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美神甘嫫阿妞的传说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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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嫫阿妞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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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小凉山,经过一个民族的反复咏唱和赞美,甘嫫阿妞已经被神化,由人变成神,受到无数彝人的顶礼膜拜,在西昌、雷波、美姑、峨边等地都建起庙宇,塑起了金身,享受着香火。几百年来,她默默地倾听着情人们对悲欢离合的诉说、承载人世间的希望与梦想。这在一个宗教发育还处在原始的多神崇拜阶段的彝族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就是彝族史诗中的传奇英雄支格阿鲁也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尽管这些寺庙、塑像在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中被摧毁,但大小凉山依然世世代代传唱她的故事。
甘嫫阿妞绝世美丽而又温柔婉约,坚贞不屈而又善良纯真,聪慧能干。其短暂一生,犹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天宇,成为彝族文化历史中一颗永不陨落的明星,“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是再恰当不过的描述。甘嫫阿妞不仅是个古老的故事,也表达着彝族对本民族文化、对美、对历史的诠释,正如西南民族大学罗庆春教授(彝族)所说:“甘嫫阿妞实际上是彝族传唱自已民族的历史。”
明代,甘嫫阿妞出生在峨边,容貌出众,她油黑的辫子可织锦缎,长长颈脖好比白玉,美丽的脸蛋胜似仙女,大大的眼晴如同星星;清亮的嗓子唱起歌来,百灵鸟的欢唱也显得逊色,在彝家大山十八寨,谁都知道他的美名。她从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长大后,与小伙子木呷定下亲。
阿妞的美貌很快传进了建昌(今凉山州府西昌)封疆大臣治达大人的耳中,要强娶阿妞为妾。阿妞坚磨硬抗几十天,誓死不从。治达大人恼羞成怒,派兵丁压寨而来。阿妞翻墙出逃,在原始森林中、悬崖峭壁上、幽幽竹林中,甘嫫阿妞跑了3天3夜,过了7天7夜,来到一个边远的山寨。她走进一户人家,用锅烟抹黑脸面,穿上褴褛的衣衫,遮掩其出众的容貌。但追兵已至,锅烟再黑、衣裳再破都藏不住阿妞的美貌,最后还是被兵丁认出,她被捆绑着、强拽着、推搡着带到了治达大人衙门。后庭豪华,绚丽,桌上陈列了玲珑精巧的钻石戒指,红彤彤的珊瑚耳环,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闪闪发光的蜀都绸缎,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只要阿妞点一下头,他就成了这些财宝的主人。但阿妞不为所动,冶达大人又派人送来了山珍海味,美食佳肴,阿妞也不看一眼。
彝家山寨惊悉“美丽的鸟儿”折翅坠落他乡牢笼,甘嫫阿妞所属的甘尔普铁家支内群情激愤,家支使者把这消息传给了远方甘嫫阿妞的心上人安哈木嘎。木嘎听后,亲率300骑手,联合彝家3支系,结集起族人弟兄,翻山越岭、马不停蹄地前去营救。然而,彝家攻城受阻,木嘎也捐躯而去。甘嫫阿妞被锁在城内牢狱之中,坚贞不屈,“珍宝锦盒不入眼,阿妞冷落贵人衣。宁可破相保纯洁,不甘轻践懒偷生;宁可牙碎舌头断,不辱祖辈好名声。九个心窍谋主意,魂随木嘎酬恋情。”
阿妞以死相抗的决心已定,便向治达提出要得到五色的锦丝绒线为条件,治达派人到在满城搜缴想取悦于她。甘嫫阿妞将丝线搓成9尺9长,赶上弟弟来探监,她剁下一节手指留给了亲人作纪念。这时甘嫫阿妞眼泪已干,柔弱的美女已变得刚烈。她用锦丝绒线悬于梁间自缢而亡,用她的生命捍卫了贞洁与尊严。阿妞死后,各处都塑起了缺了一个手指的像纪念她。
甘嫫阿妞有多种传唱本,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巧妙的表现手法,内容丰富,反映当时彝族人民民族风格,生活习俗,思想感情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语言简练,结构严谨,句脚押韵,易于传诵,富有浪漫主义的色彩。
甘嫫阿妞[叙事诗]
[木确对收集的诗歌重新作了分节,并改正了一些明显的错字,特此注明]
来源:乐山新闻网
史志义 甘映平&&白明轩
四川民族出版社
1998年12月第1版
绵绵彝山美,要数豁斯大山梁子美。豁斯山下彝家的姑娘,要数甘嫫阿妞美。
豁斯大山梁子下,狄波河依波粼粼,佳支依达平坦坦,在这美丽的地方,甘嫫阿妞的歌谣,一代一代在悲吟;甘嫫阿妞的故事,世世代代在传唱。
遥远古时候,天地未分离,天上无星辰,地上没植物,宇宙均浑浊。
时间流逝飞,天地分开了,茫茫在地上,一切都复苏,生命诞生了,人类进化了,彝人出现了,时光岁月流,部落分各支,古候支系成,子孙繁衍盛。
古候生一子,取名叫依支,依支传依泽,依泽传阿合,阿合传西姆,西姆传古安,古安传阿子,阿子传阿雷,阿雷传支俄,支俄传居楚,居楚传阿哈,阿哈传阿果,阿果传赫地,赫地传吉狄,吉狄传火支,火支传合迪,合迪传火普,火普传木乌,木乌传阿支,阿支传洛吉,洛吉传尼哈,尼哈传波井,波井传波格,波格传乌阿,乌阿传洛乐,洛乐传阿俄,阿俄传火乌,火乌传哈茨,哈茨传迭联,迭联传迭依,迭依传曲玉,曲玉传妞黑,妞黑传阿古,阿古传尔果,尔果传子曲,子曲传特俄,特俄传明依,明依传明机,明机传甘尔,甘尔传普堤,普堤传哈布,哈布传哈格,哈格传苏涅,苏涅传赤迟,赤迟传俄俄,俄俄传阿格,阿格传索著,索著传比戈,比戈传毕史,毕史安居基惹拉莫地。
基惹拉莫地,山花香飘溢,树木郁葱葱,强盛土司住此地,兹阿勃朴住此地。
兹阿勃朴家,异想天开飘飘然,想天想地为自己,心狠手毒辣;大千世界里,茫茫烟云间,人类全毒死,惟有自己存;蒙蒙昏天地,别人全绝种,惟有自己生;日出又西落,别人都辛劳,惟有自己富。
兹阿勃朴家,梦想成为仙,永不入地狱,飘逸于天堂。
兹阿勃朴家,为求好运气,占卜又算卦,卦显需毕摩,唤使奴仆苏恩,去找毕摩来。
苏恩哟苏恩,毕摩何处找,心里忧忡忡,为了找毕摩,苦心想法子,四处去找寻;寻哟反复寻,找哟反复找,翻过大山十八寨,来到阿克俄伙①家。
阿克俄伙坐家中,见到苏恩来,起身来相问:“你是哪方来的人,来有哪样事?”
苏恩忙回答:“我是基惹拉莫住的人,强盛土司兹阿勃朴家,跑腿娃苏恩。我们主子家,春光好时节,尼姆②算天地,叫我前来请毕摩。”
阿克俄伙把话答:“尼姆有三种,毕法有三样,兹阿勃朴家,需要用哪种?”需要用哪样? [重复?]
苏恩回答道:“三种都需要,三样都需要[重复?]。我们主子就请你。”
阿克俄伙忙摆手,谦逊回答道:“我是毕惹初学者,居尼不会作,呷尼也不会,雨尼刚学会。彝人居住地,惟有阿苏拉则③行。他是天神子,你们赶快去求他。”
奴仆苏恩哟,匆匆忙忙往家赶,垂头丧气报主子:“我翻山又过岭,四处找毕摩,找到阿克俄伙家,阿克俄伙说,他是毕惹初学者,高深经纶全不懂,不敢来效力,惟有圣人阿苏拉则行,应该去找他。”
兹阿勃朴听到后,心急如火燎,忙令苏恩前去找。
苏恩饥饿疲劳也不顾,催马又上路。翻过九座山,爬过九道梁,涉过九条河,日行夜也赶,来到俄卓喇姆地。
寨前转三趟,这里住没住毕摩,寨前没有住;寨中转三趟,这里住没住毕摩,寨中也没住;寨后转三趟,这里住没住毕摩,寨后也没住。
苏恩心急又火燎,继续往前赶,来到阿合扭依地,坝子平展展,谷田绿茵茵,太阳火辣辣,苏恩汗淋淋,东奔西跑找,千辛万苦寻,找到阿苏拉则家。
阿苏拉则问:“你是哪方人,来有哪样事?”
苏恩连忙答:“我是基惹拉莫人,兹阿勃朴家的仆。我家主子占卜又算卦,居尼需要做,呷尼需要做,雨尼也要做,派我前来求圣人。”
拉则回答道:“彝人居住地,强盛兹莫要数兹阿勃朴家;强盛的圣人,要数阿南毕日家。居尼我会做,呷尼我会做,雨尼我也会,但要做到兹莫家,那是我的忌。走进兹莫家,有去必无回,羊入虎口定遭殃,何苦来找我。”
苏恩焦急道:“主子派我来,若不把你请到家,我的性命也难保,阴魂只有入地牢。”
拉则爱怜道:“你的话语伤我心,没法真没法,
你是凡人母亲生,我是毕者母亲养,都是血肉人,哪能看你先丧生。”
拉则答应去,苏恩喜孜孜。
拉则随苏恩,爬山又过河,来到兹阿勃朴家,进屋盘腿坐,闭目开始念,三天念到黑,三夜念到明。
三天三夜后,放猪儿童来报信:“我家主子说,待你念完经,尼牡完毕后,动手杀掉你,赶快想法逃。”?
阿苏拉则哟,听了吓一跳,左手抓法具,右手扯披毡,趁着茫茫夜,朝着后山跑。
阿苏拉则哟,站在山顶上,朝着东方喊,太阳升起来;向着西方喊,月亮升起来;朝着南方喊,星星跳出来;向着北方喊,寒气袭过来;对着雪山喊,雉鸡跳出来;对着森林喊,红花母鹿窜出来。
阿苏拉则见花鹿,情急时生智,对着追近的人群:“红花母鹿这一只,原本林中财运物,没人能逮住,谁能逮住,谁就强盛富,若是逮不住,难以强盛富。”
上方兹莫家,听后一声起;中间诺合家,听后一声起;下方呷西家,听后一声起;上下左右方,都来逮花鹿。
人们忘情追,拉则抓时机,趁乱逃林中,翻山又过河,回到自家中,嘘嘘自庆幸。
阿格索祖孙,比戈毕库家,跃马追花鹿,来到斯井瓦嘎地。
骏马汗淋淋,突然开口说:“我劝主人家,红花母鹿不可捉,此鹿非常鹿,绝非随便赶,不可随意捉,即使捉住了,不可当肉食。这只花鹿哟,脖颈九尺长,一节连一节,能吞下一节,无法吞二节,若要硬吞下,凶吉难预测。”
比戈毕库哟,突然听见马说话,两眼瞪圆背发麻,以为魔鬼来作怪,抽出锋利剑,挥刀来砍马,剑闪头落地,马身随地滚。
比戈毕库哟,惊魂未定回到家,忙唤弟弟毕史来,商量拿办法。
弟弟毕史说,基惹拉莫地,马也说人话,此非吉祥事,此非居住地,赶紧离开它。
毕库毕史兄弟俩,为寻居住地,翻山又过岭,涉水又过河,穿峡又过谷,豁然顿开朗,一片神奇富庶地,佳支依达在眼前。
佳支依达哦,往东山峻险,山峰入云端,麻底洛曲山,峻峭天下秀;往西岭连绵,风光旖旎美,豁斯山梁子,牛羊满山岗;往南山陡峭,山峦迭复垂,伦支俄布山,野物蹦蹦跳;往北山清秀,四季风光好,清泉石缝溢,树木郁葱葱。
中间人居住,富庶坝子多,房子密麻麻,羊栏齐崭崭,牧场草丛青,羊儿满山跑,猪儿满坡跳。
房前溪水清,水清石风底,鱼儿水中游得欢;屋后笑声朗,小伙摔跤斗勇气,姑娘拍手笑盈盈。
比戈世代繁衍地,在此定下了。
比戈三支居此地,九世“德古”在此续,九世“热可⑩”骏马在此驰,九世炊烟续不断,子孙繁衍从此盛。
绵绵豁斯山梁子,树木郁葱葱,雀鸟满山箐,鸟雀真快乐;粼粼狄波河依水,清澈石见底,鱼儿自在游,鱼儿真快乐;坦坦佳支依达坝,黝黝土地肥,四季花草茂,彝家真快乐。
年份好的那一年,月份好的那一月,日子好的那一日,豁斯山梁下,狄波河依旁,佳支依达坝,摩哈女儿出生了,甘嫫阿妞出世了。
阿妞出生那一天,宰了黄母鸡,舌根三软骨,平整斜一方,舌根呈吉祥。
豁斯产荞子,颗粒都饱绽,磨面搓荞粑,面粉细来味香甜。
荞子生长地,一片黄澄澄,母鸡走过处,一片黄生生,阿妞的前程,一片金灿灿。
豁斯梁子哟,山秀清泉涌,清泉温九桶,用着阿妞净身水,清泉浴阿妞,灿如花儿美。
阿妞出世第三天,打开木围栅,选出花腿大绵羊,绵羊肥又壮,羊角盘三圈,叫声响山腰,拦腰搂抱起,后肢不离地。出牧它领头,昂首咂舌走在头;收牧它压尾,摇头摆尾跟在后。
厚厚羊毛剪下来,擀织毛披毡。洁白毛披毡,惟有阿妞披上它,身子暖洋洋,熠熠添光彩。
左邻和右里,上门来道喜,摆出彩盔彩杓九十九,九十九套不算多;抬出纯甜水酒七十七,七十七桶不算多;院坝蔑席铺满地,砣砣肉堆成山包;鹰爪酒杯穿梭急,盛肉彩盔来往忙。
阿嫫怀抱里,阿妞襁褓暖,阿达笑盈盈,来把胎发剪,女儿初见天。
阿妞出生三个月,阿达抱在怀里坐,鲜肉下饭细细喂,味道香喷喷,香味满舌尖,阿达九幅大披毡,阿妞快踩穿。
阿嫫抱在怀里坐,白乳下饭细细喂,味道咪咪甜,香味满舌尖,阿妞笑嘻嘻,阿嫫九条红彩裙,阿妞快蹬烂。
长到七个月,阿妞不会独自睡,睡要有个伴,常把羊皮毡衣当作伴。阿妞不会独自坐,坐要找个伴,偎依锅庄边,锅庄来作伴,阿妞不会独自爬,爬要有个伴,门槛来作伴,手扶门槛玩。阿妞不会独自站,房柱来作伴,依柱站起来,围绕房柱转圈圈。阿妞不会独自走,阿嫫裙角来作伴,靠裙来引牵,跌倒爬起来。阿妞爱在门前院坝玩,玩要找个伴,阿达田坎边上寻,捉来“婆勒”鸟,阿妞玩得欢。
阿嫫出门背水回,田边地埂采来白草莓,阿妞吃来甜如奶。
阿达上山打柴归,林中树上摘野果,阿妞吃来比肉鲜。
长到三四岁,常围阿达身边转,砍竹她要抓一头,编蔑也要理蔑片,阿达无捺[奈]要责打,阿妞一啼哭,阿嫫忙来诓;常围阿嫫身前身后转,纺线坠子滴溜转,阿妞扑上前,阿嫫无奈数一番;常在姐姐身边转,学舌弄腔好象云雀叫,咿咿呀呀说不完,一蹦一跳象山鸡,手抓细竹棍,赶得猪崽满院窜,赶得鸡群四处飞,姐姐看得直瞪眼。
甘嫫阿妞哟,长到七八岁,童裙红艳艳,耳坠亮闪闪,穿戴见利落,日益显精干,出牧她跟着,农活细心看,事事勤奋学,件件都灵活,阿达感慰藉,阿嫫更心宽。
清秀的山峦,是阿妞出生的地方;美丽的河畔,是阿妞游玩的地方,富饶的坝子,是阿妞劳动的地方。
豁斯梁子荞花香,荞粑香又甜,荞粑原本是佳食,佳食养容颜。深谷大川山泉涌,泉水清又纯,清泉原本是甘露,甘露浴容艳。佳支坝子产丝绸,丝绸衣衫柔又软,绸衣原本就华丽,华丽添光彩。
坡上荞子花开了,阿妞姑娘***了。
粗辫黑油油,长就蜜蜂腰,大眼亮汪汪,睫毛黑又翘,鼻梁高又直,脸蛋红润润,长脖白生生,嘴唇薄绯绯,窈窕吐芬芳,步履轻盈笑咪咪,举止得体显方雅。
姑娘十七八,妙龄美丽是年华。
春光明媚在地秀,阿妞有双灵巧手,左手捻羊毛,羊毛好似白云飘;右手引线线,纺缍滴溜溜,出线快如箭离弦,纺线闪似雹子溅;朗朗草原上,蓝天白云绕,云雀天上叫,阿妞歌声随云绕。
豁斯梁子哟,草丛绿茵茵,牛羊满山岗,阿妞口弦响,羊群蹦蹦跳,牛儿静静听。?
勇敢小伙不靠阿达撑,美丽姑娘不要阿嫫抚。
甘嫫阿妞哟,论支系,你是彩云缭绕处,尼依古候的后裔;论家族,你是苍翠大山中,甘乐普提的子孙;论家庭,你是基惹名山下,比戈惹索的女儿。
俊俏彝家女,是否真漂亮,众人来评说。美丽的姑娘,左看右也看,左边走过四邻的少男,个个看得痴呆呆;右边走来八寨的小伙,人人瞧得不眨眼。
天上挂满星,明亮的那颗,大家都向往;山野青草生,茂盛的那片,大家爱惜它。
大地开鲜花,簇簇竞争艳,惟有索玛花,映红满山岗。
鸟儿最美的,要数林中的孔雀,开展映彩美如画。
彝家住地广,美丽姑娘千千万,阿妞冠压群芳最漂亮。
甘嫫阿妞哟,锅庄下方坐,上方亮晃晃;锅庄右边坐,左边亮堂堂;堂屋里面坐,院坝也生辉;对面山头过,山脚也添彩。
高山大地上,鲜花竞开放,索玛花开红似火,甘嫫阿妞一出现,索玛逊色花瓣纷纷落。
美丽的孔雀,彩屏缤纷映山林,甘嫫阿妞一出现,含羞低头躲林中。
美丽的山峦,娓则雪峰显峻峭,甘嫫阿妞一出现,冰消雪也融。
佳支依达坝,美丽姑娘数不清,姑娘竞相争比美,甘嫫阿妞一出现,长颈变短脖,一片静悄悄。
甘嫫阿妞哟,披着金色的“瓦娜”,来到山谷里,好象锦鸡展翅飞出林;穿上五彩百褶裙,来到山梁上,好象索玛簇簇开;戴着艳丽青丝头帕,来到竹林边,好象雉鸡林中穿;戴上银手镯,来到河水边,好象鱼儿翻浪白晃晃;戴上金戒子,来到草坪上,好象星星天上金闪闪。
甘嫫阿妞哟,你有美丽的脸庞,更有善良的心灵;你有丰腴的身段,更有灵活的巧手。阿妞绣出的衣裳,好象天上的彩虹;阿妞织出的毡布,好象缭绕山腰的云彩;阿妞磨出的荞面,好像洁白的雪花;阿妞做出的荞粑,黄澄澄来味香甜。
甘嫫阿妞哟,清澈的河水,映照你窈窕的身影;深壑与峡谷,回荡你动听的歌声。
九十九座山中的人知道你,九十九条河边的人知道你,云雀在天上为你欢歌,牛羊在大地为你歌唱,你的美名传四方。
甘嫫阿妞哟,美名传出去,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了,阿妞家的门槛被踏破。
阿妞美名传东方,兹尼兹莫听说后,催人来说媒,派人来求亲。金子拿九条,银子背九袋,来到阿妞家,阿达心满意,阿妞不答应。
阿妞美名传西方,李尼兹莫听说后,催人来说媒,派人来求亲。金子拿九条,银子背九袋,骏马牵九匹,来到阿妞家,阿达心欢喜,阿妞不答应。
阿妞美名传北方,沙马兹莫听说后,催人来说媒,派人来求亲。金子拿九条,银子背九袋,骏马牵九匹,牛羊再赶一大群,来到阿妞家,阿达心欢喜,阿妞不答应。
彝家有谚语:合鞍的骏马有一匹,合心的人会有一个。强扭的瓜儿味不甜,撮合的婚姻不长久。
苏尼跳神自打自的鼓,病人自生自的病,阿妞自己有打算。
甘嫫阿妞哟,美名传到南方十八寨,额夫兹莫听说了,欣喜派人来说亲。
额夫兹莫家,要为儿子木呷圆姻缘,崇山峻岭路漫漫,来往说亲人不断。背上叙府的美酒,醇香飘四方;带上达则的玛瑙,金黄光灿灿;拿上莫波的玑珠,光亮红艳艳;挑上嘉定绸缎,柔软波粼粼。
彝家居住地,勒执额夫兹莫家,强盛家族兴,富庶家业大。
清晨牛嚎叫,要打九头牛;中午牛嚎叫,也要打九头;晚上牛嚎叫,又打九头牛。
白银装房壁,黄金镶梁柱,古铜饰窗孔,硬铅做门槛,绸缎拦鸡窝,丝绳穿牛鼻,象骨做磨轴,熊皮当磨槽,黄金镶磨把。
额夫兹莫家,后山草场茂,游玩好地方,树林郁葱葱,果树一片片,清香飘四方。
山下绿茵茵,坝子相连接,摔跤好地方,骏马驰骋奔,穿梭蹄不停,喝彩笑声朗,一阵胜一阵,高山峡谷里,***一群群,计有四十八,放出不空返,野物猎回家;门前寨后头,守门看家的,“狄波夫乙”狗,威风昂头坐,也是四十八。房前院坝头,良种“纠久”猫,机灵又活泼,又是一百四十八。
额夫兹莫家,管辖地盘大,大雁飞过息九次,骏马奔走要九天,东边靠着佳支衣达坝,西方接着洛曲大雪山,南面连着义诺依毕地。
家支盛名强,富裕显华贵,品德响四方,大小凉山全知晓,各方家支都敬仰。
勒执额夫家,九世出“德古”,七代出“热可”,名门后代不负名。
额夫木呷哟,头裹青丝帕,“足提”似弯弓;耳坠蜜腊珠,熠熠衬英俊;“笃沓”斜挎肩,膘悍更精神;毡衫披身上,犹如雄鹰高空展,出现在佳支,阿妞眼发亮。
额夫木呷哦,相貌堂正正,黑发油光卷,剑眉浓又长,眼睛炯有神,鼻梁高而直,耳垂厚又丰,颈脖粗又壮,手臂如挑梁,四肢肌肉丰。湍急河流中,犹如鱼儿游;高山峡谷里,犹如山鹿穿;草原梁子上,犹如雄鹰翔。
额夫木呷哟,话语如布谷,品学皆优良,说天又论地,知识无穷尽。识礼待老幼,人人交口夸,阿妞心欢喜,阿达真高兴。
甘嫫阿妞哟,遇上好缘份,心儿系木呷。白天思木呷,不知不觉走上路,双脚走麻木;黑夜想木呷,感情难抑制,激动泪湿枕。
山梁和风煦,阿妞坐山头,静静望南方,念念对羊叹。?夜晚明月皎,阿妞姑娘倚门栏,抬头望明月,口弦声声述思念。
木呷阿哥哟,你若是明月,我会变成星,永远绕在你身边。你若是大树,我会变成藤,永远缠在你身上。
远方的阿哥,我愿变鸿雁,自由自在飞,永远跟在你身边。
额夫木呷哟,见了阿妞后,日思夜也想,心儿拴住了。
世上心想事能成,阿妞哟阿妞,愿你变成初升的太阳,照着额夫居住地,灿烂的阳光,照得木呷浑身暖洋洋。愿你变为明亮的圆月,照着额夫居住地,皎洁的月光,照得木呷心儿亮堂堂。
牛羊牧草场,为的是肥壮;播种在田地,为的是收成;家支联姻缘,为的是强盛。开亲讲家支,联姻讲缘份。
甘家额夫家,请人算年庚,木呷属狗年,阿妞属虎年,狗虎相和谐,不在水上碰,不在崖上逢,年岁不相克,月份正相生,联姻好缘份。?
阿格索主家,手中掌“乌图”;额夫兹莫家,世代传大印;甘家额夫家,决定要开亲,答应来订婚。
宰了两头猪,都来看脏腑,连贴平展如竹叶,胆汁黄澄澄,件件呈吉祥,姻亲笑开颜。
美酒端九坛,坛坛香飘溢,敬酒蜂穿梭;斟酒白杯蝶翻飞,盛酒黑杯鸦展翅,酒溢花杯彩虹舞。
天上星星数不尽,最明亮的是北斗;地上草木绿茵茵,最茂盛的是兰草;彝家姑娘千千万,最美要数甘嫫阿妞。
佳斯乌托城,住着个土官,心比锅底黑,贪财又贪色,心狠手毒辣,欺民千万家。天下的美女,都想归于己,派兵四处捉,差人八方抓。
屋檐院坝里,红花公鸡最漂亮,饿鹰盯上不放它,可恨的饿鹰,魔爪伸得长,鸡有一百只,单抓这一只。
朗朗草原上,领头羊儿长得肥,恶狼盯上不放它,可恨的恶狼,连扑又带咬,羊有一百只,单咬这一只。
屋后山坡上,牛儿长得肥又壮,饿虎盯上不放它,可恨的饿虎,连拖又带咬,牛有一百头,单咬这一头。
青青水草盛,肥猪悠悠然,饿豺盯上不放它,可恨的饿豺,连咬又带吞,猪有一百只,单咬这一只。
骏马关厩中,名声传千里,美丽的姑娘,人虽然在家中,美名传四方。
甘嫫阿妞哟,美名传出后,贪色的土官,虎眼露凶光,张嘴如血盆,要来彝寨捉,要到彝乡抓。
甘嫫阿妞哟,半夜听炸雷,心惊肉又跳,听说土官要来抢,要躲灾难只有逃。
鸡怕老鹰躲树下,树下躲不稳;牛怕蜂刺藏圈里,圈里藏不住。
甘嫫阿妞哟,逃到寨前转三趟,躲进左邻白彝家,躲也没法躲;逃到寨后转三回,藏进右邻黑彝家,也没法藏。
可怜阿妞哟,连逃三天又三夜,逃进一片杉树林,这里狗叫不闻声,天明后的杉树林,獐鹿相逐跳得欢,阿妞来把獐鹿当作伴。
可怜阿妞哟,逃到深山岩脚下,这里鸡鸣不闻声,天明只见悬岩峭,岩上蜜蜂叫得欢,阿妞来把蜜蜂当作伴。
可怜阿妞哟,逃到茫茫百草坪,天明后的草坪上,云雀声声叫得欢,阿妞来把云雀当作伴。
可怜阿妞哟,逃到青青蕨箕坪,天明后的蕨箕坪,野鸡相逐叫得欢,阿妞来把野鸡当作伴。
可怜阿妞哟,逃进密密刺竹林,天明后的刺竹林,雉鸡摇尾叫得欢,阿妞来把雉鸡当作伴。
可怜的阿妞,逃哟接着逃,逃到深谷小河边,天明后的小河水,清凉又透底,水中鱼儿游得欢,阿妞来把鱼儿当作伴。
甘嫫阿妞哟,逃哟接着逃,来到“俄落嘎曲”地,找到夫普尔莫家,热情的主人,杀鸡待客人,阿妞把头摇。阿妞不是来串亲,阿妞不是来作客,怕鹰躲来杉树下,怕蜂躲藏来圈内。
可怜的阿妞,急急忙忙往前逃,来到补古海来家,好客的主人,宰羊待来客,阿妞把头摇。阿妞不是来走亲,阿妞不是来串门,怕鹰躲来杉树下,怕蜂躲藏来圈内。
可怜的阿妞,逃哟接着逃,来到鲁俄吉谷地,找到鲁滋普提家,好客的主人,杀猪待来客,阿妞把头摇。阿妞不是来走亲,阿妞不是来串门,怕鹰躲来杉树下,怕蜂躲藏来圈内。
可怜的阿妞,逃了三天又三夜,来到兄妹情深的,远房哥哥莫祖鲁礼家。
哥哥见阿妞,打牛又杀羊,热情来款待。
阿妞见哥哥,两眼泪汪汪。阿妞不是来走亲,阿妞不是来串门,怕鹰躲来杉树下,怕蜂藏到圈内来。
雄鸡来报晓,夜尽天渐明,屋前黑狗咬声阵阵急,只道咬声无相干;屋后喧哗声如蜂出巢,只道喧哗无相干。
阿妞出门看,屋前沟底下,兵涌如潮水;屋后山顶上,兵马黑压压。
可怜阿妞哟,鸡怕老鹰躲树下,树下偏来鹰;羊怕恶狼逃后山,后山偏遇狼。
莫祖鲁礼见势头,急忙四处奔,去搬彝家兵。
彝家常言道:独苗遭毁不吭声,整遍庄稼必毁光;一户遭难不相助,整个家支必遭难;一人遭难无人助,全体必定要遭殃。
甘嫫阿妞哟,史扎山下的名门,甘尔普提家后代。?
十个指头十兄弟,一个指头遭竹刺,九个指头要疼遍;一个指头被砸伤,九个指头痛难忍。
甘嫫阿妞遭劫难,不能不相救。
莫祖鲁礼哟,搬来彝家兵。披毡搭背上,竹驽挂肩臂,双手持戈矛。
三百矛杆密如林,三百矛尖亮闪闪,三百竹驽血如注,三百刀剑肉翻飞。
莫祖鲁礼兵,个个虽勇猛,力量终悬殊,渐渐抵不住,无可奈何往后退。
可怜阿妞哟,终落官兵手。连拖又带拉,如同豹撕羊,又像鹰叼鸡。
涉过九条河,翻过九座山,来到呷惹拉达沟,迎面碰上了,尼坡惹合头人。
阿妞扑上前,拦住把他求:黑彝一家十家都是亲,你是甘尔普堤家的子,我是甘尔普堤家的女,能帮阿妞帮一下,能救阿妞救一下。
尼坡头人哟,势单力又薄,无奈把头摇:想帮帮不了,想救救不了。
可怜阿妞哟,两腿无力直发软,心如石头往下沉。
走哟接着走,来到则拉特吉地,尔几沙呷支头人,迎面走过来。阿妞扑上前,拦住来相求:白彝支系中,尔几沙呷名声最响亮,你是“曲伙”不需主,我是“诺合”没有主,能帮阿妞帮一下,能救阿妞救一下。
尔几沙呷头人哟,势单也力薄,连连把头摇,想帮帮不了,想救救不了。
可怜的阿妞,心如石头沉,双腿直发软,眼泪簌簌往前走。
走哟接着走,来到拉曲大坝子,阿格曲涅支,索取沙吉头人迎面来。
阿妞扑上前,拦住来相求:你是黑云环绕大山下,阿格曲涅支的子;我是彩云缭绕大山下,尼依古候支的女,能帮阿妞帮一下,能救阿妞救一下。
索曲头人哟,势单力也薄,无奈把头摇,想帮帮不了,想救救不了。
可怜的阿妞,旋风顶天也在走,暴雨倾盆也在走,泥浆过膝也在走,洪水泛天也在走,前面拖着走,后面推着走,翻过九座山,涉过九条河,来到佳斯乌托城。
佳斯乌托这座城,白天听见牛嗥叫,晚上火把通夜明;城头军旗密如林,城下鼓号响入云;长长石板街,两边官兵齐整整;衙门黑森森,石狮咧牙把大门。
门内院坝中,杀牛又宰羊,煮肉热气冒腾腾;肉盘齐整整,酒杯密密排,酒气扑鼻醉。
土官和头人,嬉皮笑脸坐,前仰后翻饮;酒杯叮当响,杯中酒降升,桌上筷交叉,盘中肉翻滚。
只道他喝他的酒,他请他的人,却是强掳计得逞,抓来阿妞强成亲。
屋檐院坝头,丫鬟穿梭忙,土官和头人,酒肉填满肚,摇摇恍恍堂上坐。
嘴乖丑媒婆,舌头长得长,树上有息鸟,她能哄下来,端上一杯酒,来劝阿妞喝。阿妞哟阿妞!?喝惯彝寨清泉水,官家白酒不解渴。
山珍海味端上来,哄着阿妞吃。阿妞哟阿妞!馋也舌头口中藏,不肯露出来。
绸缎铺盖抱出来,要给阿妞盖。阿妞哟阿妞!盖惯彝家羊毛毡,官家缎被不暖身。
绣花鞋子面前摆,要给阿妞穿。阿妞哟阿妞!穿惯彝家套脚毡,官家鞋子刺脚心。
绫罗绸缎齐抱出,放在面前任她选。阿妞哟阿妞!穿惯彝家粗布衣,官家绸缎穿不暖。
哄骗技用尽,土官气得圆瞪眼,心头冒鬼火,暴跳如雷大声嚎,兵丁爪牙涌上前,乱鞭如雨迎面来,阿妞遍身血淋淋。
一阵毒打后,锁进黑牢门。
可怜的阿妞!
阿妞前有夫家吗?如果有夫家,夫家为何不搬兵,打进佳斯乌托城,砸开黑牢门。
阿妞后有娘家吗?如果有娘家,娘家为何不出兵?“比戈”家三支,为何不出兵,砸开乌托黑牢门,活剐恶土官。
阿妞遭劫难,额夫山寨里,木呷得消息。
清早听得说,甘嫫阿妞被抢走;中午又听说,“比戈”家三支,三支出救兵;下午又传来,嘎热拉达沟,械斗阵阵急,刀剑密麻麻,血肉横翻飞,尸首垒石堆,血流河水红。
额夫木呷哟,夜半听炸雷,张口忘闭嘴,四肢全发麻,头昏眼发花,心急如火烧。
额夫木呷哟,急急忙忙起,找到额夫史达来商量。派出三路人,四方十八寨,去搬彝家兵。
额夫山头上,人头撺动黑压压,人声阵阵似蜂鸣;矛杆密如林,矛尖闪如星,刀剑亮铮铮,弓箭拔欲张,军旗飘彩蝶,兵马如潮涌。
滋合山寨彝家兵,听说前去救阿妞,男女响应齐上阵。
滋合男兵拉一支,头上斗笠白晃晃,身上铠甲亮闪闪,肩挎强驽紧绷绷,左手皮盾黑漆漆,右手利剑青光寒,瓦拉披风随风飘,飞马尘土扬。
滋合女兵拉一支,有持棍棒有拿刀,长裙缠腰短打扮,紧随男兵后。
羊皮坝子这地方,木板房子蜜麻麻,寨子平整整,路面白晃晃。各路彝家兵,兵排齐整整,马立一排排。
额夫木呷把话说:“美女长在彝山寨,美名引了灾祸来。贪财好色恶土官,魔爪伸进彝乡来,史扎山下生长的,甘尔普堤家姑娘,四邻和八寨,人见人人夸。美丽善良好姑娘,不幸遭了难,羊儿落虎口,小鸡入鹰嘴。要救阿妞姑娘,“比戈”家三支,三支已出兵,大家要齐心,大家要合力。”
额夫木呷话音落,飞身上马向前冲,彝家勇士紧随后。
翻过九座山,攀过九面岩,穿过九片柏树林,越过九条深山沟,爬了九道岭,涉过九条河,来到狄波河水边。
“比戈”家三支,在此相汇合。
额夫木呷哟,兵强马壮士气盛。
又翻九座山,又涉九条河,勇猛彝家兵,个个都争先。
刀光象闪电,箭落如下雨,戈矛密如林,碰撞星光闪,头颅如瓜遍地滚,尸身满地一层层,鲜血成河流不断,血腥气冲天,乌托河水三年无人饮,游鱼三年不触水底石。
额夫木呷彝家兵,越战越勇猛,攻入乌托城。
俄鲁则俄山头上,军旗仍在飘不停;阿布撤诺沟口上,彝兵仍旧涌不断;色则山谷中,战马仍在叫不断。
乌托城里面,火光冲上天,连战三天又三夜。
矛杆密林仍如旧,勇士前仆后继仍如旧,硝烟浓雾仍如旧,矛尖星闪仍如旧,你刺我杀仍如旧,张弓搭箭仍如旧,流矢穿梭仍如旧。
彝家士兵们,越杀越勇猛,三天连三夜,早上使的吃饭劲,下午用的青春力;伏地虽似猫,跃起如猛虎。
额夫木呷更勇猛,跨下千里马,疾驰一阵风,风卷残叶落;手中开山刀,飞舞青光闪,光闪人头落。
额夫木呷哟,挥刀指向东,东边人头齐落地;挥刀指向西,西边尸首堆成山;挥刀指向北,北边尸身遍地滚;挥刀指向南,南边血流成河水。
杀了三天连三夜,乌托城池破,木呷阵上亡。
木呷阵亡后,激怒彝家众勇士。
额夫木呷倒下后,额夫史达接上来,率领众勇士,跃马挥刀往前冲,一场恶战后,打下乌托城。
可恨的土官,眼见城池破,带上贴身喽罗兵,挟持着阿妞,趁黑天未明,仓惶往西逃。
夜过天渐明,来到俄尔索姑湖。
天明后的俄尔索姑湖,湖水清清多平静,甘嫫阿妞哟,翻肠倒肚实难静;湖上飞雁“咕咕”叫,甘嫫阿妞哟,心儿凄切随雁叫;水中鱼儿游得欢,甘嫫阿妞哟,看得两眼泪汪汪。
老天有眼从人愿,应让阿妞变飞雁,天空任飞翔;老天有眼从人愿,应让阿妞变游鱼,湖中任游玩。
可怜的阿妞,跌跌撞撞往前走,翻过俄尔则峨山,瓦扎俄祖哟,迎面走过来。
阿妞上前说:“瓦扎俄祖惹,你是木合来乌地,阿候俄祖的后人;我是佳支达地,普堤比者的后人。看在亲戚缘份上。能保出面保一下?能救出面救一下?”
瓦扎俄祖回答说:“土官心肠黑,想保保不出,想救救不了。”
甘嫫阿妞哟,听得腿发软,心儿往下沉。
走哟接着走,太阳偏西下,翻过大山又一座,来到乃口石板街,罗洪阿米迎面走过来。
阿妞上前拦住说:“你是木兹山脚下,吉米开支的后人;我是史扎大山下,甘尔普堤家后人。你住南部大平坝,玛姑山脚下,罗洪阿米的美名,没人不知道。我住北部大平川,佳支河水养大我,普堤比者是我父。罗洪和甘家,姻亲连不断,追溯定辈份,本是姨妈亲。能保保一下?能救救一下?”
罗洪阿米开口说:“土官黑心肠,讲理他不听,说情他不理,想保保不出,想救救不了。”
可怜的阿妞,听得心发冷,听得四肢软无力,听得脑昏沉。?
走哟接着往前走,又走了一天,来到河水涛涛的,阿合列依边。
阿合河水哟,水急风在吼;可怜的阿妞,泪眼身发抖,今日过了河,哪年哪月能返回!
阿合河水流不息,阿妞眼泪流不止。?
巴苏山顶上,炸雷又闪电;达日山头上,黑云层层压。狂风折断树,暴雨阵阵急,冰雹打碎房。
阿合平坝上,洪水涌泥沙,一遍白茫茫。
老天真的发了怒,妖魔鬼怪全放出?
甘嫫阿妞哟,要想跳进河,绳索缠身动不得;要想随风去,有翅也难飞。
勒格俄卓城,高墙齐刷刷,城门开中央,门洞黑森森。
可怜的阿妞,凄风伴苦雨,一路昏沉沉,难分东和西,不认南和北,进了勒格俄卓城,带进土官的衙门。
喷香米饭桌上摆,随它摆来任它放,阿妞饿死不动手;美酒坛坛香四飘,随它摆来任它放,阿妞不想沾唇边;绫罗绸缎叠重重,随它叠来任它放,阿妞不想瞥一眼;左金床来右银榻,甘嫫阿妞哟,再困也不躺。
一夜坐天明,门外闹嚷嚷,涌进兵丁来,连拖又带拉,一阵毒打后,丢进了牢房。
土官牢分三等级,轻罪投“白牢”,重罪投“花牢”,死罪下“黑牢”。
甘嫫阿妞哟,清晨入“白牢”,石块做枕头,地上铺湿草,房顶见青天,肚肠没沾食,手脚无力气。
甘嫫阿妞哟,中午入“花牢”,“花牢”半明暗,耗子闹喳喳,跳蚤密麻麻,苍蝇蚊子成群飞。
甘嫫阿妞哟,晚上入的是“黑牢”,伸手不见指,臭气扑鼻熏,尸骨绊脚杆,死活两难分。
甘嫫阿妞哟,夜深人静时,听见婴儿啼哭声,只道彝家寨子里,阿妈怀里寻奶急,却是出自汉家瓦房里。
夜半三更时,听见狗叫声声紧,只道彝家寨子里,***要上山,却是出自汉家房檐下。
可怜的阿妞,神思恍忽夜难熬。
鸡鸣城拂晓,夜猫声声叫,声声人心寒。小时听人说,夜猫叫是在喊魂,夜猫喊魂有定数,但愿喊走阿妞魂。
天上飞雁声声叫,雁从彝寨飞来吗?雁要飞回彝寨吗?
可怜的阿妞,听得两眼泪汪汪。
阳春三月间,布谷鸣叫了。
山间布谷啊,有树你在树上鸣,无树站在石上叫。
叫得深山林木片片绿,叫得溪谷青草绿茸茸,叫得原上野花阵阵香,叫得牧场牧人蒙首坐,叫得田间农夫停耕立,叫得阿妞思乡情绵绵,叫得阿妞念母泪淋淋。
六月相思鸟,哀鸣声不断,山谷听鸣声,回声传哀怨。甘嫫阿妞哟,相思伴随终生了。
林间蝉在鸣,鸣期仅七月,蝉声阵阵好凄切。甘嫫阿妞哟,凄切伴随终生了。
蓝天的鸿雁,“嗷嗷”空中过,叫声仅九月,雁叫声声好悲凉。甘嫫阿妞哟,悲凉伴随终生了。
可怜的阿妞,白天盼日落,太阳总是不肯落,是因虎月天气长?还是阿妞心闷慌?
黑夜盼天明,雄鸡迟迟不报晓,是因羊月夜深长?还是阿妞心闷慌?
阿妞朝思向蓝天,蓝天空悠悠;阿妞夜念朝大地,大地阔茫茫。
甘嫫阿妞哟,载女的骏马,从此变成脚镣了;手镯和戒指,从此变成手铐了;领珠和项牌,从此变成枷锁了;蓝毡和白毡,从此变成破絮了;红裙和黄裙,从此变成破裤了;美丽彝家女,从此沦落异乡了。
爪类美丽的,要数山中虎,胸前绒毛白生生,身上花斑密麻麻,虎牙锋利白晃晃,谷底一声吼,回音长悠悠,虎美卧山中,无所顾忌多自由。
翅类美丽的,要数绿孔雀,巢居“孜仔”大山谷,吃的“所诺”山毒[笃]果,喝的无影天河水,红冠金闪闪,双翅披锦花,昂首朝天立,摇头摆尾多自由。
蹄类美丽的,要数山头鹿,独角发九叉,吃的“火洛”岩上草,喝的史耶河中水,哪山高它站哪山,哪谷深它钻哪谷,哪岩险它走哪岩,高山深谷随它走,无阴[阻]无拦多自由。
美丽俊俏的姑娘,要数甘嫫阿妞,入门笑盈盈,出门容止端,陪伴姻亲有礼貌,亲朋好友人人夸,美名传出去,却遭来祸与殃。
美丽彝家女,生长在彝乡,不幸落入土官的牢房。
甘嫫阿妞哟,出门去放羊,坐在“伙苏”山头上,眠[抿]嘴口哨响,羊群闻声来身旁;门前院坝头,坐着捻羊毛,双指轻轻弹,绒毛变长线;出门去放猪,坐在水塘边,美貌照山顶,彩裙绕山腰。
林中飞的鸟,要数“姿仔”鸟儿最漂亮,捉住关入鸟笼后,萎萎缩缩无神采。
彝寨的姑娘,甘嫫阿妞最漂亮,落入土官的黑牢,凄凄又惨惨,孤独伴悲凉。
可怜阿妞哟,天公没长眼睛了,地母不讲公道了,人间不通道理了,飞鸟忌妒饶舌了,乌鸦通风报信了,阿妞姑娘遭难了。
世上有些最可恨,山中老虎最可恨,牛儿不欠虎的债,老虎见牛就撕咬;林中豹子最可恨,羊儿不欠豹的债,豹子见羊就撕咬;草原饿豺最可恨,猪儿不欠豺的债,饿豺见猪就抓咬;天上恶鹰最可恨,小鸡不欠鹰的债,恶鹰偏偏要捉鸡;林中老熊最可恨,庄稼成熟待收的,却遭连吃又带毁;恶霸土官最可恨,阿妞长在彝家寨,不结冤来不欠债,却遭祸来又遭难。
漂亮“姿仔”鸟,挂在恶鹰爪下了;温顺的绵羊,落入虎狼口中了;鲜艳的花儿,枯死霜雪底下了;美丽善良的姑娘,落入恶魔手中了。
甘嫫阿妞哟,家乡山岭隔远了,秀丽伙苏山梁隔远了;家乡泉水隔远了,清清山涧泉水隔远了;家乡土地隔远了,肥沃佳支平坝隔远了;家支宗族隔远了, 甘尔普堤支系隔远了;兄弟姐妹隔远了,兄长莫祖鲁礼隔远了;生身父母隔远了,阿达比戈摩哈隔远了;亲戚朋友隔远了,罗洪阿米家已隔远了。
婆家势力隔远了,额夫兹莫领地隔远了。
甘嫫阿妞哟,人家女儿随父母,形影不离街上走,可怜阿妞别父母,黑牢阴森孤怜怜,人家兄妹紧相随,有说有笑好亲热,可怜阿妞别兄妹,破墙漏风冷飕飕。
可怜甘嫫阿妞哟!
阿妞姑娘想父母,比戈三支是父母,想也空想念,想也留在比戈三支居住地,几热拉莫地去了。
阿妞姑娘想婆家,额夫家族是婆家,想也空想念,想也留在额夫兹莫居住地,勒执额夫地去了。
阿妞姑娘想家族,甘尔普堤是家族,想也空想念,想也留在甘尔普堤居住地,石扎大山脚下了。
阿妞姑娘想亲戚,阿米九支是亲戚,想也空想念,想也留在阿米九支居住地,洪莫来乌地去了。
阿妞姑娘想家乡,家乡的领地,骏马奔走要九天,想也空想念,想也留佳支平坝了。
阿妞姑娘想念自己牧的羊,群羊有百头,头头听召唤,想也空想念,想也留在热夫伙几牧场了。
阿妞姑娘想念常去的牧场,想也空想念,伙几乃口大牧场,现已成了虎狼聚集的地方。
阿妞姑娘想念常去的大山,勒执峨铺大山哟,而今只有老鹰在盘旋。
阿妞姑娘想念常去后山头,伙米底泽山头上,而今只有獐鹿在跳窜。
阿妞姑娘想念常去的草坪,茫茫柳尼大草坪,而念只有云雀声声叫。
可怜甘嫫阿妞哟!?獐鹿靠山是森林,森林没有了獐鹿,茫茫密林也寂寞,獐鹿离开了森林,无援流落原野上。
蜂儿离开了石岩,石岩没有蜂儿住,空有峭壁静无声,蜂儿离开了石岩,风吹雨淋草丛中。
鱼儿靠的是河水,河水鱼儿分离后,河水独自往东流,鱼儿离开了河水,掉进石缝没自由。
女儿靠背是父母,父母失掉女儿后,孤身留在家中了;女儿离开父母后,落入土官黑牢了。
甘嫫阿妞姑娘哟,世事能从人愿吗?世事如能从人愿,惩恶神灵快显现,阿比索祖神灵快显现。
齐天狂风刮七天,刮倒勒格俄卓城,刮倒土官黑衙门,埋葬恶土官;滔滔山洪发七夜,洪水冲进俄卓城,冲垮土官黑衙门,埋葬恶土官。
但愿上天惩恶人,派下雷公火闪来,雷公劈开黑衙门,劈死恶土官;火闪烧掉黑衙门,烧死恶土官。
彝家常言道,勇士遭暗算,死在小人手,魂到九泉心不甘;猛虎出深山,死在犬牙下,死也心不甘;猎犬追獐鹿,死在狼口中,死也心不甘;漂亮的姿仔鸟儿,死在鹞爪下,死也心不甘。
甘嫫阿妞姑娘哟!生在彝山寨,长在彝山寨,无端遭祸灾,无辜受劫难,死也不瞑目,死也心不甘。
甘嫫阿妞哟!蛇月冰雪凝大地,冰凌封山路断了;羊月狂风漫天起,飞沙走石中断了;猪月山洪又暴发,洪水滔滔路断了;鸡月布谷鸟儿叫,阿妞手软脚乏了;虎月鸿雁嗷嗷鸣,阿妞泪眼汪汪了。
可怜阿妞哟!?陪伴哈蟆坐够了,陪伴毒蛇睡够了,冰冷木靴穿够了,漆黑牢洞住够了,丝绸腰带系颈项,魂去追随额夫木呷了。
蜜蜂飞过的地方,鲜花香气仍有留;羊群走过的山路,蹄印留在了后头;鸿雁飞过的天空,鸣声回萦久久留;***过山后,吠声还留在谷中;虎豹过山林,花纹熠熠留在后;美貌姑娘虽走了,容颜长留人心中;贤慧姑娘虽走了,贤言慧语久留人心中。
黑虎的魂灵护佑彝族的子孙,燃烧的火焰照亮天国的路途
尊敬的格兹天神啊,请为信仰你的人们指明勒俄特依的真谛
我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再也看不到血脉的源流
这黑暗它永远不会止息,指路经记载的千山万水
一些无辜的孩子站在山顶,温暖它将会来自于哪个季节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