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有拜月吗那天那年那时那天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整日里忙碌于田间地头,不经意间,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到了。

在我的家乡,过中秋节时的隆重气氛,仅仅次于每年的“过大年”。一进入阴历的八月份,乡村里的大街小巷间,便会荡漾起中秋节前的那份欢乐。虽然当今社会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小孩子们已不再数着指头算计着还有几天就能吃上那酥脆香甜的月饼,可在大人们的心目中,祖辈传承下来的那份亲人相聚,合家团圆的理念依然不减。

每到此时,我总会想起那已离世二十余载的爷爷,更会忆起那个在爷爷的生前,去他的梨园里过中秋节的故事。

故事还得从四十多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村里还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集体时代。因为爷爷为人处事老实本份,干事认真,被生产队里派住在苇子沟里看护梨园,按现在时髦的话说:那可是升为一园之长了!

爷爷十分地喜爱这份差事,看起园子来也格外地上心。每年的仲秋时节,正是梨子大量成熟上市的季节,每到八月十五这天的晚上,村里其它的人家都是大人孩子聚一堂,欢欢乐乐过中秋的时候,而爷爷却从不回家,依然尽职尽责地守护着那片梨园。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那年中秋节前,我父亲因为爷爷在梨园里不能回家和全家人过节,于是决定今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全家人一块去梨园里过中秋。闻听此信,我心里感到特别得高兴。

中秋节到了,那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我,撂下身上的书包,便急不可待地走出了家门,蹦蹦跳跳地朝爷爷的梨园里奔去。

爷爷看护的梨园,就在村子东南的苇子沟内。走出村口,迈入村边的丹水河滩,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滩间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小丹河边。河面虽然不是很阔,但也足有十几步之宽,浅浅的河水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溜平整方正的青色石头,抬脚迈步,踩着青石,便就走到了河水的对岸。循着岸边那条光溜溜的小路,拐过一堵土崖,迎面一片随沟势蜿蜒铺展着的绿色就会映入眼帘。苇子沟内南北狭长,东西两侧悬崖对峙,沟谷之中一棵棵粗硕高大的梨树随地形高低起伏而立。一条不大的小溪自南往北,穿过片片梨树荫凉,汩汩地流入沟口外的那条小河。溪水两侧,挂满梨儿的大树之上,茂密的树叶已经遮掩不住那梨儿成熟时的俊俏,或橙黄灿灿,或青莹透亮,清风微拂,清香四溢,随风飘荡而去,醺醉了苇子沟内的角角落落,染香了河对岸的古老村庄。

进的园里,顺树下那条林间小路而去,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了爷爷看园的屋子前。两间低矮的土坯草房,就座落在苇子沟的中央,四周绿树相依,西南角处,留有一块不大的空场,靠近空场的西侧,便有一个溪水积攒成的水湾,水面不大,澄清如镜,临近土崖的峭立,携牵着那树冠如伞的梨树倩影,清晰地倒映水中;湾水之上,几株青翠的芦苇婷立,恰有二只水鸟停落,鸣叫正欢,见有生人走过,便双双振翅而飞,消失在茂密的梨树林中。

我迈步走进屋内,见奶奶正独自忙活着晚上过节吃的菜肴,急忙走上前去,想帮奶奶干些什么,奶奶便笑嘻嘻地让我把洗菜盆里的水儿倒掉。我端盆正要走出屋门,正好撞见打门外走进的爷爷,只见他手提着一串鲜亮亮的鲫鱼,鱼儿不大,每条足有一扎多长,那被柳梢穿着的鱼鳃,还在兀自地翕动着,看样子刚捞上来不久。

我同爷爷打过招呼,便端着水盆,走到了屋后的梨树下,顺手一泼,一抬头,看见一根被压弯垂下的梨树枝子上,缀满了一个个硕大的秀水恩梨,那梨儿望去个个都青莹中透着一片淡淡的晕黄,泛扬着一股让人心中压抑不住的馋意,禁不住上前採下一个,张口就咬,满嘴的爽脆甘甜,宛如一股蜜汁在口中流淌。高兴之余,我便吃便忙不跌地多採下几个,揣进怀里,一溜小跑地回到屋里。爷爷望着我那满脸的兴奋劲儿,再瞅瞅我那揣在怀中的香梨,没有吱声,起身走到北墙前,摘下那根挂在墙上的杆子秤,上前用篮子接过我怀中的梨儿,放到秤勾子上秤好,这才又递回我的手中,轻轻地说:“孩子,吃吧,这可是园子里最好吃的梨儿。”看着爷爷的那副神情,我是满肚子的不解,私下里跟奶奶一打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爷爷把梨儿秤好,等明天好把梨钱交到队里,我摘的梨儿是他花钱买下的。我扭头望着爷爷转身去墙上挂秤的背影,心里不由地佩服起爷爷的那股“傻劲儿”来。

夕阳西下,将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夜空中的时候,十五的月亮也悄然地从东山顶上露出了他那张大如玉盘,布满红晕的笑脸,只是还没跃过苇子沟的东崖崖顶,梨园里依然是黑虚虚的一片。爷爷的看园屋子里,早已点燃起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一盘盘为过节而精心备好的菜肴,也摆放在了饭桌上,有爷爷自己养的水煮兔子肉,下河捞的清炖鲫鱼汤,坡里扑来的油煎土蚂蚱,最显眼的便是放在桌子当中央,父亲从供销社门市部里买来的二斤酥脆月饼,眼看着那么多好东西,可临时还是捞不着吃,要等奶奶待会儿祭完月亮婆婆后。瞅瞅外面月亮已经爬上东崖顶,奶奶这才挪动起那双小脚,走到门外的那块空场上·,放张四方桌,摆上月饼,香梨和一碗清水,那时节不兴焚香烧纸,聪明的奶奶倒是有些谱向,拿来三根“丰收”牌烟卷点燃上。

我颇为好奇地依着门框,朝着门外那空场上张望着,见月光里的奶奶佝偻着身子,站立在供桌前,抬头仰望着那轮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圆圆的月亮,一会儿举手作揖,一会儿下跪叩头,满满的那份虔诚劲儿,仿佛在那三缕青烟袅袅升腾的地方,真地矗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神仙老人,禁不住让我也感到肃然起敬起来。

奶奶祭完月亮,便会把拜月用的月饼拿来分给我们这些孩子们,说是叫我们也沾沾月亮婆婆的仙气,让神仙保佑我们一年四季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地成长。那时候,对待拿到手的月饼感到特别的珍重,总也舍不得几口就把它吃掉,只好先把月饼收藏在爷爷的抽屉里,留作以后慢慢地品尝。

奶奶分完月饼,我们一家人便围坐在那张摆满菜肴的饭桌旁,菜是平常日子里捞不着吃的好菜,酒是爷爷多年舍不得喝的佳酿,大家有说有笑,边吃边聊,有的说今年梨园里的梨子长得好,队里卖梨的收入肯定少不了;有的说今年的年景风调雨顺,坡里的庄稼长地也不孬;啦到高兴处,他们就会举酒碰杯,一饮而尽。爷爷就端坐在桌子的上岗上,笑呵呵地看着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那个高兴劲,心里感到特别地舒服。他“叭哒”一下旱烟锅,再“嗞啦”一口小盅酒,然后夹起一只油炒蚂蚱放进嘴中,慢悠悠地咀嚼,好像是在品尝着油炒蚂蚱那越嚼越香的味道里,尽情享受着这中秋月夜,阖家团圆所带来的浓浓亲情,和那份漾溢心头里的温馨惬意。

皓月当空,夜深园静。家人们早已扶着奶奶过河回家去了。我和爷爷静静地依偎在窗下那盘洒满月光的土炕上,望窗外月光似水,温柔飘逸,心中竟然毫无一点睡意。

“爷爷,给俺讲讲那月亮上的故事吧!”我手托下巴,紧紧地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天真地朝爷爷说着。

爷爷哈哈一笑,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摸起放在一边的那杆旱烟袋,往烟袋锅里填满烟,叼在嘴里,划火点燃,于是那烟袋锅上便就闪烁起红通通的烟火头来。那时明时暗的烟火,在那皎洁月光的映衬下,虽然有点儿暗淡,却依然会映亮他那张古铜色的脸颊。

于是爷爷讲的故事,便在那时明时暗的烟火头的闪烁中开始了-------

相传很早很早以前,在咱们村庄北面的不远处,有一池泉水,当地人称“吴家池子”。泉池傍边生长着一棵好大的桂花树,树下住着一个靠酿酒为生的小伙子,名叫吴刚。这吴刚心灵手巧,为人十分善良实诚,每年的阴历八月,便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他都会采下树上盛开的花朵,添进自家的美酒中,酿制出的桂花香酒,香馥浓郁,清醇可口,在十里八乡很是有名。直到有一年,他结识了一位前来打酒的邻村姑娘,名叫嫦娥。这嫦娥姑娘虽然出生在一个穷苦人家,但她聪颖秀慧,美丽善良。长时间的交往,彼此间相互产生爱慕之情,于是就在一个桂花飘香伊始的日子里,他们就在桂花树下,指树为媒,定下终身。事过不久,附近县城里的一个财大气粗的恶霸,迷上了嫦娥姑娘的美貌,派人上门硬下聘礼,定于八月十六日这天前来迎娶。

为了能和自己的心上人相守相爱,八月十五的那天晚上,他们相约来到了桂花树下,俩人商定离家出走,奔走他乡。临行时,吴刚特地折下一根桂花树枝带在怀里。可俩人刚刚出走不久,那恶霸财主就得知了信息,急忙带领手下的狗腿子们前去追赶。当嫦娥二人逃到一处高崖之上时,却发现高崖下面,一湖碧水浩渺涌动,再回头望望身后,那恶霸财主已经撵了上来。情急之下,俩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跳崖而下。恍惚间,吴刚怀里的那根桂花树枝,忽然间变作了一只大鹏神鸟,驮着他们飞天而上,终于飞落在了月亮之中,大鹏神鸟依然化作了一株高大挺拔的桂花树,嫦娥和吴刚二人也在广寒宫里成了家。由于思念自己的故乡,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晚上,吴刚总会站立在桂花树下,眺望着那遥远的故乡。

闻听着爷爷这娓娓道来的美丽传说,仰望着天空中那轮明亮的圆月,内心之中深深地被那嫦娥与吴刚的凄美爱情所打动,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徒添了一丝对那恶霸财主无比愤恨之气,由衷地赞叹着嫦娥和吴刚间那种真心相爱的挚着与纯贞。月光下,我发现在爷爷的眼睛里也满含着一片晶莹的泪光。

日月似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四十多年过去了。

每到中秋佳节,那年在爷爷的梨园里过中秋节的情景就会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柳梢上鱼鳃兀自翕动着的鲫鱼,爷爷转身往墙挂秤的背影,月光下奶奶拜月时的那份虔诚,还有爷爷诉说“嫦娥奔月”时眼里流下的那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无不时时刻刻在我内心深处缠绕涌动,它就是一缕记忆犹深,挥之不去的淡淡的乡愁,永远留存在自己对故乡的挚爱中。

作者简介:肖金光,男,1966年仲秋时节生人,昌乐县五图街道黄埠子村一农民,爱好文学和历史,劳作之余,常提笔书写文章。曾在省,市,县级报刊上发表作品多篇。写作信奉的理念:不图出名和挣钱,只为流存在心中的那份爱好和期盼。

宗旨:汶河畔边,纯美文字,乡土文学,弘扬时代主旋律。

内容:乡音、乡貌、乡思、乡愁。

体裁:散文、诗歌、小说等。

要求:随稿件附发一张生活近照,及百字之内的作者简介。

栏目:汶河传说、汶河人物、汶河絮语、汶河物产等。

稿酬:文章所获赞赏或者其他渠道收入与平台按照8:2分成,平台所得的2,是为了日常运营所需。

其他:具备一定条件后,邀请有关前辈、领导、文友不定期或者定期举行笔会。

我们这里,称月亮为“爷”。妇人们抱着孩子朝天上看,指着月亮说:“看爷爷,看爷爷!”这有点奇怪。我们对传说中的嫦娥、吴刚、白兔、蟾蜍似乎并不认账,传说嘛,那只是传说而已,听听罢了。我们一直把日月并尊,日头是“日头爷”,月亮是“月亮爷”,一个管昼,一个管夜,日头落下月亮升起,月亮落下日头升起,各司其职,互不干扰。而每到八月十五,我们照例要拜月,拜的却仅限于女人,男人是不参与的。

我从小就跟着祖母拜月。那时住旧房子,院子是土院子,地面什么也没铺。院里有一棵槐树,有一年也不知怎么回事,院里拱出许多小槐树苗,这里的土突然拱起,冒出一簇青绿的芽,那里的土也拱起,冒出一簇青绿的芽。它们不择地方,想在哪儿冒头就在哪儿冒,冒出来长得飞快,见风就长,嗖嗖的,几天就成了小树。我们只好不停地铲,不停地拔。祖母说这棵树是母槐树,它长了十几年,长大了,开始生小树。祖母就在母槐下拜月,它长在院子西侧,而月亮从东南升起,桌子摆在槐树下,正好抬头看月。

拜月得扫院子。中秋时分正是收庄稼的时候,院里堆着棒子皮、花生蔓、谷子秸、芝麻杆,都得清走。清走之后扫地,先用大扫帚,再用细篾条帚扫,两遍扫过,地面细腻得像铺了一层布。蚁窝也被扫没了,几只米大的黑蚁从穴内钻出,走走停停,摇着触角互相打探。祖母摆上家里惟一的长条饭桌,桌上摆几个白瓷盘,盘内是供果。那时水果稀少,为了多凑几个盘,祖母馏几块山药,煮一盘花生,也放到供桌上。月饼摆得更是漂亮,五个月饼分两层放,下面三个上面两个。这么一桌子供品一摆,馋得我直咽吐沫。这还不够,供品前头,还得放个堆满白沙的小碗,碗中插上三炷香。

供品在天将黑时摆好,摆到月亮升高,祖母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在桌后跪下,我跪她脚后,跟着磕上三个头。磕了头,她直起身,双手合起,闭上眼念念有词。念完,扭头指点我,快对月亮爷说:合家平安,老人长寿,孩子泼实。我依言说完,再磕三个头,爬起来,就算拜过月了。我们拜过之后,我妈拜,她总是独自拜,拜的时间也长,跪在供桌之后喃喃地说个不停。那时我父亲随剧团全国各处跑,八月十五也未必回家。她的祝祷词内容丰富,既要保佑合家,又要格外照顾我出门在外的父亲,保佑他在外平安,不生杂念。当然,她最希望的是父亲回来,八月十五,团圆团圆。此时月亮越来越高,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大得像个洗脸盆。三炷香冒着青烟,袅袅地朝月亮飘去。

我盯着供果:这可什么时候能吃到嘴啊?月亮爷什么时候吃呀?它不会吃光吃净吧?头一回拜月,我就是这么提心吊胆,生怕磕完头朝桌上一看,什么都没了。结果当然是还在,苹果是苹果梨是梨,月饼依然是下三上二的五个摞在盘里。拜了月我们回屋,院里静悄悄的,麻雀钻在檐下的窝里睡觉,横空飞过一只喜鹊,露水无声无息地落在桌上。祖母坐在炕上,估摸着月亮爷已把供果的香气吸个差不多,让我妈把供果撤了,再放月饼就会被露水打湿了。此时香已烧尽,沙碗内的白沙发着冷光,水果上凝着几滴水,月饼确实潮乎乎了。

把供果端进屋子,我妈拿起一块月饼,用刀切作四角。每人一角,余下一角留给父亲。月饼是那时最普通的月饼,猪油馅里掺着青红丝,拌着炒芝麻炒花生,饼皮上印着大大的喜字。我一手拈着这角月饼,一手在下巴处接着,掉下的渣渣儿如数扣入嘴里。月饼下肚,再吃水果,苹果也不甜,梨也不甜,月饼的浓香浓甜冲击得水果黯然失色,寡淡无味。

但那年的八月十五父亲给了我一个惊喜。拜了月吃了月饼,睡到后半夜,好几只手推我,推得我坐起来。一块硬东西压上我的嘴,一吸气,异样的香,立刻醒了,睁眼一看,分明是块罕见的月饼。我凭本能猜到这是月饼,它很小,皮黄,还特别酥,一碰就掉薄皮,那皮是透明的。这是当时村里还很少见的酥皮月饼,父亲在外地演出,分到三个,他回到县城,顾不得休息,借了辆车子,揣着这三个小月饼,骑了20多里地,只为在这个十五的夜里赶回家,与我们共享酥皮月饼。

我们这里,称月亮为“爷”。妇人们抱着孩子朝天上看,指着月亮说:“看爷爷,看爷爷!”这有点奇怪。我们对传说中的嫦娥、吴刚、白兔、蟾蜍似乎并不认账,传说嘛,那只是传说而已,听听罢了。我们一直把日月并尊,日头是“日头爷”,月亮是“月亮爷”,一个管昼,一个管夜,日头落下月亮升起,月亮落下日头升起,各司其职,互不干扰。而每到八月十五,我们照例要拜月,拜的却仅限于女人,男人是不参与的。

我从小就跟着祖母拜月。那时住旧房子,院子是土院子,地面什么也没铺。院里有一棵槐树,有一年也不知怎么回事,院里拱出许多小槐树苗,这里的土突然拱起,冒出一簇青绿的芽,那里的土也拱起,冒出一簇青绿的芽。它们不择地方,想在哪儿冒头就在哪儿冒,冒出来长得飞快,见风就长,嗖嗖的,几天就成了小树。我们只好不停地铲,不停地拔。祖母说这棵树是母槐树,它长了十几年,长大了,开始生小树。祖母就在母槐下拜月,它长在院子西侧,而月亮从东南升起,桌子摆在槐树下,正好抬头看月。

拜月得扫院子。中秋时分正是收庄稼的时候,院里堆着棒子皮、花生蔓、谷子秸、芝麻杆,都得清走。清走之后扫地,先用大扫帚,再用细篾条帚扫,两遍扫过,地面细腻得像铺了一层布。蚁窝也被扫没了,几只米大的黑蚁从穴内钻出,走走停停,摇着触角互相打探。祖母摆上家里惟一的长条饭桌,桌上摆几个白瓷盘,盘内是供果。那时水果稀少,为了多凑几个盘,祖母馏几块山药,煮一盘花生,也放到供桌上。月饼摆得更是漂亮,五个月饼分两层放,下面三个上面两个。这么一桌子供品一摆,馋得我直咽吐沫。这还不够,供品前头,还得放个堆满白沙的小碗,碗中插上三炷香。

供品在天将黑时摆好,摆到月亮升高,祖母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在桌后跪下,我跪她脚后,跟着磕上三个头。磕了头,她直起身,双手合起,闭上眼念念有词。念完,扭头指点我,快对月亮爷说:合家平安,老人长寿,孩子泼实。我依言说完,再磕三个头,爬起来,就算拜过月了。我们拜过之后,我妈拜,她总是独自拜,拜的时间也长,跪在供桌之后喃喃地说个不停。那时我父亲随剧团全国各处跑,八月十五也未必回家。她的祝祷词内容丰富,既要保佑合家,又要格外照顾我出门在外的父亲,保佑他在外平安,不生杂念。当然,她最希望的是父亲回来,八月十五,团圆团圆。此时月亮越来越高,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大得像个洗脸盆。三炷香冒着青烟,袅袅地朝月亮飘去。

我盯着供果:这可什么时候能吃到嘴啊?月亮爷什么时候吃呀?它不会吃光吃净吧?头一回拜月,我就是这么提心吊胆,生怕磕完头朝桌上一看,什么都没了。结果当然是还在,苹果是苹果梨是梨,月饼依然是下三上二的五个摞在盘里。拜了月我们回屋,院里静悄悄的,麻雀钻在檐下的窝里睡觉,横空飞过一只喜鹊,露水无声无息地落在桌上。祖母坐在炕上,估摸着月亮爷已把供果的香气吸个差不多,让我妈把供果撤了,再放月饼就会被露水打湿了。此时香已烧尽,沙碗内的白沙发着冷光,水果上凝着几滴水,月饼确实潮乎乎了。

把供果端进屋子,我妈拿起一块月饼,用刀切作四角。每人一角,余下一角留给父亲。月饼是那时最普通的月饼,猪油馅里掺着青红丝,拌着炒芝麻炒花生,饼皮上印着大大的喜字。我一手拈着这角月饼,一手在下巴处接着,掉下的渣渣儿如数扣入嘴里。月饼下肚,再吃水果,苹果也不甜,梨也不甜,月饼的浓香浓甜冲击得水果黯然失色,寡淡无味。

但那年的八月十五父亲给了我一个惊喜。拜了月吃了月饼,睡到后半夜,好几只手推我,推得我坐起来。一块硬东西压上我的嘴,一吸气,异样的香,立刻醒了,睁眼一看,分明是块罕见的月饼。我凭本能猜到这是月饼,它很小,皮黄,还特别酥,一碰就掉薄皮,那皮是透明的。这是当时村里还很少见的酥皮月饼,父亲在外地演出,分到三个,他回到县城,顾不得休息,借了辆车子,揣着这三个小月饼,骑了20多里地,只为在这个十五的夜里赶回家,与我们共享酥皮月饼。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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