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几颗马老四狮子头就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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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艳阳天(三十四)
作者:浩然
发布时间: 08:50:17
来源:民族复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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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马连福正领着社员锄谷子。
  他这两天有点发蔫,既不像往时那么爱吵爱嚷,也没有跟别人发牢骚、讲怪话,更没有对谁骂骂咧咧地开玩笑,甚至于连招呼社员们歇一歇的时候都很少。他闷着头,使劲儿抡着锄头,像个光杆司令,把后边的人丢得很远很远。
  他忘记戴草帽子了,火热的太阳晒着他的头顶,汗水不住地往下滴。那天,萧长春在碾子旁边跟他谈话时候的那副抱怨、恨铁不成钢的神态,那些从心坎上吐出来的话,一直在他的脑瓜子里边周旋;尽管他对萧长春并没有真正地了解,甚至觉着这个人挺难捉摸,还是被他的宽宏大度的精神感动了。以后,他爸爸马老四又堵着门口把他训了一顿,那副伤心的、无可奈何的神情,也在他的脑瓜子里边盘旋;尽管他也没有完全认识自己的爸爸,甚至觉得他有点偏向着萧长春,对自己的儿子反而不太体贴,但还是被老人家提起的那些辛酸的往事动了心。紧接着,他媳妇孙桂英又把他数叨一回,晚上躺在被窝里还在数叨,说他不该跟萧长春过不去。他吧嗒吧嗒嘴,回回滋味儿,也实在挺后悔。自己跟萧长春实在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就拿在外边找工作那件事情说吧,萧长春拦下马连福,也拦下别人,不是专为对付马连福一个人;况且,拦下大伙,也还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哪能种这么多麦子!拿分麦子这件事情说吧,萧长春拆马连福的台,插马连福的话,是为了在地少的户里讨好,稳他的地位,也不是专对马连福来的;况且,不愿意土地分绷的,不光沟南,沟北边也有不少的户&&说一归遭,萧长春没有单在马连福身上下捻子,因为萧长春知道,想着撂倒他的人,不是马连福,而是马之悦。马之悦想独揽大权,萧长春跟他争夺,成了对头,马之悦想把萧长春踩下去,碍你马连福什么了?就算把萧长春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那个支部书记也轮不到马连福当;就算有人让马连福当,你当吗?你当得了吗?还有,弯弯绕没吃的,让他跟萧长春叫喊去得了,萧长春喜欢听喜,不喜欢听忧,怕上边抱怨他把东山坞的工作搞坏,要压叫没吃的人,让他叫去,让他压去好了,碍你马连福什么,你可打哪家子抱不平啊!去他妈的吧,往后,这些鸡毛炒韭菜乱七八糟的事情,马连福再也不沾边了。该干活干活,该开会开会,该吃饭吃饭,干完了,吃饱了,腿一伸,躺炕上睡大觉,别人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得了,往后马连福要当老实人了!
  马连福这两天真当老实人了。早晨起得特别早,除了弯弯绕说头疼,马大炮说肚子疼之外,全队能干活的社员,差不多全让他招呼出来了。来到地里,闲话不说,动手就干。你瞧,连背后的社员们议论夹着抱怨,抱怨夹着不干不净的谩骂,他不插言,不打断,连听都不去用心听。
  沟北边这些积极干活的中农社员,一部分是真正拥护合作化的,一部分是中间的,只有几个跟弯弯绕、马大炮这类人差不多,所以他们议论、抱怨、谩骂起来,对象不一样,看法也不一致,争论得相当厉害。
  &嗨,单干那会儿不是你呀,你种出过这么好的麦子没有?连你们上几辈,你都翻翻看!&
  &嗨,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地长不出庄稼。没娘们能养孩子吗?你养个我看看!&
  &这样说话,真是肉锅煮元宵一一混蛋!&
  &我看你是黄鼠狼顶草帽,假充好人!& 
  这一场刚收,另一场又起来了:&在会上骂人,有理也是没理!&
  &不给他来个厉害的,他更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骂管什么用,把人家骂倒了吗?&
  &反正出了气,白骂了!&
  &白骂?你瞧着,要是让连福白把人骂了,我管你叫好听的!&
  &撒不出一丈的尿。&
  仨一群,俩一伙,另一边也在争论:&弯弯绕硬说没吃的,我看连哑巴都不能信!&
  &你别撑的难受了,弯弯绕就不兴没吃的呀?&
  &他绕,绕出什么来了?&
  &这年头,反正怎么着也好不了啦!&
  马连福不想听这些议论,不想听也得听几句,心里边怪烦气,就更加劲锄,想赶到前边去,躲开这些多事的人。
  忽然,后边有人小声地喊他:  &喂,队长,找你了!&  &麻子,小心点儿,这回够你唱的了!&
  马连福没理他们,当是这些人又在为那天的事儿担心。他心里想,你们他妈的看到哪去了,人家萧长春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人家是宰相肚子撑得船;我刚把他骂了,回头就给我卷一支烟抽,你们看到哪儿去了!
  当后边的人又压着嗓子朝他喊几声,他才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不要紧,麻子脸一下子就黄了!
  地半腰岔过来一个人,是乡党委书记王国忠。他扛着一把锄头,正是朝这边走。
  后边的社员们又对他背后嚷嚷:&麻子,别看支书饶了你,人家上级可不能给你留面子!&
  &那当然,光凭带头闹粮食的事,就得整治整治你!&
  马连福停住手,直愣愣地望着王国忠越走越近。心里可就嘀咕开了。前天吃晚饭的时候,马之悦派马风兰给马连福送信,说是萧长春到乡里告马连福的状去了;说是一会儿乡里的李乡长或是武装部长要来,要马连福这头别松劲儿,马之悦在乡干部面前给马连福保驾。马连福当时有底儿:萧长春已经亲口答应,不跟自己算账了,到乡里告的只能是弯弯绕,顶多是马之悦,不会是马连福。昨天,他听说王国忠来了,开始吓一跳,因为马之悦能对付李乡长和武装部长,对付不了王国忠,倘若萧长春真给马连福来一状,实在招架不了。这两天王国忠只找马之悦,根本没理马连福,他心里边又踏实了,还有点庆幸。心想,只要闷着头干,不再说什么,这场祸就忍过去了;没想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哪!
  王国忠已经走过来了,笑嘻嘻地朝大家打招呼:&大家忙啊!连福,我找你一圈,你跑这儿来了!&
  这个&跑&字儿很刺马连福的耳朵。心想,我又没杀人又没放火,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犯法啦?我跑哪家子呀!真是笑话!可是,他又怕王书记当着社员面撸他,我们的马连福还是个薄脸皮、爱面子的人哪!就连忙说:&王书记,找我呀?咱们回村谈吧。&  王国忠在挨着他的一个谷垅里停下来,一面卷着袖子,一面说:&还不到收工的时候,干一会儿吧。&说着,就跟他膀对膀地锄起谷子。
  马连福浑身不自在。他觉着,王国忠专门跑到地里来,一定把那件事儿看得很严重,要不两天了,什么时候谈不了,偏偏要跑到地里来找。王国忠平时好说好笑,说说笑笑就把工作谈了,常常是开了半天会,就像听了一会儿故事,不觉着吃力。马连福开会去只有王书记讲话他才不打盹。可是,这位书记批评起人来,比萧长春还要厉害。所以马连福两只手干活,心里却不住地嘀咕。
  马连福猜对了,王国忠就是为前天那件事儿,专门来找马连福。昨天,他就跟萧长春商量好,故意先不找马连福,淡淡他。昨晚上。他又跟萧长春、韩百仲把马连福这个人做了全面研究,把他在干部会上放的炮,也做了细致分析。他们要解决眼前东山坞的问题的关键不限在马之悦的问题上边,也不限在马连福的身上。中心问题是发动贫农、下中农群众,发动积极分子,把能团结的中农团结住,把正气先扶起来,把闹土地分红、闹粮的逆流抵住,等麦收顺利完成,最后再总清算。
  东山坞今年不光麦子长得好,青苗也不赖。高粱苗、谷子苗、棒子苗和芝麻苗,又齐全又茁壮。顺着垄沟看去,高的是麦子,矮的是青苗,黄的一道,绿的一道,黄绿间杂,像巨幅的花条布,着实地惹人喜爱。
  他们锄着谷苗。被小雨洒过的黄土,特别松软,一锄下去,嚓嚓响。锄到地头,又拐回来,又锄到地头,又拐回来了。王国忠只是跟马连福谈了些麦收准备、社员的出工情况这一类的问题,马连福怕的那件事儿,他反而一句不提。忍着忍着,马连福倒忍不住了。
  &王书记,老萧对你说什么了?&
  &说的事情可多啦。前天你在会上骂他的事儿,也跟我说了;你给弯弯绕撑腰的事儿,也说了。&  &唉,我说完了就后悔了。王书记,原谅我这一回得啦!&
  &你先别害怕。老萧说,他不计较你,只要你醒过梦来,跟他交交心,把屁股挪过来,全完事。我挺赞成,老萧这一点就很不简单,你要不跟他交心,那就太不对啦!这一回,我们全都看你的了!&
  马连福听了这句话,立刻就踏实了,苦笑着咧了咧嘴巴,说:&唉,王书记,我这个人你知道,我是个猛张飞呀!&
  王国忠笑着说:&不见得吧?张飞是粗中有细,你能比上他?古城会那件事儿,说明张飞的立场很坚定呀!&
  &王书记,你又讲故事了。&
  &连福,我不是讲故事,你也别把自己的过错全归在性子直上边。&
  &唉,我这个人哪,就是嘴巴没后门,爱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你说老萧干工作是争权夺利,这是公道话吗?去年大灾大难当头,东山坞眼看要垮,他挺身出来干,那会儿有什么权,又有什么利?你说说公道话我听听!&
  马连福不吭声了。是呀,那时候,东山坞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连揽大权的迷一一马之悦都溜了,东山坞爱什么样什么样,谁爱管谁管,他都不管了;马连福那会也觉着,东山坞这一垮,永远也缓不上元气了。萧长春倒要收拾这个烂摊子,那会儿谁不说他傻!王书记这话说的在理呀!
  &还有,你说搞农业社没意思,搞糟了,这也是公道话吗?别的大道理咱们不讲,别人咱也不讲,就说马翠清、五婶、哑巴,这些人要是没有农业社,能不能活下去?你说粮食统购统销不好,这也是公道话吗?如果没有这个政策,去年那个大灾荒,你们吃的粮食从哪儿来?得有多少人卖房卖地买粮食度命?你说说公道话我听听!&
  马连福低头了。王国忠提的这些人,马连福比王书记更要清楚,东山坞沟南边靠农业社活着的人多啦!就拿他爸爸马老四来说吧,半个身子,早不能干什么了,农业社给他一件能干的差事,顶一个棒劳力挣分,自己养自己还能补贴马连福,要不然,不是也得马连福养着他呀!里外一算计,马连福也沾了农业社的光。
  马连福小声说:&我可没讲粮食统购统销不好。不统购统销,粮食价一天一涨,谁不知道!&
  &你嘴里没说,心里赞成。我不是凭空给你扣帽子。有些人闹粮食,就是反对这个政策,就是想要自由***,好坑人发财。你替弯弯绕喊要饿死,这也是公道话吗?你&&&
  马连福把锄头一拄,十分委屈地说:&我的王书记,这可是真的呀,我亲眼看见&&&
  王国忠打断他的话:&你亲眼看他打孩子,你也亲眼看他把麦子都埋得发了霉呀!去年他把霉坏的麦子倒在猪圈里边,连猪都不吃,秋天往队里投粪,不是你跟马子怀套车拉,从粪里边瞧见了麦子,这件事儿才暴露的呀!我没说假话吧?你掂一掂,你这些公道话哪一句真公道?&
  马连福又低头了。
  王国忠接着说:&连福同志,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公道话,***有***的公道话,国民党有国民党的公道话,美帝国主义有美帝国主义的公道话,具体到咱们农村,贫农、富裕中农和地主,也都有他们自己的公道话,可是,这些公道话有真有假,只有替无产阶级说话,说出来对社会主义有益,才是真正的公道话!你想想,你说的那些所谓公道话,是替谁说的,对谁有利呢?&  真像萧长春说的,马连福糊涂了。天下的事情,怎么这样复杂,这个日子可真不好过呀!他觉得自己是腾云驾雾,八面不着底儿。
  跟在他们后边的社员,因为离得比较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听不着;想凑过去听听,又觉着不方便。不论抱什么态度,怀什么心思的人,差不多都是一边手动脚动地干着活计,耳朵伸着朝这边听,等着这边突然爆发一场吵嚷。  王国忠看马连福一眼,就又朝前锄起来。
  马连福也忙跟上了。
  王国忠一边手脚不停,一边问马连福,前天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发生以前,他都跟什么人,谈过什么;为什么想到要说说&公道话&,用意是什么?问题一大串,问得口气平和,尽量不使马连福感到很严重。
  这会儿的马连福,完全可能把事情发生的始末说一遍,可是他却掐头去尾了:从地里说起,没提摘蚕豆一节;说到到办公室为止,没提到马之悦家里那一节;他怕一提这个,收不住嘴,把借钱的事也说了,就糟糕啦!
  王国忠又问起&土地分红&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一个问题。马连福也是有选择说的,埋伏下有关马之悦的一部分,中农们答应给他粮食的事儿撤了几句谎。
  他说:&弯弯绕这些人,麦子一吐穗子就整天价在我屁股后边磨豆腐,说是他们吃了亏,农业社把他们害了,说是要退社。我说,闹退社总出在咱们这个队,这不是给我脸上抹灰吗!他们说,你要想我们听你的,你就给我们谋点幸福。我问他们谋什么幸福,他们就提土地分红了&&&
  王国忠插言说:&你是队长,土地分红这事不符社章,更不符党的政策,你总是知道吧?&
  马连福说:&开头我也是这样讲,我说不行,土地要分红,我们干部要犯错误了。他们说不要紧,只要我们中农全举手,保你没事儿。还说,这是民主。&
  王国忠又问:&他们没跟你说国家形势吗?比如说大鸣大放之类的话。&
  马连福说:&说了,说了。他们说将来要真民主了,什么事情都是中农以上的人家说了算。我不信,马大炮说,中农根子硬,闹起来就厉害。&
  &他们从哪儿听来的呢?&&这我倒没问。好像是耳机子里也说过。&
  王国忠听马连福的口气,对这类问题他知道得不会太多,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一边朝前锄着,一边用谈心的方式,给马连福谈起我们国家的形势和我们人民的美好的前途,特别强调,不要听信谣言,要相信党!
  马连福说:&王书记,可不要把话说远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糊涂,也忘不了党,也不会跟党两条心。不信您就瞧着!&
  王国忠说:&拥护党是具体的,不是像敬神拜佛、烧香许愿那样说空话。什么是具体的呢,第一条,就是拥护党的政策,农业合作化、分配原则、统购统销,这些全是党的政策,全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保证。一个人要是真拥护党,首先就要先拥护党的这些政策,你过去在这个问题上,跟党是一条心吗?&
  马连福又不吭声了。
  王国忠说:&第二条是拥护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的人,换一句话说,就是服从正派的领导&&&
  马连福说:&我可没有反过领导,那还了得!&
  王国忠说:&你在会上攻击党支部书记,又是攻击他坚持的党的政策,这叫什么呀?&
  马连福又是哑口无言。
  两个人往前锄几步,王国忠又停住手问:&连福,这些日子马之悦都跟你说过什么?&
  马连福打个愣:&他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他怎么跟你商量土地分红的?&
  &没,没,没商量过!&
  &这是假话,其实,事实已经证明了,我也用不着你交代。这会儿你不想说,我们可以等等。我希望你早一点儿想通。连福同志,我再提醒你一句:马之悦是个有严重错误的人,你要小心,以后对他的话,要想想再接受,别一口吞;萧长春是个好同志,你应当向他靠近。你跟长春都是贫农,都当过兵,你们是战友,应当并肩作战,不能***杆子朝里打!&
  马连福更慌了:&王书记,王书记,可没那么严重!真的,我根本没有往这上边想过呀!我&&&
  王国忠说:&你想没想过是另外一回事,你所作所为,可是有这种危险了!我为什么要专门找你一趟呢?就为这个。萧长春对你骂他的事并不放在心上,他最恨你在政治上糊涂,立场不稳,忘了根本。你千万别把我们说你的这些话当耳旁风啊!&他见后边的社员赶上来了,便停住口,继续朝前锄。
  马连福发了呆。
  就在这个时候,地边的柳丛哗啦一声响,蹿出一个人,吼的一声喊:&连福,你给我滚过来!&
  大伙都被吓了一跳,同时朝那边看去,只见马老四两手叉腰,横眉立目地站在那儿。
  王国忠停住手,招呼他:&四爷,过来抽袋烟吧。&
  马老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啦!王书记,你跟他说什么来啦?你抓空歇歇不好吗?你有话跟他说,那不是白费唾沫吗?他是个糊涂虫,是个没心没肝的牲口呀!&又对马连福喊:&狗日的,我叫你听见没有哇?你聋啦!&
  马连福让爸爸骂得两眼冒火星,当着王书记又不敢发作,就瞪着眼说:&叫喊什么呀!&
  马老四噔噔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马连福的胳膊,像拉死狗似的朝地外边扯他:&走,走,你快看看弯弯绕饿死了!&
  大伙都不知道啥馅了,围过来,想拉架。
  马连福一面掰着爸爸的手指头,一面喊叫:&哎呀,您疯啦是怎么的!&
  马老四的手就像一把大钳子,死抓住儿子不放:&疯啦,疯啦!我让你们这些没人心的气疯了!&
  王国忠也过来解劝:&四爷,您放开他,有话跟我说。&
  马老四说:&王书记你放心,我不怎么他,我就是要他睁开眼睛看看去,看看弯弯绕饿死没饿死。&他朝远处一指,&那不是,大伙都去了,都看西洋景去啦!&
  大伙顺着老饲养员的手指看去,只见南边金泉河岸上,黑压压一大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第四十七章
  东山坞村南的金泉河边上,这会儿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萧长春带着韩百仲、焦振丛、焦振茂一群人奔到这里。正在于活的人,看到他们,也都凑过来了。几个拾粪的老头和走读的完小学生,也绕个弯,跑来看热闹。
  这地方没有正式的道路,河两岸全是麦子地,只有沿河边有一溜土埂,单人可以抄近奔大湾或是回东山坞,车辆不能通行。一条可行的小路也长满了青草,只是因为偶尔有人践踏,比旁边的草稍微低矮一些。他们就顺着这条路,寻找那天晚上弯弯绕这几个人放粮食、过河的地方。
  焦振丛这会儿的心情是最紧张的。这件事是他挑开的,想收场是不行啦。他是个最好面子的人,快五十了,他没说过谎话。没做过亏心事,更没干过对不住人的事;这码事要是不明不白,焦振丛往后还怎么说话?弯弯绕也不会答应马虎收场,找不到事实证据,那小于肠子弯多,准会来个反咬一口,让焦振丛以后在东山坞难以为人。他想,萧长春更不愿意收场,一大堆邪魔歪气全是冲着农业社来的,这两天弯弯绕这些人摆了多少阵势,好不容易找到破阵的法宝,不弄出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干部们真够难的呀!要是找不到证据,焦振丛真是对不起他了。另外,还有马之悦这一条暗线哪。焦振丛不明白,马之悦到他家转一圈的用意是什么,要是为堵焦振丛的嘴,怎么连这件事情一字全不提呢?他也许是害怕了,想提,又没敢提,打个卯,意思已经有了。等事情全揭开了再看吧,弯弯绕要咬他呢,更好;不咬他,等火热劲儿过去,也得变着法儿跟马之悦说说,反正得让他知道:焦振丛看见你了,没说你,是给你留着面子,可不能再错下去!&&
  萧长春这会儿的心情,也不比焦振丛轻松。不错,他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他觉着,这件事不光是跟本村麦收前这一场乱子有  关,也联系到外村,或者是关系到更远的地方;许是单纯投机的事。也许跟一些政治性的破坏集团有瓜葛。谁是这件事的主谋、牵线人,把粮运到什么地方,又经过哪里?还有,村子里都有哪些户参加了,是经常的,还是偶尔这一次?这件事是不是&土地分红&和闹粮的一部分?&&对这一切问题,要想得出正确的结论,先得抓到确实的赃证;要是抓不到赃证,真就成了没头案,弯弯绕这些家伙的气焰打不下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就没有破了这个案子以后那样顺当快速&&
  韩百仲跟萧长春想的一路,只是想眼前的事多了一些。从这一天多的情形看,没这件偶然的事儿,东山坞的邪气也能很快打下去;有了它,打下去就更快了。他根本就没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假,因为他肯定弯弯绕这些人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也因为他了解焦振丛。这会儿,关键在于快点找到证据,让弯弯绕、马大炮这伙子人低头认罪!
  焦振茂跟他们想的全不一样。他不大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弯弯绕家里存着粮食,那是瞒不住人的,会不会往外投机,可不一定。投机倒把,是不符合政策条文的事情,弯弯绕那家伙能干这种傻事?再说,全国一个令,弯弯绕就是想卖,到哪儿卖去呀?卖给谁去呀?怎么个交易法呀?再又说,粮食这东西又不是几张票子,腰里一掖走到哪儿也行,死沉死沉的,怎么背,怎么抬呀?
  其余的群众,当然什么心思都有。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可是大伙儿都盼着把证据找出来,所以他们议论得也最热烈。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简直是把个挺大的事当热闹凑了。
  他们拉着大队,在麦地边、小河旁的小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寻找可以提供研究的一切痕迹。
  焦振丛抢先了几步,又停下来喊:&对,对,就是这个地方,没错!那绳子就是这儿拣的,口袋在这儿放着好几个。&
  大伙呼啦一下子围过来了。
  &哪?&
  &这个地方有什么?&
  &对吗?&
  这个地方是一块小土坡,上边有草,有土,有小石头子儿。经过一场夜雨,草更青了,更茂实了,土更黄,更湿润了,小石头子儿更光滑了。这个地方跟旁的地方连在一块儿,没有分毫差别。
  焦振丛傻眼了。
  韩百仲也发呆了。
  焦振茂看看萧长春。
  萧长春蹲在地下,仔细地看着,那样子像是寻找一根针,一颗纽扣,或者是一分钱的小钢?儿。
  一条大蚯蚓在湿土里钻出来,曲曲弯弯地爬着。
  有人叫起来了:&这不是弯弯绕吗!&
  有人跟着凑了一句:&这块地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韩百仲忍不住问焦振丛:&你记准了吗?&
  焦振茂也在一旁小声说:&好好想想,别急。&
  还不急哪,焦振丛脑袋上都呼呼地冒了汗珠子。
  萧长春一声不吭。他低着头,围着这个地方看一圈,又到附近走一趟。他抬头一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送焦淑红回来的时候,正是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听到响声,看到麦浪的波动。他正要继续找,马子怀凑过来了。
  谁也不会想到,马子怀这会儿也希望把那个赃证找出来。他假装低头找,凑到萧长春跟前,见旁边没人,就小声说:&支书,找吧,准能找到。&
  萧长春朝马子怀脸上看一眼,一愣:&你知道?&
  马子怀连忙说:&找吧,我看能找到,焦振丛从来不说瞎话&&&
  萧长春明白了。弯弯绕这些人办这种事儿总不会瞒着马子怀的,他一定有底;当然也不能追问他。他这句话,就是送信儿哪!
  萧长春更有信心了,他转回来,下了河坡。
  人们都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萧长春下了河坡,往泥土地上一坐,扒了鞋,脱了袜子,卷上裤脚,下河了,哗哗啦啦地膛过去了。河水被他冲激起来,水花儿围着他的两条壮实的大腿跳跃,溅到脸上。
  焦振丛也像想起什么,连鞋袜都没顾脱,也扑扑通通地跟着膛过来了。
  萧长春上了岸,沿着河边走一截儿,沙土埂上留下他那沉重的湿脚印儿。他仔细地看着每一个石子儿,每一个土块。他又折回来,跨进麦子地里。锋利的麦芒儿刺着他的腿。忽然,他瞧见一片被压倒的麦子,转身一瞧,那边又是一片,小声对身后边的焦振丛说:&你看,这是放粮食口袋压倒的,没错。瞧,这儿有小推车的轱辘印儿,多深哪,是朝东南方向走的!&
  焦振丛这下子可来了精神,顺着车轱辘印追了几步,真是朝东南走的。走回来的时候,他又发现奇迹了:&萧支书,萧支书,快来看哪!&
  萧长春跑来一看,是小米粒,一片,都让雨水浇过,泡发了,都圆鼓鼓的。他那颗悬着的心,这一下落稳了。
  河这边的人们都站在河坡上看着他们。见他蹲在麦地里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韩百仲朝他们喊:&喂,怎么样啊?&
  焦振丛跳起来喊:&嗨,嗨,找到了!&
  人们一听,除了少数几个人似乎有点扫兴之外,全高兴得不得了。脱鞋,脱袜,稀里哗啦,全都过河了。几个老太太和小孩子过不来,急得乱喊乱叫,想让别人背他们过去看看,这会儿谁还顾得上管他们哪,着急去吧!
  过了河的人们,全挤过来看地上的小米粒儿。
  年轻的人们这会儿心里又轻松又痛快,说开了风凉话:
  &嗨,金黄黄的,陈米!&
  &瞧,弯弯绕怎么不把口袋缝结实点呀!&
  &就是,给孩子糠饽饽吃,留着小米子往地上撤,真不心疼呀?&
  萧长春光着两只脚丫子站在麦垄沟里,气得他一个劲儿咬牙。看看吧,这一地米,就是昨天晌午把孩子打得满街哭叫、喊饿的那个弯弯绕撒的呀!要不是亲眼看见,这简直是不能相信的事情!
  最觉着意外的,还是焦振茂,他从地下捏起一粒米,放在手心上捻着、看着,好久说不出话来。弯弯绕这家伙好大的贼胆子,真干了这种伤天害理、违犯政策条文的事情。明明有这么好的陈粮,你怎么还闹缺粮?明明吃不了,你怎么还让孩子吃糠?有粮留着防备歉年,也罢了,你怎么还投机倒把呀?这种人真是昧了良心黑了肝,要不整整他,还有什么政策条文的圣洁威力?要不整整他,他不敢反了天呀!
  这个老头子想着,把手掌上的小米粒抖掉,就又张开两只胳膊,拦着年轻人说:&别往前凑了,这儿看还看不着哇!咱们得保护现场,政策条文上就是这么说的&&&
  人们全被他到处用政策条文逗乐了。
  正在这边的人们查到赃证的时候,北边的王国忠、马老四、马连福和沟北边的一群社员也都奔到这边来了。
  萧长春把刚才在村里发生的事情跟王国忠做了简单的汇报,又给众人讲述富裕中农弯弯绕刚才怎么样堵在他的门口,拦住他吵闹。说着说着,他不由得想起昨天访问饲养员马老四的情形。他不能再保密了,他要把这件事儿告诉所有的社员,让他们跟弯弯绕这些人比一比吧!提到马老四,年轻人的脸上放出光芒,那声音也特别的慷慨激昂,语气里带着感染人的力量所有的人,不论什么心思的,听到马老四偷偷地吃糠咽菜的事儿,都被震动了。东山坞除了这个忠心耿耿的饲养员,谁吃野菜了?假吃的到处宣扬,真吃的不让别人知道,这一比,真金和泥土。不全出来了吗!
  萧长春最后说:&同志们哪,我们穷,不假,可是我们人穷志不穷,我们有穷人的骨气!&
  王国忠插言说:&老萧说得对。刀***吓不倒,困难挡不了,金钱买不动,挺着胸膛干到底儿,一直干到共产主义去,这就是我们穷人的骨气!&说着,他激动地扳着马老四的肩头,把他推到人群中间,&社员同志们哪,马老四同志是咱们农业社的光荣,是咱们东山坞建设社会主义的台柱子,是咱们大伙应当学习的榜样啊!&
  萧长春说:&就因为有四爷这样一群同志,我往头奔就更有劲头,什么困难我全都不怕它,他教育我做一辈子硬骨头!&
  所有的眼睛,全都望着这个年迈体弱的老人,他的身上像是放出光芒,这光芒耀人眼目。
  马老四反而惊住了。他像是有点迷惑地望望这个,又瞧瞧那个,连声不迭地说:&王书记,长春,嗨,你们怎么啦?你们这是怎么啦?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就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全是小事一段呀!我&&&
  王国忠说:&一个农业社社员,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就不简单呀!&
  萧长春也说:&有些人不是每天都做他们不该做的事情吗?咱们东山坞所有的社员要是都泼出劲来把自己应该做的事儿干得棒棒的,咱们能有去年那么大的灾荒吗?能有眼前这场乱子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最公道的账,可是,有时候,被他们不自觉地挂起来了,想不到去翻翻它。这会儿,所有站在这儿的人,包括一向不干自己应当干的事,不走自己应当走的路的人,都翻翻白己的那本公道账吧!有什么比事实更能说服人呢?
  焦振茂伸着耳朵听他们讲的话,瞪着眼看着他们的脸,不住地点着头。他听着,他感动;他听着,他惭愧。他听着听着,他的心里豁然一亮,他悟出一点非常重要的道理。赶忙用他那粗大带茧的手指头抹着腮边的泪珠,走到马老四的跟前,拉住马老四瘦弱的手,声音颤抖地说:&老四,哥们,兄弟对不起你呀!没别的,我往后迈步跟着你学啦!&
  马老四像个害臊的小姑娘,羞羞答答地说:&振茂,别这么说,我干什么啦?不就管几头牲口呀!我还得跟你学,你不简单,东山坞这么多的中农户,你是尖子,你一步一步都是实实在在的呀!&
  焦振茂说:&你没私心,我有。我有私心呀!&
  马老四说:&那是先头的事儿了,先头那几年,我又作情你①(就是&佩服你&的意思。),我又瞧不起你;作情你能勤能俭,会操劳,你把自己的小家业创出来了;瞧不起你那一心要往财主目标奔的坏心思。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会儿,你跟弯弯绕这会儿这副坏心思没有两样,两只眼光往人家好地、好牲口上盯,想哪一年把钱攒足了,好买到自己手里。那年你的白薯每亩长七千多斤,我们农业社给你讨点经验你都推三推四,到底没把实盘子端给我们。有这种事吧?我记着你哪!这会儿呢,你变啦,你的眼开了,心也开了,你把全身的本事都交给农业社了,你正跟爷们一起创咱们的大家业。我背后这样说,当面也是这样说。凭你的家底,你的劳力,你的本领,要是我们跟你一块儿走资本路,你能当地主,我们就得当你的长工;换个思想说,你不走社会主义路行,我们不走不行啊!我&&&
  焦振茂说:&老四,你这句话可没有说到我的心里去。我早看出这步棋,不论你是贫农、中农,都得走社会主义,只有走社会主义才是奔铁饭碗,活着才有味儿!奔着吃剥削饭?唉,就算我这辈子吃上了,我的儿子、孙子就许挨人家剥削去。对不对?走那条路,不要说自己,连后代全对不住呀!&
  马老四说:&就为着你看准了这一条,你才变啦,我才瞧得起你了!我们得跟你学管家的那套真本领呀!&  焦振茂说:&我得跟你学,没错儿!学你的骨气!唉,人哪,什么样的都有哇!老四,往后咱们哥们得同甘共苦。咱们大伙儿拧着劲儿干。干出稠的,咱们一块儿吃稠的;于出稀的;咱们一块儿喝稀的。不能让你在那儿悄悄地勒裤带,我们撑的偷着松裤带,还心安理得。***说依靠贫农,团结中农,同苦同乐才叫团结呀,大家说对不对?&
  热烈的掌声,在金色的麦野里响起。
  人们议论纷纷,连沟北二队那些中农社员都受到马老四和焦振茂两个老人的感染,都觉着弯弯绕这种人实在丢脸,实在见不得阳光。是呀,只有靠劳动吃饭,靠集体创业,并且同甘共苦,才是最有奔头呀!
  在人们热烈议论的时候,萧长春挤出人群,把那个站在圈子外边发呆的马连福拉到一旁。
  &连福,我那天给你提的几个问题,你想没想?&
  &想啦。&
  &王书记跟你谈过没有?&
  &谈过了。&
  &怎么样啦?&
  &好。&
  &你想通了吗?&
  &想通了。&
  &什么问题通了?&
  &我有错误。&
  &怎么个错误?&
  &我的屁股没坐正。&
  &这好哇!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很好。这是个开头,你还得追追根子。我再问你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弯弯绕他们把粮食卖到哪儿去了?&
  &哎呀老萧,我像做梦一样,我哪知道哇?&
  &真不知道?&
  &谁知道让他天打五雷轰!& 
  &这回你该认识认识这些人了吧?&
  马连福跺着脚大骂一声:&我日他祖宗了!&
  等到大伙听到骂声回头一看,马连福已经转过身去,脚步慌乱地朝村庄的方向跑了。
  两天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在东山坞说来,这个,那个,出了多少事情啊!在马连福说来,这个,那个,往脑袋里灌了多少事情啊!王国忠那一片话对他生效了,马老四和焦振茂那一片话,对他生效了,萧长春前天和刚才对他说的那一套话,对他也生效了。这会儿,那个功臣的、荣誉的魂儿又值班了。他觉着,自己是多好的出身,多好的成分,多好的地位,不好好地干工作,跟几个名声不好的富裕中农掺和什么,跟马之悦这个&有严重错误&的人掺和什么!
  他的身子朝前倾着,两条胳膊绷着,迈着小碎步,奔村子走。那副神态好像告诉人们,一进村,他就要跟弯弯绕、马之悦这些人撕破面皮,来个大清算,从此一刀两断,他要迈上他应当走的道路,大步前进了!
  马连福哇马连福,多少人盼着你这一天呀!你的同志萧长春盼着,你的爸爸马老四盼着,你的儿子还不懂事,要懂事的话,他也盼着你呀!
  村口上,马连福碰上正急着找他的马之悦。
  马之悦左右瞧瞧没有人,赶紧迎上来,小声说:&连福,你让我好找哇!&  马连福像开足马力的汽车,碰上什么障碍,来了个急刹车,差一点儿朝前跌倒。当他看准了前面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心头掠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厌烦。他两只手往腰上一叉,用白眼珠扫了马之悦一眼,很不客气地问:&干什么?&
  马之悦说:&我找你有点事儿&&&
  马连福哼了一声:&得了,爷们,过去咱们不错,你对我不错,我对你也不错,见好就收,从这会儿一刀两断。往后,就是天塌了,地陷了,你也别找我了!&
  马之悦吃惊不小:&咦,连福,你这是怎么了?&
  马连福嚷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哇!&又缓缓口气,说:&马主任,爷们,我是个糊涂人,讲道理,我知道,我八张嘴缝一块儿也讲不过你;耍心眼儿,我把八辈子加一块儿也耍不过你;我没本事劝你,也没本事跟你把这笔账算清楚。有一点,这两天这么一折腾,我倒是看出眉目了,说心里话吧,萧长春全是对的,他是个好家伙,你呢?&
&我怎么样,啊?&
  &你呀?没说吗,我是个糊涂人,你现在心里想的,手上做的,到底儿有多少对,有多少不对,我一时也说不清,十成有八成是全不对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边明镜似的,用不着我白费唾沫白磨牙了。看着咱们爷们过去不错,劝你两句,回回心,大家全好。得啦,往后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争就争,夺就夺,我算不跟你们搅和了。&
  &连福,你是糊涂!你就为弯弯绕那事?咳,东山坞一百五十户,怎么肯定是他偷运粮食呢?&
  &嘿,不是他是你呀!得了,我再要听你们这迷魂汤,骂也让人家把我骂死了!得,咱们爷们好尽管好,这种事,往后我不沾边了一一我小于这点骨气总还有!&
  马连福说着,跨着大步,走了。
  马之悦刚要追赶他,忽听背后热闹的人声传来,他急速地一转身,跳进路旁边一个小菜园里,蹲在寨子根下不动了。
  说说笑笑的人群,沿着小菜园的寨子根走过去。到底有多少人,马之悦数不出来,只觉得那结实有力的脚步声,突突地响了很久才完。到底都是哪些人,马之悦看不清楚,只听得有党委书记、支部书记,有贫农、中农,有男也有女,都在说庆贺胜利的话&&
  一只大肚子气蛤蟆从他屁股底下爬过来,冲着他翻白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嘴巴一鼓一鼓的。把他气得噌地站起,一脚踩住了气蛤蟆。随着气蛤蟆肚子的破裂,他也深深地叹口气:&唉&&这一步又算输了&&&
  第四十八章
  为了吃饭,小石头又跟爷爷撒娇哪。
  萧老大一手端碗,一手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粥,哄他:&小石头,你瞧这粥,金黄黄的,又稠又粘,喷喷香,多好哇!好孩子,乖啦!&  小石头摇晃着小脑袋,撅着小嘴巴:&哼哼,不嘛,不嘛,偏要吃饼子,偏要吃饼子!&  萧老大说:&小孩家晚上都是喝粥,哪有吃饼子的?快吃吧,赶热,我们小石头可听爷爷话了。&
  小石头还是摇头晃脑,还加上跺脚:&不,不,就要吃饼子,你给我做!&
  萧老大烦了:&真是他妈的犟种,怎么好话说着,你就偏不顺道;你去问问,哪一个过日子人家,不干活儿还上顿下顿,一天三顿吃干的?&  小石头小嘴一咧,哭了。
  小石头千哭,萧老大自然又抓了瞎,越哄,这个孩子就越哭。
  这会儿,萧长春正好从地里回来。
  年轻的支部书记,这会儿兴奋极了。他抓住了焦振丛揭发弯弯绕私贩粮食这个机会,顺利地挑开了东山坞富裕中农闹粮的鬼把戏。这件事情不光对落后分子是一个重重的打击,同时,教育了许多头脑不清的社员,也教育了萧长春自己。他结合前天晚上王国忠跟他谈的话,给他看的文件,进一步认识到农村两条道路斗争的复杂性;不论对待什么事情,都不能简单地拿个现成的套子去套,更不能把它想得那么轻易。他现在赶回家来听取积极分子们的汇报。他要按着大伙汇报的情况,商量下一步的具体办法,准备晚上的干部会。
  他进了院子,拉着小石头的手问:&石头,怎么了,告诉爸爸。&
  小石头说:&我要吃饼子。&
  萧长春说:&吃饼子还不好办,也值得哭闹气爷爷呀?乖乖地等着,我给你做。&
  萧老大在一旁说:&要做,我还不会,总得等着你呀!说话天黑了,吃点粥,对付一下算了。&
  萧长春说:&吃这个省那个。&
  萧老大说:&现成的粥不吃,剩下馊了坏了,再另做别的,不浪费粮食呀!节省一点儿,也就接上麦秋分麦子了。总得吃短了用缺了,让人家把你这个支书也划到缺粮户里边,伸手跟上边要,是好看怎么着?&
  老人这些话说得有情有理。
  萧长春看看孩子,又看看老人,不知道依着谁好了。他从地里朝家走的时候,心里边就盘算过,一定要满足马老四的要求,不把老人家报成缺粮户,也不分给他救济粮;但是困难一定要解决,一定要让老饲养员跟别人一样吃上净米净粮,吃得饱饱地干事情。后来,他忽然想起一个办法,回家跟爸爸说说,把自己家的粮食分出一点给马老四。不料想,一进门就遇到这种情形,就听到爸爸这一套话,他还好意思开口吗?
  萧老大这会儿也是挺痛快,他跟孩子从不会真生气,这会儿就算有谁真气了他,他也会很高兴。村里故意闹事,故意跟儿子为难的那群人,拙戏法揭了盖子,这群人的气焰,像一下子浇了场暴雨似的,光剩下一堆灰了。他解气,消恨,也为儿子以后的工作要顺当了宽心。他对儿子说:&嗨,弯弯绕这个狗杂碎包子一露了馅,大家伙全都痛快了;那些妖怪们,也都把王八脖子缩起来了。我早就觉着,邪不压正,干坏事的人坏不久,怎么样!你到街上看看,大伙的心气全变了,谁也不喊没吃的了。我早就说,这是瘟病,给弯弯绕传染的,要不,怎么一下子全有了粮食,天上掉下来呀?真是的。&
  萧长春说:&真正不够吃的还是有几户。&
  萧老大说:&没有过不去的。&
  萧长春说:&这要看怎么个过法了。比起旧社会过的那种最苦的日子,这会儿是最甜的。也不奇怪,满打满算,咱们这个国家刚从旧社会那个病秧子上边站起来才七年多一点儿。拿东山坞来说吧,这七年里边,头三年是各干各的,富的忽下子富起来了,穷的哗一下子穷下去了,等到组织农业社,让大伙走一块儿富起来的路子,又闹了一场大灾。能挺到这会儿真不易呀!&  萧老大说:&经这一个好麦收,日子有奔头了。&
  萧长春说:&这个麦收咱们得搞好着点儿,不让一个人为吃的牵肠扯肚。&
  萧老大说:&我算计过了,咱们的吃食是满够了。你尽管放宽心吧。&
  萧长春说:&我想的不光是咱们一家,光咱们一家过去了不行。&
  萧老大从儿子口气里发觉实在还有难处,就问:&你指指名姓。谁家过不去?&
  萧长春说:&马四爷就过不去呀!&
  于是,他把在饲养场见到的情形,从头到尾对爸爸说了一遍。
  萧老大同情地咂着嘴唇:&他那半个身子,不吃个饱饱的,好好的,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个人耿直了一辈子,多苦也能咬着牙忍耐。东山坞的人要都像他那样,哪会有这么多的坡子坎子,早就顺顺当当地把生产搞起来了。&
  萧长春听爸爸这样说,就下了个狠心,说道:&爸爸,我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萧老大望望儿子,说:&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萧长春说:&从明天起,我一早一晚吃饭,把中午那一顿省下来。&
  萧老大说:&这叫什么话!你是顶门的,白天黑夜忙,不吃饱肚子还行!&
  萧长春说:&我身体结实,少吃一些不要紧;省下那一顿,送给马四爷吧。&
  萧老大低下头,使劲儿吸着烟,不再说话。儿子这句话说出来,又使他伤心,又使他为难哪!
  小石头见爸爸还不动手,又大声地喊叫:&给我做饼子吃呀!&
  焦淑红和马翠清两个人走进来了。
  马翠清朝小石头羞着嘴巴说:&哟,哟,多丢人,多丢人,那么大个子还哭哪!&
  焦淑红把小石头拉到怀里,哄他说:&石头,不许磨人了,看你爸爸忙了半天,多累呀!来,我给你好东西吃。&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两颗半青半黄的大杏子。
  小石头见了杏子,不闹了。
  萧老大问:&这是谁家的杏子熟了?&
  焦淑红说:&我百安叔家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吃他的。&
  萧老大说:&杏子黄,麦子熟,看来好日子快要熬到了。&
  两个团员是来找党支书汇报工作的。她们没有看到刚才在这个门口演的那出&戏&,也没参加地里查对,可是她们都是很兴奋的。特别是焦淑红,访问一户,跟人家谈了些想法,她的喜悦心情就高涨一层,刚才听别人转告揭露弯弯绕偷卖私粮的鬼把戏以后,更加兴奋了。
  萧长春要跟爸爸商量的事儿被打断了,就没再提,招呼焦淑红和马翠清到屋里,蹲在凳子上,卷着烟,听她们汇报。
  马翠清抢先说:&我从地里回来,又抱着衣服到河边上洗。保管员家的、马子怀媳妇、还有孙桂英,七八个人都在那儿洗。我的对象是马子怀媳妇和孙桂英,一个是不缺吃,一个是真缺吃。我先问马子怀媳妇粮食吃到麦收到底够不够。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吞吞吐吐,最后说差不多。我又问保管员家的,她把我骂了一顿。她说:&谁讲我缺粮谁烂舌头!&孙桂英也说话了:&冲着萧支书,我再也不喊没吃了。反正离收麦子还有三天两晚上的事儿,怎么不能对付。别看我不常开会,不信你问萧支书去,我可不是落后分子。&最后光剩下马大炮家的那个把门虎了,你们猜她说什么?
  她说:&我们跟弯弯绕是一样的户,一样人家,一样分的粮;他家要缺,我家也缺。&把大伙都说笑了。没一个给她好听的。让我顶她一顿:&人家弯弯绕一会儿要跳河,你也跟着?你到底是缺不缺?&连孙桂英都说她:&不缺,就别凑热闹了。你看萧支书为大伙多不容易,别为难他了。我都怪心疼他&&&她还说&&&
  焦淑红打断她的话:&瞧你这个哕嗦,说正经的嘛!&
  马翠清白她一眼:&同志,别打岔好不好哇?这不是正经的,什么是正经的?这说明别听几个人瞎闹腾,搞起宣传,爱起哄的人都不好意思闹了。&她又接着对萧长春汇报,&大伙儿这个一言,那个一语,把把门虎说的没咒念了。正在这个时候,我妈来找我。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嗨,真缺粮的来了。晚上我这个代表,一定得评评你。&我妈挤着眼睛说&&&
  焦淑红扑哧地笑了,打了马翠清一巴掌说:&干吗加这么多形容词,挤不挤眼,跟你汇报有什么关系?&
  马翠清吐吐舌头,又解嘲地推了焦淑红一把,继续说:&我妈说话可真有劲儿。她说:&去年我们没有好好闹生产,七股子、八杈子,光想往邪路走,把生产耽误了。怪谁呀!这么大的村子,大男大女一大群,使着牲口使着车,摆着大块好平地,不说多支援国家粮食搞建设,还厚着脸皮喊缺粮、缺粮,伸手朝国家要,不嫌丢人呀!要是全中国多有几个东山坞,还搞什么建设!就算政府把萧支书说的那个拖拉机给了我们,也得送进当铺换棒子面吃!我不缺,我不缺,我们娘仨,陈粮还吃不了哪。&你瞧,她说的多有劲儿,好几个人都拍手叫好,马大炮家的把门虎脸一红一白的。我又问她:&嫂子,你说心里话,到底缺不缺,晚上开会好讨论。&她想了想,开口了:&要说对付,别人能对付,我还不能对付呀!&你瞧&&&
  焦淑红问:&***,别瞧了,再瞧就黑天了。完了没有?&
  马翠清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了解的事儿可多啦,要讲得给你讲半天。别耸鼻子瞪眼,我简单点儿说吧。从河边上回来,我又串了两家门。一家是南头大有家,他说,只要土地分红,他就缺粮,土地不分红,他就不缺。你瞧,他是反对土地分红的。另一家是风珍家,我一进门,风珍这个猴丫头就一把把我拉到她们盛粮食的屋里去了,说是她家的粮食吃到大秋也没事儿,还说我到她家提这种事是瞧不起她家了。风珍的对象给她写信来了,让她好好参加农业社劳动,争取入团,还给她捎来一对洋枕头,绣的是大牡丹花&&&
  萧长春也忍不住笑了:&说着说着又走板了。洋枕头、牡丹花巾也是你汇报的材料?&
  马翠清说:&当然是材料了。我要了解青年的思想情况,这里边就有情况。先头风珍那个对象瞧不起农村,还要跟风珍退婚,这会儿&&&
  焦淑红笑着说:&您的材料往后再说行不行啊?&
  马翠清抿嘴一乐:&先说到这里吧。&
  焦淑红接着汇报。她谈得简短、清楚、有条理,只是缺少马翠清汇报的那种生动味儿。她访问了五户,其中有一户可能是真缺粮,说什么也不要国家救济,要暂时跟邻居调剂。另外三户不缺粮,其中两户这两天心里都不大安定,怕章程变更,对弯弯绕这些人很不满意;剩下那一户不缺粮,却跟着帮帮闹粮,这就是韩百安。
  一提到韩百安,马翠清把脖子一扭,哼了一声。
  焦淑红说:&我跟他宣传政策,劝他不要跟弯弯绕这些人膛浑水。他没说什么。一个劲儿问我劝没劝翠清&&&
  马翠清想起昨天干妈焦二菊给她办的那件丢人事儿,不高兴地打断焦淑红的话:&嗨,你们干吗总是往里揪扯我呀!安心是怎么着?&
  焦淑红故意逗她说:&百安叔揪扯你嘛,你又没死,我能把你抹了哇!&
  马翠清说:&我看你就没安着好心眼儿!&
  焦淑红说:&这丫头多会胡说八道呀!你别没处撒气去往我身上撒行不行啊!&
  马翠清咬牙切齿地说:&谁再把我跟他们揪在一块儿,小心我拧他!&
  萧长春说:&算了,算了,是汇报,还是斗嘴玩呀!&
  焦淑红继续汇报:&后来,我又问百安叔,您到底是真缺粮还是假缺粮。我这一问,他回答得非常怪。他说:只要像你昨天说的那样,真不到他家翻,他就不缺粮&&&
  马翠清扑哧一声笑了:&这不露馅了!&
  焦淑红说:&你们家的人早就露馅了!&
  马翠清偷偷地在焦淑红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子。
  焦淑红说:&百安叔胆子小,又爱听别人的,人家一句话,就把他吓得不知道怎么好。其实呢,他的心眼并不坏,让他挑头闹点坏事儿,这辈子也甭想。我跟我爸爸说了,让我爸爸好好劝劝他。我爸爸&&&
  门外忽然有人插言了:&你爸爸怎么了?&一撩门帘子,进来的正是大个子焦振茂。
  马翠清要趁机会挑拨离间,好报报仇,就说:&淑红姐骂您哪,骂您是个顽固不化的老榆木疙瘩老落后!&
  搁在往日,当着村干部的面有人说这个,不管真假,不管实在的还是开玩笑,焦振茂全不爱听,今天却大不相同。他点点头说:&这一回她倒是骂对了。一点不假,就是落后嘛!翠清你看着,大伯从此以后再不落后了,加足油,赶上去;一步一个印儿,全按着政策条文办事儿。&
  这会儿人们才留神到,焦振茂满脸通红,说明他心里边很激动。从地里回来,他在家里兜个圈子,又在大庙里兜了个圈子。他有一块心病,经过这么一天,他看清是病了,不抖落掉它,就不能安定,他就没脸生活下去了!
  他坐在炕上,抽着烟,两眼盯着地皮。
  焦淑红说:&爸爸,我们商量工作,您有事吗?&
  焦振茂说:&有事儿。&
  焦淑红说:&有事您就说吧。&
  他点着头,愣一下,又忽然问萧长春:&支书,弯弯绕他们捣鬼的事儿,全都确确实实的了,怎么处置他们哪?&
  萧长春说:&事实全都摆在那儿了,怎么处理,晚上开会研究。您的意见呢?&
  焦振茂说:&依我看哪,得狠着点儿,这一下子就让他们疼疼,往后,过多少日子,一摸也是疼的;轻了,这些人属耗子的,放下爪就忘。就是他们哪,把咱们千千净净的东山坞搞得乌烟瘴气!&稍停一下又问,&长春,老四那事儿怎么办呢?他的心到这儿,就给咱们东山坞顶门面、增光了,实际事儿,还得实际解决呀!&
  萧长春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答应他不把他报成缺粮户。不从国家拨来的救济粮补助他,可是也得让他跟咱们一样,每顿好的还办不到,总得吃饱。&
焦振茂抽着烟,看看萧长春,又看看闺女和马翠清,他的脸色更红了,脖子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动。
  马翠清悄悄地碰了焦淑红一下,意思是告诉焦淑红,她爸爸好像有什么难办的事儿。焦淑红望着爸爸的脸,心里边猜想着,没动声色。
  焦振茂磕打了烟灰,说:&支书,今天这日子不平常,弯弯绕和马老四这两个人的事儿,算是把我教育到家了。我懂得了一条,什么叫穷人的骨头,穷人的心田。咱没这个,咱可以脱胎换骨。我琢磨着,使把劲儿,学成马老四那个样子也不难。支书,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也有个见不得人的尾巴&&&
  马翠清叫了一声:&哟,大伯还有尾巴哪?嘻嘻,尾巴在哪儿呀?&
  焦淑红使劲推马翠清一把,不让她开玩笑。
  焦振茂也没理会她们,还是对萧长春说:&我要割了这条尾巴,不让它拖着我,累着我了。这个一一&说着,他举起手,伸出四个手指头,在萧长春的面前晃着。他的手指在微微地抖动,&四个多半口袋,一半谷子,一半麦子&&&
  萧长春已经明白了几分。
  焦淑红心里打个转,一猜意思,不由得大吃一惊,跳下炕,着急地说:&爸爸,您也卖了。啊?&
  焦振茂没理闺女,继续说:&支书,这粮食留了几年,我没想过卖,更不干投机的事儿,凡是违犯政策条文的事咱不干。我是想着留个后手。丢人哪!哥们吃糠咽菜,我留着粮食喂虫子!支书,这回我可懂啦,光是按政策条文做人还不行,还得按你们党员,你们老贫农那样子做人。得,我就是光冲你,光冲马老四这个老哥哥,我也要一咬牙割掉这个尾巴,我要跟你们一块儿同甘共苦。我有个要求,你得答应我:我把粮食全献出来,救济真正缺粮的人,少要国家的!&
  三个人都惊住了。马翠清在炕上一站,拍巴掌叫好。
  焦淑红和萧长春一人抱住焦振茂的一只胳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坐在屋外窗前的萧老大,里边人说的话全部都听到了他想进屋里去,跟这四个人一起谈谈心,到了门口,他又停住了。
  太阳落山了,村庄又开始热闹起来,下地干活回来的人们从门口经过一群一伙,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儿,咒骂、赞叹夹杂着开怀的笑声。  韩道满站在门口,朝里边探头不进来。
  萧老大招呼他:&道满,屋去吧。&
  韩道满仍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啦。&
  萧老大迎过来说:&你不是找长春汇报吗?&
  韩道满叹口气:&我汇什么呀,我爸爸那么个样子,我哪有脸说别人呀!我想找淑红,跟她说一声得了。&
  萧老大说:&等我叫她出来。&
  韩道满又把他拦住了:&正汇报,就不用了,等一会儿我再到家里找她。&说完,就慢吞吞地走了。
  萧老大望着年轻人的后背,站了好久。
  焦振茂满面红光地从屋里出来,回头对送他出来的萧长春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把粮食弄出来。明天好晒晒&&唉,还在井里头藏着哪!&
  萧长春两只眼里饱含着深情地望着焦振茂走出去。
  焦淑红手扶着门框愣了一下,追出来了:&爸爸!&
  焦振茂停在栅栏门口,转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儿?&
  焦淑红说:&粮食在哪儿?我帮您捣动去。&
  焦振茂说:&行啊。爸爸对得起你了吧?&
  焦淑红说:&您真是好爸爸。&往爸爸身上一靠,一个热浪头打上来,眼泪刷下子流出来了。她不仅感激爸爸,为爸爸感到光荣,她也想到一个作后辈的青年人,应当更加油,更进步。
  妈妈在后门口&看见了这父女俩,先是一呆,随后乐了。
  萧家院内这会儿照旧忙着。
  焦振茂走后,韩百仲、焦克礼、韩小乐几个人也陆续地来找支书汇报。他们同样带来了喜悦的消息:许多在粮食这件事情上有顾虑的人,经他们一宣传,都稳定了;后来弯弯绕偷运粮食的事一揭,眼睛更亮了。那些假缺粮的,想浑水摸鱼的人也老实了。韩百仲还提到他的老爱人焦二菊说服焦庆媳妇和韩百安的事。没容他介绍完,全屋子哄堂大笑。
  萧长春先收住笑说:&舅妈真有意思。她的方法不妙,她这股子积极性,这份心意,还是好的。您可别打击人家呀!&
  韩百仲说:&没有,没有。我跟她说,往后当个积极分子光靠勇敢,光靠不怕吃亏,不行啦!得学本领。&
  萧长春点点头,心里想,麦收工作顺利完成的道路已经打开了;这几天工作里边,有经验,有教训,就差好好总结一下了。他又把刚才焦振茂献粮的事儿跟韩百仲说了一遍,心里一动,高兴地说:&嗨,群众又给我们提出一个好办法呀,发扬阶级友爱、互助互济!&  马翠清说:&对,对,这就可以少要国家的救济粮了。&
  韩百仲说:&一个粒都不要也行!&
  萧长春沉思地说:&我又悟出一条道理,这个办法,倒不只限在这件事上边,往后干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发扬阶级友爱的精神!&  大伙正热热闹闹地说笑,萧老大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条鼓囊囊的小布袋,招呼坐在萧长春怀里的小石头:&走,让你爸爸他们说事儿吧。&
  小石头咬着最后一个舍不得吃的酸杏子,酸的他一个劲儿咧嘴,见爷爷叫,就问:&上哪儿去呀?&
  萧老大说:&上饲养场看小牛去呀。&
  小石头从萧长春怀里跳起来,溜到地上,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嗨,嗨,看小牛去了!&
  萧长春很激动地跟到前门口,眼望着爸爸的身影消失在桃红色的霞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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