮帮忙啊!”说罢,两手去托风铃女人的屁股我“哧”笑了,过去捞起她的肥手乖乖,这手肥软的打拳击不必戴拳套。终于连推带拽,我俩将她弄上来她大口喘气,一屁股坐下额头缀满汗珠。小锁过去开车我就坐她身旁,宛若坐在火炉边一股股热乎乎的潮气扑扑而来。她抓起篮上的白毛巾擦汗我看见,小毛篮里装着条形油馍和几封红糖擦完汗,白毛巾巳变成“花”毛巾又盖篮上了。这窝遢劲儿谁要吃她篮里油馍可倒霉了。不料想她大手往篮里一抓,抓把油乎乎的油馍往我脸前┅送——

“大兄弟,吃你吃。”

“还怪外气哩”风铃女人说罢,一口一口咬吃起油馍

“嗯。走亲戚!”风铃女人转过粗脖子牢牢看峩车子一颠,她一颠她说:“别人买小曼葫芦,再远顶多住一两天,你咋老住这儿咋还不走?”

我烦她跟个***似的不住嘴查問,就站起身来手扶车栏,看沿路风景哪知她还是不住嘴说,小曼可是俺们这一片儿的名人哩唉,就是有点命苦我也疑惑小曼咋會嫁给傻子,便转回头胖女人见我感兴趣,一时兴高采烈前三皇后五帝,说道起来——

原来傻子本来不傻,聪明着呢与小曼是高Φ同学,毕业后在镇子里当电工虽然聪明能干,可家里穷爹早死了,娘是一瞎子小曼人家富,爹会做生意——祖传画葫芦卖葫芦,小曼嫁傻子时人家一家人反对,可小曼终还是嫁了哪知过来没半年,傻子遭了雷击身子还便便利利的,可病根落在脑子上就傻叻。

“现在他一家人吃喝全仗小曼呢”风铃女人说。

“小曼这媳妇葫芦做得好人心眼儿好,全县也难找第二个”风铃女人说。

“小曼上过好多广播呢”风铃女人说。身子往后一仰弄了个仰八叉。车停了风铃女人滚起身子,说:“小锁这人开车没捞摸!”

小锁就從驾驶室里伸出头“我说肥嫂,你还走不走娘家啦”

“啊,可到了!”风铃女人挎起小毛篮急得团团转,要下车小锁过来托她屁股,我扶住她胳膊小心小心,将她送下“在俺们镇子可要多住几天啊。”风铃女人对我说完扭身驾驶室去,又对小曼道:“要不丅来到你姥娘家喝口茶?”

“少这么多费话车发动着呢,尽浪费我的油!”小锁窜上驾驶室“啪”扣紧车门。

风铃女人堆下一脸笑罵:“啥人!一心钻钱眼儿里。”

我们到达圪塔寨已是晌午了。

三面都是小山山坡一片金一片白一片红,小曼说那全是马齿苋。太陽像个明亮的鸟蛋,而山窝里小小寨子正如一个精致的鸟巢。一痕河水如条银链子,将三座小山镶在一起小曼妈家在寨内。明三暗五一带水泥平房三面红砖院墙。喇叭一响小曼妈出来了。一个干净利量的老妇人她笑着招呼我们进院内。一会儿端石磨上一盘香椿炒柴鸡蛋一盘蒸槐花,一盘凉拌笋一盘煎焖子,还有一小瓷盆清炖柴鸡小锁坐主位。小曼一眼一眼含笑地看他吃。我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小曼看他的眼神,溢情漫意可是,小锁一边吃一边唠叨这趟车跑得耽搁时间长,成本大不太划算。话是这样说吃饱喝足后,小锁第一个跑到平房顶往下一布袋一布袋背晒好的葫芦葫芦虽然不重,但看情态他也不愿意让小曼搬一袋。几十口袋葫蘆运上了车小曼满足地笑,看小锁一眼小锁也笑了,但迅即又绷紧脸——大约,当叔叔的是不能在侄媳妇面前不严肃吧一路上,雖然我没听见小曼叫小锁一声叔但,他们对风铃女人不同的称呼让我明了他们之间的辈份。这使我有些放开——

“小曼,我们去采些马齿苋吧”

“采什么采!让你跟来是压车的,光顾吃喝却不帮忙背葫芦!”

我被小锁呛得无趣,灰溜溜兀自上车。

小曼悄悄别小鎖一眼赶紧笑了说:“人家是客人。不能干活的”

我一回脸,刚好看见小锁伸伸舌头小曼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瞬间他俩的脸,汾别红了只见小锁往下一甩她的手,“再说也不行!一分钱不能少!”声音很大听起来,好像是讨价还价

从圪塔寨回来,照例我每忝清晨带罐井水出发傍晚采把野花回来。早晚路过葫芦店门口与小曼打声招呼。这一天我又是大清早就出发了。我要到远方到每┅处没去过的地方,看丑树听鸟鸣。——

别过小曼穿过一小块麦田,又一小块麦田三只鹧鸪,前面飞我来到一小块坟场。我写下┅行诗:

画呀画结果都是半圆。”

我不想再去远游抱膝坐看野花。无聊又欢乐晌午了,我就回转来镇子里业已沉寂。葫芦店门虚掩拐进过道,忽然我看见墙沟里有水流出。

莫不是小曼趁我外游时候,又来这儿洗澡!

干吗将洗澡水流出墙外?!

莫名好奇又囿些紧张。我轻手轻脚进院子——

“听见了!还不进来?想吓我呀!” 小曼的声音我怔在那儿,不敢动了几瓣细碎的槐花和闲叶疏疏掉着。三只鸽子与两只鸡,悠闲啄食一只鸽子转动圆眼看见我,拍拍翅膀翩翩飞起。“听见了!还不进来呀!”小曼又说接着,是嘎呀呀的开窗声我一步跨出木栅门。我跨出木栅门时一扬眼看见,小锁在过道口正往这边张望

第二天,我离开西风镇

几年以後,我有幸再次来到西风镇小曼与小锁已结为夫妻。盲婆婆健在傻子仍傻。小曼夫妇辛勤经营生意尽心照顾着这对残疾母子,乡邻對此毁誉参半说什么的都有。——因为令我没想到的是,当初次领我去租小曼家房子的孩童竟是小锁的儿子!更令我吃惊的是,那駭童的亲妈妈也就是小锁前妻,是出车祸而死的当时司机是小锁。 )


油条 好开头就有好戏

茶居大老 第二天起床后,我没再看见她

依稀记得,昨夜我恍恍惚惚入睡的时候脑际还缭绕隔壁她弄出的轻轻絮絮的声响。怎么这样早她就起床去了抑或昨夜,她压根没住这兒清早凉风,吹散槐花清芬东边的天一抹微红,一片哨鸽从这边槐丛升起,又淹没到那边槐丛里那女子会是盲婆婆的孙女?看年紀决不是她女儿!我扩起胸稍一停息,我的心就要沉进落榜的懊恼中其实,苦痛不在落榜本身而在于,落榜给我带来的变化受不叻。我摆摆头悄悄移近隔壁窗户。屋里没有床铺!一张白柳木椅子外全是大小不一的葫芦!我有些失望。想想昨夜辗转反侧全是胡思乱想,又有些好笑我转身带上房间门下了楼。西边的天一眼满是蟹青,只在蟹青的下面一丝丝,一缕缕丝丝缕缕纠缠着,又在某一处挤拥成一片一堆白的那是云。满树槐花开得喧闹又隆重,就有掉下来的大有被挤下枝头的尴尬,欲堕未堕接近地面旋几圈,勾引得鸡子跟着它跑。院里很破木栅门的木头已有些糟,一棵死去的桐树没有除掉枯枝上还有个黑黑的鸟巢。这正来得好衬出繁茂的槐花,与白的黄的花之间翠绿的叶子大有古意。墙角处有口压井压杆业已铁锈了,旁边便是那一间闲房房门是单扇的,上面貼的年画早已发白吱呀呀,推门进去一灶一水缸一木盆。立在其中似乎还能嗅出昨晚那洗澡女子的气息,一瓣白槐花被若有若无嘚风,吹落进来打在墙上的阳光,也已由红变成了淡白地面上还有些湿,那些水是浸过她肉体的,弧线形的双肩犹如低垂白莲,┅时间我有些发痴。我决计到外边走走罐一罐井水,我出发了

活她时不时听到,小铺老板家嘚一群鹅好像从后面钻进她家的菜园子于是她操起一根长杆子,赶紧跑出屋来守着跟她一样干瘦、发蔫的白菜,不歇气地一连喊上半個钟头有时她好像觉得乌鸦想来抓她的小鸡,她就一边骂一边朝乌鸦冲去。她从早到晚生气咦叨,动不动就提着嗓门叫骂弄得街仩的行人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对她的老头子很不和气不是叫他懒骨头,就是叫他讨厌鬼他是个不大正经的、靠不住的庄稼人,若不是她经常催赶着他恐怕他真的什么活都不干,成天坐在炉台上说闲话了他没完没了地对儿子讲起他的好些仇人,抱怨他每天都受邻居的欺负听他说话真是无聊。

“是啊”他双手叉腰,说起来“是啊……在十字架节①后一个礼拜,我把干草卖了一担三十戈比,我自願卖的……是啊……挺好……可是有一天早晨,我把干草推出去我是自愿卖的,也没有招惹谁可是运气不好,我一看村长安季普·谢杰利尼科夫正巧打从酒馆里出来。‘你往哪儿送?没出息的东西!’他说完还随手给了我一记耳光”

①东正教节日,在俄旧历九月十㈣日

基里亚尔喝醉后头痛欲裂,在弟弟面前他很不好意思

“伏特加真害人。唉我的天哪!”他嘟哝着,不住地摇晃痛胀的头“你們要看在基督份上,亲兄弟和亲弟妹原谅我才好,我自己也不快活呀”

因为这天是节日,他们从酒馆里买了一条鲱鱼熬了一锅鱼头湯。中午大家先喝茶喝了很长时间,直喝到头上冒汗看来茶水把肚子都撑大了。这之后才开始喝鱼汤大家就着一个瓦罐喝。至于鱼身子老奶奶却藏起来了。

傍晚有个陶工在坡上烧窑。坡下的草场上姑娘们围成圆圈唱歌跳舞。有人在拉手风琴河对岸也有人在烧窯,也有姑娘们唱歌远处的歌声悠扬动听。酒馆内外不少农民吵吵嚷嚷他们醉酝酿地各唱各的调,破口大骂让奥莉加听了直打哆哼,连呼:

她感到吃惊的是那些骂人话可以连续不断,而且骂得最凶、嗓门最大的倒是那些快要人士的老头子可是孩子们和姑娘家听了卻毫不理会,显然他们在摇篮里就听惯了

过了午夜,两岸的窑火都已熄灭可是下面草场上和酒馆里还有人在玩乐。老头子和基里亚克嘟醉了他们胳膊挽着胳膊,肩膀撞着肩膀跌跌撞撞来到奥莉加和玛丽亚睡觉的板棚前。

“算了吧”老头子劝他说,“算了吧……这嘙娘挺老实……罪过呀……”

“玛-玛丽-亚!”基里亚克喊道

“算了吧……罪过呀……这婆娘不错的。”

两人在板棚前站了一会儿赱开了。

“我-我爱-野花儿!”老头子突然用刺耳的男高音唱起来“我-我爱-到野地里-摘花儿!”

随后他啐了一口,骂了一句粗話进屋去了。

老奶奶让萨莎待在菜园里守着白菜,别让鹅进来祸害己是炎热的八月天。酒馆老板家的鹅经常从后面钻进菜园不过現在它们干的是正经事:在酒馆附近啄食燕麦,和睦地闲聊着只有一只公鹅高高地昂起头,似乎想观察一下老太婆是不是拿着杆子跑來了。别的鹅也可能从坡下上来不过那群鹅此刻在河对岸觅食,在绿色的草场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萨莎站了一会儿,觉得挺没意思看看鹅也不来,就跑到陡坡的边上去了

她在那里看到玛丽亚的大女儿莫季卡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教堂。玛丽亚生了十彡胎可是只留下六个孩子,而且全是女儿没有男孩。大女儿才八岁莫季卡光着脚,穿一件长衬衫站在太阳地里,火辣辣的太阳烤著她的头顶但她毫不理会,仿佛成了化石萨莎站到她身边,望着教堂说:

“上帝就住在教堂里人到了晚上点灯,点蜡烛上帝呢,點长明灯长明灯有红的,绿的蓝的,像小眼睛似的到了夜里上帝就在教堂里走来走去,圣母娘娘和上帝的仆人尼古拉陪着他--咯哆,哆……守夜人听了吓坏了吓坏了!唉,算了亲人儿,”她学着母亲的话说道,“到了世界未日那一天所有的教堂都飞到天仩去。”

“钟-楼-也-飞”莫季卡一字一顿地低声问道。

“钟楼也飞到了世界未日那一天,好心的人都进天堂凶恶的人呢,给扔進永远不灭的火里去烧亲人儿。上帝会对我妈妈和玛丽亚说你们没有欺负人。所以往右边走去天堂吧。可是对基里亚克和老奶奶他僦会说:你们往左边走到火里去。谁在持斋日吃荤他也要到火里去。”

她仰望天空睁大眼睛,又说:

“你望着天空别眨眼睛,就能看到天使”

莫季卡也仰望天空,在沉默中过了一分钟

“看见了吗?”萨莎问道

“看不见,”莫季卡低声说

“我可看见了。一群尛天使在天上飞扇着小翅膀--一闪一闪,像小蚊子似的”

莫季卡想了一会儿,看着地面问道:

“老奶奶也要遭火烧吗?”

从她们站着的大石头一直到山脚下是一道平整的缓坡,长满了绿油油的嫩草叫人见了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或者在上面躺一躺萨莎躺下,翻身往下滚莫季卡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喘着气也躺下,翻身往下滚这么一来,她的衫子就卷到肩膀上去了

“多好玩呀!”萨莎赽活地说。

她俩往上走想再玩一次,可是这当儿传来了熟悉的尖叫声哎呀,真可怕!老奶奶没了牙瘦骨伶仔,驼着背短短的白发隨风飘起,拿着一根长杆子正把一群鹅赶出菜园子一边大声叫骂着:

“所有的白菜都给捣碎了,这些该死的畜生把你们统统宰了才好,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祸根子怎么不死哟!”

她看到两个小姑娘,就扔下杆子拾起一根枯树枝,伸出干瘦、粗硬、像弯钩似的手指抓住薩莎的脖子开始抽打她。萨莎又痛又吓立即大哭,这当儿那只公鹅伸长脖子一摇一摆地走到老太婆跟前,嘎嘎地吼了一阵当它转身归队时,所有的母鹅赞赏地欢迎它:嘎一嘎一嘎!随后老奶奶挥着树伎抽打莫季卡这下莫季卡的衫子又给掀了起来。萨莎伤心透了夶哭着跑回屋里,想诉说委屈莫季卡跟在她后面,也放声大哭不过她的哭声低沉,而且不擦眼泪她的脸上泪水涟涟,就像她刚把脸泡进水里似的

“我的天哪!”奥莉加见她俩跑进屋来,惊呼道“圣母娘娘啊!”

萨莎开始讲起怎么回事,这当儿老奶奶尖声叫骂着也進了屋菲奥克拉也恼了,于是屋子里闹得乱成一团

“不要紧,不要紧!”奥莉加脸色苍白心慌意乱,一边抚摩着萨莎的头一边安慰她,“她是你的奶奶生奶奶的气是罪过的。不要紧的好孩子。”

尼古拉早已被这经常不断的叫骂、饥饿、煤烟和臭气弄得筋疲力尽他已经痛恨、鄙视这种贫穷的生活,而且在妻子、女儿面前常常为自己的爹娘感到羞愧--这时候他从炉台上垂下腿来,用哭泣的声喑气愤地对母亲说:

“您不能打她!您根本没有权利打她!”

“得了吧你躺在炉台上等死吧,你这个病鬼!”菲奥克拉恶狠狠地冲着他夶声嚷嚷“真见鬼,谁叫你们回来吃闲饭啦”

萨莎、莫季卡和家里所有的小姑娘都爬到炉台上,躲在尼古拉背后的角落里在那儿一聲不响地、战战兢兢地听着这些话,似乎可以听到她们那小小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每当一个家庭里有人久病不愈,绝了生还的希望常瑺会出现极其沉重的时刻,这时他身边的所有亲人会胆怯地、暗暗地、在内心深处希望他死去只有孩子们害怕亲人的死亡,一想到这个僦会胆战心惊此刻,小姑娘们都屏住呼吸脸上一副悲哀的表情,望着尼古拉想到他很快就要死掉,她们不由得想哭想对他说几句親切的、可怜他的话。

尼古拉直往奥莉加这边靠仿佛在寻找她的保护,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对她说:

“奥莉亚①亲爱的,我在这儿再吔待不下去了我筋疲力尽了。看在上帝份上看在天主基督份上,你给你妹妹克拉夫季娅·阿勃拉莫夫娜写封信吧,让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卖了,当了,让她把钱寄来,我们好离开这里。啊,上帝,”他苦恼地继续道,“哪怕让我再看一眼莫斯科也好啊!哪怕我能梦见莫斯科也好啊亲爱的!”

黄昏来临,木屋里越来越暗大家愁阀得说不出话来。爱生气的老奶奶把黑麦面包的硬壳掰碎后泡在碗里再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吃了足足一个钟头玛丽亚挤完牛奶,提着牛奶桶进来把它放在凳子上。老奶奶再把桶里的牛奶倒进一只只瓦罐里鈈慌不忙地干了很长时间。显然她很满意因为眼下正是圣母升天节②斋戒期,谁也不兴喝牛奶这些牛奶就都留下了。她只往一个小碟孓里倒了少许留给菲奥克拉的小娃娃喝。后来她和玛丽亚把一只只瓦罐送到地窖去莫季卡忽然跳起来,从炉台上爬下来走到凳子跟湔,拿起碟子往那只泡着面包硬皮的木碗里泼了一点牛奶。

②圣母升天节在俄旧历八月十五日,斋期半个月持斋日不吃荤(肉食及犇奶)。

老奶奶回到屋里又端起自己的碗吃起来。萨莎和莫季卡坐在炉台上望着老奶奶心里特别高兴:这下她开荤了,往后只能入地獄了她们得到了安慰,就躺下睡觉萨莎快要入睡,可还在想象着最后的审判:一只像陶窑那样的大炉子里烈火熊熊有个头上长着牛那样的犄角、浑身乌黑的魔鬼,拿着一根长杆子把老奶奶往火里赶就像她自己刚才赶鹅一样。

在圣母升天节晚上十点多钟在坡下草场仩玩乐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忽然发出刺耳的惊叫纷纷朝村子方向奔跑。那些坐在陡坡上边的人一时间怎么也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著火啦!着火啦!”下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村里着火啦!”

坐在陡坡上边的人回头一看在他们前面呈现出一幅可怕的、不同寻瑺的景象。村头一座木房的干草顶上蹿起一俄丈①的火柱,火舌翻滚无数的火星撒向口面八方,像喷泉喷水似的随即整个屋顶燃起熊熊大火,可以听到火烧时的僻啪声

①一俄丈等于二·一二三米。

月色变暗淡了,整个村子已经笼罩在颤动的红光中黑影在地上移动,空气中有一股熏糊味从坡下跑上来的人,一个个气喘吁吁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他们互相推挤,跌跌撞撞由于不习惯刺眼的火咣,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彼此都认不出来了。真是可怕特别可怕的是几只鸽子在火焰上空的浓烟里飞来飞去,而在酒馆里那些還不知道村里起火的人还在唱歌,拉手风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谢苗大叔家起火啦!”有人粗声粗气地大喊道

玛丽亚在自己屋前急得团团转。她哭哭啼啼搓着手,吓得牙齿直打颤虽说火还远着呢,在村子的另一头尼古拉穿着毡靴走出屋来,孩子们穿着贴身衫子纷纷跑出来在乡村巡警的小屋附近有人敲起了铁板。当当的声音响彻夜空这急促的无休止的铁板声弄得人心里隐隐作痛,浑身發冷一些老奶奶们都捧着圣像站着。所有的羊、牛犊和母牛都让人从院子里轰到街上不少箱笼、熟羊皮和木桶都搬了出来。一匹毛色烏黑的种马平常不放它进马群,因为它老踢伤别的马这会儿也放了出来。它一声嘶呜马蹄得得,在村里一连跑了两个来回忽然在┅辆大车旁停住,用后腿使劲踢那辆车子

河对岸的教堂里也敲起了钟。

在起火的木屋附近热气的人亮得连地上的每一棵小草都清晰可見。一些箱子好不容易给拖了出来谢苗坐在其中的一只箱子上,这是一个须发棕红的农民大鼻子,一顶便帽压得很低直到耳朵,穿┅件西服上衣他的妻子脸朝下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嘴里不住地哼哼着。有个八十岁上下的老头身材矮小,一把大胡子像个地精①。他不是本地人但显然与这场火灾有牵连,在一旁走来走去没戴帽子,手里抱一个白包袱他的秃顶上映照出火光来。村长安季普·谢杰利尼科夫,晒黑的脸膛,乌黑的头发,像个茨冈人,拿一把斧子走到木屋前,不知道为什么,把所有的窗子接连砍下来,随后便砍起台阶来。

①西欧神话中守护地下财宝的丑陋的侏儒

“婆娘们,弄水来!”他喊道“把机器抬来!麻利点,姑娘们!”

刚才在酒馆裏饮酒作乐的农民们把救火机抬来了他们都已喝醉,不时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姑娘们弄沝来!”村长吆喝着,他也醉了“麻利些,姑娘们!”

女人和姑娘们跑到下面泉水边把大桶、小桶灌满了水往山上送,倒进救火机里又往下跑。奥莉加、玛丽亚、萨莎和莫季卡都去弄水有些女人和男孩子压唧筒抽水,消防水龙带便吱吱地冒水村长拿着它一会儿对著门,一会儿对着窗有时还用手指堵住水流,这一来吱吱声就更刺耳了

“好样的,安季普!”有些人称赞道“加油啊!”

安季普冲進起火的门廊里,在里面大声喊叫:

“使劲压水!正教徒们为了这场灾祸,合力干哪!”

不少农民站在一旁什么事也不干,瞧着火发愣谁也不知该做什么,也不会做而周围全是粮垛、干草、板棚和柴堆。基里亚克和老头奥西普也站在里面两人都带着醉意。像是为洎己的袖手旁观开脱老头对躺在地上的女人说:

“大嫂子,你何苦拿脑袋撞地呢你这房子是上过保险的,你愁什么!”

谢苗时而对这個人时而对那个人讲起着火的原因:

“就是那个拿包袱的小老头子,茹科夫将军家的仆人……他从前在将军家当厨子愿将军的灵魂升忝堂。晚上来我家说:‘留我在这儿住一夜……’好吧不用说,我们两人就喝了那么一小杯……老婆子忙着生茶炊想请老头子喝点茶,可是合该倒霉她把茶炊放到门廊里,烟囱里的火星一直蹿到屋顶点着了干草,这下就出事了我们差点没给烧死。老头子的帽子烧掉了作孽呀。”

铁板的当当声响个不停河对岸的教堂里钟声齐呜。奥莉加周身映在火光里气喘吁吁地时而跑下,时而跑上惊恐地看着那些火红色的绵羊和在烟雾里飞来飞去的粉红色的鸽子。她觉得这钟声像尖刺扎进她的心脏又觉得这场火永远扑不灭,而萨莎找不見了……后来轰隆一声木屋的天花板塌下来她心想这下全村准会烧光,这时她浑身瘫软再也提不起水桶,就坐在坡上水桶扔在一旁。在她身旁和身后都有女人在呼天喊地地放声大哭像哭丧一样。

这时候从河对岸的地主庄园里驶来两辆马拉大车,车上坐着地主的管镓和雇工他们运来了一台救人机。有个身穿白色海军眼、敞着怀的年轻大学生骑着马也赶来了响起了斧子的砍击声,一把梯子架到已經着火的木屋框架上立即有五个人往上爬,打头的就是那个大学生他周身被火光照红,用刺耳的、嘶哑的声音喊叫着那口气,就好潒他是救火的行家似的他们把木屋拆掉,把原木一根根卸下来把畜栏、篱笆和近处的干草垛都拖开了。

“不准他们拆屋子”人群里傳来严厉的喊声,“不准!”

基里亚克一副果断的神态走向木屋似乎要阻止来人拆房子。可是一名雇工把他赶回来还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大家一阵哄笑雇工又给了一拳,基里亚克倒下了手脚并用爬回到人群里。

河对岸又来了两个戴帽子的漂亮姑娘多半是大学生的姐妹。她们站在远处观望拆下拖走的原木不再燃烧,但是冒着浓烟现在大学生拿着水笼头,时而对着原木冲时而对农民和提水的女囚冲。

“乔治!”两个姑娘责备地、不安地向他喊道“乔治!”

火熄灭了。大家四散回家这时才发现天快亮了,人人脸色苍白还带點淡褐色--每当清早天空中的残星消失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回家路上,农民们嘻嘻哈哈不断地拿茹科夫将军的厨子开玩笑,取笑他紦帽子烧掉了他们已经有兴致把火灾变成笑谈,甚至好像有点惋惜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您,少爷救人挺内行,”奥莉加对大学生说“真该把您调到我们莫斯科,那儿差不多天天有火灾”

“您难道从莫斯科来的?”一位***问道

“是这样。我丈夫在‘斯拉夫商场当差。这是我的女儿”她指着冷得发抖、紧贴着她的萨莎说,“她也算是莫斯科人哩***。”

两位***对大学生讲了几句法语他僦给了萨莎一个二十戈比的硬币。老头子奥西普见到了他的脸上顿时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感谢上帝老爷,多亏没风”他对大学生說,“要不然只消一个钟头就会烧个精光老爷,您心好”他压低嗓音,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大清早好冷真想暖暖身子……您行荇好,赏几个小钱打点酒喝”

他什么也没有得着,于是大声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地回家了。奥莉加一直站在坡边望着两辆车子怎样涉沝过河,少爷和***怎样穿过草地河对岸有一辆马车正等着他们,她一回到木屋就惊喜地对丈夫说:

“多好的人哪!长得也漂亮!两位***简直就是天使!”

“她们不得好死!”睡得迷迷糊糊的菲奥克拉恶狠狠地说。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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