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死神 - 简书
这几天风一直很冷，小河里流淌的水冰凉刺骨。桑丽塔破旧的小围裙被她湿漉漉的手蹭出东一块西一块的水印，红通通的小手像极了竹篮里的胡萝卜。桑吉大叔、大婶还有小桑吉，此刻正坐在炉火边，看酒馆里三两个闲人玩扑克牌。小桑吉偶尔会爬到窗边来，看河边的桑丽塔，两只小手不明目的地招着，嘴里咿呀叫着，很快就被他母亲强行抱走，不一会儿又爬过来，如此反复。桑吉大婶低声对丈夫说：“我做了一个梦。”桑吉大叔紧张起来。妻子的梦可不是平常人的梦，她这一辈子很少做梦，生小桑吉前，四十岁的她梦见了圣子，强盗来洗劫村庄之前，她梦见了火焰，当然，还有一次，她梦见了金币，黄灿灿的金币！“说说吧，你梦见什么了？”桑吉大叔问。“一个舞会，很盛大的舞会，就在咱们酒馆举行的！”桑吉大婶的表情有一点惊恐。“哦……”丈夫不以为然：“圣诞节快到了嘛。”“还有！”妻子加快语气道：“一个神秘的人突然出现，从头到脚都看不清模样！”“你就为了这个心神不宁吗？”桑吉大叔有点不耐烦了。桑丽塔走了进来，桑吉大婶看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也不想再说什么，匆匆把小桑吉塞进桑丽塔怀里，接过她手中的菜，走进厨房。也许因为夜幕降临的缘故，屋外的风开始刮得猛烈了。正在玩牌的一个人抬起头来，听了听风声，咕哝了一句：“莫非是要下雪了？”他朝厨房的方向喊起来：“桑吉的妈妈，帮我们也弄一点饭菜吧！”就在桑吉大婶闷声答应的同时，坐在屋角哄着小桑吉的桑丽塔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掀起的门帘中传进来：“那就帮我也准备一份吧。”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连桑吉大婶也搓着手从厨房的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大家都惊奇地看着门口那个年轻人。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带着冰雪的冷意，身上穿着花纹古怪的长袍，一点也不像当地人。桑吉大叔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斗篷：“看样子，您是从远方来的，要住店吗？”来人轻声笑了笑说：“是啊，这种天气，还是不要继续赶路的好。”“不行！”桑吉大婶尖叫着，她想起了那个梦，那个该死的梦。她的丈夫回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吼道：“不过是个梦而已！”那人左手在衣袋中摸索了一下，再掏出来的时候，摊在桑吉大叔的面前：“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竟然，是三枚光闪闪的金币！躲进厨房的夫妇两人开始殷勤地忙活起来，桑吉大叔还偷空拿出那三枚金币来对着灯光把玩，一边啧啧地问妻子：“这次你怎么没梦到金币？”玩牌的客人们让出一个位置来给陌生人坐，他倒也不拘谨，大方地坐下来：“初次见面，我叫迪门。”“这个地方，还真是荒凉呢。”“嗯，因为几年前遭过强盗，村庄全毁了。”“哦……那这一家……”“桑吉一家那天刚好出远门所以……”“该吃饭啦……”大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整个酒馆里一片热闹景象。桑吉大叔感叹地对妻子说：“好几年了，咱们酒馆第一次这么有生气呀……”桑吉大婶喂小桑吉吃着饭，叫桑丽塔在桌子旁给客人们倒酒添菜，她发现那个叫迪门的年轻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桑丽塔看，突然若有所思地对丈夫说：“桑丽塔，长大了呢。”“唔？”桑吉大叔眯起了眼睛，恍然大悟：“你说，圣诞节的时候，咱们举办一个舞会怎么样？到时候，就请库鲁鲁庄园的那几位少爷来作客吧……”妻子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那个庄园的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吝啬！再说，那几位心高气傲的少爷啊……”丈夫笑了笑：“总之，你那个梦，原来是个好兆头呢。”桑丽塔收拾完屋子，刷洗完餐具的时候，桑吉一家还有那个迪门，都已经睡下了。她锁好屋门，从杂物间抱出一卷毯子，靠着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炉，躺了下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了，睁眼看见一头银发在面前闪动。“迪门……迪门先生？！您这是……”迪门摇了摇头：“你梦见妈妈了。”“你……”桑丽塔难以置信地问：“您怎么知道？！”“哼。”迪门在她旁边坐下来，仰头靠在墙上。那个女人倒是没有做梦，而那个男人……他梦见自己杀了一个美丽的少妇，跟妻子一起。那是他们的房客，带着幼小的婴儿，还有一袋光闪闪的金币，悲伤地，孤苦伶仃地住进他们店里。他们杀了少妇，夺走了金币，养大了婴儿。那个婴儿……“你不是这家的人？”“不是。因为我妈妈病死在这里了，所以大叔和大婶就收养了我……”“哦……”“迪门先生，您……是做什么的？”“我？我还没有工作呢，只是一个见习生而已。”“见习生？”“对啊……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从这里带走一个人。可是该死的，我竟然忘记要带谁了！所以只好读每个人的梦，然后再做决定。”迪门脸上满是懊恼的表情。“所以，您可以读每个人的梦吗？真厉害！”桑丽塔羡慕地说：“那，您决定了吗？”女孩的眼神是那么的纯净无邪，迪门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要带走那个小男孩！”“小桑吉？！”桑丽塔惊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老师说只是带一个，他又忘了是带哪一个，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那对夫妇都带走啊！“不行！天气这么冷，小桑吉不能出门的！而且，大叔大婶也不会放心的！”桑丽塔摇着迪门的手：“迪门先生，您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一个人呢？！为什么呢？！”“啊？呃……那个……我需要一个……随从。”“随从？小桑吉都还不会走路，怎么做您的随从？您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我会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什么都会！真的！您带我走吧！”桑丽塔恳切的脸因为焦急而胀得通红，“你……”迪门叹了一口气：“好吧。”女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现在。”迪门悲伤地望着她：“可能会有点冷，你要忍耐一下。”“我不怕冷。”“好。”迪门冰冷的手指蒙上桑丽塔的眼睛。第二天早上，桑吉大婶下楼时看见了屋角口唇青紫四肢僵硬的桑丽塔，她嘴角还挂着微笑。桑吉大婶惊呼了一声，昨晚，实在是很冷呢，盖着大鸭绒被都觉得有风在嗖嗖地往身体里钻……丈夫从她身后咚咚地跑下来，她回头对他说：“快去把桑丽塔藏起来！别吓着我们的客人！”桑吉大叔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是惊讶地摊着手：“奇怪，客人不在屋里！连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没人睡过一样呢！”后记：每当生活令人绝望的时候，就总想着能有一个神秘人来救自己。有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王子还是恶魔。迪门，就是Demon。它的译意是“魔鬼”，但在古希腊，也有“神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