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游戏眼前的背叛叛客厅右边抽屉里的密码不对啊

错乱的迷宫
1.  东条钢铁工厂坐落在五股交流道旁的工业区,占地一千多坪,是供应大台北地区多数建筑物钢架的公司,钢铁厂的主要原料除了铁砂以外,还收购国外废弃轮船,拆卸钢板,重新溶成铸铁,加工成为不锈钢原料,可以说是资产上几十亿的大厂。
  平常总是嘈杂的工厂铁皮屋,今天却拉下铁卷门,厂区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工人。
  厂房守卫打开铁门,只让几辆警车驶进,随即关上。警灯闪烁伴随着警笛声,附近居民与工人驻足围观,大家都在猜测:“发生什么严重事件了?”
  东条钢铁的负责人徐序东被人绑架了。
  他的老婆接到歹徒的***通知,吓得一脸苍白,赶紧打***给当地辖区的派出所,请他们来解救她的老公。
  派出所一接获通报,马上要求徐家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入场区,以免妨碍侦查,徐家索性让工人放无薪假。
  刑警队长杜大宇走下警车,他是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个性就跟他的身材一样大辣辣,行事冲动,脾气刚烈。因为敢冲敢打,黑道弟兄都敬畏他三分。
  他快步带领其他***走进徐宅。
  在工厂铁皮屋旁边,徐序东花钱盖了一栋200多坪的豪华别墅,说是要给多年辛苦的老婆,还有他宝贝的长子与幺女,一个舒适的家。
  推开门,徐妻跟她的女儿瑟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母女俩眼眶泛红,徐妻全身紧张得颤抖。
  “歹徒的***是什么时候打的?”杜队长嗓门洪亮地问道。
  “早上七点二十分时……阿东接到一通***后开车出门,说要去谈生意。到了接近十点的时候,歹徒的***就来了……呜……”讲到这里,徐妻又忍不住啜泣,女儿晓蕾随即安抚母亲的情绪。
  “这中间都没有其他人打***来?”
  “除了打***报警之外,其他吩咐员工不用来上班的事,都交给总务处主任通知。”
  杜大宇对旁边***说:
  “吩咐局里通讯组员,查询徐家这支市内***,早上七点二十分跟接近十点两通***的发话地点与详细资料。快去!”
  “队长,借用她们家的***可以吗?”小***怯懦地说。
  杜大宇猛敲小***的头骂道:
  “笨喔!歹徒随时会打***来,哪能占用徐家的市话机?用你配备的手机啦!你把警局派给你的手机当装饰吗?”
  杜大宇总是劈头开骂,完全不留情面。私底下,派出所的***都戏称他是“肚驴子”,肠子跟嘴连在一起,完全不会拐弯抹角。
  “请问徐太太……”一个女警的声音突然冒出,“歹徒有没有提出赎金的金额?”
  杜队长猛然转头看着身旁漂亮秀丽的女警:
  “叶丝雪!你问得好!歹徒绑架一定是为了钱嘛!你看看……这么豪华气派的房子,谁看了都会觊觎!”
  听到队长完全不管被绑人家属心情,如此荒谬的发言,叶丝雪摇头叹息。她虽然不矮,但站在队长旁边立马显得娇小。去年她才从警校毕业,转到这辖区派出所的刑事组,算是局里唯一的警花。局长了解杜大宇口不择言的毛病,每次出勤都指派她跟在旁边,提点他。
  “没有,歹徒并没有提到赎金的事……”
  “这就奇怪了。”丝雪疑惑道。
  “这没什么奇怪!也许歹徒还在考虑该提多少赎金。反正下一通***就会挑明地说出金额,这种亡命之徒总是狮子大开口!”
  当他们在讨论赎金问题时,小***回报,除了第一通***无法查明之外,第二通***不仅查出了发话地点,连手机持有者的姓名住址都查得清清楚楚。杜大宇将***手中的小抄抢过来仔细瞧。
  “发号地点在板桥市市民大道附近……手机持有人是施浩德?住宅地址是三重市龙门路……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徐太太惊讶地说:
  “是阿东的专属司机!天啊!原来是他!真是养耗子咬布袋!当初来应征时,阿东看他忠厚老实就雇用了他,没想到……”
  “根据***局的档案,这姓施的不仅沉迷赌博,还有过失伤害前科。我看歹徒一定就是徐老板的司机!走!去逮捕他!”
  杜大宇正准备带队前往三重市,被叶丝雪阻止道:
  “不对!这事情有点蹊跷!第一通***呢?为什么无法查明?还有市民大道附近是发话地点,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去查访?”
  “先逮到司机再说!逮到他,一切就会清楚!不赶紧行动,让歹徒跑了,人质会有危险!”
  “就算他是绑匪,会笨到用自己的手机?我认为应该先通知地检署的检察官,由他来指挥办案!”
  “你又提到他!那个家伙根本是个精神病患!找他来协助,案子永远都破不了!”
  “队长!你不通报检察官也就算了!至少要留派几名***在此地等歹徒的***啊!”
  “好啦!好啦!?嗦!你快上车!”
  杜大宇吩咐两名刑警留守,其他人则跟他一起去绑匪的住处。叶丝雪不太情愿地坐进警车。
  她的逻辑思考告诉她,通常绑匪都不可能使用自己的手机,而会使用不会留下通讯纪录的手机。
  用自己的手机很容易被查出藏匿的住所,根本是绑匪作案的大忌!
  上了交流道,在警车鸣笛声中,所有的车辆都纷纷让路,杜队长率领的刑事组干员很快就抵达了三重市龙门路口。
  杜队长按了几声门铃都无人回应,索性用力敲门。
  “我们是***!快开门!”
  不久,生锈的铁门开了一小缝,出来应门的是施浩德的妻子。她皮肤黝黑,头发杂乱,一脸的沧桑。
  杜队长亮出***的牌子说道:
  “你先生呢?叫他出来!”
  “我以为你们是来讨债的……”她显得语无伦次,宛如惊弓之鸟。  “东条老板被人绑架,你先生目前涉有重嫌。”
  施浩德的妻子听完杜队长的话,仍不肯开门:
  “他出门去上班……还没回来!”
  “既然他不在家,为什么不敢开门?你是要我踹开门,还是让出路来?二选一!”
  杜大宇没耐性跟她耗,火暴的脾气再度失去控制。
  眼看这壮硕汉子青筋暴露,施妻无奈地打开铁门。就在她慢条斯理开门时,厨房后面传来“扑通”的声响,杜大宇跟几名刑警迅速冲进屋内,往厨房里跑,只见一名男子的身影穿过厨房纱窗往外逃窜。
  “他逃到了后面的防火巷!快追!”
  杜大宇命令旁边的刑警下楼去包抄歹徒。龙门路这一带巷道特别复杂窄狭,不是熟门熟路的当地人,很难不迷路,更遑论抓住逃犯。
  叶丝雪站在客厅环顾四周,房子里脏乱老旧,客厅中摆设的几张藤椅都已经断裂分叉,看得出主人的经济情况非常不好。
  施浩德的妻子满面愁容地坐在藤椅上说: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不听我劝,每天沉迷赌博!每天都有黑道弟兄上门讨债,这种日子迟早会出事!”
  丝雪问她:“早上他回来后,有没有跟你提到东条老板的事?”
  “他拿着一包东西慌慌张张回来,说了一些……说什么徐老板的情妇被杀,凶刀在他手上……”
  “凶刀?”
  施妻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包旧报纸,摊开来,里面血迹斑驳,夹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面与刀柄都沾着略干的血渍。
  杜大宇正手持无线电等组员消息,听到有人被杀,耳朵突然敏锐地竖起。
  “你刚才说谁被杀?”
  丝雪代她回答:“东条的情妇被杀,桌上这是凶器。”
  杜大宇猛抓头,他一思考,头皮马上发痒。
  “可恶啊!这小子!一天犯两案!又是绑架又是杀人!老子今天不将他绳之以法,就不姓杜!”
  丝雪不理肚驴子的疯言乱语,继续追问道:“你老公有没有提到他把徐老板藏匿在哪里?”
  浩妻摇摇头:“他才刚回家,你们警车就来了,根本没时间跟我解释。”
  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
  “那你知不知道徐老板的情妇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我只知道她是香闺酒店的***,花名叫梦萝,其他就不清楚了。”
  也许可以从这里查到有用的信息。
  丝雪道:“队长,你先叫鉴识科的人来采集指纹,化验血型,再来判断凶手是不是绑匪。还有……派人去酒店查询梦萝***的住址,她的尸体躺在那儿。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
  丝雪没有回话,径自离开,下楼开警车离去。
  老板被绑架、情妇遭凶杀……叶丝雪怎么想都觉得兜不拢,她必须去找一个人,他有可能从这被雾笼罩的迷宫里,找到出口。
2.  叶丝雪打开康仁修的门,马上闻到一股发霉的汗臭味。
  她挪开地上一大堆电玩卡带、动画DVD、漫画书,勉强找到一条通道可以进去客厅。这是一个两房一厅一卫的新公寓,但有人就是很容易把它堆得像垃圾山一样。
  她拨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终于看到一个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拨弄手中的遥控器,双眼紧盯着电玩荧幕,实在很难把他跟地检署检察官这种职位联想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承诺,她真想拿起电线缠住他脖子,让他窒息。
  “康仁修!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等一下!就快要破关了!啊!啊!”
  仁修发出像小孩般的叫声,接着听到液晶荧幕里传来”轰隆”巨响,显然破关任务失败。
  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双眼无神地盯着荧幕,然后转头望着丝雪。
  “你总算醒了!康检察官!发生大案子啦!”
  “康仁修?他不在,我是小罗。”
  小罗?
  又来了……怪不得杜队长要骂他是神经病。她跟康仁修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她母亲去世后,康妈妈总把她当作自己女儿般悉心照顾,那时仁修都还很正常,天真活泼,直到有一天,康妈妈罹患肝癌去世,一切都变了。
  康仁修开始变得性情古怪,常常自言自语,医生说他患有精神分裂,大脑产生了另外一种人格,到底有几种人格,连医生都无法确定。
  反正“小罗”是他其中一个人格,据医生说,只有六岁。
  丝雪因为跟他相处很久,习惯他这种转换,别人可不会这么淡定。
  如果不要太介意,她其实还蛮喜欢“小罗”的个性。他就像一般幼儿园儿童一样爱电玩、漫画、动画,单纯无邪念,只不过住在一个英俊的25岁男人体内。
  康妈临终前嘱托丝雪要好好照顾康康,她认为丝雪个性比较坚强,康康则内向软弱。当时丝雪忍住眼泪答应康妈,为了这个承诺,纵使一辈子都嫁不掉,也一定要保护康仁修。
  于是她与他一起上学,约好要一起考上大学。没想到,康仁修这家伙一路从法律系考上检察官,而她考不上任何大学,只好去念***学校,变成他指挥的下属。
  老天啊!这杀千刀的老天爷!
  好了!镇静!这不是她回忆悲惨往事的时候,她不能带一个六岁小孩去跟杜队长会合,那只会让两个男人之间迸发更猛烈的敌意。检察官跟刑警大队长合作时一定要亲密无间,才能解开躲在暗处的阴谋。
  她边思索边整理床上衣物,一拉被单,只听“喀啦”一声,有人脚踩被单摔了个四脚朝天。
  “康康!不……小罗!你没事吧?”
  “我不是小罗。”他边揉后脑勺边站起来。
  “感谢老天爷!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仁修踢着地上的电玩卡带,神情不太高兴:
  “那孩子每次一来,总是把房间搞得乱成一团。”
  “先别管那些……东条老板被绑架,杜队长已经开车去逮捕嫌犯,你快洗个脸,换个衣服,我赶紧载你去跟他会合!”  “喔,好……”
  恢复正常的康仁修,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一个白净斯文的男人。任由丝雪推着他进浴室洗脸刷牙,穿着她选好的衣服,然后文静地跟着她的脚步进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坐进她的警车,开往板桥市。
  叶丝雪开车不算快,她刚学会开车没多久,而且一路上她还得把整个案情,以及她心中的疑点告诉仁修,所以越开越慢。仁修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安静地听着。
  “你没有任何意见吗?康康。”
  “没有。”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考上检察官的?你应该比我聪明十倍才对!”
  “我没去考场。”
  叶丝雪愣住:
  “你没去?”
  “那不是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每一个人占据我身体时,我都是沉睡状态。所以我不清楚他们的名字,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们,那个人我也不认识。”
  啊!叶丝雪只差没尖叫。
  原来不只有“小罗”,还有其他人在他体内,而康康竟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我头好痛……”
  “这里有普拿疼。”仁修递一包药给她。
  “不必了。”
  丝雪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来,从另一头听到杜大宇粗犷的声音:
  “施浩德人还没逮到,他的手机却找到了!”
  “在哪里?”
  “通讯科人员透过卫星定位系统,找到它被丢弃的地点,在环河道路旁河滨公园浮洲桥下的草丛里,你快来这里与我会合!”
  “好!我马上过去!”
  她关上手机,回头对仁修说,“你觉得我推测的对不对?早上七点那通***是梦萝打的,所以徐老板匆忙去赴约。没想到施浩德向徐老板提出借钱还赌债的要求,双方发生争执,梦萝在旁劝阻,却被施浩德杀害。”
  “那刀子哪里来?”
  “一般厨房都有水果刀啊!”
  “既然刀在厨房,那么不是施浩德去拿,而是梦萝。”
  丝雪恍然大悟:
  “所以是梦萝与施浩德一同向徐老板勒索?”
  “我不懂施浩德为什么要绑架徐老板,同时杀梦萝?”
  “是有点兜不过来……”
  “如果你都想不透,我不可能比你更了解。”
  丝雪看仁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有气却不敢直说。自从他被检测出患有精神解离的毛病,平时就老是心不在焉的呆样。
  那个帮他考上检察官资格的家伙,她还真想见识一下。
3.  到了浮洲桥下,鉴识人员戴着手套,为了避免其他人破坏袋上的指纹,将证物秀给康仁修过目。
  那是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有一个手机跟一把钥匙。
  丝雪仔细研究,疑惑道:
  “这把钥匙有什么用?”
  “该不会是施浩德家里的钥匙?他逃亡到半路,将手机往桥下丢,忘了把家里的钥匙取出来?”仁修很认真地发表他的看法,但这种推论马上被丝雪驳斥道:
  “不会有人笨到把手机跟钥匙放在塑料袋里!要使用手机还得解开塑料袋,多麻烦!”
  丝雪环顾四周,没看到杜大宇。
  “队长呢?”
  “你不是请他去酒店查询梦萝***的住址?”
  丝雪拿起手机拨打队长***,接通时,杜大宇的声音有点沉重:
  “我正想打***通知你,我们找到了梦萝的住处……你得带鉴识人员过来一趟。”
  “你把住址用简讯传给我。”
  当住址一亮出“板桥市市民大道”这几个字,丝雪心头马上明白,她的推测没错。梦萝陈尸的地点就是绑匪打给徐家***的地点。
  她与仁修及鉴识人员到达命案现场,血迹从客厅一路泼洒到卧房,死者横躺在卧房床铺底侧,身体扭曲,头发散乱,双眼未合,看得出死前遭受过极大的恐惧。
  仁修一看到鲜红的血液,脸色瞬间一阵青白,随即昏厥倒地。
  “不行!检察官!你不能昏倒在这里!”
  丝雪扶住仁修,但他的身体还比她想像的重。旁边有***窃窃私语:“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怕见到血……当什么地检署的检察官!”
  杜大宇看到叶丝雪扶着晕倒的康仁修蹲在一旁,火气上扬道:
  “你怎么把这瘟神请来了?我有叫你这么做吗?”
  丝雪想反驳,被她搀扶住的人突然睁开眼,神情变得冷若寒冰。
  “仁修,你没事吧?”
  他推开丝雪的手:
  “走开!我不是仁修,我是朱鹭。”
  朱鹭?
  丝雪暗自心惊,他又转换了一种性格,而且对她不是很尊重。
  朱鹭的眼神非常锐利,仿佛长满了刺,
  连杜大宇跟其他警员被他眼神扫过,都感到一丝渗骨的寒意。
  他站起来,仔细巡视死者的卧房、厨房与浴室,确定没有外力入侵的痕迹,再看看客厅大门边,那是公寓传统的三段式铁锁,只要门一关就自动上锁。他注意到内侧有轻微刮痕。
  朱鹭在巡视的空当,丝雪将她的推论告诉杜大宇,关于施浩德向徐老板借钱、梦萝劝阻被杀的原因,还有早上七点是谁打***去约徐老板。
  杜大宇击掌,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刑事组干员!没错!丝雪真是太聪明了!”
  丝雪瞪他一眼:“谁是你调教出来的?”
  朱鹭转过头来说道:“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推论。我问你,假如嫌犯是施浩德,他从这里发出绑架通知,再跑回三重,或是从三重逃亡,无论哪一条路都不会经过浮洲桥,因为那根本是反方向。”
  朱鹭向鉴识人员借手套戴上,拿出装有手机的塑料袋,将那把钥匙取出。
  “这把钥匙可能是线索。”
  丝雪道:“这钥匙会不会是梦萝的?”
  “不是。梦萝的大门属于旧式的三段式铁锁,用一个弓型的铁尺就可以轻易撬开。”  丝雪转移视线去看,果然如朱鹭所言,是旧式的铁门专用锁。
  “你懂这种三段式铁锁?”
  “仁修……不,我家的公寓也是这种锁,有时忘了带钥匙出门,就会请锁匠来帮忙,他拿着的工具就是我刚才说的弓型铁尺。”
  朱鹭继续说道:“梦萝这种酒店***买不起公寓,这间约25坪的房屋应该是徐老板买来金屋藏娇的,他必然有这铁门的钥匙。而施姓嫌犯尾随在后,也不需要撬开门就能进来。所以我们必须了解嫌犯杀人的目的,以及这把钥匙的玄机。徐老板也有可能是杀死梦萝的凶手。”
  杜队长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检察官,头脑清晰,思维缜密,一点都不像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
  杜大宇第一次在地检署遇到康仁修,对方只是一个面色苍白,喜欢喃喃自语的检察官,他生平最厌恶玉树临风的书生,他们多少都有点神经质。
  但眼前这个“康仁修”却让他感到畏惧。
  丝雪看着那把钥匙问道:“那么这把钥匙是谁的?”
  “这钥匙连着的钥匙牌,上面有个图案,你没注意?”
  丝雪仔细看,约略是个倒三角的图案,三角型上面有两个英文字“S.G”,蓝色的钥匙牌背后编号271。
  “不是倒三角,三角形的两边还有点曲线,那是肩三角肌与二头肌的标志,所以这是健身房置物柜的钥匙。这附近有健身房吗?”
  “好像在市府路那边,有个Super GYM,是个大型健身中心。”一个***说道,他经常去那边运动。
  杜队长精神又来了:“好!我们去那边搜索!”
  “我跟丝雪去就行了,杜队长。”朱鹭说道,“你先在这里陪鉴识科与法医勘验现场,同时封锁现场。而且,你不是还得指挥部属继续追捕逃犯?”
  杜大宇应了一声,有点丧气。
  “还有,回去将你带队闯入施姓嫌犯住处的过程写成书面报告,明天递到我所在的地方法院办公室。后续惩处的问题,我会再与你的长官会商。”
  杜大宇心情更恶劣了,忍不住开炮:
  “靠!我身为刑事组的大队长,冲锋陷阵找嫌犯,搜救被害人,我有什么错?”
  “如果是一般案件,当然是由各辖区刑警负责初步搜证、处理后,移送至地检署由检察官继续侦办。不过这次的绑架属于重大刑案,按照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一条的规定,必须要由检察官直接指挥司法***单位执行侦办。如果你再不听从我的指挥,就是妨碍公务,懂不懂?”
  朱鹭搬出法条来,令杜队长哑口无言。他压抑住胸口快要爆炸的怒火,转身指挥其他刑警,按照朱鹭的指示调度局里的人员到现场来支援。
  这时鉴识人员在死者卧房梳妆台底缝里发现一枚戒指,上面沾有血迹,他小心翼翼地夹进塑料袋,拿给康检察官过目。
  朱鹭端详后,看着化妆台的位置,说道:“把它送到证物科保存好,这是很重要的证物。”
  鉴识人员点头,朱鹭跟丝雪便离开了命案现场。
  上了车之后,朱鹭并没有坐在丝雪旁,反而刻意选择坐在后座。
  “我不会开车,由你负责驾驶!”口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显然没打算跟她靠太近。
  叶丝雪试探性地问:“朱鹭,你几岁?”
  “17岁,怎么,仁修没告诉过你我的事?”
  “他说,你占据他身体的时候,他都是沉睡状态。”
  “难怪他都不晓得我帮他做了多少事。”
  丝雪终于明白是谁代替仁修去考司法官与检察官的考试,但对一个17岁的高中生而言,能将法律书籍融会贯通并考得高分,铁定是智商极高的资优生,通常这种资优生,性格都很孤僻。
  “你好像有点排斥我……”丝雪弱弱地说道。
  “不是针对你,所有的女生我都讨厌。女人的内心是很费解的世界,不像微积分、重力加速度那些有固定公式可以计算出***,从很久以前,我就放弃去理解女人脑子里的想法,因为没有一套公式可以适用。”
  “那是因为你才17岁!”丝雪窃笑。
  聪明的人,反而不擅长人际关系,别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可能是自闭症病患。
  “不过你刚才引用法条回应杜队长的话,让他瞬间无言,这点我很欣赏。”
  “检警关系在面对刑案侦查时,常有权责冲突的情况,这是当初制定法律的学者们始料未及的。我也不希望这种冲突经常发生,杜大宇属于行动派,缺点是脑筋不聪明,否则是很优秀的警官。”朱鹭答道。
4.  到了Super GYM,丝雪停好车,跟朱鹭一起进入一楼服务台。柜台***看到丝雪出示的***证,有点惊讶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鹭将钥匙秀出来:
  “我想知道这把钥匙的主人是谁,柜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271号?我们这边的规定是,会员出示会员证,我们会随机给他钥匙,所以无法依据钥匙编号来确认它的主人是谁。”
  她带领朱鹭与丝雪来到更衣室,里面分为男宾与女宾。柜台***直接带他们到男宾那边。
  朱鹭疑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把钥匙是男性会员的?”
  “男性会员的钥匙挂牌都是蓝色,女性则是红色。”
  他们走进男宾的置物柜,昏暗的灯光下,主要通道还算宽敞,走道旁一列列的置物柜,每四十个排成一面墙,走到后面才是200多号。健身房在楼上,此时整个更衣室没有半个会员。
  朱鹭将钥匙插入271号柜子,里面露出两截手臂,丝雪跟柜台妹毫无预警,被柜子里蹦出的断臂吓得放声尖叫。
  “啧!”朱鹭对于两位女生的惊恐表示不耐烦,他将两截断臂取出,特地拿到她们面前展示。
  丝雪恢复镇静后,确定断臂上没有血迹,光滑僵硬,有点斑驳,不是人类的手,是经常出现在百货公司橱窗里,展示服饰的塑胶模特儿。
  柜台妹惊魂未定道:  “吓死我了……以为我们这里出现了分尸案!好可怕!”
  “不是分尸案。是有个酒店***被杀了,这把钥匙的主人涉有重嫌。”朱鹭冷淡的口气让柜台妹瞠目结舌,她一刻都不想多呆,迅速离开了男子更衣室。
  “干吗这样吓她?”
  “讨厌那种浓妆艳抹,贴夸张假睫毛的女人。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水辛辣又刺鼻,会让我无法思考。”
  “如果是水果口味或玫瑰花香呢?”
  “一样讨厌!”
  这家伙……不仅讨厌女人,甚至连女性的化妆品、香水都无法忍受。
  “这点我倒是跟你品味相当。我平常执勤务也是脂粉不施,家里连一瓶香水都没有,我永远分不出香奈儿跟圣罗兰的香味有何不同。”
  朱鹭竟然微笑,那种微笑含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你想说我是嗅觉白痴吗?尽管笑吧,朱少爷。”
  “我什么都没说哦。到目前为止,你是我认识的女生当中,唯一让我觉得可爱的一位。”
  可爱?
  丝雪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说她“可爱”,那表示对方只把她当小孩子。
  朱鹭把手臂交给丝雪,她拿着两只手臂端详,两只手臂上各写着一串数字,完全找不到其他讯息。
  左手臂写着2754,右手臂写着7824。
  “这些手臂上写的数字有何意义?”
  “可能是凶嫌想要传递给我们的讯息。”
  “为什么要写在手臂上?”
  “如果写在随便的一张便条纸上,你会特别注意吗?凶嫌精心策划,必然是想引起警方的注意。现在你还会认为整起案件是一人所为?那位沉迷赌博的施姓嫌犯不会有此等脑筋玩这种密码游戏。”
  丝雪同意他的看法。
  “密码?是摩斯密码吗?”
  “摩斯密码是点跟线组成,不是数字。”
  此时丝雪注意到左手臂切口处有一个凹槽,里面藏匿着一张纸。她小心谨慎地用指甲把纸张挖出,里面是一封信。
  上面写着:
  For the sword outwears its sheath,
  I bear, corroding joy and youth?
  Nor low Ambition's honours lost,
  Dispel awh
  Though the night was made for loving,
  What exile from himself can flee?
  Oh! may they still of transport dream,
  Full in the smile of the blue firmament.
  Of wavy grass,and reads a debonair
  unobserved may pour.
  roving by the light of the moon.
  But cannot hope for rest before,
  I lov'd--but those I lov'd are gone,
  Long, long shall I rue thee.
  丝雪微微皱眉:
  “都是英文……英文老师在我眼中根本是外星人,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朱鹭刚开始还很认真地解读这封英文信的内容,后来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得出他也不太明白信想传达的讯息。
  “这些句子没有意义……”朱鹭喃喃自语道,“只是一些从外国诗集抄来拼凑成的文章,里面有拜伦的To Inez(致伊涅兹),We' ll go no more a roving(我们不会再漫步),I would I were a careless child(我愿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还有济慈的When I have fears(每当我害怕)……”
  “你怎么都晓得?”
  “仁修体内的某个人格,刚才告诉我的。他对诗词、小说、艺术特别有兴趣。我本身对诗词没有研究。”
  “原来不同人格之间还可以对话?”
  “嗯,都是透过‘那个人’传达,仁修自身的主人格不认识他。”
  “好奇特……”
  “基本上,我猜这篇文章的内容不是重点,关键在每一行的第一个字母,有点类似中国的藏头诗。把每一行第一个字母连起来,就是对方想传达的意思。”
  丝雪照着朱鹭的话,把每行第一个字母连起来:
  “FINDTWOFOurBIL”
  “有这么长的英文单词吗?”丝雪念完更看不懂了。
  “这是由几个单词拼成。Find寻找,two二,four四,bil应该是billy的简称。翻成中文就是‘去找二十四个比利’。”
  “二十四个比利?”
  “嗯,那是一本书,作者以记者的角度采访一位拥有二十四种人格的多重人格罪犯,这个人于1977年因犯下连续强暴和抢劫案而遭美国俄亥俄州警方逮捕。最后他在4位精神科医师和1位心理学家的共同证明下,获判无罪。”
  “你的意思是……凶嫌要我们去找出这本书?”
  “只是……该去哪里找这本书?我们尚未掌握凶嫌的住所,也不可能藏在施浩德家里。看他家徒四壁的穷困样,根本不会有闲钱买书。”
  “会不会藏在梦萝的家中?”
  朱鹭眼神中透露着怀疑:
  “会那么简单吗?”
  “哎呀!你想想看!除非凶嫌想愚弄我们,否则就是这么简单!你不是说,凶嫌的目的是想传达讯息?”  朱鹭仍在思索着其他可能,但目前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还太少。
  丝雪不再等他,拉着朱鹭便往健身房门口跑,来不及向柜台妹道别,急速跳上警车赶往梦萝陈尸的公寓。
  那地方已经拉起封锁线,杜大宇跟许多***与鉴识人员正在搜证,十几个媒体记者与群众挤在封锁线外旁观。
  杜大宇一见到丝雪,叹息着问道:
  “又怎么啦?”
  “我们要进去命案现场找一本小说。”
  “小说?”杜大宇啼笑皆非道,“凶嫌仍然逍遥法外,人质也还没找到,搞不好已经被撕票,你们还有闲情逸致看小说?”
  “就是要找出人质被藏匿的地点,才要找出那本书啊!里面有重要的线索!”
  听丝雪口气这么急迫,杜大宇只好闷着气带领她与朱鹭进入大楼,到达梦萝位于四楼的住处。
  梦罗的家中摆设很简陋,仅有的橱柜不是空着,就是摆些洋酒与玻璃器皿,纯粹是与徐老板聊天、喝点小酒解闷的用途。丝雪耐着性子打开所有橱柜,仔细检查里面的物品,杜大宇站在旁边,搔着头,充满不解地看着她怪异的行径。
  朱鹭绕着死者尸体察看,总觉得她的姿势有点反常。
  她的脸朝向右边窗户,右手却摆向床底,五根手指中四根弯曲,食指被扳直,指向床铺底下。他弯下腰掀开棉被探查,底下空无一物。
  “康检想找什么东西吗?”鉴识科的干员问道。
  “找一本书。”
  “是这本吗?”鉴识人员拿出一只塑料袋,里面正是那本《24个比利》。
  “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刚才你蹲下去,掀开棉被的床底。”
  凶嫌果然不想让他太费心思,把书藏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找到了吗?太好了!”丝雪兴奋道,只差没举酒杯庆祝。
  朱鹭翻阅着书本,在其中某一页杂着一张布满表格与英文字母的纸。
  “就是这个!这就是破解那些数字的密码表!”
  丝雪抢过来看,只见每个英文字母底下都标示有一个数字,有个位数,也有二位数。杜大宇在门口观看,满脸狐疑。以前只觉得康检察官是神经病,现在连叶丝雪都被传染了病毒。
  “果然跟我事先猜测的一样……死者套用二次大战情报员克劳森的发明,把每个英文编码,转换成数字,加密成密语,而这张表格就是密钥。”
  “老实说,我看不懂这张密码是如何编造出来的?好像有逻辑,又好像没有……”丝雪道。
  “因为所有英语系文章,最常出现的字母是a、s、i、n、t、o、e跟r,所以编码者将这八个字母分别分配数字从0到7,接下来的字母就从80分配到99。通过这张表,情报总部就能按照编号来破解密文。”
  “既然得到了密码表,就可以解读这两串数字了吧?”
  丝雪从包裹里拿出两只断臂,把杜大宇吓一跳。
  “丝雪!这是哪里来的尸块?”
  “不是尸块,是塑胶模特儿的手啦!少见多怪。”
  杜大宇凑近去看,诚如丝雪所言是塑胶制品,发现自己被戏耍后,气得不想再理会他们。
  “光这样还不行。”朱鹭沉思道,“得把这两排数字加减后,得到的才是明文。”
  “为什么?”
  “运用克劳森编码加密出来的密文,若直接将它发给情报总部,被敌军拦截后,只要运用简易的频率分析法就可以破译,因为3这个数字出现频率很高,恰好跟英文中最常出现的字母e相符。凶嫌已经简化了这些密钥,否则正统的克劳森编码还得辅助另外一本充满数字的年鉴,然后要你从某页某行某列去找出数字来当密钥。”
  “你是专家,你说了算。”丝雪头昏脑涨地问,“哪一手加?哪一手减?”
  “左手数字减右手。”
  “你怎么判断?”
  “中医书上说,左手属阳,右手属阴。中国的手相学也认为男左女右,男是阳,女为阴,所以看男人的手相要看他的左手。凶嫌编写这些密文虽然使用英文,但骨子里毕竟是中国人,对左右手的阴阳论根深蒂固,所以右边数字是负数。”
  丝雪每听朱鹭分析,都感到这人脑子里藏有无数的知识,好厉害。
  “2754减去7824,不以十进制计算,***是5930。”
  “何谓不以十进制计算?”
  “譬如说9+2=11,只取1。所以2-9,实际上是12-9,***是3。这是克劳森密码表的演算模式,跟普通数学不一样。”
  “难怪我觉得你算出来的***,跟我算的不一样。”
  “5930透过密码表的代码转换成英文就是CGHOSP/ALS
  丝雪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串英文仍然是外星文。
  “HOSP,通常是医院Hospital的简称,至于CG嘛……国内有两家大型综合医院的缩写都是CG,分别是Cathay General Hospital国泰综合医院,以及Chang Gung Hospital长庚医院。”
  “到底是那一间?”
  “这就要看后面的ALS是指什么?”
  丝雪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ALS就是医师名字的缩写!凶嫌要我们去找这位医师!”
  “这两家综合医院医疗科目非常多,医生人数更不可数,我们得先知道凶嫌想透露的讯息是哪一科……内科、外科,还是妇产科?不过你提出的看法不无可能。”
  丝雪点头同意他的观点,她想先试试她的方法:
  “杜队长,能否请你联络派出所信息科的人员,查出国泰与长庚医院有哪一位医师英文名字缩写是ALS。”
  “好!交给我去办!”
  刚才他还认为康检察官是神经病,听完他刚才的分析,突然佩服起来,赶紧遵照他的指示通知局里,清查那两家医院所有医师的名字。  就在杜大宇等待信息科干员用计算机查询时,朱鹭有了不同的见解。
  “我猜……ALS是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的缩写,中文名称叫‘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
  “那是什么毛病?”
  “是一种渐进式神经退化疾病。由于中枢神经系统内控制骨骼肌的运动神经元细胞退化,病人的肌肉会逐渐萎缩,俗称‘渐冻人’。”
  杜大宇:“康检,你不是专攻法学的吗?怎么连医学名词你都背得那么熟?”
  “以前读法律系时闲聊之余,我喜欢读一些医学报刊,所以略有研究。”
  此时信息科传来他们清查的结果,没有任何医师的英文缩写符合。
  丝雪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么假设ALS是指那种病症,我们下一步该去哪家医院查?”
  “长庚医院。”朱鹭非常斩钉截铁,
  “就我以前所读的医学报道,长庚医院是这方面的权威。长庚大学妇产科和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曾经合作过,把干细胞植入胎儿的造血***,治疗子宫内胎儿疾病,包含地中海型贫血,脊髓性肌肉萎缩症或是其他代谢性疾病。所以我们先到长庚医院去查询,进一步了解凶嫌的意图。”
  “台北、林口还是高雄?长庚有多处医院分院啊!”
  “以地缘关系而言,当然是台北。”
  杜大宇杵在一旁,已经无法理解康检的思考逻辑。
  “就听你的!走!赶紧到长庚医院去找线索!朱鹭!快上我的车!”
  “你叫康检察官朱鹭?”杜大宇疑惑道。
  “啊!没事!你耳背听错了!我是说‘诸葛’!”
5.  丝雪急急忙忙拉着朱鹭往电梯跑,到了一楼停车的地方,因为太过急躁,打开车门却撞到朱鹭的额头。她紧张地询问:
  “朱鹭!你不要紧吧?”
  那个人摸着额头抬起脸,眼神又变了,变得非常狰狞:
  “我不是朱鹭!”
  他一把抓住丝雪往左边,猛地打开车门将她硬塞进去,然后坐进驾驶位置,手握方向盘咆哮道:
  “我叫鸿龙!45岁,嗜好是宝物鉴定、冒险与寻宝!哈哈……”
  又变了?
  丝雪来不及反应,车子就以接近音速的马力奔驰出去,一路上狂飙转弯,尽管现在是下班时间,马路上车辆挤得水泄不通,他仍然以飞快的速度在车阵里钻来拐去,简直比车神舒马克还厉害。
  “危险!你开太快啦!”丝雪抓紧座椅,深怕被晃出车外。
  “太快?是你平常开太慢!我一整天坐你的车,都快被你的龟速给闷出病来!”
  又是一个与仁修、朱鹭截然不同的个性。他体内到底有几个人格?
  “仁修真是艳福不浅,有你这么漂亮的青梅竹马。”
  鸿龙边开车边瞄丝雪,但眼神的位置集中在事业线处,丝雪连忙双臂环抱胸前,遮住他想看的重点。
  “看前面!别东张西望!”
  想不到仁修体内的多重人格,有这等色胚子。
  “干什么嚷嚷!我开车技术超好,不用担心。不是急着要去医院吗?”
  从板桥市一路杀到敦化北路,长庚医院就近在眼前。鸿龙猛踩刹车,轮胎发出尖锐的打滑声,然后突然嘎啦停止,漂亮地以甩尾姿势刷进停车格。
  鸿龙左手离开方向盘,右手不安分地滑向丝雪的肩。
  “叶***,何必那么矜持?我知道你喜欢仁修很久了……为什么不让我用仁修的身体让你舒服快活些?”
  丝雪明知道那是仁修的脸,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恶心。连忙拨开他的手:
  “走开!我要下车!”
  “急什么?”鸿龙将脸贴得更近,“你当刑警,应该很累,何不暂时休息个几分钟?”
  丝雪拿起包裹里那塑胶手臂往鸿龙头上砸:“人命关天!本姑娘没时间跟你耗!”
  鸿龙的头被砸向车窗,发出清脆的一声“砰”。几秒钟的时间后,他慢慢转过头,睁开眼盯着丝雪看,丝雪双手紧握住塑胶手臂颤抖着,浑身冒汗。
  “走吧,下车。我们得赶紧办案。”
  男人突然变得有绅士风度起来,还走到右边打开车门请她下来。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鸿龙,我是元羽。”
  “元羽?”
  “嗯,就是仁修跟朱鹭提到的‘那个人’。只有我可以跟其他人格对话,是所有其他四个人格的整合者,发言者,能互相传递他们的讯息。”
  “四个?连仁修在内吗?”
  “不,仁修还在沉睡。他体内有五个人格。”
  “小罗、朱鹭、鸿龙还有你,才四个啊?第五个是谁?”
  “老五名叫‘莺炎’,刚才拜伦与济慈的英文诗,是莺炎透过我传达给朱鹭的。这家伙你不会想认识,而且,那家伙的性格已经超乎你对多重人格的理解范围。”
  什么?
  是什么样恐怖指数破表的超级怪物?
  丝雪满怀好奇。
  元羽很有礼貌地带着她走进医院的服务处,温和地跟护士们打招呼,是个人见人爱的男人。一旁的丝雪显得有点不安,已经到了这里,却不知道凶嫌要他们找什么,气氛安静得怪异,元羽打破沉默道:
  “其实鸿龙这个人在宝物鉴定上非常专业,只是看到美女就会垂涎三尺。刚才在车上的无礼行为,你不妨将它当作是一种‘恭维’。”
  恭维?
  丝雪无奈地苦笑。
  每天身处满是汗臭味的刑事组,确实没有人把她当女人看待。即使是仁修,也仅仅把她视为姐姐。唯一认为她是性感尤物的只有鸿龙,该高兴吗?
  丝雪小声地问:
  “你已经想好要问服务台什么吗?”
  “正在想。”元羽微笑道,“从那张英文藏头诗,到那本《二十四个比利》,这中间必然有它的关联性。凶嫌不会只想要求我们到医院来,关键是要我们看什么?”  丝雪不假思索道:
  “会不会是跟《二十四个比利》那本书有关?”
  “有可能……那本书是透过老师的回忆慢慢完成的。老师是比利二十三个自我人格的融合体。历经数个精神医师的评估与治疗,才有一个对所有事情经过有记忆的人格出现,那就是老师。”
  “所以我们要找一个有ALS病症的老师?”
  “你很聪明。”
  “这是女警的直觉!”丝雪扬起自信的嘴角。
  元羽向服务处递上检察官的证件并询问,服务人员很亲切地告诉他们那位病患的姓名与住房号码。
  “她是敦化国小的老师,名叫李虹。”
  丝雪突然心跳加速,彷?这一路的追查,总算要水落石出。
  走进李虹的病房,光线突然明亮起来。窗户开启,微风吹拂着纱帘。病床上,一位中年妇女凝视窗外,神情相当平静。
  叶丝雪靠近床沿,客气地对她说:
  “李老师,我是五股辖区派出所刑事组的叶丝雪,在我身边这一位,是地检署检察官康仁修先生。”
  妇人微微颤抖,似乎四肢无力将自己撑起来,咽喉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甚至有点口齿不清。
  “找我……有什么事?”
  丝雪将案情简略说了一遍,包括那些密码符号的解密经过。
  “我不知道是谁恶作剧,要你们过来找我。”她想坐起身子,全身却因为肌肉萎缩,任何动作都显得很吃力,丝雪赶紧扶住她,让她舒服地靠在枕头上。
  “几个月前,我在校园里突然跌倒,送来医院,经过详细检查才知道我罹患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她呼吸困难地说道,“我也不晓得我的遗传基因有这种病,成年期才发病,真伤脑筋。以前偶尔觉得呼吸困难,但随着时间拖延,我四肢无力的症状逐渐严重,连吞噬食物都困难。再加上目前没有药物可以有效治疗,所以,我的心情非常沮丧。幸好有人推荐我来这里,说这医院是这方面的权威。”
  元羽完全体会她的感受,这跟仁修多重人格病症一样都是药石罔效。
  对医师来说,ALS的临床诊断并不困难,最困难的是如何告诉病人罹患此病,因为它快速渐进且不可逆转的病程常让病人与家属感到恐惧及绝望。
  等于宣判了死刑,只不过刑期很漫长。
  元羽突然问道:“你住院期间,有谁来探望过你?”
  李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
  “有一位女孩来看过我……不过那女孩很别扭,徘徊在病房外不肯进来,我想是害羞吧?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丝雪显得很失望,从李女士口中听到的都不是有用的讯息。她悄悄在元羽耳朵边说道:“也是我们应该去国泰医院……”
  “对了!”李虹似乎又想起什么事地说,“有个人透过服务处交给我一份资料,用牛皮纸袋包着,里面有一片光盘,病房里没有计算机,所以我交给主治医生保管。”
  “送牛皮纸袋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坚持不愿透露姓名,所以我不清楚。”
  元羽语重心长地说:“我明白了。”
  他拉着丝雪一起向李虹女士道别,此时病房外,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医师,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
  “你就是康检察官?”女医师年约四十多岁,戴眼镜,打扮朴素,微卷的长发里有几根白发。
  元羽稍微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职称与姓氏?
  随即想到,应该是服务处的人员有向她通报。
  “李老师需要多休息,这里不方便说话,到医院健诊中心的简报室来。”
  她带领元羽与丝雪到12楼的一个房间,窗外阳光洒落,照得室内一片明亮。中央摆设着简单的会议桌,墙面挂着投影用的白布。
  “请问医师,怎么称呼你?”元羽坐下后问道。
  “叫我瑞莎就好。”她面无表情地将牛皮纸袋交给元羽。
  “离婚了吗?”
  女医师愣了一下,口气不太好地说道:“问这干什么?”
  元羽指着她左手无名指说道:
  “因为你无名指有戒痕,显示曾经戴过婚戒,但拔掉了。”
  “先夫已过世,没有离婚。”
  “你气色不太好,常熬夜?”
  瑞莎不耐烦地说:“这几天都是值大夜班,睡眠不足而已。我已经习惯。”
  原羽将纸袋打开,里面确实是一片光盘。
  “这片光盘的内容,你看过了吗?”
  女医师摇摇头:“我只负责治疗,没义务去了解病房以外的杂事,这应该是你们检警的责任,如今交给你,我的责任算完成。”
  元羽这时才注意到这位女医师眼镜后面,有一双漂亮的眼眸。可惜常年没有保养,眼尾细纹都跑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谢谢你。”
  “如果没别的事,我下楼去照顾病患。”
  瑞莎正转身想离开会客室,元羽问道:
  “请问医院里有计算机设备供我立即打开这光盘片吗?”
  “很抱歉,本院没有这样的服务。”
  “好,我明白。”
  果然犀利,很快就拒绝他的要求。
  丝雪感到气氛有点紧绷,赶紧说道:“今天总算有收获,别为难院方,到派出所信息科那边再开吧。”
  元羽同意,带着那一袋资料向女医师道别。
  下了楼,元羽跟丝雪经过李虹的病房,瑞莎正悉心照料着病患,拿着一碗粥喂她。隔着玻璃门,丝雪道:
  “虽然对我们那么冷漠,她其实是个好医生呢!”
  “你不觉得这两个人感情好的有点异常……这种喂食的工作不该是医生的职责范围。”
  “是有一点怪。”
  元羽微笑不语。
  驱车来到五股派出所,杜大宇跟刑事组的干员仍未回来,丝雪将光盘交给负责计算机网路的***同事放进光盘机。
  展开读取出来的资料夹,里面都是一张张年轻男女的合照。丝雪认得照片中的女孩,是东条老板的女儿徐晓蕾。  “那男孩应该是她男朋友吧?”元羽边看边说。
  算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
  然而后面几张照片令丝雪跟元羽都惊讶不已。
  男主角穿着黑色西装,徐晓蕾穿着白色婚纱,略施薄粉,在证婚人面前合影留念,后面红色布幔上贴着大大的?字。
  “原来……徐晓蕾已经结婚了?可是照片上没有双方的父母,也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事……难道他们是瞒着父母偷偷结婚的?”丝雪奇怪道。
  “东条老板倘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不好受,面子挂不住。”
  “唉,双方家庭背景不对等,这桩婚姻注定不幸福。”
  “为什么凶嫌要给我们这些照片?绑架案跟东条千金有关?”
  “你能从徐***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让我多了解一下吗?”
  “我试试看。”
  丝雪从警局打了通***,派驻在那边的***将话筒交给徐晓蕾。
  “你好,我是负责你父亲被绑架案的刑警叶丝雪。”
  “有什么事吗?”
  传话筒那头传来徐晓蕾的声音,听起来挺不耐烦。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一些照片,需要你来做个说明,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照片?”徐晓蕾的声音突然变小,而且有点惊恐。
  “嗯,应该是你跟男朋友合影的照片。那男生叫什么名字?”
  徐晓蕾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道:
  “他叫卯建清,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哥晓元不喜欢他。有一次看见我跟建清在工厂里聊天,他气冲冲地推开我们,还赏了建清一个耳光,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得建清脸都黑了。”
  晓蕾说到过往,声音有点哽咽。
  “都怪妈咪把大哥宠坏,连我的事都要插手干涉。现在人都死了,爸也被绑架,都是冤冤相报……”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他上个月在我们工厂跳楼自杀,爸说建清的自杀让晓元自责很深,所以才送他出国留学,暂时离开台湾。”
  说到这里,旁边似乎听到徐太太的声音斥责道:
  “别说那么多!***不好好追捕绑架,干什么查我们家的私事?”
  ***马上被挂断,只听到“嗡嗡”的声音。
  丝雪转述晓蕾的话,元羽从里面嗅到不寻常的讯息。他命令信息科的干员将上个月自杀案档案调出来,发现这个案件已经结案,法医报告也已经送交地检署,全案以“自杀”定判,无他杀嫌疑。
  “东条工厂里有人自杀,为何没有通知检察官去现场勘验?这样粗糙的结案报告,对死者家属怎么交代?”
  信息科的干员说道:“报告康检,死者只有一位家属,是他年迈的父亲,卯继光,一个星期前因病过世。”
  “他的母亲呢?”
  “根据计算机档案的户政登记,他母亲李虹女士在他十二岁左右就已经跟卯继光离婚。”
  “他的母亲叫李虹?”
  “那不是我们刚才在医院查访的病患?从她的谈话,完全感觉不到丧子之痛,难道她不知情?”
  元羽不敢置信,他狐疑道:
  “这案件太怪了……我得好好调查!”
  “可是……已经结案的案件,若要重启调查,必须要搜集到足够的新事证,地检署才会同意。况且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该清洗、该擦拭的证据都已消失,这样的命案要如何找出新事证,难上加难。”丝雪忧虑道。
  “丝雪,把所有当时留下的笔录、鉴识科现场采集的资料照片,法医验尸的报告都上传到我云端硬盘里,我利用一整晚的时间,好好研究,明天向我的长官申请调查,顺利的话,后天我们一起重回命案现场。”
  “好,我会遵照办理。”
  “对了!我还要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些事,也许破案关键就在那里!”
  “不用再译码了吧?”
  “译码破译是朱鹭擅长的工作,我主言词辩论,现在轮到我上场。”
  丝雪看着他,心想,真好,虽然多重人格是种精神疾病,但有那么多杰出的头脑帮助仁修,就好像拥有一群智囊团。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6.  两天后,接近中午时分,杜大宇开警车载叶丝雪到康仁修所住的公寓楼下。叶丝雪抱着厚牛皮纸袋,里面装满卯建清案的资料复印件跟一台超轻薄的平板计算机。进了电梯,走到五楼门口按门铃。
  开门的男子一脸睡意,似乎熬夜过头,补眠不足。
  “你来啦,这么早?”
  “不早啦!都中午12点了!”
  仁修让她进来,室内地板上依然散乱着漫画书籍、电玩卡带和动画DVD。看来昨晚小罗又霸占了仁修的身体。
  仁修洗完脸,走出浴室,丝雪马上帮他穿上西装,打好领带。
  “去哪里?”
  “不是约好要重回卯建清命案现场勘验吗?”
  “啊?有这回事?”
  “看来你记性有够差,还是元羽比较细心。”
  “元羽是谁?”
  丝雪懒得跟他解释,催促他出门,坐进杜大宇的警车。大宇瞄了一眼仁修,稍微点头寒暄便直直往东条工厂开去。丝雪塞给仁修一个牛角面包跟热咖啡,说道:
  “说也奇怪,昨天徐序东竟然自行脱困,在路边打***给警方,杜队长派人去接他,他除了有点脱水现象,基本上没有大碍,送去医院打个点滴,已经回家修养。”
  仁修低头猛吃,面无表情地听着。
  “那绑匪呢?”
  “还在追捕中……”杜大宇冷汗直流,对于自己带领的组员办事不力,深感惭愧。
  到了东条,工厂大门深锁,警卫开了门,让警车进入。因为事前杜大宇已经打***通知他们要重新勘察,所以停工一天。
  丝雪对杜大宇说道:“队长,麻烦你叫局里再派一辆警车过来支援,今天可能会用到。”
  “嗯,我知道。”
  自从这次绑架案合作之后,杜大宇对叶丝雪的建议,开始选择性听取,而不会直接否决。  三人进入工厂,徐序东与太太早已站在门口迎接。见到杜队长,徐序东热情地与他握手致意,感谢他的英勇救援,让自己重获新生。徐太太也是脸上堆满笑容,不停地说谢谢。
  透过杜队长的说辞,警方怀疑绑架他的人,可能是他的司机施浩德,徐序东忍不住咒骂几声,请求杜队长早日将施浩德逮捕到案,接受法律制裁。
  仁修安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漫无目的地环顾整个铁皮盖成的厂房。
  “徐老板,这位是地检署派任的康检察官,负责重新调查卯建清自杀案。”
  徐序东望着眼前这位苍白无神,彷?没睡饱的检察官,表面对他客气招呼,心里头却是嫌恶至极。
  “卯建清自杀时,从哪里跳下来?”
  徐太太指着三楼面对大门口的地方说:
  “就是那个位置……那天我在厨房炒菜,准备晚餐,突然听到工厂员工吵吵闹闹,走出来一看,就看到那孩子躺在血泊中。他不知怎么搞的……选在这个地方轻生……”
  徐太太语气无奈地指出尸体位置,正好就是他们脚踩的水泥地往前几?处。厂房盖了三层楼,都是以铁皮构成,连上下楼梯也是铁制。卯建清陈尸的地点相当接近大门口,等于是厂房的中庭,三方围绕。
  仁修缓步登上楼梯,丝雪跟着上楼。
  “嗯,盖得很牢固……不错。”
  丝雪小声地说:
  “喂!你到底清醒了没?”
  看来刚才那杯咖啡效果不好,完全没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我得想办法叫出元羽或朱鹭出来,他们比较让人放心。”
  她记得前天只要仁修滑倒,头部撞到东西,马上变成另一个人格。事到如今,她只好出此下策,否则日落之前,凭仁修那点智能,大概是破不了案。
  丝雪趁仁修走到阴暗转角,楼下大伙儿不注意时,抬起脚准备踹倒仁修,仁修突然回过头:“你脚怎么了?”
  丝雪赶紧收腿,伸手假装拉袜子,勉强挤出笑容:“袜子老旧,有点松了……呵呵!”
  仁修不以为意,继续东看西看。二楼角落刚好有一根木棍,丝雪顺手拿起来,准备往他后脑勺猛敲,仁修却不小心踢到一块厚铁板,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哎哟!疼死我了!”
  这口气?这种跌倒要妈咪疼的表情……铁定不是元羽或朱鹭!
  丝雪准备再次敲头,木棍却被一只手挡住。
  “别敲了,你这臭女人!”
  丝雪丢掉木棍,喜出望外道:
  “朱鹭!你回来了!”
  “我不是朱鹭,我是元羽。”
  “啊?难道你也讨厌女人?”
  “任何男人被敲头,都会忍不住骂脏话吧!”
  “喔……原来‘臭’不是形容词,是你的语助词啊。”
  丝雪朝他做鬼脸。
  “瞎扯什么?干正经事去!”
  元羽跟丝雪巡视完二楼,继续爬上三楼。
  在卯建清跳楼的角落,元羽拿出平板计算机特地拍摄几个重点。天花板,地板,左边柱子上堆满杂乱的铁丝网,后边门推开,连接工人的宿舍,以及徐家别墅的后门。
  元羽踩着的地板上,铺了一张塑胶皮,他轻轻掀开来看一眼,也拍了照。
  然后他下楼,在丝雪耳朵旁说悄悄话,丝雪点点头,接着她把牛皮纸袋交给元羽,离开厂房。
  元羽清清嗓门说道:
  “有谁能具体说明案发当时的状况?”
  “我当时在场!”徐序东站出来道,“那天我跟儿子晓元正与工人在二楼搬铁条,看见建清突然冲到三楼角落,纵身往楼下跳,晓元冲上去要抢救却来不及,眼睁睁看他脑浆破裂,死的好惨。”
  “这样说来,你儿子当时冲到三楼是想救人,并不是想推他一把?”
  “怎么可能!我儿子对员工都很好!”
  “所以你儿子绝对不会欺负员工,恶整员工,甚至扇员工巴掌?”
  “这……”
  徐太太挺身而出道:“检察官是有听到什么谣言?外面那些嫉妒我们东条业绩的同业人士,总是喜欢抹黑别人,说我们虐待员工,那绝非事实!请检察官别轻信谣言。”
  “不是谣言,是令千金说的。”
  丝雪拉着晓蕾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晓蕾,你是不是说过,你哥讨厌建清,还打过他一巴掌?”
  晓蕾紧张地抿嘴,不否认。
  “检察官!那是因为建清常常骚扰我们家晓蕾,所以才出手管教,晓元是基于保护妹妹的清白!”徐序东激动地为儿子辩解。
  “喔,真是好哥哥,这么爱护妹妹。那么为什么建清死了,他良心不安,跑到美国去念书?”
  “谁说的?留学计划是早就安排好的!”
  “令千金说的。”
  徐序东怒不可遏地瞪他女儿一眼,气她向警方乱放话。
  “其实你们徐家上下一心,我早已了解,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你们是多么在意保护晓蕾的清白。”
  元羽从牛皮纸袋中拿出平板计算机,走到晓蕾面前指认。那是法医从卯建清尸体上取下戒指的特写。
  “这枚男性婚戒,你应该很眼熟吧?”
  晓蕾见到建清的婚戒,脸色顿时惨白。
  徐序东有点恼火,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
  “一枚男人的婚戒。”
  “关我女儿屁事!”
  “哈,徐董言重了,跟屁无关,跟照片有关。”
  元羽从牛皮纸袋拿出晓蕾与建清公证结婚的合影,递给徐序东看。徐序东看了,整张脸都烧成黑炭。他破口大骂:“晓蕾!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晓蕾被父亲的怒吼吓得双腿发软,徐太太出来缓和气氛:”那时晓蕾还不懂事,被建清那小子花言巧语地哄骗,才拍下这张照片,纯属儿戏!别生气,要怪就怪建清那混小子狼心狗肺!”
  徐序东狠狠地将照片撕的稀巴烂,犹有不甘地说道:  “这是什么婚照!我完全不承认!徐家有头有脸,就算招那小子入赘,也要席开百桌才算数!”
  “照片有很多张,慢慢撕。”元羽继续丢出好几张晓蕾跟建清开心结婚的合影,徐序东气急败坏地捡一张撕一张。
  “都撕了吧,反正都是彩色打印,不是正本。正本日后要提供给法官过目用的。”
  徐序东手里拿着撕了一半的照片,深觉自己被人当猴子耍,暴跳如雷,冲上前想殴打元羽。杜大宇连忙架住他:
  “徐老板冷静!他是地检署派来的官员,打他没有好处,会让你吃上官司的……”
  听到这话,徐序东总算松懈下来,多踩几下地上的照片才罢休。
  “徐董不要这么冲动,万一血压过高,可要送医院。晓蕾你说,是不是?”
  徐太太笑容尽失,不客气地说:
  “送医院又关晓蕾什么事?”
  “徐太太,人命关天,当然要着急。”
  元羽拿出平板计算机,刷了几下荧幕,把内文当众念出来。
  “上个月某日,徐晓蕾到欣安妇产科挂号,医疗项目是人工流产,所有费用皆以VISA卡付账。付款人署名‘徐林惠珠’,徐太太,请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本人的签名?”
  元羽将荧幕秀给徐太太看,然后说道:“这账单只要查询付款银行,检方就能取得详细资料,连妇产科的手术项目都能一目了然。”
  徐序东这下更傻眼了:
  “什么人工流产?晓蕾!”
  “徐董,人工流产简称堕胎。”元羽淡定地说。
  “谁让你废话!狗杂种!”
  晓蕾此时已经支撑不住,崩溃地蹲下,掩面失声痛哭:“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别再说了!我早就想一死了之!活着干什么?好累好痛苦!”
  徐太太忍不住捂住嘴角,沙哑地哭泣,还不忘安抚自己的女儿。但徐序东没耐性听母女俩哭哭啼啼,嗓门更响地斥责:
  “你怎么做妈的?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竟然瞒着我带她偷偷去处理掉!分明是要气死我!”
  他抡起拳头想揍自己老婆,晓蕾抱住父亲大腿哭喊着:
  “不要打我妈!不是她的错!是我!是我!你打我好了!”
  “建清那小子到底哪一点好?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
  “他是真心爱我啊!”
  徐序东看着女儿原本白净清秀的脸,如今哭得面目凄惨,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
  “我可怜的傻女儿……什么人不爱,却爱上一个穷小子,被骗得那么惨!那小子死有余辜!要不是他自杀了结,我铁定要扒掉他两层皮!”
  元羽对这种家庭伦理剧实在兴致缺缺,看得差一点打哈欠。
  丝雪对他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办个案,把全家搞得像琼瑶剧!”
  元羽苦笑:“有时候,蠢人犯错,都会认为哭泣就能得到救赎,让他们哭一下也好。”
  杜大宇有点尴尬,一向拙于应付这种场面,搔着头往门外去。
  元羽击掌,让众人安静。
  “徐老板,你口口声声说卯建清是从那边跳楼自杀,我们假设他真的是良心未泯,做了那么多伤害你女儿的事而选择结束性命,请看一下死者的手部特写……”
  他继续拿着平板计算机秀照片给徐序东过目。
  “死者四个指头都有刮伤痕迹。我用photoshop软件将四个指头连接起来,再用旋转指令调整一下角度,你看,像不像电灯泡底座凹槽的圆形?”
  由于刚才一连串打击,已经让徐序东精神显得恍惚,他点点头,表示认同。
  “刚才我上楼察看死者跳楼的地方,天花板离地板有3.5公尺,中央有个灯泡底座。一个想跳楼自尽的人,为什么要抓住灯泡底座不放呢?
  “再者,死者身高175公分,想抓住灯泡底座根本不可能,一定要借助一个矮凳,就像我们眼前角落里那个木头椅一样。所以……会不会……其实是有人叫他去换灯泡,他拿着矮凳上三楼,站在矮凳上抓住灯泡底座,却不知矮凳已经被人动过手脚,其中一个支架断裂,卯建清重心不稳,从三楼摔到一楼水泥地面?”
  徐序东完全清醒,骂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弄断椅子,然后让他从三楼摔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证据呢?”
  “嗯,问得好。卯建清跳楼的地方,铺上了塑胶皮,我好奇地掀开,原来地板是铁皮,已经生绣,上面有淡淡的三条木头刮过的痕迹,还留有一些木屑。”
  “然后……”他走到角落将矮凳拿起,“大家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矮凳其中三个脚都有摩擦的痕迹,连边角都有刮痕,而且沾着铁锈。这应该就是死者踩过的椅子,证实死者是因为换灯泡而上三楼,而非为了自杀。”
  元羽接着说道,
  “我猜大家都想知道,是谁吩咐死者去换灯泡的呢?”
  他转向徐太太说道,“你说,卯建清跳楼时,你在厨房准备晚餐。请问,厨房离这里多远?竟然可以听到工人的吵闹声?”
  “我……”
  “我可以告诉你***!刚才警车经过别墅,我目测别墅的坪数约200多坪,厨房位于最右边,离工厂最远。中间还隔着许多房间,而且你说当时正在炒菜,开着抽油烟机。试问,你如何听得见工人的声音?”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徐太太身上。
  “因此,我的推论是──你请卯建清上三楼去换灯泡,你拿灯泡在手上,就在他踩着矮凳上去时,重心不稳,跌落到一楼水泥地。因为头部先着地,颈椎瞬间断裂。然后你推开三楼后面那个门,悄悄走下楼梯,接着走进别墅后门,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我没有推他!”
  “谁说你推他?”
  徐太太大吃一惊,她中了这无赖检察官的计。随即她反驳道:
  “就算是我命令他去三楼换灯泡,他自己双腿无力而跌倒,难道这样也算杀人吗?”
  “双腿无力?所以你确实事先就知道他罹患肌肉萎缩症?罹患这种病的人,两脚根本站不稳,你不用推,他一样会跌倒,我认为……这也是你坚持要逼晓蕾去堕胎的原因。”  徐太太开始手心冒冷汗,紧张地猛搓双手。
  元羽从平板计算机秀出一张医事检验表,说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是付款银行提供的资料,详细载列出他去医院检验项目的账单,上面清楚写着病因ALS,就是肌肉萎缩症。付款的签名仍然是徐林惠珠女士。”
  “请正常人去悬崖边散步叫浪漫,推肢体残障人士到那边叫‘有预谋杀人之意图’。况且你为了确保他从三楼坠落,特地将矮凳的一个支架折断,这里就是证据!”
  元羽把手中矮凳颠倒,指着四个木头支架的其中一个接缝处,有胶水黏着的痕迹。
  “超能胶,又称三秒胶。它的主要成分为氰基丙烯酸酯,把胶水涂在物件表面时,溶剂会蒸发,连带把掺有溶剂的指甲油融解并残留在表面。在这个接缝处,有一个淡淡的红色指甲痕迹,在座的各位以及没到场的工人们,有谁会在指甲上涂红色的指甲油?”
  众人眼光四处游移,最后都落在徐太太的双手上。她两手的十只指头,都涂满红艳的指甲油。
  徐序东也不安地问道:“是你吗?真的是你?”
  “我……”
  事已至此,徐太太知道一切物证都在,无法再隐瞒。她叹气道:
  “有一天晓蕾去医院探望建清的妈妈,发现他妈妈是肌肉萎缩症患者。她哭着来告诉我,她已经偷偷跟建清跑去公证结婚,如今她感到相当后悔。当时我就强逼建清去医院做健康检查,结果证实他体内果然有ALS基因。我问过医师界的友人,都不排除晓蕾肚里的胎儿有可能遗传到那种基因……所以晓蕾想拿掉孩子,跟他离婚,她不要一辈子照顾一个渐渐麻痹的病人。但建清不肯,小两口常为此事吵架。”
  “我认为你也不希望女儿的幸福就毁在他手上,所以想办法要让这个人从世上消失。只要男主角死了,结婚***就可以丢弃,***后面配偶那一栏也可以涂抹。一切都回复到清清白白的状态。”
  徐太太低着头,完全无法辩驳。
  她的老公仍然不太相信,频频问道:“真的是你吗?惠珠……”
  接着元羽继续刷着手上的平板,将梦萝的照片秀给徐序东过目:
  “这女的你认识吧?”
  徐序东看到梦萝生前的照片,瞬间哑口无言。徐太太也注意到照片中美艳的女子,再看到老公那做贼心虚的神情,心头涌起一阵醋劲,破口大骂道:
  “好啊!我在家努力张罗工厂的杂务,你竟然拿钱去供养那种野女人!”
  “是啊,徐老板,你怎么做爹的?女婿连命都没了,你竟有心情一大清早去与她私会?”
  徐太太意会过来,原来被绑架那天,老公清晨七点出门,说要去谈生意,其实是去与外遇对象私通。
  她恼羞成怒,又是哭又是骂:“徐序东!你不是人!辜负我对你的付出!没心肝!”
  元羽继续刷平板,荧幕秀出梦萝倒卧在血泊中的惨状,徐太太吓得差点晕厥。
  “到底是谁杀了她?徐老板!你在现场目睹,请交代清楚!否则你就是杀害梦萝的嫌疑犯!”元羽咄咄逼人。
  徐序东浑身发抖,突然间跪倒下来:
  “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当我一进她的门,就看到她死在床铺旁,我想逃离现场,有人从我背后拿了块白布遮住我口鼻,之后的事,我全不记得……只记得醒来后,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其间歹徒送饭、饮料,到后来释放我,都是蒙着脸。”
  “那天早上七点,是谁打***给你?”
  “那个人口音很怪,声音压得很低,怪里怪气,通知我说,梦萝昨夜带一名青年回家过夜,要我快去抓奸……一股醋意让我没多想,就飞奔去查个明白!我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她怎么可以背叛我?”
  元羽拿出口袋里的录音笔,交给门口的杜大宇说道:
  “回去之后,将这些人刚才说的话都做成笔录,以免日后在法庭审理时,全部翻供。”
  杜大宇收了录音笔,押着徐太太进警车。徐太太哭红双眼,回头仍不甘心,对着她老公狠狠地瞪眼。
  晓蕾跟徐老板默默看着警车将她载走,父女俩心里都五味杂陈。
  杜大宇走后,支援的警车刚好开到。丝雪以手势示意元羽,用她的警车载他回公寓。
  离去时,丝雪听到身后那对父女的对话。
  “没想到你竟然会傻到……跟那穷小子偷偷结婚!那家伙还罹患什么萎缩症!”
  “爸,你花钱当火坑孝子,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建清没发病前,对我真的很好,我相信他会爱我一辈子。只是当我知道他有那种病之后,我反而怀疑我有没有办法爱他一辈子……”
  上了车,丝雪松了一口气,不必再忍受那些爱来恨去的对话。
  回想起那天询问徐晓蕾的谈话,她不仅知情,还恶意地把所有罪嫌往她哥哥身上推,企图误导警方办案,掩盖真相,实在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前天在医院,以为你是人见人爱的绅士,今天才了解,你很残酷。徐家人的眼睛都哭肿了。”
  “与人和善是基本原则,但对于不懂反省,只想推诿罪责给别人的加害者,我选择利刃封喉。对坏人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在没有残留太多证据的情况下,还能找出那些破案线索,心理战术用得很巧妙。”
  元羽微微笑道:“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命案,只有粗心大意的侦探。”
  这时手机响起,是杜大宇急迫的声音:
  “抓到了!刚刚施浩德骑机车,喝得醉醺醺的,被公路***拦下盘查,自己自投罗网!”
  丝雪把杜大宇说的话转述一遍给元羽听。
  “如何?警方做完笔录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施浩德?”
  “放了他。”
  “什么?你没搞错?”
  “你记不记得勘验梦萝命案现场时,梦萝家铁门三段式铁锁内侧有刮痕,那些刮痕就是用弓型铁尺撬开的痕迹。徐老板、施姓司机都不需要撬开门,我认为这个绑架案还有另外一个嫌疑犯。而施姓司机不过是背黑锅的可怜虫,令人同情。”  “如果梦萝不是被他杀害,他为何看到***就逃?”
  “他有前科,知道警方不会相信他的证词,而且刀上有他的指纹,对他非常不利,只能逃。”
  丝雪将手机递给他,不久,她听到手机话筒里传来杜大宇的咆哮:“我不管!抓得那么辛苦,浪费那么多人力!我一定要拘留他一晚!”
  “随便你。”
  元羽将手机关掉。
  “现在载我去一个地方,丝雪。”
  “去哪里?”
  “去会见那位写克劳森密码,英文藏头诗,绑架徐序东的真凶,好好聊一聊。”
  “你有那个人的住址?”
  “当然。”
7.  长庚医院12楼的简报室。窗外夜色漆黑,远眺之下能望见台北敦化北路璀璨的街灯,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瑞莎推开门,看见元羽跟丝雪正等着她。
  “瑞莎***,我们又见面啦,真是有缘。”
  女医师面无表情地看他,没有回应他的招呼。
  “看来你心情仍然不好,不过,给你看一样东西,也许可以改变你的心情。”
  元羽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沾有血迹的戒指。瑞莎一看到那戒指,神情稍微惊讶,很快又掩饰起来。
  丝雪看到这枚戒指,才想起是那天在勘验梦罗命案现场,鉴识人员找到的戒指,当时急着去健身房,所以没细想,原来元羽早就看出端倪。
  “这是从一位花名‘梦萝’的酒店***卧房妆台底下缝隙找到的。因为地板流满鲜血,要看到这枚戒指并不容易,幸好鉴识人员很细心,帮你找到遗失的宝贝。”
  瑞莎表情渐渐苍白,但仍强作镇静。
  “康检怎会认为那是我的?说不定是死者的遗物。”
  元羽继续说道:
  “这枚钻戒大约一克拉,是Tiffany & Co特有的心型婚戒。前天你秀了无名指给我看,我目测你的指围应该佩带国际码10号的戒指,但死者的无名指比较粗,必须戴12号的戒指。刚好,这枚钻戒的戒围是10号,你有兴趣戴戴看吗?”
  女医师轻咬下唇,似乎有点懊恼。
  “我们就别再继续玩捉迷藏,直接摊牌。我不该称呼你瑞莎,应该叫你卯宾娜。”
  丝雪瞪大眼睛看着元羽:
  “她也姓卯?跟东条工厂命案的死者一样姓氏?”
  “嗯,那天下楼,看到她亲自喂食李虹女士,虽然隔着玻璃窗,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巧合的是,我会读唇语,所以我判读李虹说:‘谢谢你,小姨’,卯宾娜医师说:‘别客气,大嫂’。
  “因此,前天在警局查户口档案,除了查卯建清的父母资料。我还特地查了卯继光的户口,才知道他有个妹妹,相差十二岁,是家里的老幺。这老幺天资聪颖,一路读到医学院,还出国深造。卯继光被上级派到美国空军基地受训时,就是住在幺妹租赁的公寓,我相信你跟你哥哥感情应该很好。”
  卯宾娜这时才叹口气,说道:“既然你都查清楚了,还要我说什么?没错,我是卯继光的胞妹,卯建清的阿姨。我哥在美国空军基地那边受训时,边学维修飞机边学一些简单的密码学知识。”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梦萝***?”
  “杀人不是我主要的目的,我是要绑架东条老板徐序东。那天早上,我打***佯称梦萝有奸情,诱骗徐序东到梦萝的住处。我埋伏在梦萝房里,不料惊醒她,她跑到厨房拿水果刀要刺杀我,我只好跟她拼了命抢刀子,争抢途中误伤到了她。当时她死命挣扎,戒指可能是在那时被她挣掉了。”
  “所以徐序东开门进来时,看到梦萝已死,你从背后用沾了***的白布迷昏他。徐老板的司机施浩德听到楼上有奇怪声响,开门想察看,被你用手肘从后脑勺重击,暂时失去意识,然后你趁机将染血的刀子放在他手里,再拿起司机的手机拨打给徐太太,告知绑架的讯息,扰乱警方办案方向。”
  卯宾娜点头,同意他所说的犯案过程。
  “你把徐序东藏匿在何处?”
  “我哥在内湖山区有一间公寓,屋主在顶楼加盖铁皮屋,一直没什么用处,所以我将徐序东关在那里。”
  “你既不要赎金,也没打算将徐序东关一辈子,当我们把侦办方向转往卯建清的自杀案时,你就释放了他,难道你真正的意图是……希望我们检警重启调查那件自杀案?”
  “是的,这就是我哥的遗嘱。”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幽幽说道,
  “我哥生前跟东条工厂的守卫交情很好,东条有任何消息,他都会通报继光。建清死后,警方片面听信徐家的证词,草率结案。我哥一直愤愤不平。原本就有心脏病跟高血压的老毛病又复发。临死前将他的计划交给我,一定要帮他找到够聪明的检察官,帮建清洗刷冤屈。”
  “那些克劳森密码、英文藏头诗都是你哥死前所写的东西?”
  “恩,继光设计那些密语,等待有心人士破解。如果能解开那些符号,必然是心思细腻,明察秋毫的***或检察官,这种人绝对能从东条钢铁的命案现场,找出破案的关键证据,洗刷建清冤屈,将真凶绳之以法。”
  丝雪问道:“那个271号置物柜是谁的?”
  “当然是建清的。他以前还没发病前,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ALS基因,只觉得肌肉越来越没力,所以想通过健身锻炼肌肉耐力。”
  “等一下!他跟徐晓蕾秘密结婚前,不知道自己有遗传到母亲ALS的基因?”
  “我想康检应该是透过付款银行明细,知道建清去医院做过抽血检验,这种检验费用不便宜,是东条老板娘强迫他来的,费用由她刷卡支付。他跟徐家千金的事是瞒着长辈们进行,徐家与我们事先都不知情。光盘里所有照片是从建清手机里复制过来的。如果脑筋不够好的检察官,我不会将那么重要的证物交出去。”
  卯宾娜似乎在暗示,元羽是她认定的人选,可以洗刷外甥的冤屈。
  “万一负责梦萝命案的是个愚蠢的检察官,你哥的遗愿可就无法达成。”  “那就是命了,无可奈何。”
  丝雪点头同意,这个计划非常大胆,差一点都会失败。
  “可是建清的死讯,为什么迟迟不告诉李虹女士?”
  “大嫂的病情不乐观,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加重病情。我哥也同意我的做法。夫妻俩虽然已经离异,我哥还是很关心她的健康。”
  卯宾娜此时已经恢复平静,转身向元羽弯腰致敬。
  “谢谢你,终于完成我哥的心愿,建清地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帮忙。”
  “先别谢我,刚才你有件事撒了谎。”元羽说道,“你并非不小心惊醒梦萝,你以为这样辩称,能让罪行轻一点,变成过失杀人罪。其实你用弓型铁尺撬开铁锁,潜入她家,就已经预谋要杀她,这是谋杀罪,最重可以判处死刑。”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提不出证据。”
  “不见得。那天我问你离婚了没,你说先生已过世。所以我从地检署翻出你先生过去的档案。他之前迷恋一位酒店***,挪用公款,被追缴以及被判刑之际,他走投无路,独自一人到汽车旅馆烧炭自杀。那位酒店***就是梦萝。”
  “唉,我输了……你这个人查案真仔细,连那些陈年旧卷宗都拿出来研究。”
  卯宾娜沉默了好几分钟,许久才抬头看窗外夜色,掩饰她快夺眶而出的泪水。
  “只会花言巧语的烟花女子,却能不断骗走男人的真心。纵使他的妻子多么竭尽心力经营婚姻关系,最终得到的只是破碎的心,让众人看我笑话,我好恨!那种女人早就该碎尸万段!”
  卯宾娜手托着铝门窗边缘,面对元羽跟丝雪,苦笑道:
  “你说我天资聪颖,其实是个傻女人。真心的爱,换来的是背叛。若不杀她,我永远无法从怨恨里摆脱。当刀子插入她心脏的那一刻,我竟觉得无比舒畅……”
  她毫无预警地推开窗户,头往后仰,作势要从12楼往下跳。
  丝雪本能地冲向窗边拉住她的手,斥责道:“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了无遗憾,没必要再继续活着了。”
  “那建清的母亲怎么办?你死了,谁来照顾她?”
  元羽说道:“那些男人犯痴傻,连你也糊涂。案件递交给法院后,接下来才是艰苦的最后一战!你必须像之前对待我的态度一样冷静理智,争取对你有利的判决,从怨恨的漩涡里逃脱。自杀是最懦弱的选择!”
  “我……”
  她挣脱丝雪的手,跌坐在地。
  “既然你帮你哥执行重启自杀案调查已走到这一步,将来法庭审理时,你是重要证人,能否洗刷建清的冤屈全靠你的证词,请你务必要坚持下去!”
  卯宾娜听到这里,心神一动,微微点头。
  丝雪联络杜大宇来医院,将卯宾娜载往警局做笔录。
  随后她与元羽离开医院,坐进警车。但丝雪脑子里仍然浮起很多问号。
  “为什么一个男人光靠目测,就能猜出对方的指围?而且对婚戒的品牌、钻石的克拉数都了如指掌?”
  “你忘了鸿龙跟你说过,他是宝物鉴定师,他不仅可以目测女人的指围,钻石的等级,还能目测女人胸部的围度。”
  丝雪马上以双手遮住胸前,元羽卧着方向盘,微笑道:
  “你放心,我没有他那种功力。”
  “那读唇语呢?”
  “是小罗的专长之一。那孩子听力受损,所以学会了读唇语。”
  丝雪回忆起小时候,仁修太调皮而被老师甩耳光,一边耳膜破裂。经过治疗后痊愈。也许,小罗是仁修六岁的人格。
  “朱鹭、鸿龙跟你的名字都跟鸟类有关,那小罗呢?”
  “他的全名是罗宾,robin,知更鸟。”
  丝雪这才搞明白,但她还是感到困惑:
  “为什么都跟鸟类有关?”
  “事实上,仁修体内的每个人格,都渴望有朝一日能挣脱囹圄,飞向海阔天空。他们不想一直被称做某个人格,因为他们都认定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个体。”
  “你也是这样想?”
  “是的。”
  “真的有一天,你们都飞出去,仁修会变得怎样?”
  “仁修就会变成五种人格的融合体,不再是多重人格的精神病患。”
  去餐馆吃完饭,丝雪跟着元羽上楼,忙了一整天,两人脚步都如有千金重。打开房间,室内一片黑暗。
  “仁修这家伙,出门总是忘记留一盏灯。”
  “中午出门太赶,是我忘了提醒他。”丝雪感到不好意思。
  元羽摸黑往里面走,不小心踩到动画DVD,狠狠地滑了一跤。丝雪找到开关开了灯,慌张地跑到客厅,关切道:
  “你没怎样吧?元羽!”
  地上爬起来的那个人,眼神有点迷惘。
  “我不是元羽。”
  “那你是小罗?朱鹭?……还是鸿龙?”
  “我是莺炎。”
  丝雪顿时心凉了半截。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时候与这个恐怖指数破表的怪物相遇!
  但同时,她也很好奇,这家伙到底多恐怖?
  为什么元羽会说,最好不要认识?
  “房间怎么这么乱吧!该不会又是小罗那低能儿……”
  怎么办?莺炎刚醒来,脾气似乎不太好。
  “咦?这衣服好臭!都是汗臭味!”
  莺炎拉开领带,脱掉西装、衬衫、内衣,露出上半身。
  丝雪正努力思考要如何对付这怪物,脑筋打了无数结,呆滞地看着他。虽然跟仁修是青梅竹马,但从青春期开始,仁修就不在她面前打赤膊了。
  没想到仁修身子单薄,胸肌还是很明显,腹部那六块肌、手臂二头肌、人鱼线……
  咦?人鱼线?
  “等一下!”
  未待她阻止,莺炎已经连外裤、内裤都脱得一干二净,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丝雪脑门瞬间完全充血!脑细胞坏死,无法思考。过了三秒,才迅速转过身尖叫。
  “啊!干什么脱光光!”
  “反正我们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臊的?”
  女孩子?
  “你是女的?”
  “是啊!元羽没告诉你吗?”
  丝雪仍然背对着莺炎,听到脚步声往她这边过来。
  纵使他宣称他是“女生”,但身体还是仁修,男性特征晃动得那么明显,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丝雪适应。
  “你不要靠近我!我观念可是很传统的!”
  莺炎“扑哧”笑出来。
  “傻瓜!少臭美了!你不合我胃口。我是要去浴室洗澡啦!喂!衣柜靠你较近,拿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给我!”
  “我不是你的ㄚ环!”
  “是,小主,快拿衣物给我。”
  丝雪半遮住眼睛,快速打开仁修的衣柜,抽屉里除了男生的贴身衣物,竟然也有女生的蕾丝底裤!
  “仁修这家伙原来有这嗜好?”
  她火速抛给莺炎,莺炎轻轻溜进浴室,说了声:“谢啦!老***!”
  老***?
  丝雪被这句话点燃怒火,这家伙竟然称呼我“老***”?
  浴室突然传出“砰”的跌倒声。
  “是哪个混账!将肥皂随便丢在地上!害我摔跤!”
  听起来很严重。
  “莺炎!你没事吧?”
  “谁是莺炎?我是仁修啦!”
  接着浴室拉开一条小缝,将那条女性蕾丝底裤丢出来。
  “这是谁的内裤?怎么会在浴室?”
  丝雪恰好接个正着,顺手往旁边扔去。她累得躺在仁修的床铺上,头昏脑涨。感觉这几天都跟仁修在一起,却好像跟很多不同的角色对话,搞得她筋疲力尽。
  很快,眼皮越来越沉重,丝雪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她梦见朱鹭拉着她的手,不断往前奔跑。前面树阴环绕,繁花盛开的森林,他们跑进一座美丽的花园迷宫,努力地寻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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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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