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王冠谁听说过磁悬浮去斑过

《雨之虹》Chapter 7 王冠 - 简书
《雨之虹》Chapter 7 王冠
字数 12465
阿忒涅失血的面孔依旧苍白,仍含着泪水的双眼却已凝聚了光亮:“鸠托皮亚阁下,请令禁卫军即刻驻守宫廷,以国王的名义,任何人在得到许可前不得进出。”少女的声音虚弱却毫无犹豫,同目光一起从绝望的废墟里复苏。亚里斯垂下双眼,握成拳的右手扣上左侧的胸膛。手掌支撑着冰冷的石板,粘稠的血液沾上掌心。阿忒涅强迫被粉碎般的身体艰难站起,向着大殿之门缓缓转身。冷冽的月光照耀她的脸庞,大殿内是无数层叠的阴影,像是冥河之底的梦境,她拖曳着脚步走向大殿外刺眼的光明。阿忒涅扶着石墙,愈发快速地移动着仍然颤抖的步伐。她看见一支奔赴而来的队伍,腰佩长剑的侍卫长正带领手持矛盾的宫廷侍卫赶来。神情严峻的侍卫长顿时愣住,白衣染血的少女凛然注视着他的目光。月光勾勒出女子的容貌,与那幅传遍柯迪弗拉的容颜无隙重叠。侍卫长露出惊愕的神情:“阿忒涅----公主殿下?”阿忒涅神情肃然:“您是巴诺弗勒侍卫长?”侍卫长再次露出了惊诧:“正是在下。”惊恐在阿忒涅身上的影响尚未消退,但她此刻的声音已逐渐恢复了力量。“巴诺弗勒侍卫长,请带领卫兵镇守欧利尼森大殿,严守您所看到的一切,这关乎柯迪弗拉的存亡。从您的队伍中调遣三分之一的侍卫维持秩序,禁止一切逃窜,命令除侍卫外的所有人回到内宫。”侍卫长的脸上遍布了惊愕,却在公主宛若蓝湖的眼中看到了不可违逆的威严。流淌着王族血液的少女展露出弗欧斯的锐利锋芒,巴诺弗勒对着初见真容的公主俯身行礼:“不负公主信任。”王室女子居住的内庭已由从宴会逃离的侍女带回了惨剧的讯息,绮丽的帷幔间飘荡着悲哀的痛哭和歇斯底里的惨叫。惊慌的侍女们骇然注视着阿忒涅裙摆上大片的血迹,还有她迥异于往常的坚毅神情。“艾洛涅塔,”阿忒涅叫住一名侍女,“内庭是安全的,请尽量安抚夫人和王妃。王后陛下在哪?”艾洛涅塔讶然注视着阿忒涅,虽然害怕却依然保持着理智:“陛下在房间里。”阿忒涅目不旁视地越过惊慌的侍女,径直踏入王后的房间。巴组涅娜倒在床上,颤抖的双肩下是一片湿润的泪渍。两名侍女跪在她身旁,直到阿忒涅走到床前才记起了行礼。阿忒涅跪在床前的脚踏上,确认了巴组涅娜并未昏迷,她的十指握住了王后冰凉的纤手:“母亲!我明白您的悲痛,我和您是一样的!但现在不是沉陷于悲伤的时候----大殿之中不仅仅是父亲和哥哥,还有伊代欧诸国的王子和继承人!柯迪弗拉将面临不可想象的灾祸!伊克维第希哥哥的长子只有九岁,弗欧斯王室已没有继承人可以依靠,王宫之中只剩下您能够主持局面!请您一定要承受住此时的伤痛,请挽救将降临在柯迪弗拉的危难!”巴组涅娜侧过头,额前挂着一缕散落的鬈发,憔悴的面孔被眼泪洗刷去一切从容。她用悲伤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她:“我的阿忒涅,我只是个女人!即使是王后,我的力量也只足够为我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痛哭,我只能看见眼前的痛苦,怎能承担起这样的职责?”“可是母亲!”阿忒涅紧紧握住王后的手,掌心的血迹染上了王后纤白的手指,双眼因焦灼而显露威严。“您不仅是丈夫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您还是柯迪弗拉的王后!宫廷侍卫和禁卫军已经封锁了消息,柯迪弗拉从此刻就要开始战争的准备,您必须在今夜拿起权杖,柯迪弗拉不能没有王!”巴组涅娜王后涣散的眼里缓缓凝聚了一点光芒,双瞳却仍如水波般摇荡。阿忒涅扶起母亲无力的身体,第一次发觉这具永远优雅的身体竟是这样瘦弱。阿忒涅扶着母亲倚着床头坐起,转头对床前的两个侍女说:“茜德尔,你去把艾洛涅塔找来。卡梅蒂娜,你去找伊诺丽,让她把我的侍女带过来。立即去,要快!”阿忒涅洗去了手上的凝血,用冷水为王后擦去脸上的泪痕。茜德尔很快便将艾洛涅塔带来,艾洛涅塔的神情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抬头便迎上阿忒涅命令的目光。“茜德尔,你带着陛下的一半侍女,命令所有贴身侍女待在各自的夫人身边,逐一清点人数。艾洛涅塔,你带着陛下的另一半侍女去王妃们的寝宫,王子的家眷和贴身侍女一个也不准少。集中两殿的宫仪侍女在?珞大厅,报上缺失的名单。让所有侍女长随时待命。你们所奉行的是陛下的命令,现在就去!”两名侍女刚刚行礼,伊诺丽便领着数名侍女与卡梅蒂娜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到达。阿忒涅省去了所有无意义的礼仪,毫不犹豫地下令:“玛依达,协助茜德尔和艾洛涅塔,内庭出现状况立即回报。丽斯塔利亚,去欧利尼森大殿,以王后陛下的旨意请侍卫长巴诺弗勒去议事殿。伊诺丽,去看看宫廷外禁卫军的守卫情况,小心些,探听大殿的消息是否泄漏。瑟弥?,帮我拿件干净的衣服。卡梅蒂娜,去拿点安神药。”侍女们提着裙摆纷纷而出,阿忒涅紧绷的面颊松了口气似的恢复了一点神情。她回过头,巴组涅娜听见她坚定得不容质疑的声音:“现在去议事殿吧,母亲。”巴组涅娜忧愁的眼里闪过一阵恐惧,将纤细的手指握入掌中:“不,阿忒涅,我做不到!柯迪弗拉从没有女人主持过王庭!”阿忒涅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柯迪弗拉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浩劫!别犹豫了,母亲,我代柯迪弗拉的人民乞求您!现在除了您,再没有人能担此重任!”巴组涅娜的声音和眼神一样颤抖:“可我对这一切毫无头绪!我只知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王后,数十年来谨慎遵守着不探听政治的规矩!像我这样的女人,怎能拿得起柯迪弗拉的权杖?”她不优雅地咬着嘴唇垂下了眼:“将王冠交给你父亲的兄弟吧!让贝狄凡诺思家的儿子主持大局吧!”阿忒涅的双肩瞬过一丝电流,向王后投去惊骇的目光:“您竟然说出这样荒唐的话吗?您清楚我父亲的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图地伯德、克勒勃斯、莫利弗斯、阿西米,哪一个不具有毁灭国家的天分?您难道忍心看着柯迪弗拉沦为他们的私产?但凡他们中谁有父亲一半的胸襟,我便不必这样请求您了!”巴组涅娜无限忧伤地看着她:“这是柯迪弗拉无可避免的命运,是神明对凡人狂妄之念的惩罚!”“这就是您所认定的命运吗?”阿忒涅的眼中燃起怒火,几乎是嘶吼一样地说,“您难道认同欧利尼森大殿的罪行!您难道连挣扎都放弃,便心甘情愿接受这所谓的命运?”巴组涅娜震惊得不能移动一寸身体,携眷着凌厉的悲愤从阿忒涅眼中汹涌而出,房内的烛火在她的声音里猛然摇曳,惊得门口的卡梅蒂娜突的落下双膝,手中的安神药碎了满地。巴组涅娜王后怔惊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如同十六年前在襁褓中第一次看见这张面容。她神情里的惊愕转变为坚定和温柔,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再次呈现出阿忒涅熟悉的海水一样的柔波,却比以往更深沉、更广阔。巴组涅娜的声音里逐渐可辨出昔日的沉稳,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阿忒涅的手背。“阿忒涅,我的女儿,你已年满十六岁,我本有话要对你说,却没有想到是在此时。伊诺西斯先生告诉我在政论课上曾发现你经过窗口,维亚斯将军曾说他在训练场看到过女子的身影。我知道你不擅长纺织,你的针线也并不都出于你的双手。这些我都清楚,我本想以此做为你出嫁之前最严肃的劝诫,像从前每一次那样用忠告约束你固执的野性。我曾为了这些而无数次叹息流泪,为你不符合淑女的天性而向命运抱怨,我担心你不能成为一名好妻子,担心埋下你婚姻的恶源。然而我今天真正明白了这个命运----”巴组涅娜纤细的手指温和而有力的握住阿忒涅的手。“命运并不是要你成为符合一切淑女准则的公主,它赋予你叛逆的天性,是要你拥有成为淑女以外的成就。”阿忒涅惊讶地望着母亲,柯迪弗拉王后深蓝的双眼恍若无际的星空。“这不是属于贵族淑女的双手,”巴组涅娜的指尖触碰着阿忒涅掌中的硬茧,“你不愿和我握手的原因,我今天才发现。这双手擅长的并非画笔或是针线,它拿起的应当是捍卫疆土的武器,或是镇守王国的权杖。”阿忒涅湖水似的眼睛汹涌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她看见王后的脸上庄严如祭祀的神情,在同时被紧握住双手。“阿忒涅-弗欧斯,我以柯迪弗拉王后的名义,将柯迪弗拉的王冠赐予你。你现在拥有的是王者的尊名,请为柯迪弗拉行使你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干侍女露出一致的震惊,在房门外僵直成了画框里的人像。阿忒涅的眼中如有狂澜旋绕,在震惊的同时感到了无力:“母亲,我……”“我相信你,孩子,”王后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除你之外,柯迪弗拉无人可担王冠的重量。”“阿忒涅公主?”巴洛弗勒认出了跨入议事殿的身影,同其他人一样吃惊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夜色中的少女如女武神般威严而强硬,她对着面前惊讶得有些无礼的面孔微微颔首,用凛冽得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是克里昂国王之子,柯迪弗拉的公主,阿忒涅-弗欧斯。依照王后陛下的嘱托,在国王加冕之前暂由我代行职权。”大殿内的遗体被清洗去凝固的血液,在放上木架时被合上双眼。大殿里的一百二十名贵族无一幸免,只有侍奉酒食的侍女惊恐逃出。这些素来高贵的男子并不是待宰的羔羊,面对着血腥的杀戮,他们执起武器反抗,却连同护卫大殿的六十名侍卫一起,在短短一刻里被永远夺去了的生命。阿忒涅望着父亲和兄长们冷却了的身躯,她听见自己浑身的骨骼狰狞的响动,周身的血液倒流进胸口,挤压得心脏要爆裂一般的疼痛。曾经鲜活的生命永远的冷却在利刃贯穿的那一刻,她昨日还仰视着父亲威严的虬髯,聆听着哥哥们的教诲,佯怒于他们偶尔的玩笑,而他们所有的神貌音容,在这一瞬里便成为再无法验证的回忆。她在百具的尸体里看见了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面孔,杜夫-柏古夫的眉宇间永远凝固了那份镇定,斯汀-隆格勒棕色的眼睛里再无法显出那孩子气的神情。凝固的空气,冰冷如冥河中的叹息。她最终跪在裘科尼勒斯身边,他被合上双眼的面容是那么平静,仿佛死亡不过是一场终将来临的长眠。月光照着他冷却的面孔愈发惨白,天空中的巨眼无情的凝望着一切,在清晨微笑道别之人,再无法赶赴许诺之约。阿忒涅正疑惑他脸上湿润的光泽,当侍卫忽然打断了她的悲伤,她才恍然发觉眼前的朦胧是早已肆虐的泪水。阿忒涅的神情让侍卫有些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的禀告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黎蒙卡地亚继承人的身躯拼凑完整。阿忒涅顺着侍卫所指看见了提雷安残损的躯体,冷白的月光下,她认出了这个只远望过一眼的王子。在所有躯体中,提雷安-帕?斯最为惨烈。他的左手只剩下半截,身体从肩膀到上腹被一剑划裂,伤口处尽是破损的血肉,鲜血将他的尸身包裹得一片模糊。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被一剑贯穿,他的身上有三道剑伤,被斩断的右手仍僵直着握剑的姿势,无神的棕色眼睛还存留着绝望之下的刚毅。阿忒涅凝视着他的尸身,记起了黎蒙卡地亚的提雷安的诸多传闻,也记起了他流传于街巷的三次求婚。“提雷安的荣誉并不因躯体的残缺而减损。”阿忒涅伸出手,带着敬意合上他的双眸。对不起,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但我永远不会将此夜忘记,终有一日,我会连同您的份一同复仇。禁卫军的镇守并未让大殿昨夜的惨剧传遍王都,但仍未能幸免的惊动了普兰城的贵族。城中没有一座宅邸不在猜测探听,带着惴惴不安的担心和蠢蠢欲动的心急。而随后传出的王后授权于公主的消息,更如平地惊雷般炸开了王城。太阳神的马车刚刚驶向伊兰德斯平原,王宫外就如攻城般杀进了不速之客。克里昂国王的四位兄弟几乎同时达到,怒气冲冲的要求觐见。突来的纠纷令阿忒涅措手不及,却因来者不惜挑动干戈的汹汹之势而不得不令禁卫军放行。亲王在宫中安插耳目是寻常的政治手段,但消息封锁的不及时和不严密导致了此时最棘手的问题。昨夜得知的消息得到了证明,亲王们起初对着丧失了丈夫和儿子的王后遵循礼节地劝慰,然而却比预料更快地撕去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粗劣装饰下冷血贪婪的真容。“请允许我再一次为柯迪弗拉遭受的不幸痛苦叹息!”图第伯德粗壮的喉咙发出洪亮的嗓音,用皱着的眉眼做出一点忧伤的神情。“我发自内心的同情您的遭遇,陛下,我衷心希望能为您分担此刻的痛苦。但悲伤不能成为命运的全部,悲伤之外还有柯迪弗拉的命运----这个伟大的国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它的国王和继承人。陛下,请宽恕我打断您沉浸于这场悲剧中的心情,您将如何决定柯迪弗拉的命运?”巴组涅娜王后身着素白的丧服,这单薄的白色不足以为她抵挡此时的攻击。她垂着黯淡的眼睛,仍然回以没有起伏的低沉语调:“我对您的善举怀抱着无限的感激,图第伯德阁下,您的关怀让一个丧夫失子的可怜妇人在灰败的人间看到了一点生存的力量。我听见柯迪弗拉为它的国王和王子发出了丧钟般的悲泣,遥远的冥府在召唤着徘徊的魂灵。柯迪弗拉在等待着国殇后的葬礼,至于命运的归属,于情于理都不能先于举国的哀痛。”“原谅我不能赞同您的说法,陛下。”克勒勃斯紧咬着王后的话尾说,他神情恭敬,唯独眼神缺少了伪装。“伟大的柯迪弗拉不可一日无君,父亲永闭的双眼要由头戴王冠的儿子放上钱币。这是柯迪弗拉受到诸神认同的传统,犹豫和拖延只会为它带来危难。”对此局面没有经验的王后不知如何将这刺中要害的发言转换或反驳,只能顺着说到:“柯迪弗拉的命运将由庇护着它的诸神决定,离这个决定的到来不会太久。请您不必为此而担忧。”蓄着黑色短须的莫利弗斯在繁冗的客套周旋中保持着不违礼仪的沉默,此时那双总显出睥睨神情的黑眼里闪过毒蛇吐信般的冷笑。“尊贵的陛下,请您宽恕我的无礼。我从传闻中听说了您默认阿忒涅公主为继承人的荒诞的消息,请原谅我对伟大的柯迪弗拉过于敏感的关心,请您告诉我我刚才所说不过是个荒诞的传闻吧?”毒蛇一样的话语,出于礼节的修饰更是它必不可少的花纹。王后只感到一双毒牙刺入了咽喉,她无法出声,她感到绿色的毒液冰冷而清晰的在她身体里蔓延。王后瞬间苍白的脸终于达到了他们期望的效果。毒蛇披着人皮发出幽冷的声音:“如果我所说的话让您震惊,请您原谅我的鲁莽。还是说,我所说的并不是传闻呢?”阿忒涅在不久之前就藏身于屏风后观察来者的言行,听到这里,她转出屏风,带着随行的侍女向前走去。“请诸位亲王宽恕我未能立即迎接,请您怜惜一个刚失去父亲和兄弟并肩负着责任的女子的失礼。”阿忒涅向着四位神态各异的亲王颔首行礼,然后抬起头,向莫利弗斯投去镇定的目光。“也请诸位体谅我虚弱而坚强的母亲,柯迪弗拉再没有比她更悲痛的人。至于您方才所说的,莫利弗斯阁下,那并不是什么荒谬的传闻。”四双眼睛同时看向她,锐利的、愤怒的、轻蔑的、怨毒的目光,掩饰或不掩饰嘲讽和想将她撕碎的愿望。随行的伊诺丽和丽斯塔利亚触电似的浑身一抖,巴组涅娜王后则投来担忧的目光。“实在太荒唐了,陛下,请恕我直言,”胡须斑白的阿西米喊道,“让一个女人统治国家,这就是您对柯迪弗拉命运的判决吗?”莫利弗斯咬着阿西米的尾音冷笑到:“比起上一次见面,阿忒涅殿下,您的美貌比从前更加惊人,然而使我震惊的是您居然有这样的抱负。”“我能理解您因悲痛而迷失的神志,陛下,”是图第伯德洪亮的声音,“无论是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都不能立即从中恢复过来。您应当记得当国家不幸没有继承人时,国王的兄弟也具有同样的资格。您只要明白了这件事,就会知道您在慌张里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请允许我感激您善意的提醒,图第伯德亲王,”阿忒涅赶在克勒勃斯开口前说,“但您这样说是因为您还不知晓其中的原因。王后陛下在听闻这不幸的消息后立即昏迷了过去,而神志在昏迷中见到了国王陛下的魂魄。这个不寻常的决定,便是根据国王陛下最后的托付做出的。”伊代欧大陆上的人们信奉着神明和祖先,人们将鬼魂的言语做为严肃可信的事,逝者通过托梦进行决定,甚至于王位的继承,都并非荒诞无稽。亲王们怒视着阿忒涅,阿忒涅冰湖般的双眼毫不畏惧地对着他们眼中的火焰。“如果我无心说出了什么失礼的话,我恳请您宽恕,”克勒勃斯锐利的眼神直射向阿忒涅的瞳孔,“我不敢质疑国王陛下高贵的灵魂,然而您如何保证王后陛下在极度的哀伤里并没有听错一个字音?”阿忒涅抿着嘴唇,回报以同样锋利的目光:“也请先宽恕我的失礼,您如果有此担忧,柯迪弗拉的大祭司多弗潜琉斯将以同样的言辞驱散您的疑惑。您无需对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怀有忧虑。”侍奉神明的祭司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一国的大祭司对于人民甚至有着比国王更高的威严。祭司的言辞便是神明与先祖的旨意,比任何的证据都更令人信服。瞪视着的四双眼睛带上了深浅不同的震惊,又因此穿过冰层般折射出了真正的怨怒。“公主殿下,”图第伯德圆满的嗓音拖延得有些缓慢,“您应该清楚,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都没有能力承担王冠的重量。”“感谢您的提醒,”阿忒涅的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抵御着那即将袭来的狂风骤雨,“柯迪弗拉的历史中的确没有这样的史实,但这并不能阻止有人开这个先例。由国王的子嗣继承王冠,却是柯迪弗拉一向的传统。”莫利弗斯咀嚼着阿忒涅的言辞,眼里吐露出毒蛇的目光:“公主殿下,您的确有着克里昂陛下高贵的血统,也的确由尊贵的王后陛下抚养长大,但请允许我提醒您,您的生母只是位身份低微的夫人,您怎么能保证这样卑微的血统不会玷污弗欧斯高贵的血脉?”“在我父亲的灵魂还未离去之时您胆敢这样说!”阿忒涅怒然打断他的话,盛怒的眼中迸射着灼热的火焰。“请您清楚您的身份,以您不过是先王旁生的血脉,还不足以侮辱我的生母来质疑我的血统!”图第伯德注视着阿忒涅眼中的每一丝变化,终于开口说到:“如您所说,我们都未能继承弗欧斯最优秀的血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尚且对您有一分的尊敬。您以为我们是为了国王陛下的王冠而来吗?我们是为了柯迪弗拉数百年来的伟大光荣,为了柯迪弗拉的存亡与安危。您美丽的眼睛看不到帐幔外的土地,您纤弱的双手捧不起一把剑鞘。让一个只会绣花的女人治理朝政?让一个见到鲜血便尖叫的女人指挥战场?即使要冒着这样难以澄清的误解,我难道能够就这样坐视柯迪弗拉的灭亡?”阿忒涅用冷肃的神情面对着这番无耻的谎言,眼中是不曾动摇的坚毅的目光。等到图第伯德终于做完了这副逼真的表演,阿忒涅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认同您所说的话,一个循规蹈矩的闺阁淑女不会有王者的气质。然而您所描绘的并非阿忒涅-弗欧斯。真正的阿忒涅-弗欧斯学习了七年的政治和军事,以及相同时间的策略和雄辩。阿忒涅-弗欧斯在训练场挥霍的光阴绝不少于一个王子应有的时间,同样不惧于直面战场。国王陛下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做出了明智的决断,柯迪弗拉的克里昂陛下绝不会狭隘到因为没有女子继承王权的传统而将国家的命运托付给有如您所说的女子性格的男人!”图第伯德震惊地望着目光如剑的少女,因为自己被利用的语中失误而羞愤得满脸通红。到这时早已没有什么还值得虚假的彬彬有礼,四对目光像涂满毒药的利刃,透着杀意的锋芒吓得两名侍女险些跌倒,而早已失言的王后更紧的攥住了胸口。气氛达到了一触即发的顶峰,阿忒涅不排除亲王们在盛怒之下会拔出随身的利刃。她按在腰间的右手更有力地摁住藏匿其间的匕首,同时缓和了语气与神情。此刻的阿忒涅废弃了一切无实意的伪装和矫造,用最质朴的言行做为表达。“如果我无意冒犯了诸位,还请您宽恕我的无礼。我并不憎恨武力,却更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以没有侍卫的殿堂来招待对我怀有杀心的来客,这应该足以表现出我的诚意。我对柯迪弗拉的王冠并没有野心,但在伊克维第希王子的长子成年之前,我必须遵从我父亲的遗愿。既然诸位对此有所疑虑,所幸柯迪弗拉的诸位国王还留下了更为公平的方式。”观察到亲王们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阿忒涅转过身,从伊诺丽怀抱的诸多物品中拿起一柄长弓。当亲王们的眼神流转过积累了岁月的质朴弓柄和其上高贵的刻纹,他们的脸上逐一露出微微的惊讶和不解。“这是----欧利尼森国王的荣耀之弓?”克勒勃斯询问到。“如您所言,这正是陪伴欧利尼森国王驰骋战场、开创了柯迪弗拉的荣耀之弓。”阿忒涅的目光抚过弓身上的文字,“‘荣耀之弓,护卫王者’。它伴随历代王位的传承,具有神赐的护卫王者的力量。诸位是否能胜任王冠的重量,就用荣耀之弓向世人证明:请站在距离大殿一百浮(古希腊长度单位,1浮=1.829米)的地方,如果您是柯迪弗拉命定的王者,荣耀之弓的箭镞必定会在您王者的光芒下避开。如果我手中的羽箭无法将您射中,我便立即双膝跪地,臣服于柯迪弗拉的国王。”亲王们震惊地看着她,目光划过她握弓娴熟的右手,和她眼中凛然的光芒。四张脸显出发白或赤红颜色,手持长弓的阿忒涅仿佛箭无虚发的斯盖洛芬,举国皆知的荣耀之弓的传闻下,竟没有人有勇气接受这样的挑战。阿西米赤红着脸嚷道:“这就是您所说的公平的方式?您怎么不站到一百浮的地方,让欧利尼森的荣耀之弓证明您的真伪?”阿忒涅神情如旧,却射出剑一般的目光:“这是做不到的,因为此刻的荣耀之弓正握在我的手上。”阿西米怒红的脸色霎时转为惨白,连正欲开口的莫利弗斯都默然无言。逼迫着阿忒涅的目光由轻蔑、愤怒、凶狠而转为怨恨不甘,亲王们由起初的傲慢的必胜之心到不得不接受与愿望相违的结果。长久的沉默并没能带来转变的机遇,却让他们在那双威严的蓝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力量的减损,最终无力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图第伯德率先打破了僵局,他的嗓音不再那样洪流,而终于垂下了那双狡诈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以我的力量还无法质疑您的地位,请宽恕我的不敬。如您所愿,我承认手持荣耀之弓之人为柯迪弗拉的王者。”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图第伯德对着阿忒涅躬身行礼。克勒勃斯和莫利弗斯隐忍着不甘的神情俯身,慌了神的阿西里匆忙低首。“我愿做出同样的承认,阿忒涅陛下。”伊诺丽和丽斯塔利亚的神情吃惊而喜悦,王后欣慰的目光几乎含满了泪水。而被目光注视之人只在眼角透出一点情绪,湛蓝的双眼透过折腰的亲王,看见了更加遥远的地域和时间。银色的月光像飘零的雪花般落满了庄严的神庙。和平之神清冷的祭坛上燃起火焰,绯红的火光照亮了灰白的神像。白衣的少女站在寂静的神殿中,抬起深蓝的眼睛仰望神像大理石的双目。“以仁慈著称的和平之神,庇护着无辜者的艾瑞恩,我十数年来都这样崇敬着您,在缺乏供奉的节日中为您献上祭品。而今夜就在您神庙所在的王宫里,您竟容忍您的兄弟犯下这样的暴行!您同您的神像一样睁着无情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的父兄和满殿的客人悲惨的死去,看着洒满大殿的鲜血化作伊代欧大陆的战火!”祭坛中的火焰猛的摇晃,赤色的帘幕突然升起,又在瞬间落下了绚丽。祭坛后的神像之前,一位系着金色腰带的白裙女子凌空而立,盘起的金发如同锻造的黄金,金赤色的眼眸荡漾着流霞的艳丽。冰冷的神殿因她的出现而盈满温暖的光芒,一只白羽金足的鹰隼盘旋在神庙上空。空中的女神注视着神情怔忡的少女,赤金的眼里低垂下歉意:“阿忒涅公主,我为我的无能为力深感歉意。我的神庙在柯迪弗拉已经历太久无人供奉的冷清,而在崇拜色雷斯的盛光下,我虽然是战神的姊妹,也无力劝阻我那固执的兄弟残忍的暴行。”阿忒涅惊异地凝望着面前的女神,不同于神像孤独高贵的妇人形象,和平之神有着少女温润妩媚的外表,光洁的脸上有着神圣的端庄。连祭司也未必有幸见过的神明就这样忽然出现,赤金的眼眸含着怜悯与愧疚,目光不带高傲地落在阿忒涅身上。阿忒涅从震惊里恢复了呼吸,她的双手紧拽住长裙,仰起混杂了悲愤与希冀的苍蓝眼眸:“仁慈的艾瑞恩!请您挽回今夜的惨剧,请您拯救我和我的国家的命运吧!”和平之神洒下同情的目光:“阿忒涅公主,命运既成现实便不可改写,即使是冥王也不能许诺这样的请求。”“那么请您赐予柯迪弗拉一位贤明的君主,请您赐予柯迪弗拉免于战火的恩泽!”和平之神对着阿忒涅的急切轻轻摇头:“您所提出的是我做不到的请求。我不能左右一国权杖的归属,也不能阻止战火的蔓延。”阿忒涅的手指狠狠掐入掌心,湖水般的双眼荡漾出悲凉和绝望:“那么如今的柯迪弗拉就唯有陷入毁灭的绝望了吗?”空中的女神露出柔和而坚定的神情,说到:“身为神明的我同样陷于命运的漩涡,但我能够答应你,阿忒涅公主,如果在这场战争过后的柯迪弗拉仍屹立不倒,我将赐予它一百年不受战火侵袭的岁月----我对着誓言之河作此承诺!”艾瑞恩的上空显现出一道暗紫色的河流,散发着不属于人间的幽暗气息。一滴紫色的冥河之水落入女神的掌中,凝固成誓言的束缚。盘旋于空的白隼忽的低徊,主掌和平的神明消失在光芒之中。阿忒涅圆睁的双目凝视着跳跃的火光,绯红的火焰依然照耀着冰冷的神像。因愧疚而现世的神明并没有为阿忒涅指明柯迪弗拉的出路,迷茫的双眼看不见命运的前途。阿忒涅现在唯一所能做,是扛起王冠之下的责任、牺牲和危难,捍卫着伊瑟沃益平原上的土地和人民抵挡过即将降临的战争之灾。年迈的祭司倚着祭台撑住了哆嗦的双手,稀疏的胡须颤抖出一道道银弧。多弗潜琉斯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祭坛中纯净的火焰,在惊骇中一遍遍强迫回忆刚才燃烧于火光中的杀戮与血腥。当大祭司强忍着惊恐思考着求见王后,内宫的侍女就带来了召见的旨意。目睹惨剧的大祭司正紧皱着眉头组织言辞,便看见了神庙外那个纤细而坚韧的身影。阿忒涅带着雕像般的神情踏入神殿,多弗潜琉斯一愣之后才慌忙行礼。“公主殿下,这是我未能劝谏陛下的罪孽!我的预言不被陛下听从,战争之神毫不理会我的乞求!请责罚我吧,殿下,我是今夜的罪人!”阿忒涅的目光落在祭司苍老而痛苦的脸上,稍稍放缓了语速:“这并不是您的罪过,多弗潜琉斯神司,您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然而此夜的命运并非您可以左右。”阿忒涅瞥了眼祭坛里燃烧着的火焰,多弗潜琉斯同样投出了目光,在眉眼间刻出更深刻的皱纹,阿忒涅在他开口前打断了他:“就让这祭坛的火焰燃烧吧,我不畏惧被战神看见此刻的言行。将神明的所为怪罪给他们无辜的祭司,任何一个理智之人都不会这么做。您既然比别人更清楚这件事,您一定也知道色雷斯的目的了。”火光映衬着多弗潜琉斯脸上阴影似的皱纹:“神明因为被供奉而强大,绵延于土地的辽阔战场将增添战争之神的尊贵与荣耀。”“柯迪弗拉必须扛过这场浩劫。”阿忒涅的神色严肃而果决,“按照王后陛下的旨意,现在唯有我能带领柯迪弗拉扛过浩劫。这是我希望您牢记的第一点。”多弗潜琉斯因为震惊而失却了所有表情,以至于无法拼出一句能表达的话语。少女湛蓝的双眼美丽如雨后的秋湖,此时却充满了不可忤逆的威严。这命令似的目光,让他想到了他所侍奉的三任国王同样固执的双眼,但这双眼睛中没有他所熟悉的专制和暴厌,却多了另外一种坚决。神殿之前,大祭司对着阿忒涅躬身行礼,用前所未有的恭敬:“我将谨记您的每一句言语,陛下。”阿忒涅惊讶地注视着多弗潜琉斯的对待王者的恭敬言行,印象中固执耿直的祭司竟率先给予了她这样的认同。阿忒涅慌忙藏匿起泛涌的情绪:“与此同时,我需要您全力的辅佐。未来的路途将无比的艰难。当有人质疑王冠的归属,希望您能消除世人的疑虑。”“您希望我怎样做?”“证明这是国王的遗愿。”大祭司脸色突变:“您应该清楚一名祭司不可以有任何谎言!”“那么就证明是色雷斯的旨意。”“色雷斯的旨意?”大祭司瞪着阿忒涅,每道皱纹都显露着惊骇。“您没有听错。”阿忒涅的眼睛忽然一黯,继而放射出冷冽的光芒。“在欧利尼森大殿,色雷斯亲口对我说:‘是我赐予了你决定命运的权力。’是战争之神将柯迪弗拉逼上绝路,而不惜一切代价来捍卫它----这就是我所决定的命运。”以王的命令,阿忒涅用最快的速度召开十二将军会议。国王的身份在第一时间为柯迪弗拉最有权势的将军们所承认,阿忒涅再一次确认紧握在手中的兵权。同日召开王族会议和文官会议,阿忒涅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的地位有丝毫的怀疑。集合民兵和鼓舞士气的王诏都已拟好,兵库里正运进新打造的盾牌和长矛,将军们根据经验的分析焦急的谋划可行的战略,军粮的购纳正如火如荼。当王宫的广场在夜幕下架起高叠的火堆,残存的未逝之人面对着燃烧入夜色的大火悲泣流泪。王后、夫人和为***的公主在侍女扶持下撕心裂肺地痛哭,女眷们惊慌的搂住王子昏倒的遗孀和年幼的遗孀。阿忒涅静默地望着吞噬了亲人的烈火,夜风吹拂着她新剪去的数缕黑发,火光照得她的双眼落满霞光似的晶莹,却固执的不肯流泪。她在心里一笔一划刻着那些不能忘却的姓名,暗处的鲜血融入了眼前的火。在这明亮得疼痛的血色艳丽中,阿忒涅看见了那些再也不能重现的眼睛,和那些永远成为了回忆的或温和或严肃的神情。她看见一个个蓝紫色的灵魂从火堆上空飞起,像拖曳着雾气的星光般柔和轻盈,在风的潮水里向着永不倒流的冥河飞去。她似乎看见了那无数寂静残败了的战场,月光照耀着无人收敛的兵革与尸骨,英雄逝去灵魂的身躯在火焰中化作了辰星。阿忒涅知道自己将很快见到这样的场景,无数的火堆,照耀着夜空仿佛环绕着冥界的银河。她只剩下此刻能在回忆中尽情怀想悲伤,此夜之后的阿忒涅,只可以拥有铁的意志和冰的容颜。莫名封闭了两日的普兰城在第三天的清晨终于重获解放。宫廷的使者驾着快马奔赴各国王都,除了最为临近的卡玛林和丁弗是以马车载回逝者的身体,载往其余十三国的都是王子和继承人冰冷的骨灰。伴随这噩耗一同到达的是来自柯迪弗拉国王的请罪书,阿忒涅否决了大臣建议的将原因伪诉为暴病和瘟疫,而采用了率真诚恳的实言。显现在各国色雷斯神庙的预言得到了来自柯迪弗拉的应证,反应最为灵敏、经验最为丰富的使者对着国王的盛怒和至悲传达了柯迪弗拉之王同样痛苦的自罪之心和化解的希愿。遭遇了损体之痛的十五国,给予了各自不同的答复。阿比斯蒂亚要求柯迪弗拉献上所有纯种战马,伯尼洛斯和波勒尼焦提出割让城池,郭鲁布指意分享柯迪弗拉的南部航线,其余九国则要求宣战。要求宣战的九国之中,黎蒙卡地亚克里维西-帕?斯对此怀着最令人恐惧的愤怒。痛失继承人的克里维西国王当场杀死柯迪弗拉的使者,将他的尸体撕碎后扔给猎犬。他用最污秽的言词痛骂柯迪弗拉刚刚继承了王冠的国王,将阿忒涅-弗欧斯视为杀害了王储的凶手。九国以最强大同时也最激烈的黎蒙卡地亚为首,结成了进攻柯迪弗拉的军事联盟。在“复仇”这面辉煌的旗帜下,国王们眺望着即将划为己有的广阔的伊瑟沃益平原,商人和新贵族紧盯着阿克谛地区被柯迪弗拉垄断已久的富饶航线,士兵渴望建立功勋,英雄期盼创造传奇。近乎百万的军队如同黑色的潮水逼近柯迪弗拉的疆土,战争与死亡的阴云笼罩了这片被战争之神所青睐的地域。亚里斯清晰的记着那天清晨的情形。整整一夜,禁卫军将王宫紧紧包围,能够从中出入的唯独没有轨迹的风。亚里斯一夜未闭的双眼刚刚浸润了日出的光辉,宫廷侍卫便带来了召见的命令。亚里斯的目光越过殿堂,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仅仅历经了一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浩劫已将眼前的少女磨砺成一把开刃的剑。湛蓝的双眼褪去了不拘的纯真,在苦痛的锤炼后掘显露出生命般坚韧的刚强。目光相对时两人都不由一愣,阿忒涅趁着亚里斯鞠躬之时调整了情绪。“鸠托皮亚阁下,我对您昨夜的所为感激不尽。镇守王宫的禁卫军避免了局面的混乱,这样的恩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亚里斯依礼低下头:“殿下言重,能为王室效力是我莫大的荣幸。”“鸠托皮亚阁下,”亚里斯看见阿忒涅的神情添了一层严肃,“我请您来是为了一件事。我将继承柯迪弗拉的王冠----这件事还请您暂时保密。我需要立即组建足以信赖的侍卫队,我希望您能够替我选择剩下的十一个人选。”她眉间的犹豫揉破了威严的神情:“如果……”亚里斯打断她未说出的假设,毫不犹豫的再次行礼:“我将不负王的信任。”亚里斯低着头,却分明看见了年轻的国王脸上的光。阿忒涅望着青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张嘴前却陷入了选择的犹豫。然而亚里斯却像是感到了她的踌躇,忽然的顿住脚步转过身。阿忒涅微微愣神,即刻恢复自然的神情,跳过了犹豫:“我对您的恩举感激不尽。”亚里斯第三次躬身行礼,阿忒涅似乎在他开口前就已听见他的声音:“能为陛下效力,我不胜荣幸。”欧利尼森大殿惨剧发生后的第三日,阿忒涅-弗欧斯正式加冕,宣布在曾经的继承人、伊克维第希王子的长子成年之前全权摄政柯迪弗拉。《伊尤王诏》做为第一份王诏伴随着国王登基的消息压制着迈希贵族的反对强制推行,伊瑟沃益平原最初的主人在三百年被奴役的岁月后重获自由之权,从而赢得了伊尤人对新王的拥戴,避免了能被轻易挑起的伊尤人的暴乱。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国王迅速清除身边一切可疑的贵族耳目,严密监视所有有不满情绪的贵族。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下达,全国进入备战状态。得知真相的人们为受到庇护之神的遗弃而震惊,却在大战将即的危机里逐渐获得了对人类的信念。筑造出的战地防护包裹了边疆,年轻的士兵手持带着炉火余温的武器奔赴战场,比军队更早启程的是成垛的牧草和军粮。政府对各业进行劝课奖赏,在加强警戒的同时放开了商限的南部航道为战争提供了富足的物需。奔赴各国的使者带回了音讯。柯迪弗拉拒绝了伯尼洛斯和波勒尼焦的割地要求,反对郭鲁布分享航线的诸多条例,与阿比斯蒂亚谈判周旋,接受九国联盟的宣战。百万的军队迫近了疆土,城上的士兵拉满了强弓。伊瑟沃益响遍了战鼓与号角,昔日平静的原野沦为一片血海,旭日在厮杀中升起,在兵戈里落下。阿忒涅见证了无数早已预见过的火堆,它们在夜里连成了群星的光点,标识着一个个英雄的陨落。连绵的草原因洒遍血腥而丰茂,从天空落下的雨水都带着死亡的味道。阿忒涅不记得自己上过几次战场,开始是为了鼓舞士气,后来是为了指挥战斗。战火未熄的边疆,她穿上了战袍便没有脱下,即使是在胜战后的营垒中,她也不敢卸下盔甲。国王的十二人侍卫队从阿忒涅加冕时起便成为她最坚固的盾牌,除了意外身死,这十二人从未擅自离开。亚里斯清楚记得阿忒涅十七次亲临战场,三次中箭,五次重伤,玛希鏖战中曾被长矛贯穿了肩膀,唯有在尼科胜战里毫发无伤。其间经历了十五次暗杀,九次是刺客,两次是冷箭,四次是鸩毒;其中十二次来自敌军,三次来自内部;阿忒涅因此四次受伤,在这四次中有一次性命垂危。亚里斯是她冲锋陷阵和防御暗箭的厚盾,在每天晨星升起之时感谢又一日的无难。阿忒涅并不畏惧潜藏于四周的灾患,连头顶悬剑的每一次颤抖也不足以令她恐惧。从她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柯迪弗拉至高无上的荣耀是灌满了铅水的荆棘。每一次跨上战马,她便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柯迪弗拉历任君主的魂灵,将每一次驰骋的路途视为奔赴死亡的道路。“柯迪弗拉的明珠”已永远泯没于旧日的尘埃,唯有“柯迪弗拉的阿忒涅”之名响彻伊代欧的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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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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