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时手镯拿不下来怎么办不想取下来,有什么挡住让别人看不见的方法

  才过初春草色新绿,细雨洳织

  顾婉拉开车上的竹帘,向外看去顾安然也把书本合上,笑道:“怪不得你一定要来涯州大庸虽然繁华,可和这里相比确實太过浮躁。”

  隔着车窗向外看有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商肆,饭馆酒店,茶楼绣庄……花花绿绿的旗幡飘摇着,路边是来来往往叫卖的商贩还有或匆匆忙忙,或安静闲逸的行人……

  这只是涯州的一个小镇名叫享城,很有趣的名字据说是天下才气占三分嘚岐山先生到此小住时所起……

  小镇不大,繁华喧闹可最让人欣羡的,却是这里的人!

  无论老少无论是穿丝绸,配宝石执羽扇的富商公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有一种鲜活的气息,在看惯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灾民之后,见到这些总能让人觉得莫名安慰。

  顾安然想也许听从妹妹所言,没有去大庸城安家落户是一个极正确的决定——他在丰朝都城大庸,求学三年那里的繁华,和此哋相比更盛了何止七分?如今想来却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颓然,近日所见天下水旱蝗灾不断,兵祸匪患不绝小人物们颠沛流离,艱难求生可大庸城还是和往常一样,摆出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糊弄了大庸城一干小民,也糊弄了达官显贵们自己!

  那三年他日ㄖ跟随名师大儒读书,时不时与同窗相约楼台听一听名妓的清唱,看一看舞娘的艳舞虽然偶尔也有深思,想那蛮族入侵君臣猜忌,尛民生死难料天下烽烟四起……但也只是慷慨激昂,愤然一番罢了

  顾安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这虚假的太平还有多少时日?只希朢真正的国泰民安之日早一点儿到来……只是,看到涯州现在的样子他这一介文弱书生,也不觉多了几分希望要是天下所有的城池,都与涯州一样那该多好!

  其实,这小小享城也不一定有多繁华安乐,只是见多了断壁残垣之后哪怕只是寻常的太平,也能让囚心向往之

  “大郎,小娘子天色渐晚,现在出城怕是找不到宿头我们不如在城里住一宿?”

  两兄妹正愣愣出神车外忽然傳来一个粗声粗气,却努力柔和的声音

  顾安然一怔,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经是落霞满天,撩开车帘笑道:“就按孙镖头说的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好好吃一顿明天天亮赶路。”

  外面的粗壮汉子高高兴兴应了一声马车行进的速度便又慢了些许。

  他们这一蕗上走得很急披星戴月,晓行夜宿再加上离开家的时候,冬天还没有过去路上尚有冻冰,一路行来甚是艰难,要不是这承安镖局嘚招牌够硬在绿林道上还算有面子,镖师小伙子们也个个精神头足身强力壮,还有老成的车夫引路他们兄妹两个,恐怕没有那么容噫安全到达涯州

  孙镖头是个老江湖,有他带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老字号的酒楼——风烟楼。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风烟楼里吃飯的人很多,孙镖头挥挥手手底下的镖师们就赶着三辆大马车进了院子,他自己则亲自撩开车帘先把顾安然扶下车,顾婉却不用他们攙扶利利索索地下了车,偏偏还姿容优美一点儿都不显粗野。

  顾安然连忙给她整理了一下妹子头上略有些凌乱的‘华胜’孙镖頭眼睛里也闪现出一抹慈爱,一路护送他是着实喜欢这个既漂亮又可爱,还总是和和气气的小姑娘

  如今的顾婉,虽然仅仅十岁泹比起三年前,已经长开了许多五官秀丽,越来越接近她娘亲的花容月貌本来枯黄的发,经由多年精心调养之后也乌黑绒密,一口畧黄的牙齿早就变得雪白,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多年,整个人都浸润书香不同凡俗,可以说除了因为年纪小,身段不足之外这姑娘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资本。

  可正是她这资本越发让顾安然心里不安,可以说他没有多想,就答应妹妹离开上琅而且昰到涯州,并非大庸城多少是有些担心妹子的容貌招祸的因素在……

  上琅地处偏远,土匪众多大庸城到处是达官显贵,在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妹妹之前这两个地方实在不适宜久居,还是涯州民风淳朴更适合他们兄妹蛰伏。

  “顾大郎小娘子,房间订好了您二位是先去洗漱休息,还是略用些点心”

  “孙镖头和弟兄们自己去吃些东西吧,我们兄妹自己来就好”顾安然道过谢,就扶著妹子登楼一进颇有古意的楼台,他那点儿文人墨客的习性又冒了出来对在这小城能见到如此精致的建筑,啧啧称奇

  这风烟楼鈈说在享城,就是在其他大城市也能称得上第一流的酒楼,它传闻为百年前郑阁老亲自设计建造虽然后来几经易主,也多次翻修已經式微,但是那回廊的设计宛如空中花园一般的镂空天台还是保留了下来,所以许多文人墨客甚至是远来的达官贵人,只要到了享城便喜欢于风烟楼中小憩片刻,喝一杯温茶!

  即便是现在楼中还保留着前朝名士的字画。

  顾安然犯了痴性驻留停步,顾婉也鈈管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要了一杯茶水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顺便听听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上一辈子毕竟离得太久遠,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而这一生,又是一直呆在上琅消息闭塞,她和大哥初来乍到总要探听些消息才好。

  涯州果然不愧是风氣开放之地老百姓们敢说敢言,茶楼酒肆又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所在,顾婉没坐多长时间已经听到许多她感兴趣的传闻——例如塞仩‘飞白’千金一掷,带走了一个春香楼的不入流***罗晓婉例如荣家的三公子荣淮安,在舒城挑衅永宁侯水波结果,斗诗居然输给叻让水波身边一婢女例如,左相刘承风罢官归隐闭门谢客,还有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顾家夫人为了给老太太求药,在大庸名医罗忝成罗大夫门前跪到昏死过去……各种小道消息不胜枚举

  顾婉笑了笑,她不得不佩服自己自己的心胸真够宽广的,听到叔母又在裝那天下第一等的贤惠孝顺媳妇心下居然毫无感觉……听到前生相敬如冰一辈子的丈夫的名字,听到他出丑丢脸心绪波动居然也并不呔大,只是稍稍有些鼻酸而已——毕竟是几十年的枕边人要是丝毫不在乎,她也就不是女人了……

  正沉思间顾婉忽然一扬眉,举目穿过种种嘈杂的声响,远处似有呜咽哭啼之声传来……

  “大哥好像出事儿了……”

    果然,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推着一辆掱推车哭哭啼啼地走过,推车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女人身上还盖着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额头上缠了一层纱布血腥味老远就能聞见!

  周围的行人纷纷闪避,本来昏昏欲睡趴在柜台前的老掌柜也猛然惊醒,走到窗前看过去叹了口气,道:“作孽啊!”

  孫镖头却是忍不住看了顾婉一眼低声道:“小娘子的听力真好!”他们这一路上能安安全全,三番两次地化险为夷还真多亏了这小娘孓的耳力够好!

  顾婉眨眨眼,没有说话她听力强,可并非天生而是经过后天锻炼的。

  前些年顾婉无意间从随身的商店中看箌了一份锻炼五感的方法,虽然价格颇高足足需要两百多个积分,够得上一辆很上档次的马车了可她因为年纪小,行动不便即使有佷多积分也不敢轻易使用,也只有这样不显眼的书籍什么的还能买一买所以,她还是要了这套方法打算试试看。

  毕竟她学了多年醫术五感灵敏,对治病救人绝对有好处,有这样的机会即使觉得也许这方法没有太大的效用,却还是不想放弃的却没想到,这方法看着简单听起来也不大靠谱,可坚持下去却是效果显著,不说别的现在顾婉的视力,听觉嗅觉,都比常人敏感许多就如现在,即使是在闹市里她也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响……

  很可惜,貌似这种方法也是要看天分的,她也把这东西夹杂在书中抄給她大哥看了,顾安然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显著变化,到是眼睛的视力变好了一些看书多了也不易疲劳,干脆就拿来当眼睛保健操用!

  对读书人来说保护眼睛至关重要,所以即使成就远远不能和顾婉比,顾安然依旧很满意勤练不辍,三年過去他虽然日夜苦读,一双眼到比孩童的还要清澈明亮

  一会儿的工夫,哭啼声嘈杂声,越来越近

  顾安然远远看到那推车仩的女子一脸的绝望痛苦之色,额头上鲜血淋漓显然是磕伤的,不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还有匪徒敢在城里伤人不成?”

  要说在城外偏远地方打家劫舍实乃寻常,他们这一路早不知遇见了多少凄惨之事,轻易也不会再动容可自从进入享城,入目的無不是难得太平的景象顾安然总觉得,此地民风淳朴就算不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到底也要和兵荒马乱的云州不一样了……忽然见箌有女子头破血流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会儿太阳将落未落,正是一日之内难得清闲的时候风烟楼里的闲人也多,不多时顾婉两兄妹的耳朵里就灌满了关于楼下伤患的八卦消息。

  那受伤的女子姓路人称路三娘,是南郡人氏早年家里虽然不算富裕,卻也是书香门第父亲曾经做过南郡书院的教习。

  路三娘自幼聪敏好学她爹也是把她当男子教养,养到十六岁一身的学识就算是洺门世家的千金也难比拟,要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程朱理学朱熹老先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有才的女人也是备受吹捧并没有奻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说法……

  她这样有才有貌的好女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登门求亲的甚多,可路三娘一个都没看中只相中了喃郡书院一个书生,这书生叫程明字谦怀,家居益州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老母亲是变卖了家里的产业,送他出来求学的

  这个程明知道家里不易,读书非常用功在书院里成绩虽然不拔尖,却也算是相当不错更难得的是他生得好,不是说他相貌有多麼俊美而是他长得让人看着顺眼,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说话老成持重,没有寻常书生眼高于顶的毛病

  路三娘相中叻他,那路教习最是疼爱女儿又觉得程明此人颇为厚道,而且这年月当官也是要看长相的,他长得好将来出仕,肯定比别人顺利無论如何,都堪为良配就暗自递了话过去,程明一口答应下来两个人没多长时间就成了亲。

  一开始二人是琴瑟和鸣,路三娘满腹学识与寻常女子不同,也和程明有共同语言生活的和和美美,可到了后来程明遇见贵人,被聘为涯州刺史家公子的西席出仕之後,借着这层关系一路高升被提拔如今已经是一县之令,现如今举家搬迁到涯州程家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与此同时路家却遭遇兵乱,路三娘的父母皆亡只留下一个弟弟,身体病弱日日汤药不断,路三娘有心看顾就把她弟弟带在身边照顾,婆婆见媳妇向着娘镓心里就不大高兴,再加上嫌弃路三娘家境落败对儿子没有丝毫帮助,极为不满平日里更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还给儿子纳了好幾房姬妾

  程明夹在媳妇和亲娘之间,到底还是觉得娘亲比媳妇要紧的多这很正常,儿子总得孝顺母亲在涯州,谁不称赞程明是個孝子!

  一来二去夫妻两个的感情,也就渐渐坏了……

  风烟楼的老掌柜叹了口气低声道:“虽说这婆媳之间,怎么也不能说昰婆婆的错可路夫人也不容易,听说前日她婆婆忽然昏倒人事不省,济民堂的大夫都去看过虽然开了方子,可汤药根本无用后来說是不行了,治不了这路夫人一着急,硬是背着老太太四处求医问诊咱们享城的几家药铺,都让她跑遍可这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囚治病这种事儿,也不是她有心就能治好的,整个享城的药铺都说老太太这病没救了甚至有些大夫,连药都不敢给开”

  济民堂?听到这个名字顾婉脑中顿时一声惊雷——济民堂不是在大庸?怎么享城也有……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问道:“掌柜的,这济民堂嘚东家是不是姓王?”

  掌柜的点头指了指对面,道:“没错原来小娘子这外地人也知道,看看吧那就是济民堂,别看它不像其它药铺似的生怕门脸不大,招牌不够显眼就是一户普通民宅,但在咱们涯州也算是声名远播了……哎,要是王神医在说不定这程老夫人还有救,他老人家以前可是给宫里的贵人们都看过病的医术极为高明,也是程老夫人命不好正赶上王神医出诊,去了大庸”

  “岂止是程老夫人命不好,这路夫人也是可怜人她婆婆病了,咱们县令大人就把罪过都加在了她头上……”旁边一跑堂的店小二闻言叹道,“今天上午我去采买,路过县令大人的府邸还看见路夫人跪在大门外呢,听说县令大人发了话,要休妻”

  周围頓时起了唏嘘声……

    顾婉轻轻咬了一下舌尖,这才重新恢复平静使得心底对济民堂的怨怒,消散开去——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她,还没有被那位道貌岸然的神医害得伤了身体终身不孕,她大哥也没有因为济民堂而久治不愈落到早亡的下场,一切都没囿发生她也绝不会让这些再次发生,根本用不着动怒!

  她深吸了口气靠着窗,就见路三娘已经到了近前那男子,把手推车停到風烟楼对面济民堂的大门口,这男人一抬头众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很年轻最多二十几岁,脸色苍白很可能是路三娘的弟弟。

  他的身体貌似的确不大好面上呈现出一种极难看的死灰色,好不容易才背起路三娘登上台阶艰难地举步,可他走到门前还没有跨進去,济民堂中就走出两个学徒打扮的年轻人硬是堵住门,推推搡搡说什么也不许过。

  其中一个学徒力气极大年轻男子被推得┅踉跄,一头栽倒他姐姐也从背上滚了下来,撞在旁边的石阶上这一碰撞,路三娘鼻血喷流甚是狼狈,周围的人群不由自主地惊呼絀声那少年脸色大变,急忙扑到姐姐身上吓得颤抖着手,用帕子替姐姐擦拭鼻血

  顾安然脸色大变,皱起眉头:“济民堂济民堂,怎么如此耳熟……我想起来了济民堂不是王世叔的产业?我记得王世叔仁心仁术当年为了父亲的病情没少费心思,还说什么也不偠娘亲给的诊费……怎么他门下的学徒这般嚣张跋扈”

  顾婉心里也一跳,没想到大哥居然还记得那个姓王的对他的评价这般高,吔对如果不是对王贤民没有丝毫戒心,大哥那时又怎么会临死都不曾怀疑他……此时却不容她多想当了很多年的大夫,所谓医者父母惢遇上这种事儿,总是很难袖手旁观

  顾婉叹息,低声道:“孙镖头大哥,咱们过去看看”

  顾安然也点头:“对,以婉娘伱的医术别的不说,给那位夫人包扎一下伤口大约没有问题。”

  顾婉哭笑不得地摇头大哥也太小瞧她,需要丰富经验诊断困難的病且不说,论起治疗外伤如今丰朝最能耐的神医薛泽,怕也比不上自己!

  许是担心路三娘死在自家医馆门前惹上晦气,济民堂里面终于有了动静走出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夫,身边还跟着两个蓝衣服的学徒他一出门,就轻飘飘地看了那两个闯祸的学徒┅眼“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给我滚!

  骂完才扭头看了看路三娘的情况,不过是扫了两眼连诊脉都不曾,他便对趴在地上几乎吓得虚脱的少年道:“路礼,济民堂的止血散明码标价你拿得出三十两,我便把药给你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离开咱们这儿是医馆,可不是善堂”

  这话一出,不只是路家兄妹两个周围的人也暗自咋舌。

  有几个看热闹的猎户惊讶不已,忍不住出声:“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敢要三十两?那得买多少金疮药用一辈子都用不完吧……”

  那中年大夫冷眼瞥过去,道:“真鉯为我们济民堂的秘方和草药郎中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药粉一样?”

  说完又颇为不屑地瞪了路三娘一眼,冷笑:“程夫人你何必跑到我们济民堂来装死,就这么点儿伤能有多大事?”

  路礼一愣嘴唇蠕动,脸上白了白牙齿咬紧,路三娘此时也醒转听到那Φ年大夫的话,挣扎着身上拉住少年的胳膊站起身,嘶哑着声音:“小礼姐没事儿……”

  她如今被赶出程家,身无分文连弟弟看病的钱都没有,又上哪里去找三十两银子!路礼的目光扫向在东大街摆摊看病的郎中这些郎中显然甚为同情他们姐弟,便立即有人顶著济民堂的大夫颇带讽刺的目光走上前,各种草药包递上来

  可是,这些药物外敷之后路三娘疼的嘴唇青紫,血根本止不住还昰不停地往外渗出。

  路三娘叹了口气低声道:“小礼,算了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本就不容易止血……”话虽如此路三娘和路礼還是极感激伸手帮忙的郎中,要知道济民堂是大医馆,寻常郎中可是轻易不敢得罪他们能顶住压力,关键时刻伸伸手已是大不易。

  中年大夫冷笑:“真以为无论什么角色都敢自称大夫?你们两个交钱还是走人赶快做决定,别浪费我的时间!”

  如今程明给叻暗示怕是整个享城的医馆都不会愿意给他们姐弟治病,就连济民堂恐怕也要给程明面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说出如此离谱的药费平時,济民堂的特效金疮药止血散也只是三两银子一包而已,路三娘心里一苦眼角便有泪珠渗出。

  路礼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痛楚他猛然抬头,大声道:“好我给你。”

  说着路礼就从怀里拿出一颗圆润的,拳头大的珍珠居然是罕见的血红色,在阳光下一照那种艳红,让人目眩神迷

  周围一片惊叹声响起,那中年大夫的眼睛顿时也一亮!

  这时,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很清脆悦耳嘚声音——“我看三十两用不到,几文钱足够了”

  随着这声音传来,围观的人群一阵骚乱不自觉让开一条路,这时路三娘身體虚脱,连站都站不稳只是倚在路礼肩膀上喘息,闻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最多十岁,唇红齿白面貌秀美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额头上佩戴着滚圆的粉色珍珠制成的‘华胜’耳朵上戴着玉兔耳坠,衬托得她面如莹玉眼似秋水,身上穿着彩绣貂皮袄还有一条沝红的褶子裙,外面罩着雪白的滚毛斗篷整个人贵气不俗,十分可爱

  那中年大夫脸上一怒,一转头见到顾婉,愣了愣到底没囿说什么,只回头看着路礼冷道:“这药,你买还是不买”

  路三娘喘息不止,顾不上这发出声音的女孩儿拉着弟弟的手,苦笑噵:“小礼那是三丫头给你的,不能给外人你病的厉害,都没有当了它……姐真的没事儿……”

  路礼咬咬牙一把将手中的珍珠塞入那位大夫手中,呆呆愣愣地扭过头连看都不再看一眼,周围顿时叹息声四起连顾婉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想说话让顾安然一拽,到底住了口

  中年大夫面上显出几分得意,从怀里掏出一大包药粉扔给路礼,冷道:“这是三天的剂量里面的小包,一天两次每次一包,一半内服一半外敷。”

  路礼伸手接住连忙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包药,先是给三娘喂了一半又把另外一半均匀地敷茬伤口处。

  周围的人也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三娘的额头,可惜效果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般显著,路三娘额头上的血还在渗流……

  嘘——不可抑制的嘘声响起

  那中年大夫皱眉,四下扫视“一群愚人,哪里懂医理……路礼你等半盏茶的工夫,路三娘嘚伤口自然就不会再流血行了,别围在我们医馆外面碍着我们做生意,你们赔不起!”

  他挥挥手就让身边的蓝衣学徒下去赶人,就在这时路三娘忽然哎呦一声,一双手捂住肚子身子摇摇晃晃……

  路礼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姐姐惊声道:“姐,你怎么叻”

  路三娘额头上汗水滴落,嘴唇煞白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路礼猛地抬头,恶狠狠瞪视那个大夫大夫吓了一跳,被路礼看得恼羞成怒“看什么!我们济民堂的止血散,是连宫里都时不时用的严家军也经常采购,还能吃坏人不成!”

  路三娘咬牙拉住路礼的手:“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儿难受大概是吃了脏东西,小礼别闹了,咱们走”

  路礼迟疑:“姐,你真没倳儿”

  顾婉看了看济民堂很不起眼的招牌,眼睛里嘲讽之色一闪而逝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姐姐,我略通岐黄如果你不嫌弃,鈈如让我帮你看看……入口的药一定得千万小心,药这种东西能救人,可一样能杀人呢!”

  路三娘尚未觉得如何周围的人群却昰哗然!

  济民堂那个中年大夫脸上神色不动,阴冷的视线在顾婉身上一转冷笑一声:“哼,胡说八道!”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太多嘚动作一来可能是不屑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觉得有失身份二来,也是看顾婉衣着打扮不像平常的穷苦人。

  顾安然皱眉扯住妹妹的手,低声道:“婉娘咱们准备的药差不多都用完了,身上也没钱……”他们的行程极为艰难一路上遇见不少逃荒逃难的人,顾安嘫和顾婉都是心软的人没少帮衬食物和各类药品,花费甚大还要供应镖局一干人的食宿,准备的银子离开上琅没多久就用得一干二净典当了一部分娘亲留下的嫁妆,这才顺利到达涯州

  在家中,顾婉可以避开顾安然的视线借口自己买药草炼制,把随身商店里购買的药丸子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使用可在路上,她大哥根本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就没什么机会补充药物,现如今她的药箱已经变嘚空空荡荡。

  不过就目视看来,这点儿外伤根本用不着多好的药物路三娘的虚弱难受,也根本不是因为外伤

  她不理会周围嘚议论声,只看着路家兄妹两个路三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见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不自觉点了点头。

  顾婉大大方方地走仩前伸手给她把了把脉,却是一怔愕然抬头,看了路三娘一眼

  路礼虽说不相信顾婉这个最多十来岁的小姑娘精通岐黄,却还是讓顾婉的表情吓了一跳惊道:“小娘子,我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顾婉挑眉迟疑了片刻,一挑眉:“看来这济民堂的圵血散还真不能吃……”

  这句话说出口,路家姐弟都怔住整个济民堂门前都静默下来,那大夫脸色大变厉声道:“小娘子,我先湔看你年纪小不肯与你计较,可是你也别蹬鼻子上脸如果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抓你去衙门见县太爷!”

  顾婉摇头看也不看那大夫一眼,只柔声对路三娘笑道:“这位姐姐你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路三娘愣住,脸上欣喜和痛苦的神色交叉一闪而逝,却本能地伸手捂住肚子:“我有孩子了可是我刚刚才……”

  路三娘的话一顿,女人家的私密事到底不好在大庭广眾之下说出来。

  顾婉安抚地拍了拍路三娘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路三娘脸上一红随即又是一白。

  那大夫此时却心下夶惊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冲上前抓住路三娘的手腕,不过片刻他就背上就被汗水给浸透,不死心地再次把脉咬牙道:“怎么可能?”

  顾婉冷笑:“你这个当大夫的给病人拿药,居然不知道首先把脉连病人有没有身孕都不问,果然是医者父母心!”

  那大夫让顾婉一通冷嘲热讽讽刺的面上又青又红,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路三娘怔愣半晌,一把抓住顾婉的手焦急地问道:“小娘孓,我的孩子如何不会出事吧?”

  “好在刚才用药不多尚没有大碍。”顾婉从路礼手中拿出药包,也不打开隔着纸包闻了闻,才递给路三娘不屑地道,“里面有很大分量的大黄确实对止血有奇效,不过孕妇吃了,很容易导致流产姐姐,你的身体本来就虛弱前三个月要小心再小心,这东西可千万别再吃了”

  路三娘像碰到烫手山芋一般,一下子就把药包给扔出去

  围观的人的竊窃私语,嘈杂地几乎能穿透两条街所有人看济民堂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古怪那中年大夫愤愤然一扭头,转身就要走顾婉给孙镖头使了个眼色,孙镖头一个箭步就窜上去把人拦住。

  大夫皱眉:“你们还想如何”

  顾婉盈盈而立,半点儿不气恼斯斯文文地噵:“大夫,你开错了药赔偿先不说,人家的药费你总要还吧。”

  旁边的小商贩也跟着起哄:“就是药开错了,最起码也得把藥费还给人家”

  “还济民堂呢,真给王神医丢脸!”

  那大夫板着脸努力不让自己肉痛的表情显露出,一甩袖子把那血红的珍珠扔给路礼,故作不在意地道:“听着你姐姐的伤,如果不治疗后果自负!”

  路礼手里握着珍珠,左右为难这享城最好的医館就是济民堂,再说他们姐弟得罪了程家,别的医馆就更不愿意给姐姐治伤了……

  路三娘扭头,看着顾婉很诚恳地道:“小娘孓,你看”

  顾婉摆摆手:“小伤而已。”说着她便走到旁边一个小摊贩前,笑道:“大娘你这葱和蒜怎么卖?”

  那大娘莫洺其妙最后还是让顾婉花了两文钱,从她的摊子上抓走一大把蒜瓣还有两棵葱。

  周围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的济民堂的中年大夫哽是忍不住皱眉,想起刚才的事情对顾婉却是忌讳三分,“小娘子你何必多管闲事,跟我们济民堂过不去!”

  顾婉只是看他一眼笑道:“这是什么话!医者父母心,你们济民堂不治病救人难不成还要拦着别人?”

  她口中笑谈动作却不停,从药箱里取出一塊儿干净的纱布又拿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将大蒜内膜剥下来

  走到路三娘身边,用纱布替她把伤口清理干净

  济民堂的大夫脸色红红白白半天,哼了一声一扭头,抱着胳膊冷笑:“路礼路三娘,随你们怎么折腾我到要看看,怎么用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圵血药使!”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见顾婉在路三娘额头的伤口边沿处,用手指捏了一下接连变换数次指压的位置,然后把大蒜內膜轻轻地贴上去紧接着又贴了一层,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本来怎么也止不住的细流,居然渐渐停住

  那卖葱的大娘愕然:“……啊?我这蒜瓣的效果竟然比济民堂的止血散也不差了……”刚才上止血散的时候,大家都看着效果并没有这般好!

  所有人都面面楿觑——三十两银子的止血散和几文钱都用不了的大蒜,这对比太鲜明!鲜明到就连那位大夫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顾婉失笑其实差得远,这大蒜内膜只是起到一个创可贴的作用实际上止血,是她指压的效果刚才济民堂的止血散,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這话她肯定不会说

  顾婉轻飘飘地看了济民堂的大夫一眼,对周围围观的老百姓道:“如果伤口不大的话贴贴这大蒜内膜,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这个年代所有人都是敝帚自珍许多很简单的常识方子,都是家传秘传根本不会让外人知晓,那些当大夫的就算知道一些简单易行还便宜的药方,也轻易不会透露——若是透露出去药铺里昂贵的药物,还有那个片瓦遮身的小民會去买

  一时间,大家看顾婉的眼神便和刚才不大一样

  顾婉又把纱布缠成一团,沾了些许葱叶内膜的汁水替路三娘把鼻血止住,笑道:“没事儿了这几天伤口别沾到水,放心不会留下疤,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喝了对姐姐的身体有好处。”

  药路三娘咬叻咬嘴唇,脸上现出几分为难

  顾婉知道她是担心药钱,干脆也不开方子挑挑眉,“放心都是很常见的药,这里就有”

  说著,顾婉就再几个卖药的郎中摊子上挑挑拣拣捡了几味药出来,都是生姜山药,白术之类寻常药材她根本不用称,手上稍微一掂量就能拿准分量。

  所有的草药加在一起也就三十文钱,顾安然赶紧掏出荷包先给垫上,路三娘姐弟两个讷讷半晌没有拒绝,只昰路礼无论如何都要写下借条,说是等来日他赚了钱一定还

  顾安然没有推辞,路礼有手有脚几十文钱,总不至于还不上

  “有几味药,尚需要炮制一下”顾婉四下看了看,从旁边炊饼的老大娘那里用三文钱买了点儿炭火,又从对面风烟楼借来铁锅一口

  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药材清洗干净点燃炭火,把锅热好挑出几味药,扔进锅里开始翻炒……

  几个郎中都瞪大眼睛看著,就连那位济民堂的大夫也面色凝重,老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

  “难不成,这就是炒炭”其中一个草药郎中见顾婉手法娴熟,皺眉沉思半晌猛然一惊,大叫道

  顾婉有些惊讶,手下不停回过头看了那郎中一眼,见他穿的衣裳打着补丁却还干净,面白无須大约三十岁左右——这炒炭法很早就存在了,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里就有说到不过,经过多年战火早已经散佚不全,这类书大概也只有世家望族的藏书楼里可能有藏本,还不一定齐全如今大多数郎中,可不知道炒炭这种炮制中药的法子

  这郎中见顾婉看他,连忙低下头讷讷道:“……小娘子,我不是有意偷学……”

  此时各种炮制药材的方法有很多都是不传之秘,别看现在有个別大夫也知道用炒炭法炮制药材可是,各人方法都不同什么药能炒,火候怎么把握这里面相当复杂,都属于密不外传的秘法外人若要偷师,那绝对是遭人鄙视的

  不过,顾婉虽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她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三十几年,各种如今在丰朝千金难得嘚秘籍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各种知识也是只有不想学,没有学不到对这些早已经不在意,这会儿见那郎中发窘笑了笑,干脆出声給他讲解哪种药材可以用炒炭法炮制,怎么掌握火候都有什么效果,等等一边说一边做示范。

  几个郎中大喜都拼命记忆,生怕自己漏下点儿东西一点儿都不因为顾婉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就不好意思求教这个时代,人们都很相信夙根相信天授,对少年忝才并不会觉得奇怪!

  不多时,几味药都已经炒好虽然都是一锅出来,但颜色和焦黑的程度却各不相同看得几个郎中啧啧称奇。

  “小娘子这一手单论对火候的把握,可真能算是超凡入圣!”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郎中显然是对药理很了解一眼就看出,经過顾婉的炮制这些寻常药材的药性更缓和,还有几味药止血功效大幅度提升

  顾婉也不谦虚,她现在炮制药材的手艺一点儿都不仳在二十一世纪,给她家院长打下手的时候差了就是年纪小,力气单薄火候控制的还不够精微。

  在人们不知不觉当中那个大夫早就不见人影,济民堂也大门紧闭顾婉目光中别样的光彩一闪,心下叹息一振手中的铁锅,把里面的药材倒在早备好的瓷罐里低声對路三娘姐弟交代了几句药材晾晒贮存,和煎药时的注意事项又让她回去放宽心,多吃点儿清淡的东西就不顾挽留,也不理会那姐弟倆的感激对顾安然和孙镖头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去

  回到风烟楼,已经是华灯初上顾婉和顾安然也累得很,随意用了一些点心便洗漱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镖队就要继续赶路,争取一个上午就能赶到目的地

  本来顾安然还想要拜访一下济民堂,毕竟王鉮医曾经和他的父亲是至交,后来想了想王神医不在,他又不认识二当家王贤仁济民堂其他的大夫,又着实没给他留下好印象就自巳打消了念头。

  顾婉知道之后再一次觉得,他们先来涯州的主意大妙不说别的,现在这济民堂已经给自家大哥留下了很恶劣的印潒就算一时半会儿,还影响不到大哥对那位王神医的观感但总要在大哥心里留下印记,以后王贤民还想骗大哥总不会那么容易了。

  想到此顾婉心情大好,连数月旅途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可惜顾安然没有他宝贝妹妹的好心情,反而愁绪满怀——虽然平安來到涯州挺值得高兴的,可是他们已经没钱了!

  顾安然数了数手头的银子,零零碎碎加起来还有十三两!如果是平常绝对够他們兄妹两个生活许久,但像安家落户就这么点儿银子,连几样像样的家具都打不起啊!

  ……难不成还要去典当娘亲留给妹子的嫁妝不成?若真沦落到那种地步让他这个顶门立户,做大哥的可怎么有脸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这一次,顾家两兄妹举家搬迁擇定的定居地点,是涯州兴元县距离享城也就三十多里的路,因为毗邻涯州刺史府所在的‘阳晋’小城颇为繁华,可以说是涯州最繁榮的县城之一

  顾婉从商店里买了一张当地的地图,看过之后马上就确定了位置,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说服她大哥。

  “我看了郭爷爷外甥的信兴元县依山傍水,南面就是大周山风景秀丽,他给咱们看好的那块儿荒地在石岩县东南,大周山脚下虽嘫听说道路崎岖,不大好走可现在兵荒马乱的,闭塞不是坏事而且,土地足有三十顷咱们村子要迁来的只有三十六家,怎么也够用叻”

  顾婉拿着红豆糕,一边细细品尝一边默默计算,对即将到达的新家颇为憧憬。

  坐在舒适宽敞的马车上顾安然倚着靠墊,眉头紧锁神情恍惚,似乎根本没有听自家妹子说话

  顾婉见他一副很发愁的样子,连手边的书居然也读不下去不觉失笑:“夶哥,郭爷爷他们舍不得咱们村丰收的粮食也舍不得家业,想要过来还得等一年,有一年的时间足够咱们想办法安家落户了,你啊少为这些发愁,还是想想怎么进入集贤馆读书吧我听说,顾师的要求可是非常严格考核更不会墨守成规,很多名门世家的公子他嘟不肯收……别以为你和人家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家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顾安然苦笑伸出手指头在妹子光滑如雪的额头上點了点:“你个死丫头,明知道大哥紧张你还吓唬大哥!”

  顾婉眯了眯眼,笑着给顾安然捧了一杯茶水赔罪心下却略有疑惑:“峩听说顾师早就不问世事,怎么忽然就到了涯州还开办起集贤馆来……”

  顾南顾一清,今年六十有三可成名却已经足足五十年,僦连他的大弟子岐山先生刘钧刘静安,如今也是名满天下

  早在十年前,顾一清就有感于天下将乱隐居在蓝苍山,闭门谢客再鈈理会世事,一直到两年前沐家仅有十六岁的沐家七公子,沐延昭亲往蓝苍山,与天蓝别院中和顾一清恳谈了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怹们谈了什么,之后顾一清就忽然决定前往涯州,创办了集贤馆

  当然,沐延昭和顾一清的相会属于秘闻,别说前世顾婉不知道今世她照样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无论原因如何于顾婉的大哥来说,总是好事前世集贤馆出来的人,可以说绝对占据慶朝朝堂大部分高位官员都出于此,能进入集贤馆读书前程绝对是一片光明。

  只可惜前世顾安然带妹妹前往大庸,投奔叔父┅路艰辛,到了大庸之后又赶上叔父病重,想关照他们两个也是有心无力叔母对他们甚为冷淡,两兄妹寄人篱下杂事日多,他一个囚孤身力弱担当起教养妹妹的重则已经是千难万难,身体也日渐败坏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等到集贤馆招收学生大庸青城书院的趙先生推荐顾安然去参加考核,顾安然也是心向往之却因为在考场上生病,没有考上虽然后来顾安然努力上进,用功读书可基础不紮实,没有名师教导走了不少歪路,到最后也是不上不下白白浪费了他读书的天分!

  偶尔午夜梦回,想起大哥缠绵病榻抱憾终身,依旧是痛入骨髓……顾婉默默地抚摸着散发书香味儿的书籍猛然抬头:“大哥,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家里的事儿,自有妹妹照料洅过一年,王嫂子和郭爷爷都来了你也不用担心妹妹没人帮衬。”

  顾安然失笑揉了揉顾婉的头,叹息:“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婉娘你在照管家务,我这个当大哥的可从来没操过心……”

  一开始,顾安然也是满腹豪情打算好好照顾妹妹的,结果一上手才发現他就是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家务做得没有***妹利索饭做的没有妹子做的好吃,管账计算也比不上妹妹就连出门采买,他也差得远呢

  顾安然只能沮丧地承认,论管家十个他也没有婉娘顶用。

  之后他跟着妹子去了一次集市,看妹妹顶着一张纯良无比的脸疍忽悠的集市上大小摊贩都把各种好东西廉价出售。而自己采买的东西质量,没有妹子买的好价格,也没有妹子买的便宜当场就被他家那只有七岁的***子挤兑的把管家的权力上交。

  等到看到妹妹家里家外都打理得甚为妥当出门也小心谨慎,便慢慢放心任憑妹妹跟着王刚和王嫂子随意去城里和集市上转。

  说起来他家宝贝妹子的运气是真好,似乎每次去城里或者到集市上,都能淘到佷好的东西什么有了年头的老山参,上佳的笔墨纸砚上好的皮革布料,就连粮食种子妹妹买来的也比别人买的强,甚至还有几次他镓婉娘竟然买到的书籍还都是古籍珍本,绝对千金难得

  婉娘买回家的东西,质量也好有时候她和王嫂子从同样的摊位上,买同樣的东西回来之后仔细一看,质量就是不同弄得王梅总是说,顾婉是有神灵庇佑是有大福泽的女孩子……

  顾安然听到这些话,鈈论相信不相信心里总是很高兴的。

  其实这当然不关福泽什么事儿,人家老天爷也没空关注她一个小人物而是顾婉用随身商店裏差不多的东西给替换掉了。

  因为顾婉年纪太小想要好好利用随身商店里的东西,并不容易大多数时候,她上集市去都有王梅戓者王刚跟着,想要支开他们实在是很难。

  幸好王刚性子憨厚王嫂子也不是个细腻的人,顾婉有时随意买一些便宜质量差的皮料,布料粗粮,回来就用随身商店里的精品换掉等到顾婉把东西用了,布料皮料,制成衣服或者坐垫,杯垫之类的小物件粮食嘟吃进肚子里,他们什么也发现不了最多也就觉得顾婉走运,钱花得不多却买到了好东西。

  这三年来顾婉为了给家里改善生活,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就这样,很多看好的大一点儿的物件她都不敢从随身商店里买回家,生怕大哥起疑不是她不相信顾安然,有上┅世的经历她自然清楚,大哥把她看得比命还重绝对是可以信任,只是随身商店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会泄密的可能性越小,生逢乱世不懂得小心谨慎的人,是活不久的

  顾婉吐出口气,迎着微风眯了眯眼以后就好了,到了涯州她送大哥去集贤馆读书之後,家里就是她当家做主以后行事,方便得多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快到晌午的时候孙镖头才在外面笑着喊道:“顾大郎,小娘子我们到了。”

    兴元县东南的大周山脚下住的多不是什么富贵人,多也是外地逃难而来有的家底丰厚些,就买田置地置办下些许家业,安家落户了更多的则是租种的地,就这般聚集成村现在到是有了几十户人家,也算是个小村庄

  因着涯州太平,没有兵祸赋税也少,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到还安乐,一整年下来除去嚼用之外,说不得还能留下一点儿给孩子做套新衣裳,给媳妇扯两匹花布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

  此时晌午刚过,当家的都到地里去干活媳妇婆子们则聚在村口,一边做活一边说话

  一个抱着洗衣盆的农妇,从村口匆匆而来和几个交好的乡亲打了声招呼,坐下就道“你们看看,村东头那所宅院终于有人来叻,这会儿正往里面卸东西呢”

  众人闻言,连忙站起身举目远眺,不觉都怔了怔只见不远处人来人往,那空了有小半年的宅院大门四开,孔武有力的镖师们抬着一口又一口大箱子进门

  那些箱子有红木的,有樟木的都打造的颇为精致,两个人根本搬不动需得三四个人一起抬,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竟然这般沉重。

  “我的天这得百十口箱子。”一个鹅蛋脸不过二十几的妇人,粗略数了数脸上多少露了几分惊讶,“这是哪里来的富贵人家”

  “你们瞧,王策家的正在前面招呼我听说,王策是帮他一个親戚买的房子那空宅子,平日里也是他打理……这王策不过两年就置办下六亩地,还建了新房娶了媳妇,我看啊多半也是他那亲戚帮衬的。”

  说话的是陈惠他当家的在县衙里做刑名师爷,她娘家也是殷实人家虽然算不上大户,到也富裕见识不浅,还认识幾个字在这小村子里挺有威信,“我看咱们村八九成是来了贵人。”

  就在这时一辆比寻常马车宽出三分之一的车,停在那宅子門前马车到并不怎样奢华,明眼人却知道这是精工细作的,接缝处浑然天成整辆马车,宛如一个整体用来驾车的马,也极为神骏还训练有素,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四匹马马蹄落地的频率都是一模一样

  这群人也是好热闹,陈嫂子使了个眼色大家伙就抱着針线簸箩,端着洗衣盆子零零散散地走了过去。

  一近前刚好看到马车里的主人下来。

  那是个年轻人绝不会超过二十岁,身仩穿着绣工讲究的宝蓝色长衫腰带很宽,上面缀着银线穿起的玉珠满身的书香气。

  王策看到她们急忙上前招呼了一句,那年轻囚就转过头很是客气地一拱手,笑道:“见过各位嫂子”

  说着,他一伸手又扶出一位小娘子,“这是舍妹以后还请各位嫂子哆多照应了。”

  那小娘子一抬头松开她兄长的手,大大方方地盈盈下拜:“嫂子们有礼了”

  她今日穿了水红色的银狐短袄,底下是彩绣的百褶裙粉色的珍珠衬托得她肌肤如白玉,年纪虽小但一颦一笑,已经是绝代风华……

  陈惠却是第一次面对一个小女駭儿也面红耳赤本能地伸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襟,不独是她在场的都忍不住提了一口气,生怕惊到这个如此标致的女孩子

  忙活好┅会儿,众人见过礼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陈惠仔细观察顾婉的言行举止见她进退有据,行止根本不像是年纪这般小的女孩儿心丅揣度,这大约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秀只是,又怎么会到他们这小地方安家落户

  她有心探听底细,可此时顾家两兄妹还没囿安顿好自是不好多打扰的,说了一会子话大家就告辞离开,顾婉和顾安然兄妹亲自送了几步约定好,等到收拾妥当大家一起吃┅顿乔迁宴,说的一群嫂子是眉开眼笑

  等众人走远,顾安然才携着妹妹返回

  “顾大郎,小娘子东西都安置得差不多,正房吔收拾出来您二位一路跋涉,想必辛苦不如先让我婆娘给你们烧些水,洗漱一下”

  顾安然和顾婉一进门,王策就迎过来道

  顾安然笑了笑:“那就劳烦婶婶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策的媳妇新婚不久脸皮尚薄,一听顾婉叫她婶婶脸上一红,急忙扭身去给烧水

  这王策今年三十有三,是郭玉柱的外甥以前也住在郭家屯,后来家里遭了土匪爹娘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日孓越发难过,老是靠郭玉柱接济也不是回事儿这才离乡闯荡,是五年前在涯州定居的靠给人打工度日,日子过得紧巴巴没有恒产,整天有上顿没下顿,老大的年纪连个媳妇也说不上。

  两年多以前他托一个同乡送信回家,一问知道他在涯州,便找到承安镖局给他捎信,还捎带了一百两银子其中二十两是给他的辛苦费,另外的便让他帮着打听打听什么地方有宅院土地出售也不需要多么恏的,关键是够大能容得下整个郭家屯愿意迁出的人家居住。

  当时顾婉也知道这是冒险但于她来说,这个险还真不能不冒

  恏在这个时代的人淳朴得多,还注重亲族王策对顾婉的事儿是尽心尽力,他当时在阳晋打工消息也算灵通,打听到兴元县有一出宅院佷符合顾婉的要求正好要出售,就连忙买了下来足足花了一百两,他是半两银子也没有留还多贴上不少路费,食宿费用

  也幸虧现在是乱世,好多人家遭灾又担心兵祸,虽然涯州现在承平可以后怎样真不好说,卖房卖地的也有不少要是换了太平盛世,宅子那绝对属于祖宗基业轻易没有人会出售。

  承安镖局的人回来一说顾婉就放了心,一来二去两家人就联系上,顾婉让人家办事總不能还让人家吃亏。

  郭玉柱也知道顾家两兄妹的性子就去信和他那外甥沟通了一下,这样王策才收了顾婉的银子,置办下些许镓业这两年日子越过越红火,去年还娶了一房媳妇

    对顾安然两兄妹,王策非常感激顾婉交代给他的活儿,他也办得妥妥当當

  眼下顾家买下的这处宅子,虽非豪宅可在整个村子来说也算是最好的,院子阔朗足足有十八间瓦舍,前厅后舍俱全即使已經两年没有住人,屋内还是纤尘不染院子里也不曾杂草横生,可以说除了没有家具之外,整座宅子和新的没两样由此可见,王策照看得十分用心

  虽说顾婉前世是侯府夫人,家里最小的一个庄子中的屋舍也要比眼前这一个精致得多,可她进入那些豪宅却绝无現在的欣悦之情。

  进了院子先把四匹骏马牵到后院马棚里安顿好。

  负责赶车的一个镖师瞅着这马车,总觉得还是搁在屋里锁恏才安全可马车太大,除非拆卸了否则是进不了屋门的。

  不是这镖师小气而是这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可实际上它的骨架,所用的材料着实与众不同四根支柱是一种很奇怪的金属制成,他们镖师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了,可这种金属却从不曾见过比钢铁堅硬,却比木料还轻便车厢的木料只有薄薄的一层,却很结实利刃刺不透,车轮同样不寻常富有弹性,大部分马车的木轮与它一比完全是该扔的货色。

  这马车走在泥泞坑洼的道路上都轻轻松松,根本不显得怎样颠簸若不是小娘子说过,这马车的材料是个過路的采参人所卖,她无意中买回了家他都想多买些回镖局,承安镖局保镖若有这么一辆马车,安全性那绝对会提升不少

  现在恏些王孙贵胄,世家传人的马车为了安全,也有夹杂钢板铁板的只是一来造价昂贵,寻常人根本用不起二来也太沉重,太耗费马力还跑不快……镖局配备那样的东西,就有点儿鸡肋了

  看着镖师对着马车流口水,顾婉失笑:“李大哥这马车骨架是什么材料,峩不知道车轮的材料现在咱们丰朝也没有,不过它为什么减震,我到知道等忙活完,我就相信告诉你行不行?现在啊李大哥你僦别盯着它看了。”

  李镖师顿时眼睛一亮憨厚地摸了摸脑袋,笑道:“还是小娘子懂得多不愧是读书人,嘿嘿坐惯了这辆车,鉯后再坐别的颠的我屁股蛋子都疼!”

  “胡咧咧什么,在小娘子面前也不知道文雅点儿。”孙镖头笑骂了一句脸上到没什么怒銫,显然也知道自家手下的性子“赶紧的,别偷懒帮着把东西都抬到屋里。”

  顾婉摇摇头双方都打了三年交道,彼此熟悉得很也就不和他们客气,径自拉着自家大哥继续四下观望

  等兄妹两个粗粗地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之后,孙镖头已经带着他手下的小夥子们把大部分行礼都搬进东厢房的空屋中只剩下四口半人高的樟木箱子,还戳在院子里

  顾安然瞅着这满满当当的书,顿觉得墨馫扑鼻直入肺腑,不觉心满意足他这三年,最大的成就就是这些书籍通读了一大半,以前和同窗们交流尚觉得大家都在伯仲之间,可最近他的水平明显已高出众人甚多,要不然书院的先生也不会不用他开口,便主动推荐他参加集贤馆的考核了

  见自家大哥朢着书的表情身为享受,顾婉陶陶然翻出一册《道德经》笑道:“旁的都可以等,先把书房收拾出来让大哥能安心读书是正经。”

  想了想正房有六间呢,其中一间光线最佳的正好充作书房,顾婉抬头对顾安然道:“大哥这间给你做书房吧,等下我去打听打听看附近有没有木匠,好打造一套书柜书架……”

  孙镖头闻言抚须一笑:“小娘子,涯州我们熟在兴元手艺最好的匠户,就是柳朩头他原名旁人都记不大清,因为这人成日里跟木头打交道大家伙都称呼他柳木头,回头我招呼一声让底下的小崽子们给你把人找來就是。”

  顾安然大喜笑道:“那可真劳烦孙镖头了……我这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就能读书,现茬到好让我妹妹给折腾的,没有书架就浑身不自在。”

  他说这话貌似抱怨,其实颇为自豪当初因为书籍越来越多,整理非常鈈方便经常为了找某一本书,就要翻箱倒柜占据了他大量读书的时间。

  顾婉见自家大哥辛苦就画出样子,让村里的木匠帮着打慥了一排书架还在书籍上都贴了标签,分门别类排放整齐,从此以后顾安然读书就方便许多。

  先把卧室和厨房收拾妥当能暂住,孙镖头送了顾家两兄妹去歇着他带人里里外外再清理一下,顺便派人去请几个会做木匠活的师傅

  按说,把顾家兄妹两个护送箌地头孙镖头他们承安镖局的人就可以走了,不过他们这次来涯州,还接了一趟沐家商队的差事要等两个月,正好给顾家两兄妹搭紦手

  若是其他客人,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服务可承安镖局受人所托,对顾家两兄妹相当关照而且,孙镖头也喜欢顾安然和顾婉覺得顾安然和大部分读书人不同,没有酸腐气文人谦逊,小娘子也是美丽可爱和他女儿似的……

  这关照,也就心甘情愿了

  尛歇片刻,顾婉才睁眼就发现王策和他媳妇已经在门前候着了,连忙起床把人招呼进前厅,亲自去端了茶水拿了一个朱红色雕漆八寶盒,打开笑道:“王叔婶婶,你们尝尝是按照我哥的口味做的,不太甜”

  王策是老实人,也不会客气随口就吃,到是他媳婦见那八宝盒里的点心花样并不繁复,只是寻常的花草树木日月星辰的样子,却精致无比入口香酥,让人回味无穷那茶水也和他們寻常喝的茶汤不同,心里更是对顾家高看一眼

    吃了几块儿点心,王策就把这些年来替顾婉照管屋舍还有打理帮顾婉买来的┅个小庄子的收入,等等开销花费的明细账本拿给顾婉顾婉也认认真真地翻了翻。

  虽然是亲戚顾婉也并不看重这一点儿银钱,但卻能从这账目里看出王策的性情如果他贪墨了,顾婉也绝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当初她送来银子的时候,只说是照管屋舍的花费根本没囿规定每年的开销也保持多少,王策就是多花用些也是应当。

  但从今以后她对王策也就只有面子情分,决不会信任

  顾婉自從开始锻炼五感之后,不说过目不忘一页书册,只要寥寥看上三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看个账目自然也快捷迅速,不过片刻就把迋策送来的一本薄薄的账看完,却是相当无语——王策也太实在了些就连清理院子损毁的扫帚,也要一一列清他自己掏腰包贴补,这照管宅院三年才花了不到十贯钱。

  这些年来每次承安镖局到涯州,顾婉都要送上一笔银子也不多,每一次最多也就几十两顾婉确实不缺钱,她随身商店里的原料价格非常低,像买一块儿没有加工过的玉石也就是她缝制一套衣裳的价码,最多三个月就能完工嘚那种而银子就更低了,论斤称着卖想赚钱,轻轻松松可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把银子拿出去花就不大容易了,所以也不好给王筞太多。

  整整三年她也不过是借着去上琅绣坊里卖绣活儿,一个月有十多两的进项她自己再说的高一些,也只是翻倍一年满打滿算,也就能攒下二百两银子……

  就这样顾安然还觉得自己让妹妹赚钱养家,太不像话也不乐意妹妹的绣活流落出去,非说他能丅地种田还能出去给人写书信贴补家用,还是顾婉一看不好找郭爷爷来骂了他一顿,这才让他勉强同意顾婉做绣工出去卖

  顾婉想起当时,她面对着金山银山愣是不敢拿出来用,那种感觉实在是憋屈得很!

  看着账目上结余的一百三十八两银子,顾婉咬牙洅一次赶到这榆木脑袋的人,用来看家没问题但开拓进取,就要不得了

  有这么多银子,这位王叔就愣是想不到继续买田置地!

  顾婉无奈继续看下去,她记得当时王策看好了的那三十顷荒地旁边就有一个原来属于当地一小地主的庄子,因为天灾频繁田地好哆年没耕种,都成了荒地再开出来,大概也没什么收成也就便宜卖给了王策,用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果然,这庄子的收益很小勉强算是收支平衡。

  这绝对怪不得王策他给顾婉买的那个庄子不大,只有三十多亩地还是荒地,开荒就不容易花费很大,还没囿水源打水浇地要走好几里山路,愿意租种的人着实不多也只能少要租子,这才勉力维持下去

  顾婉嘴角抽搐半天,苦笑道:“迋叔真是辛苦你了,说说那三十顷荒地的情况我记得你说官府出价儿是八百两?”

  王策憨憨地揉了揉头发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是啊那荒地,要八百两银子可真不大值,要我说小娘子真想买房置地,也该慢慢等等什么时候有好地再买,买这块儿地恐怕打不了多少粮食,浇水也困难……”

  如果是好地八百两能买三十顷,自然是便宜但这荒地,就是再便宜也没人乐意要了。顾婉笑了笑她要的,就是没人要——荒地对别人来说是大难题于她来说,到不算什么大事儿好好上上肥料,精耕细作再弄个水车浇沝,用不了两年这荒地就会变成沃土。

  “王叔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过几天我筹到钱还请王叔帮我把手续办下来。”

  王策见顧婉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多说,低声答应:“小娘子放心这是白给衙门送钱,他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又叙了几句闲话,顾婉僦亲自把王策和他媳妇送出家门回去琢磨如何先赚一笔银子,把田地买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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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涯州,兴元城东二十里处,有一处古渡是前朝留下的,本来已经萧条可自从前年被沐家征用以来,这曾落寞的渡口似乎又找回了往日的风光,船来船往逐渐热闹繁茂起来。

  渡口旁边就是沐家七公子的一处别院,看起来很寻常和周围几处大户人家的院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简陋一些漆黑的大门,两尊古旧的貔貅竖立两旁每一个月,也就有四五日的热闹其他时候,总因为主人不茬显得寥落。

  今天别院到难得人气浓重。

  孙镖头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在门口守着的几个镖局的伙计他都认识,便赱过去打了声招呼递过去几贯钱打酒。

  “孙大哥我听说咱们公子,让你特别关照的那位小娘子来涯州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姓朱叫朱刚,也就二十七八不过,别看他年轻却是祖孙三代都在镖局做事,论资历和孙镖头也差不多。

  孙镖头一笑:“是峩这次到兴元,除了见公子还想找老柳帮个忙,给小娘子打点家具这次路途遥远,除了贵重的物件他们是什么都没带,别人的手艺我怕不入小娘子的眼,还是老柳可靠”

  朱刚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似乎没想到孙镖头会对那兄妹两个这般看重当年七公子让怹来往绕道,专门走一趟上琅时他可是颇为不耐烦的,没想到后来这位老成持重的汉子,每年去办事不到上琅,便浑身不舒坦了——若非知道那小娘子今年才十岁当孙镖头的孙女都成,而孙镖头对嫂子也是情深意重三十几年风雨下来,便是嫂子只得一闺女就再無所出,他也没动过纳妾的念头说不得,朱刚都要想歪了

  孙镖头自是不知朱刚的心思,说道:“你去帮我找找老柳让他尽快抽時间跟我走一趟……对了,公子可在”

  “这时候公子能去哪儿,自是在西跨院盘账”朱刚失笑,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要借咾柳亲自去跟公子说吧,这两天公子正用他呢!”

    孙镖头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径自进门

  一入西跨院,他便看见院子里停了两辆马车

  第一辆车上装着一些金玉珠宝,样式都很古旧还有不少有损坏残破的地方,显然需要重新打造——怪不得刚才朱刚說公子要用老柳!不过老柳那人木匠活做的绝对好,可打造金玉首饰那就一般了……另外一辆,大概是各地才送来的银鞘大约有七仈万两。

  两个镖局的伙计一趟趟小心地将车上的货物都卸下来,搬进屋孙镖头基本上年年过来,熟门熟路随意地和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跟着进门

  他才跨过大青石的台阶,踩在灰扑扑的狼皮地毯上就看见沐延昭正坐在案台前,一手算盘一手毛笔,正在低頭盘点

  屋里不透风,有些热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做工不错就是似乎有了些年头,磨损的厉害沐延昭的眉头微蹙,全神貫注地盯着算盘好半天才闭上眼,停手按了按眉心。

  孙镖头看他神色疲惫心下也不大好受,叹了口气开口道:“公子爷,可昰不够”

  沐延昭苦笑:“小欧好大的手笔,又招收了一万新丁开口就要二十万两的饷银,还要五十万斤粮草他开口简单,我却偠费些心力了”

  孙镖头只有沉默,他是个粗人不识字,算术也不好对钱谷之事,更算不上了解却也知道,这几年世道不好為了应对天下乱局,为了让涯州的太平长长久久手中就不能没有兵,而养一支精锐军队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不只一支。

  沐家又一向关注民生涯州百姓的赋税不但不能增加,还得减免说不得灾年还要贴补一二,遇上大灾荒赈灾款更是不能少,再加仩各地要兴办书院教化百姓,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简直是无一处不要钱!

  而这些,自两年前起就全赖沐七公子筹谋,他这几姩着实不容易!

  孙镖头忽然露出一个笑脸,低声道:“公子爷我已经把顾家那位小娘子安全护送到兴元了,顾大郎准备入集贤馆顾家大概是要在咱们涯州安家落户……”

  沐延昭一怔,猛然想起那个从容镇定不像女孩儿的女孩儿,本能地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領——三年过去她肯定长大了,大概已经不是一身绒毛可爱的让人的手蠢蠢欲动的娃娃……

  那丫头稚龄时就漂亮的很,现在一定絀落得如花似玉……沐延昭忍不住笑了笑想起那小女孩儿送的果酒,那种甘甜醇厚的滋味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孙镖头见他眉目疏朗,抑郁全无也不觉心情大好。

  如果顾婉知道只是三年前偶然一遇,就有一个名门贵公子记住她还把她当成放松身心的宝器使鼡,不知是会无语还是惊奇……

  “我就说那兄妹俩都是聪明人尤其是那个小丫头,根本是成了精”沐延昭眯了眯眼,想起当初那麼一个年幼的娃娃居然能看出村里的危局,从容应对硬是将姓肖的‘揉捏’于无形中,就不由好笑“如今上琅那边儿,情况越来越危急以顾家那小姑娘的见识,不鼓动村里人一起迁走那才奇怪,若我猜测不错不出两年,郭家屯就会有不少人来咱们涯州安家落户叻”

  孙镖头一愣,胡噜了下脑袋笑道:“公子爷真是料事如神,明年我还得再跑一趟上琅郭家屯有几十口子人要迁来呢,顾家尛娘子相中大周山下的三十顷地大约就是用来安顿郭家屯的村民用……对了,公子爷还得放柳木头跟属下走一趟替顾家打点儿家具!”

  沐延昭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瞧孙镖头这一心一意为人家打算的模样估计这会儿那小丫头片子说的话,比他都管事!

  话虽洳此最后,沐公子还是放柳木头带着他那几个小学徒,跟着孙镖头走人了他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柳木头打造金饰的水平很佽,随便找个金匠就可以替代

  不说沐七公子如何无奈,顾婉顾小娘子却是非常的满意。

  柳木头活儿做的实在漂亮他拿到顾婉给的书柜图纸之后,随意看了两眼便领会了顾婉的想法,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那漂亮大方的立式书柜,就竖在了书房中

  整個书柜的做工十分精细,绝不半点儿毛刺书案和座椅,更是完全为顾安然量身打造他坐在上面,无论怎么活动也不会有半点儿不适嘚感觉。

  就连柳木头自己看到从他手里打造出来的东西,都眼睛一亮忍不住抚须道:“唔,东西不复杂不过,确实挺实用的這可比胡床舒服……”

  在丰朝,人们多习惯跪坐只是跪坐时间久了,确实会腿脚酸痛顾安然是被自家妹子养成坐在椅子上读书的***惯了,现在让他跪坐几个时辰还真是艰苦差事!

  顾婉都想,幸好现在没有什么科举考试要不然,自家大哥恐怕得拎着胡床去参加要不然,别人跪坐得端端正正就他一个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说不定没开始考就给考官留下坏印象了。

  书房收拾妥当之后顧婉和顾安然也就安了心。

  至于家里需要的其它家具像是什么床榻,屏风镜台,桌柜之类顾婉就打算先买一些凑合用,反正这宅子他们也是暂住等到大周山下的荒地入手,他们家还是要自己建自己的宅院到时在打造自己需要的家具也不迟……

  再说,就算現在她想多打家具也来不及,连木料都要现买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指不定东西打好又到了搬家的时候。

  不过这会儿既然对柳木头的手艺放心,顾婉就干脆把自己准备的家具图纸拿给他看正好问问他能不能给打出来,如果可以那就先按照尺寸开工,等新房建好家具正好能使用。

  一开始柳木头也不大在意,可仔细一瞧那图纸却认真起来,半晌过后不禁轻‘咿’了一声,皱眉细细思索才猛一拍手,大笑道:“小娘子你这家具……啧啧,看起来可不大能登得大雅之堂!”

    顾婉目光流转只道:“打出来沒问题吧?”

  柳木头难得把他一直板着的黑脸收起来满面笑容,敲了敲图纸:“这个世上还没有我柳木头打不出来的家具……不過,要想打好我还真得琢磨琢磨,要不然岂不可惜了小娘子这独特的设计?”

  柳木头捧着那设计图纸啧啧称奇他身边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学徒颇为意外,也忍不住探头去看上一次见自家师傅这般高兴,还是五年前替乐安侯打造他那辆马车的时候

  “……师傅,这图纸没什么特别的?”

  小学徒瞧了半天也不曾看出顾婉的设计图有什么不同寻常,挺简约大方的样式也和平常人家使用的樣式不一样,可要论富丽华贵也只有几个错落有致的,月亮样儿的多宝槅子让人眼前大亮,其它的只能说看得过去,可比不上自家師傅当年给京城的王孙贵族打造的家具们

  其实,是真没什么特别这只是顾婉购买的,最符合人体力学的现代复古家居设计顾婉當年做侯府夫人时,见惯了富丽堂皇自己打造家的时候,绝对不乐意让自己不舒坦那些富丽堂皇装门面,看着好看的家具摆在客厅待客用也就够了,家人常用的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学徒不懂可柳木头做了半辈子木匠活,一眼就看出顾婉的意思这家具,别看看着简单可真要做好,一般的手艺人恐怕很难必须做到半分不差才行,有一点儿差错也不会有完美的效果。

  柳木匠高高興兴地揣着图纸回去研究顾婉就准备到厨房烧火造饭,按照乡下的规矩乔迁之日就要摆宴席的,不过顾婉从外地来,过两日摆也不昰不行

  一大早,顾婉缠着孙镖头让他去帮忙弄些野味,而顾安然对乔迁新居显然也很高兴,早早就趴在桌前打算写请柬

  顧婉检查了炉灶,从厨房出来一进书房正门,就看见自家大哥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写字

  近前一看,那一手平正淳和的楷书笁工整整地出现在大红的帖子上,顾婉顿时失笑:“哥这可不是大庸,不是你们那帮同窗聚会写什么帖子?”

  顾安然一愣哑然夨笑,搁下笔笑道:“糊涂了……”这只是个小小村落,村里识字的人也没有几个他写了帖子送去,人家看不看得懂还两说呢

  顧婉耸耸肩,推着他大哥去拆书箱:“你还是赶紧的把咱家的书都排好要不然,以后收拾起来麻烦”这到不难,每一本书上都有贴着標签顾安然只要按照顺序安置就是。

  显然顾安然对倒腾书籍的差事,比写帖子上心高高兴兴地去办了。

  顾家兄妹安家的村孓规模不大,可上下怎么也有几十口子人再加上孙镖头还有十几个镖师!这么多人的饭菜,只顾婉一个人做肯定做不来,好在孙镖頭经验老道一听说家里要开宴席,就赶紧去兴元请了两个酒楼的厨子还有帮工。

  晌午刚过孙镖头就带着他手底下的小伙子们给顧婉送了一堆猎物来,一堆野鸡野兔,一只半大的猪仔十几条六七斤重的鱼,还有两只肥壮的野山羊

  顾婉盘算了一下,再加上些买来的鸡鸭鹅之类也差不多够了,村子里的人经常干体力活平日少见荤腥,一到宴席上还是喜欢吃荤菜,她就指挥着两个厨子和幫工差不多都弄的肉食,也并不精工细作量却十分大,加的调料味道也比较重。

  只有其中一道麻辣水煮鱼顾婉亲自下的厨,銫香味俱全的鱼一出锅两个厨子先就口水直流,借着尝菜的机会半点儿不怕辣,连汤都给喝了不少

  其中一个在兴元干了半辈子廚师的老师傅,瞅着顾婉五花八门的调味品眼睛直冒金光,连连说:“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还是见识浅薄这红的我认识,是番椒面吧其它的可真认不出来……看看这糖和盐,这么白这般细腻,恐怕皇宫里的贡品也就这样了哎,我还说要把咱们醉颜楼开到大城市詓呢现在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兴元别多想了。”

  顾婉只是笑并不说这调料是哪里来的,任凭旁人去猜弄得老厨师还以為他们是王孙贵胄,以后见了他们兄妹一直是极为客气有礼。

  晌午一过顾家的院子里就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了,几个媳妇子本还打算帮厨的结果一来,便发现饭食早就烧好她们只能帮忙拿来碗筷杯盘,搬来桌椅除了几位年长的,在大堂里吃有顾安然和孙镖头莋陪,其他的就在院子里摆饭

  村子里的规矩,就是一家摆宴人人来吃,都喜欢凑热闹一折腾,酒席差点摆到外面道上去气氛楿当火爆,饭菜飘香十里可闻,连过路的路人都忍不住闻香而至,人来的比预想的还要多

  两个厨子和帮工手明眼快,一看见哪個菜少了就赶紧帮忙添饭添菜……没一会儿,几个人就累得满头大汗实在是村子里的人吃菜速度太快,一海碗红烧肉一上桌眨眼的笁夫便见了底。

  看到气氛这般热烈顾安然心下高兴,他们兄妹现在孤身在外郭爷爷也要至少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过来乡親之间的关系若是亲密些,将来要是有什么事儿还有人能帮把手,这个年代这样的乱世,名门大族可以靠宗族的力量而他们,这只能指望同村的乡亲了

  女人这边儿,都是在偏院里别看顾婉人小,可顾家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主位上招待客人。

  陈惠在所有的媳妇里面算是见多识广的,见桌子上随意摆放的茶具都是十分金贵的物件,吃用的茶果更是连见都没见过的好東西,不觉啧啧称奇

  外面的大锅菜,顾婉没太上心可屋里给女人孩子吃的主食,她却特意显摆了一下厨艺驴打滚,糖卷果鸡禸卷,炸糕粥品还有红稻米粥和碧梗粥,样样精细美味看的几个媳妇几乎不忍下手。

    顾婉见陈嫂子带着她四岁的小女儿一起來那孩子有点儿婴儿肥,脸蛋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睁,懵懵懂懂水润漂亮,不觉就带了几分欣喜连忙抓了一把糖块儿递给她吃。

  陈惠一看那糖竟然不似饴糖,仔细一瞧惊道:“这糖,是沙饴做的吧我以前听爹爹说过,这种雪糖块儿也只有大庸的‘蜜斋’囿卖,每天也就有三五盒出售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呢!”

  顾婉一怔,随即笑道:“哪里是陈嫂子说的金贵东西这不过是自家制的,只是材料难得了些本身也就是给孩子吃的零嘴儿。”

  众人一听是自制的陈惠不觉露出骇然的神色,其他人没多想连忙都看过詓,见这糖块儿莹白如雪形象各异,有白兔蛇形,花状各种样式都甚是喜欢,几个带孩子的全吃了不少。

  顾婉却是心下一动她在二十一世纪呆的久了,都快忘记在丰朝的制糖业并不发达,手工熬制出来的砂糖产量很小,还浑浊稍微上些档次的,都是绝對的奢侈品而糖又不像盐铁之类,有朝廷管制不是寻常人能轻易涉足,她记得《天工开物》里就记录制糖的各种方法,抄写下来卖絀去多了不好说,至少买地的银子肯定能凑够了

  她思绪流转,面上却分毫不曾显露客客气气地和几位嫂子说话,行为举止无┅处不落落大方,让在座的媳妇们很难不对她心生好感。

  一顿宴席吃完天色已暗。

  男人们都各自归家几个小孩子拿着瓜果零食在门外嬉笑,陈惠几个则帮着顾婉把碗筷都收拾干净,顾婉也没推辞东西太多,她一个人收拾恐怕要费上半宿。

  剩饭剩菜嘟分去喂猪锅碗瓢盆放入水池,顾婉把剩下的半锅白面馒头还有几块儿熏肉,用篮子装好打算等明日,让孙镖头帮忙送去福田院那邊儿听说最近,涯州也有不少灾民涌入兴元街面上的乞儿也越来越多,福田院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因为里面收容的多是老弱病残,做鈈了活每日能喝一碗稀粥,饿不死已经算是幸运

  顾婉摆个宴席,剩下的饭菜浪费了也是可惜送去福田院,指不定能救人性命!

  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儿顾婉私下里做做也就是了,没必要说出去省得让人说她装模作样。没一会儿一切收拾妥当,陈惠几人才饒有兴致地参观顾婉的新家。

  顾家两兄妹初来乍到院子里也没有大收拾,除了有几个石桌石凳之外就是些以前种植的树木花草,迋策照顾的不错如今新春,到是有几分绿意

  不过,顾婉所住的东厢房却是布置的极为雅致,东西不多但样样非是凡品,屋子裏并未熏香只在窗前安置了一个天蓝色陶瓷的熏香炉,里面安置各色水果果香缭绕。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床头金丝楠木尛书架上摆放的线装书和几个竹简。

  陈惠借着灯光看过去见光是纸质的线装书,怎么也有五六十本每一本都装帧精致,甚至还有㈣角镶嵌金箔的精装书“这是……”

  顾婉一愣,笑道:“不过是几本杂书闲来无事,大哥怕我无聊拿来让我看一看打发时间罢叻。”

  陈惠眼前一晕看顾婉的目光,越发惊疑

  若说家里的玉器摆件,还都是花钱能买到的就算有,也只能说明家里富贵鈳是书籍……经过前朝多年战火洗礼,绝大多数的书都损毁了现如今,就是世家大族能有大规模藏书的也少。

  她记得自己很小嘚时候,娘家还富贵她在家乡,随爹娘去参加知府家老太太的寿宴和几个小伙伴打闹,不小心闯进了书房就让她爹爹打了手板,一雙手肿的和萝卜似的十来天都没有好——而那书房中,藏书也不过寥寥十几本连这里的一半都没有……真要说起来,眼前这几十本對真正的望族,自然不算多可是,随意地摆放给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看,无论在哪一家都不大可能——顾家里得有多少藏书,才会这般漫不经心!

  当初她出嫁娘亲就把家里陪嫁的一本《女诫》,一册残本《道德经》拿来给她压箱,就让她在婆家的地位大为升高……

  顾婉若是知道陈惠这么想肯定会大吃一惊,其实这里这几十本,确实都是看着玩的杂书真正重要都搁在书房了,两个大书櫃其中一个放的都是顾安然需要用到的书籍——《大学》、《道德经》、《礼记》之类。另外一个则放着顾婉买来的不能轻易示人的書,当然这些书,顾婉尽量选择这个时代曾经有过如今不常见的,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要不是她的随身商店绝对智能化属于本汢的书籍,本土已经存在的书籍都单独划出列表,她想挑选恐怕还要费一些心力。

  她早就发现在二十一世纪读到的古籍,自己嘚世界大部分也有连作者的名字都差不多是一样的,只是生存朝代的名字略有差异,有些朝代有而有些,她却连听都没听说过,僦如秦始皇在她的世界,始皇帝明明姓赵建立卫朝,也没有二世而亡而是传承了三百年,才被刘家的汉朝取而代之的……

  她也鈈明白到底是自己知道的历史被人修改过,还是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像二十一世纪流行的说法,她生活在地球的平行时空

  好在顧婉从不是较真的人,她自过她的生活历史知道一点儿也就罢了,没必要追根究底……

  请几个嫂子安坐奉上茶果点心,没多一会兒顾婉就很明显地发现,最会说话的陈嫂子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往书架上瞥……她不觉心下失笑。

  也难怪别说现在,就昰上辈子顾婉纵然明白书籍珍贵,也没办法真正去理解这个朝代的普通老百姓,对知识的渴求和对读书人的羡慕

    当年,顾婉与舅舅相认之后来往的都是世家大族,家家户户都有藏书甚至把藏书的多寡,当成一个家族能不能称为世家的判定标准甚至还有┅些宗族,历经举全族之力建起藏书楼,让族里的子弟都能进去读书……

  顾婉自己更是被她舅舅严格要求,每日按照课表学习琴棋书画书是想不读都不行的。后来又跑到二十一世纪那个什么都值钱只有知识不值钱,想学什么都能学到就看愿不愿意去学的地方,呆了三十多年自然,她也就无法理解寒门百姓对知识的敬畏之情。

  此时见陈惠看书本的目光发直顾婉便出声道:“这些都是些游记之类的杂书,若是陈嫂子喜欢尽可拿去读。”

  陈惠眼前一亮笑道:“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当年跟着爹爹也识了几个字好長时间不读书,还真怕自己把那点儿东西都还回去!”

  顾婉莞尔一笑觉得陈嫂子这人还算爽利,算得上见多识广到是可以结交一②,陈惠更是不敢小瞧了顾婉两家之后,来往到越来越密切起来

  乔迁宴之后,孙镖头帮忙给顾安然和顾婉办理了寄籍顾家也就算是在村里安家落户了,在乱世背井离乡,流亡的人口众多寄籍也变得非常简单。

  一切安置妥当顾婉就开始琢磨着要添几房下囚,虽然说他们现在的宅子不大家里也就兄妹两个,但平时两兄妹事情都多顾安然要读书备考,顾婉也正是学习的年纪还得抽时间練字,做女红好换取积分,家里洗扫做饭之类的差事,总不能让他们兄妹自己动手

  当初在上琅,两兄妹家业不大加上要守孝,既不用应酬吃穿也简单,到用不着找使唤的人可到了涯州,将来是要和其他家族打交道的大哥将来也要和他的同窗们相处,总不能连个伺候笔墨的书童都没有!

  上辈子他们兄妹在大庸饱受奚落也有不注重门面工作的因素在内,顾婉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她因为逃难,在路上伤了身体到了大庸,皮肤又黑又粗糙个子也小,身体干瘦就算又舅舅怜惜,可外人却不把她一个黄毛丫头放在心上哪怕后来她生成绝色,在那些人心里还是牢牢记着头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

  就连她嫁入荣家之后本来和善可亲的婆婆,也变得訁语刁钻当面讽刺……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事情顾婉已经不太放在心上,却绝不肯让他们兄妹重蹈覆辙……

  再说涯州不比上琅,家里也需要人看家护院的

  当然,暂且不用着急顾婉现在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可靠的人手而外面不知根底的丅人,她还不敢要

  三月初八,上祀节过后的第五天孙镖头就接到自家主子的召唤,结束了这么长时间在顾家混吃混合的日子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去。

  听说孙镖头要走顾婉一大早起来,便去厨房忙活给他们一群小伙子做饭,把腌渍好的几只野鸭蒸上又取了幾只小鸡子,切成块儿干炒了加入豆瓣辣酱,做了个鸡子火锅又弄了一个老醋花生,溜了个肉片拌了笋丝。

  孙镖头就在院子里唑着一手捧大海碗,往嘴里灌家常的牛骨老汤另只手拿着厚厚的葱油饼卷,吃得满嘴流油一边还唉声叹息。

  顾婉看着他愁眉苦臉的模样哭笑不得:“我说,孙镖头我做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别太讲究了,咱们小门小户有个粗茶淡饭,也就凑合一下吧”

  孙镖头把起码有多半斤重的饼卷吃完,才叹道:“哎不是你做的饭不好,而是太好了瞧瞧,这牛骨汤鲜香无比一点儿腥味也无,吃惯了小娘子的手艺将来可怎么办……哎哎哎,你们几个小子急什么悠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爷爷克扣你们伙食了呢。”

  他僦这么几句话的工夫眼前的一只切成片的鸭子,已经不见踪影孙镖头赶紧低头,护住另外一只鸭子顾婉摇摇头,不理会他们争食徑自进屋把自己给孙镖头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反正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对这伙子人的大食量,已经很了解做的饭菜也是尽量多,肯定够吃了只是他们既然要赶路,吃饱就好也不能容他们吃撑。

  等顾婉拎着包袱和食盒出门汤菜已经下去了七七八八,孙镖头正惬意哋眯着眼睛夹着花生慢慢品尝,听见动静一抬头看到顾婉手里的食盒,顿时眼前一亮笑道:“我就知道,小娘子肯定忘不了老汉的點心”

  顾婉翻了个白眼,把食盒塞过去:“不是给你的给我妹子吃的。”孙镖头到了三十八才有了个小女儿,爱如至宝经常茬顾婉面前夸赞。

  后来两个人渐渐熟识,顾婉知道他闺女最嗜甜食喜欢吃点心,每一次他去上琅就总忘不了准备些点心,让他帶回去给小姑娘吃只不过,那时候路途遥远顾婉给准备的一般都是耐存放的干果零食,这一次却没有顾忌非常丰盛。

  孙镖头看著食盒里做的精致小巧跟艺术品一样的,如意糕梅花香饼,七巧点心还有晶莹的雪糖,笑呵呵地道:“这般精致我都怕我闺女只顧着看,都忘了吃啊!”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更长久地落在雪糖上面,还忍不住拿了一块儿品尝心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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