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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汇商从来不考虑员工的个人诉求吗?” 比起周自省, 唐漾和樊行长关系更近, 她轻声打断樊行长。 樊行长没出声。 唐漾接着道:“所以汇商员工是块砖, 哪里有用哪里搬?顾客是上帝, 员工就可以随差随遣完全不考虑主观意愿, 还是说,您之前就在若有若无地试探……” “唐漾你冷静一点。”樊行长似乎早已预料到唐漾的反应。 他起身去关了门,又关了墙角监控, 再次回到座位。 唐漾唇抿成一条线, 脸色并不好看。 “唐漾,”樊行长拿起那份人事调动的文件,目光逡巡在上面, “A市分行机会是多,但你上面有个甘一鸣, 甘一鸣不走不降, 你就很难上去。” “你我都知道, 每个人黄金期就几年,过了很难再有, 调回B市分行信审处做副处看着是平调,但袁处长下周要办停薪留职,所以……” 樊行长点到为止,端起茶杯轻轻啜。 杯间膨开的热雾模糊了他略略发福的五官,唐漾也从起伏的情绪中抽离。 唐漾眼睫颤了颤,深呼吸,然后道:“我的理由和上次一样, 我是A市人,我父母在A市,我朋友在A市,我快三十不年轻了,我想回A市,想陪我的父母……” 樊行长福至心灵:“上次也是因为蒋时延?” 迎上樊行长直截的眼神,唐漾没了声音。 ———— 唐漾上一次站在相同位置,是去年十月下旬。 上旬,她轮岗去了B市南部一个小镇的网点熟悉基层。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乡村,四面环山,楼房最高只有三层,一条双车道马路通向外面。 小镇只覆盖了3G,无线断断续续,唐漾住在窄小的员工宿舍里,每天的乐趣是和邻里唠嗑,以及看那台不到二十寸的小彩电,仿佛回到了七十年代。 那个月,一休直播平台上线。凭着前期宣传以及多功能互动的开发,一休直播APP一经推出,下载量迅速突破千万,日活跃用户数以火箭升空的速度蹿到同行业第一。 那个月,光是一休直播的盈利,就让蒋时延在财富榜的位置超过父母进入前十。 那个月,微博、微信、头条各种能刷的界面,最热词一定是“一休直播”和“现象级”。 那个月,蒋时延出入各种商务场合,唐漾那边信号不好,但两人还是保持着朋友圈点赞,一周偶尔聊两句的频率,蒋时延会和唐漾抱怨奇葩的合作伙伴,唐漾听他叨叨叨,一边看他在电视上满面春风、利誉双收,一边欣慰地怼他。 直到十月中旬,一休直播某主播被曝直播内容出现重大违规,不仅一休直播被要求下架,加上一休早年标题党的习惯,几乎一休所有营销号被封号彻查,一休高层被相关单位约谈,挨个问话。 上周,蒋时延意气风发。这周,电视里,蒋时延行色匆匆,旁边跟着破碎的报纸花纹以及“身败名裂”加问号的字样。 唐漾不了解过程,也不敢打扰他,只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也是那一周,一休股价连续三天开盘跌停,分析师们抱着“泡沫太大”“一休退市”的关键词引吭高歌。 周一,蒋时延和助理被约谈,蒋时延没有回唐漾微信。 周二,一休员工离职人数从两位数升为三位数,蒋时延没有回唐漾微信。 周三,一休紧急召开股东大会,蒋时延没有回唐漾微信。 周四,相关机构处罚令正式下达,蒋时延签字确认,一休四面楚歌。 周五下午,闪着雪花的电视上,一休大厦上空乌云层层卷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各大媒体的记者架着长-***-大-炮守在门口。 黑色林肯缓缓驶近,停稳。 助理从副驾驶上下来,绕到后座开门,蒋时延出车的瞬间,记者蜂拥而上,喧嚣声在话筒里厮杀扩大。 “蒋总,请问您确认处罚令是否代表一休传媒将缴纳天价罚款,一休直播将彻底下线?” “蒋总,请问您对一休本周连续跌停有什么看法,明天是否会临时停牌做出调整。” “蒋总,虎茶直播和鱼鹰直否认不良竞争,请问您……” “……” 蒋时延一身笔挺的黑西装,俊脸冷然如刻,没有一丝松动。 助理在前面替他开路:“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然后,是新闻发布会。 记者们咄咄逼人,蒋时延面上表情很淡,有话答话,最后记者们越问越过分,蒋时延直接起身走人。 助理在主席台上应急控场,蒋时延一边朝幕后走,一边大弧度伸动下颚,他背影颀长、落寂,眼里蕴着不知名的情绪,逐渐从光亮踱入昏暗。 他身形彻底消失的那一秒,唐漾屏住呼吸。 屏幕画面切换间,唐漾紧握沙发扶手,后背早已被汗湿。 窗外暮色向晚,通往外面的那条马路在一周前塌方,直到今天还没修好。 唐漾出不去,回不去,而她面前的泡面,也已凉掉。 “嗡嗡嗡”,震动响。 唐漾睨见闪烁的“延狗”,很快地拿起手机,很慢地抖下按钮。 通了。 蒋时延大概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安静,有回音。 “吃晚饭了吗?”他问。 唐漾:“嗯。” 蒋时延:“有看到你微信,太忙了,就没回。” 唐漾唇动了动:“看到就好了。” 蒋时延“嗯”一声,又问:“吃了什么?” 大概不想让他觉得冷清,唐漾答:“中午和同事一起吃的,是网点负责人的家属做了送过来的家常菜,有鱼香茄子,红烧排骨,参鸡汤……” “漾姐。”蒋时延唤她。 唐漾:“嗯。” “漾姐。”蒋时延第二次唤她。 “嗯。”唐漾第二次应下。 “漾姐。”蒋时延每个字都发得重而难受,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唤她。 唐漾看到新闻,但没问,应下:“嗯。” “……” 那个黄昏,蒋时延身在A市、身处风口浪尖,上一秒在发布会上顶着舆论气场全开,下一秒用近乎寻找依靠的语气一遍遍唤她,一遍又一遍唤她,唤她漾姐。 那个黄昏,唐漾身在隔绝的B市小镇,四下无人,听着蒋时延一声声唤,一声声笑着唤她,她一声声应下,想抱他,抱不到,她心上仿佛攥了一只手,收紧再收紧,紧到她喉咙连滚,仿佛被人同时捏了口鼻,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 尽管后来,一休违规主播被曝与虎茶签有双重劳务合同,蒋时延以肃清界内环境的姿态手起刀落收购虎茶、鱼鹰,其旗下一休金融介入完成直播平台康采恩垄断,紧接着,相关单位提出嘉奖,一休股价连续涨停,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又彻底。 唐漾从小镇回到B市分行后,仍然义无反顾要调回A市。 那时候,她不清楚自己对蒋时延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蒋时延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她是唐漾,他是蒋时延,她可以接受无数次蒋时延站在风浪顶端而自己不知情。但她不能接受,他一遍遍叫着她名字,甚至,她都没办法出现在他身边。 蒋时延重组一休以来,起起伏伏。 唐漾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这件事,这厢,听樊行长骤然提起,她心脏仍旧不可避免地缩了一下。 沉默良久。 唐漾没否认,她颔首,态度温和,用词却坚定:“樊行长您了解我,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有话说话性子也直,朋友不多,交心的更不多,尤其蒋时延是我多年好友,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唐漾淡淡地接着道,“您说我退化也好,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说我小女子心性也好,我可能会换很多工作,但恋人只有一个,我接受很多银行的薪资待遇,但我没办法接受异地,所以……” “B市分行高层留你的愿望很强,我考虑到你的情况,没有签字,”樊行长把调任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道,“不会生效。” 唐漾望着文件末端空出来的签名处,话噎在喉咙,足足楞了一分钟。 “谢谢樊行长。” 她垂在身侧手紧了紧,说不上感激,但有庆幸。 樊行长也是在试探她,如果唐漾半推半就应了,樊行长自然签名敲定。如果唐漾拒绝,樊行长就做个顺水人情。 虽然这次看似平调、实则升迁的安排确实对唐漾有利。 再次沉默。 樊行长又喝了一口茶:“是不是知道我会心软,所以你态度这么硬?” 她有一点基于对樊行长了解的预感,大概也是情之所至。 唐漾站在光影分界线上,没接话。 樊行长吁一口热气,把茶梗吐到垃圾桶,换了闲聊的语气:“你当初为什么进银行?” “大学学的经管,到银行是最好选择。”唐漾实话实说。 樊行长问:“那你当初为什么学经管?” 唐漾回忆:“当时经管最热门,我分数高,报这个最划算。” 那份空白的调任让唐漾松了口气,言语间,不自知少了隔阂。 樊行长把唐漾的回答听在耳里,应下:“那你到银行一年多了,有什么体会和看法?” 思及什么,樊行长补充:“监控***我都关了,你随便讲讲,怎么说我也是你出社会第一个领导,你也是第一个让我想留又放走的管培生。” 然而这个问题很空,很大。 唐漾抛开面对领导的沉稳,诚恳又无奈道:“好像职场和曾经在大学里想象的不太一样,做的事情也不太一样。” 她曾经想着专攻风控,但管培生待遇好前景广,所以她选了管培生。各种各样的岗位轮下来,比起在工作中所占比重不多的专业知识,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晋升与否、加薪与否、她和甘一鸣前段时间不合的气场……还有很多一半迷茫一半清晰的东西。 樊行长看着她表情变化,待她缓慢又混乱地说完了,这才缓慢道:“你起点高,路也宽,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认真做事,努力工作,你朝上爬的目的是什么,”樊行长停了停,“你要在这个行业得到什么,还是留下什么,你要成为什么,还是要成就什么。” 唐漾恭敬听。 樊行长说:“大丈夫,明德于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炼大家。对别人,我常常说走一步,看一步,定一个目标,完成了再订下一个,但对你唐漾,”樊行长顿了几秒,“我希望你高瞻远瞩,然后,不要回头。” B市地理限制,庙太小,樊行长放唐漾走,也带着对曾经下属的惜才,叨叨了很多。 唐漾每个字都认真记下。 转眼到十二点。 樊行长听到钟声,惊了一跳,随后慈爱地朝唐漾挥手:“我还有几年就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也可能这辈子最后一面就到这了,老头人老话多,就希望你好好走,走高一点,走远一点。” 唐漾动容:“我会常回B市,过年过节来叨扰您。” “这就不用了,我要和我太太出去玩,”樊行长摆手推拒,“按照你的脾气,机票最晚在下午两点,我还要等人,你先下去吃午饭吧。” 唐漾被人戳穿也不恼:“对不起樊行,我之前语气有点冲。” 樊行长:“我年轻的时候比你冲一百倍。” 唐漾:“……” “行了行了,别假惺惺了,快走吧,”樊行长揶揄,“要我真签了字,估计你得表演手撕老妖怪。” “哪儿能……”唐漾哭笑不得。 两人谈笑间,唐漾退到办公室门口。 她手扶上门把,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面朝樊行长,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几秒后,直身离开。 “哒”,合门声轻轻。 樊行长耳朵动了动,他收起先前的嬉笑嫌弃,捧着紫砂茶杯,对着杯子里的老头颇为慨然:“是好孩子啊……” ———— 从汇商顶楼下来,唐漾把下午两点的机票朝后推,她给蒋时延打***,蒋时延说他明天回A市。 唐漾惊喜:“我还怕你今天回去呢,刚好我也是明天。” 蒋时延问她几点的机票,要不要去机场接她,她拎着行李。 唐漾皱着秀气的眉毛:“我是大人了,”总感觉某人说得像去接孩子,她说,“范琳琅会接我,我要先回汇商复职。” “好。”蒋时延忍俊不禁。 虽然唐漾归心似箭,但她还是请了班上同学吃饭,周六临去机场前,她认真和几个关系要好的道别。 其中,自然包括肖勤。 肖勤巴巴地睁着大眼睛:“我以后可以来A市找你玩吗?” “当然。”唐漾说。 肖勤:“你可以请我吃火锅吗?” 唐漾:“当然。” 肖勤:“我可以要求我们两个吃,蒋时延不能吃,在旁边坐着看我们两个吃吗?” 某人估计会螺旋跳脚。 唐漾“噗嗤”一声:“这个有难度。” ———— 飞机机翼划过柔软的云朵,B市的水泥森林在眼底褪作一副远画。 两小时后,飞机在A市降落。 唐漾回汇商办完复职手续再回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单元楼,唐漾一边从包里摸钥匙,一边进电梯。她想蒋时延晚上回来,她可以先洗个澡,然后订一束花,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再点个外卖,装到瓷盘里捂好,等他回来,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以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叮咚”,楼层到。 唐漾拖着箱子开门,钥匙刚放进锁眼,门从里面开了。 男人才洗过澡,穿着浴袍,好看的腹部肌肉若隐若现。 他洗过头,半湿的头发乌黑发亮,一滴水珠从他额角下淌,略过鼻梁、薄唇的侧面,然后汇到清冽的下颌线条,顺着喉结一滚,一落。 为什么有的人,总在意外中出现? 蒋时延噙笑看唐漾,唐漾呆呆望着蒋时延。 余光范围内,客厅的花瓶被清洗过,插了才买的粉玫瑰。茶几、木地板一尘不染。窗帘拉了一半,明亮的阳光镀在他身后。 蒋时延接过她的东西,温声道:“本来说晚上回来,冯蔚然那逼买了一私人飞机,我就搭顺风机提前回来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知道你飞机餐没吃好,我做了你喜欢的排骨煲,炝凤尾,炖了参鸡汤……” 唐漾“呜”一声扑进蒋时延怀里。 他身上有好闻的、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混着厨房飘来的鸡汤香,让唐漾舒服得浑身发软。 她抱着他的腰,小狗一样在他身前这儿嗅嗅,那儿闻闻,不安分地蹭啊蹭。 她柔软的发梢扫过蒋时延胸膛。 蒋时延吃痒,忍笑把她搂到门里,关了门,又把绵绵软软的小树袋熊搂到饭桌上,蒋时延拍拍她软臀,唐漾吊着他脖子不肯下来。 “闻什么呢,这么起劲。”蒋时延好笑。 “你不是做了排骨煲吗,我在闻排骨的味道啊。”唐漾说着,把小脑袋更深地埋进蒋时延怀里。 真的是蒋时延的味道,他在A市,她也回来了,她们不用分开了。 真好,真的是他的味道。 蒋时延“噢”一声,学她样子把头埋在她颈窝蹭啊蹭。 他头发硬硬的,下巴上的胡茬也硬硬的,唐漾痒得“咯咯”直笑,小手推搡着想让他起来:“蒋时延你做什么啊。” 蒋时延脑袋蹭得更厉害,话却软绵绵的:“闻漾漾的味道啊。” 他鼻息滚热,拂在她光洁的颈侧,唐漾“呀呀”笑着,耳根不着痕迹弥上一层热烫。 唐漾不肯从蒋时延身上下来,蒋时延怕她饿着,就抱着她吃饭,时不时给她夹菜盛汤。 唐漾确实不太爱飞机餐,她盘腿坐在蒋时延腿上,一边吸溜吸溜,满足到眯眼,一边软声软气:“以后家里你做饭吗?男主内女主外也挺好,”唐漾回头,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在厨房里面做饭,我在厨房外面给你加油。” 蒋时延抬手擦掉她唇旁的米:“挑个日期吧。” “挑个日期做什么?”唐漾一懵。 蒋时延唇角拉起愉悦的弧度:“挑个日期嫁给我啊,”见漾漾困惑,蒋时延解释,“你不是都说以后家里我做饭吗?以后家里,难道不是想嫁给我?” 怎么突然嫁不嫁。唐漾小脸蓦地一热,瞪他:“你怎么这么会脑补,那你默认挑个日期怎么不说是你想嫁给我啊——” “好啊!”蒋时延答得爽利。 唐漾见他一脸嘚瑟,反应好几秒才明白自己把自己绕坑里了。 可女朋友会做错事情吗?不会。 唐漾气鼓鼓地咬牙,蒋时延憋笑捏她脸。唐漾鼓腮帮子不让他捏,蒋时延偏偏要捏。 他指腹略带薄茧,捏得唐漾脸颊红红热热,唐漾喉咙溢了个软音,恶作剧般在他唇角擦自己的油,擦着擦着,唐漾被蒋时延托着调转方向。 ———— 蒋时延收拾桌子时,唐漾去洗澡。 蒋时延收拾完进卧室,唐漾洗完站在门后,她想蒙他眼睛,没蒙上,细软的柔荑盖住了他喉结。 灰色遮光帘隔开外面大好天光。 两人如同学步的小孩,跌跌撞撞缠着吻着,脚尖相抵,一同落到床上。 蒋时延方才吻她带着急迫感,真当做的时候,他眸色暗涌如未至的夜色,一遍一遍抚着吻过她,从足到顶,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磨蹭的时候极尽潺湲,最后侵占又使了狠力,一下一下又蛮又劲。 唐漾唇间漫着赤脚踩云的破碎音节,又被他汗湿着鬓发,吻进唇里。 两人先前做了两次,蒋时延抱小姑娘洗完澡后,小姑娘一身白白软软,到处都香香的,他没忍住亲啊亲,又做了一次。 最后的最后,唐漾伸手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细细喘气。 蒋时延用手指绞着她的发,叫她:“小月亮。” 唐漾礼尚往来玩他手指,朝他怀里贴了帖:“你是小太阳吗?”唐漾想到以前蒋亚男说他小霸王本性,绵绵地“啧”一声,“日天日地。” 蒋时延眸中温柔愈深,他勾着笑,重复,“日天日地日……” 蒋时延滑到唐漾耳边,一边用舌-尖顺着她耳廓缓缓舔-舐,一边压着低哑的嗓音漫出两个缱绻的叠音。 刷一下,唐漾整个人如煮熟的虾米,全身都烫了。 什么叫日天日地日……漾漾。 这人怎么这么流氓,这么色,色-情。 唐漾又羞又恼,用脚踢他踢他再踢他。蒋时延双腿一并,把她的脚夹在膝盖间,唐漾欲拒还迎,蒋时延反手拉了被子。 两人如同缠尾的鱼,唐漾“我错了”“我错了”咯咯笑,蒋时延“嗯”“嗯”磨着单音节,被子被顶得拱来拱去。 ———— 唐漾一直给老妈留了备用钥匙。 唐妈妈上次给蒋妈妈说要来看唐漾,一直忙着没过来。好不容易她学校的事情忙完了,再一想,唐漾说她今天回家,唐妈妈美美地做了个头发又画了个指甲,兴冲冲买了一堆菜,开车到了唐漾家楼下。 门敲三下没人应,唐妈妈看时间快五点,估计唐漾还在复职没到家,唐妈妈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鞋柜里放了两双男士皮鞋,蒋时延肯定经常到唐漾家,朋友之间照顾也方便,唐妈妈没在意,她把菜放到饭厅桌上,隐约听到了唐漾的声音。 “糖糖你在家?”唐妈妈拎着钥匙,一边小声问,一边朝卧室走。 一墙之隔的里面,蒋时延和唐漾在被子里翻来滚去地闹。 外面,唐妈妈一步步走近。 里面,两人才穿好的浴袍、内衣裤经由一道道弧度再次落地。 外面,唐妈妈手握上门把。 里面,蒋时延吻住了唐漾,缠着她正要进去。 “咔哒”,门开。 唐妈妈进来:“糖糖你难道在家,这个点怎么在睡——” 唐妈妈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一室凌乱和暧昧代表了什么。 尤其女儿床上的被子下,明显是两个人。 听到唐妈妈声音,床上两个人滚来滚去的动作亦倏然停滞。 几秒后,唐漾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然后冒出个脸通红的小脑袋,怯怯喊:“妈……” 唐漾露出来的肌肤赤-裸,吻-痕舒润斑驳,唐妈妈目光扫过,轻咳一声,拿了家长的姿态:“衣服穿一穿,唐漾你出来。” 五分钟后,唐漾裹好睡衣出门。 与此同时,卧室浴室内,响起了“刷刷”水声。 唐妈妈在客厅临窗而站,唐漾手插在睡衣兜里,挪到唐妈妈身旁,很小声很小声地喊:“妈。” 唐妈妈没反应。 她听到了,她当然听到了,但她也听到了厕所的水声! 唐妈妈从教几十年,身为教辅屠榜的名师,她一辈子有两样值得骄傲的事。第一件是参与权威考试命题的次数,第二样,便是她和丈夫没怎么管教,但从小到大都特别乖巧懂事的女儿,唐漾。 她一直以为女儿太乖,以至于单身到现在,她还在焦虑女儿会不会喜欢男人,会不会和男人相处,相亲会不会相到合适的。 结果突然去女儿家,看到大龄单身的女儿和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男人在床上滚来滚去…… 想到之前那场景,唐妈妈一阵脑仁疼。 唐妈妈不说话,唐漾也不敢发声。 待针掉地的沉默持续好一会儿。 唐妈妈用手轻抚胸口:“唐漾。” 唐漾脑袋低得快抵到胸口:“嗯……” 唐妈妈组织好语言,开口:“妈妈不是反对婚前性行为,妈妈也明白成年人之间的需求,可那人是你男朋友吗?你知根知底吗?他靠谱吗?你们谈恋爱准备结婚了吗?” 唐漾想开口。 唐妈妈深深吸一口气,没给唐漾开口的机会。 唐妈妈说:“妈妈是开明的人,你正儿八经谈恋爱发生什么妈妈不会多说,可你是谈恋爱吗?你每天吃什么都告诉我的人谈恋爱会不告诉我?现在一-夜-情啊,约-炮啊很多,妈妈觉得还是要对方了解一点再有进一步发展,要不然为了一时欢愉被不三不四的男的骗财又骗色,你颓啊丧啊,你让妈妈怎么办?” 见唐漾还想开口,唐妈妈气急:“你能不能像人蒋时延学学!挑剔一点!洁身自好一点!他妈去他家找小月亮,连根毛都没看到,你倒好,直接给我变了个活的男人出来,好!好!好!” 唐妈妈越说越心恸:“就算你约-炮-一-夜-情,你也别大白天在家里可以吗,你至少不要让我看见,眼不见心不烦我还会以为我有个好女儿……” 蒋时延收拾好自己从里面出来,站到唐漾旁边。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人蒋时延可以自律自爱,你和他关系那么好现在反而——” 唐妈妈说着,把头转向唐漾。 蒋时延迎上唐妈妈正脸,眼神飘忽,大气都不敢出。 他吞了吞口水,心虚地直搓手:“周,周,周阿姨。” 唐妈妈望着女儿身旁这个长得和蒋时延几乎一模一样的野男人,慢慢地、慢慢地定住了张开的嘴型。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画画的预收!接档漾漾延狗,程斯然! 书名《你就像风在说话》(暂定),戳进专栏可见。 【文案一】 身为京城根正苗红的公子哥,程斯然长了张温雅谦和君子脸,人后纨绔不羁浪上天。 去星河湾之前,他和兄弟们挥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两年,不能飙车不能泡吧没有场子没有赛马,在剩下的730天里每一天我都会心如死灰万念俱寂想念大家。” 去了星河湾之后,接到兄弟们***…… “诶我忙着呢。” “建设社会主义,没空。” “不回来不回来……” 【文案二】 身为星河湾一枝花,秦黛长了张楚楚动人脸,实则干练,小泼辣。 听说楼上李大妈儿子的位置被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凭关系占了,空降二世祖成了她邻居,她自然是怼他,怼他,怼他。 损友告诉程斯然,女人大多口是心非。 程斯然陷入苦恼:哎呀,她是不是喜欢我啊,哎呀我要装作不知道还是勉为其难…… 乡镇味泥石流。 炫酷上天(骚气蓬勃)二世祖X貌美干练(软萌可爱)小辣椒=戏精耍贱怼甜甜甜二人组(2.0) 女主小寡妇,但双C,甜度 。 《霸道镇长与霸道总裁的爱情故事》 —————— 本章24小时内所有2分评论送红包。 上一秒, 唐妈妈在表扬蒋时延, 批判女儿和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下一秒, 野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怂怂地叫她周阿姨, 野男人的脸十分熟悉…… 不是,唐妈妈不明白,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发生事情, 女儿上次说到蒋时延还支支吾吾, 怎么突然间就这样那样了。 无比尴尬的气氛里,蒋时延喉结上下滑动,想开口解释。 唐妈妈伸手阻止他, 然后越过两人,身形不稳地跌坐到沙发上。 “你们让我缓一缓。”唐妈妈一边沉重呼吸, 一边拉开包包拉链找东西, “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她摸半天没摸到。 “妈。”唐漾垂着眼帘唤人。 唐妈妈迷茫地看唐漾。 唐漾咬着唇角, 小声提醒道:“有心脏病的是我爸,您没有, 他不在家,您包里怎么会有速效救心丸呢……” 蒋时延终于知道漾漾时不时加戏的可爱遗传自谁,他唇角忍不住抽搐,又立马收好。 唐漾见妈妈一脸“你拆我台”的表情,立马认错:“不不不,可能是我没记对,”她合掌讨饶, “您有病是您有病……” 唐妈妈心口又是一窒。 后来,蒋时延给唐妈妈倒了杯茶,和唐漾坐在旁侧的长沙发上。 唐妈妈调整好情绪,拿捏出几分权威的姿态,端坐在主位沙发上。 唐漾穿的睡衣,裙摆过膝,坐下时,真丝质地的布料朝后缩,她两弯纤白细腻的膝盖露在外面。 蒋时延很自然地扯了条薄毯搭到唐漾腿上,唐妈妈余光扫过,又假装没看见。 “多久在一起的?”唐妈妈就唐漾一个女儿,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怎么问,她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电视剧里的演法,挑了这句打头阵。 蒋时延想回答,唐妈妈瞥唐漾一眼,蒋时延闭嘴,唐漾答:“三月中旬。” 唐妈妈点头:“谁提的在一起?” 唐漾咽了咽唾沫:“蒋时延。” 唐妈妈环视唐漾家里的摆设,又问:“什么时候同的居?” 唐漾心跳得很快,手在薄毯下偷偷去抓蒋时延的手:“三月底,我走之前。” 抓到了他的手,唐漾一颗心蓦地就安定了。 唐漾是自己女儿,蒋时延也算看着长大,两人有正常的表白同居,唐妈妈脸上的火辣感也随着问询消散不少。 她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叹了口气:“在一起了就要说,可以理解你们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但朋友圈或者微博一类还是要发条动态吧,”唐妈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要不然惦念着你们的朋友以为你们还单着,还想着给你们介绍相亲或者其他,那就不太好收场……” “他们应该都知道。”唐漾嗓音细细。 唐妈妈动作停住:“……” 唐漾不敢看妈妈:“我和蒋时延之前上过热搜,关键词是恋情的热搜。” 唐妈妈注视唐漾,手中茶杯颤晃:“……” 唐漾声音更小了:“上过两次,当时浏览量和话题量都挺多——” “当”一下,茶杯被重重跺在茶几上。 唐漾下意识朝蒋时延身后躲。 唐妈妈冷笑着望唐漾:“所以你在欺负我平时不爱上网?” 唐漾捏蒋时延的手紧了紧:“……” 唐妈妈继续:“就因为我不上网所以我没办法知晓我女儿恋情?” 唐漾手掌起汗:“……” 唐妈妈嗤一声笑:“所以事实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你俩谈恋爱,就只有我,作为唐漾的母亲,在最后一刻、在无法预料的情况下知道……” 唐妈妈站讲台几十年,平常担任的就是“周老师在教室后面”“周老师来了”这样的吓人角色,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拿出来,唐漾害怕得快跪下。 蒋时延握紧唐漾起汗的手。 “不是不是,”蒋时延连声否认,“周阿姨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漾漾想告诉您,但我说还早,一来二去也就忙忘了。” 蒋时延望着唐妈妈,“如果说什么可以安慰到您的话,”他真诚地救场,“我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 半小时后,唐漾家。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主位沙发上多坐了一个女人,和唐妈妈一卦的妆容精致,保养得当,看上去四十出头。 她肩膀一抖一抖。 唐妈妈无奈:“易芳萍你别笑了。” 蒋妈妈耸肩的动作滞一下,她视线落在薄毯下两人牵手的地方,扶着唐妈妈后背,身体又开始耸:“对不起我知道笑不好,但是我忍不住。” 感觉就像是……自己养了一条畏畏缩缩的废狗,可有一天,她忽然被告知,废狗不仅不废了,还拱了她和废狗都很喜欢的一株小白菜。喜欢拱白菜的好像是猪,不过这不重要。 唐妈妈本来以为蒋妈妈会和自己一样震惊又难过,结果对方像捡到宝一样嘻嘻嘻嘻。 唐妈妈蹙眉,泼冷水道:“糖糖脾气不好。” 蒋妈妈和蒋时延:“嗯嗯,我就喜欢脾气不好的。” 唐妈妈认真泼第二瓢:“糖糖不会做饭,是真的不会做饭。” 蒋时延点头表示知道,蒋妈妈:“蒋时延会做饭,我就喜欢糖糖不会做饭。” 唐妈妈遇上两个非正常人,心累泼第三瓢:“糖糖平常在家特别懒散。” 蒋时延和蒋妈妈:“我就喜欢懒散的。” 唐漾微微热了脸,看向唐妈妈。 唐妈妈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分外冷静道:“我不同意。” 三人齐齐愣住,宛如上发条的娃娃般整齐划一望向唐妈妈。 唐妈妈:“是不可能的。” 三人松气。 唐妈妈脸上高冷没褪,对唐漾蒋时延道:“既然易芳萍没什么意见,我也没意见,那你们就先处着。” 唐漾、蒋时延恭敬答:“嗯。” 唐妈妈继续:“虽然你们年龄都不小了,但结婚的事情不用急,慢慢谈着恋爱,磨合了再说。” 唐漾、蒋时延再一声:“嗯。” 晚饭是易芳萍点的悠然居外卖。 饭桌上,两个妈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唐漾和蒋时延你看我,我看你,筷子伸得胆战心惊。 饭后,唐漾和蒋时延送两个妈妈出门。 唐漾抱了唐妈妈,道别,又抱了仍旧笑开花的蒋妈妈,说:“易阿姨再见。” 蒋妈妈顺着小姑娘柔软的头发,笑眯眯道:“还在叫易阿姨?” 唐漾偷偷看看唐妈妈一样,赧然收回眼神,细若蚊蝇一声:“妈。” 易芳萍格外大声地“诶”。 唐漾牵着蒋时延的手,呼吸快停了。 蒋时延被唐漾握着手,瞥唐妈妈,然后,他小心翼翼喊了唐妈妈一声“妈”。 唐妈妈“嗯”声轻得听不见,她面上没多余表情,从始至终保持着教育专家的理性与克制。 ———— 蒋妈妈和唐妈妈上电梯后,很自然地讨论了改天聚一聚的问题。 蒋妈妈瞅着唐妈妈面色,状似无意:“虽然蒋时延那张脸长得是花了点,但他的个性你知道,我用我这辈子打麻将再也不胡牌发誓,至少他人靠谱,”蒋妈妈偏头看唐妈妈,“你就这么不想他和糖糖在一起?” “没有啊。”唐妈妈诧异,老伙伴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蒋妈妈拿不准:“我看你一整晚脸都拉着脸,像全班学生都不及格一样。” “概率为零,”唐妈妈解释,“难道你不觉得岳母和婆婆一方好一点,一方凶一点的话,他们会产生危机感,感情更牢固,如果两方都很好的话,他们感情培育环境太舒适,反而容易夭折?” 蒋妈妈想到什么:“之前亚男看你那本讲教育的书,就在说什么家庭均衡法则,就是父母教育小孩需要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大意是说传统里严父慈母的正确性。” 唐妈妈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蒋妈妈竖大拇指:“还是你们文化人考虑周到,我看蒋时延一副‘我快苟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觉得好好笑,但你也不心疼糖糖被吓着。” 唐妈妈:“她知道我是纸老虎。” 蒋妈妈:“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是纸老虎还这么自豪。” 唐妈妈不置可否。 两人说话间,“叮咚”电梯到。 两人一起下电梯,出单元时夜色正好。 唐妈妈用胳膊肘捣蒋妈妈:“你看今晚月亮漂亮吗?” 蒋妈妈捧场地抬头:“漂亮。” 在楼上极尽矜持的唐妈妈弯着眉眼:“你说,我们去逛逛婴儿穿的衣服好不好。” 蒋妈妈:“我喜欢孙女,你会不会嫌我重女轻男。” “我也喜欢外孙女,糖糖小时候超乖的,”唐妈妈脑海里浮出画面,她挽住蒋妈妈胳膊,整个人被萌得快控制不住,“你想想那些粉粉嫩嫩的小衣服小裙子大蝴蝶结,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穿得粉粉的,奶声奶气要抱抱,叫外婆,外婆,外婆,糖糖小时候爱吃糖画,她女儿可能也爱吃糖画,吃得满嘴甜还不腻……” ———— 楼下,唐妈妈和蒋妈妈一边商量糯米团子叫什么比较好听,一边愉快地去往母婴天地。 楼上,蒋时延和唐漾在沙发上打游戏。 蒋时延后悔:“早知道妈要来,我们下午就不着急了,应该坐在沙发上朗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唐漾忍笑。 蒋时延第二句:“我总感觉妈脸色变了之后,给我打了负的印象分,我记得以前上学你就说过她略微强势,她会不会……” 职业水准的蒋大佬频频送人头,唐副处“咳”声连天,带他carry。 一局结束,蒋时延心不在焉摁灭手机,摇唐漾胳膊。 唐漾在看战绩,分给他一个小眼神。 蒋时延山盟海誓状:“漾漾我会对你更好,我会让妈知道我们在一起是恰恰好,从一而终,不离不弃。” 唐漾终于憋不住地笑开:“这种话怕不是该小白花女主说?” 蒋时延噎声。 唐漾翻身跪到沙发上,给他做示范:“你身为霸道总裁,这种情况下,应该邪魅狷介地笑,”说着,唐漾挑了挑眉,然后用食指勾起蒋时延下巴,刻意压低声线道,“谁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毁了谁,全世界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毁了全世界。” 然后,唐漾水润的杏眸蕴出深邃,她凝视着蒋时延,一字一顿,“女人,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蒋时延眼神温驯,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漾卸下情绪,回了个眼神,你来一遍,你来一遍。 蒋时延手指微微勾起唐漾下巴,朝自己身前带。 唐漾满意,他虽然跳了步骤,但举一反三的能力不错。 蒋时延缓缓俯身,在唇上烙下轻柔一吻。 “盖章,”蒋时延用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按了一下,他嗓音微哑,注视她的眼眸幽微但温柔,“我永远不会逃出你的手掌心。” 他的漾漾,全世界最好最好的漾漾。 她小小的手掌心。 等等……这话好像是对的,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等唐漾回味过来。 “不正经。”她脸热热的,嗔怪搡他,心里却甜甜的,如楼下栀子,在薄沁舒缓的夜色里开出朵朵小花。 花瓣在夜风中窸窣,伴着情人低语。 男人伏在女人耳侧,发音低且磁:“你喜欢我不正经吗?” 女人软软的:“喜欢。” 男人闷笑:“你喜欢我不正经我就不正经。” 可你无论如何我都喜欢啊。 女人话未出口,湮没在试探缠绵的吻中。 ———— 五一长假一晃而过。 周三是***,唐漾先去了一趟九江地产,中午又回家里拿了一大堆B市特产,这才折回汇商。 光影驳镜,大厦高耸。午休时间,楼里有说话声。 唐漾下电梯,正要推开信审处玻璃门,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议论。 一个同事:“唐副为什么还要回来上班啊?她那个位置,就算她是特签管培生bonus巨无敌高,一年下来充其量也就百来万,她要嫁给蒋大佬的话,一个月零花钱都不止这么多吧。” 又一个同事道:“你还记得上次吗?就唐副在B市学习,和蒋总恋情上热搜,甘处请我们这层喝下午茶,说是庆祝信审处一枚优质青年脱单,甘处那时就说,蒋总自己有钱是一回事,蒋总爹妈资产加起来也吓人啊,蒋总家里好像还有一个老爷子……人家买别墅买跑车和买土豆一样,唐副是蒋总女朋友诶,一个月零花钱才值一个土豆吗?” “……” 见唐漾进来,同事们不约而同噤声。 “给你们带了特产。”唐漾以前把mini开成彩虹糖的时候就习惯了话题,这厢听到,也不在意,反而一边送特产,一边笑着圆场,“我闲不住,总得做事嘛,我不是小孩子啦,不存在零花钱。” 其他同事不好意思地道谢,大家又轻松聊了一阵。 一个小女生接了楼层座机,过来道:“唐副,周行让我带你上去。” “好。”唐漾起身。 小女生叫敖思切,二月春招到的信审处,平常没什么存在感,偶尔做错什么,唐漾指点两句,她羞羞地道谢。 方才众人八卦蒋家家大业大的时候,她也在,这厢和唐漾单独上了电梯,她好奇道:“我从来没在现实里接触过财富榜上那些家族,像蒋家那种豪门大户,是不是和小说里写的一样,规矩繁琐又森严?” 敖思切越猜越觉得对:“就是那种每天早上六点要早起给婆婆敬茶,吃饭的时候一定要长辈先动筷子,然后长辈下一辈,按照辈分先后,什么菜吃几口,不能多一筷子,也不能少一筷子,还有就是媳妇买件衣服买条裙子什么的都要经过婆婆同意,因为担心会影响蒋家公众形象。” 唐漾想着之前在自己家笑不停的蒋妈妈,他家蔬菜,萌到不行的程程,还有拒绝承认自己很老的老爷子。 唐漾不仅没否认小女生说的话,反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是这样,不止这些,在他家打嗝放屁都和我们审件一样,要写申请书,层层上报,层层审批,老爷子批完他妈妈批,所有流程走完签字盖了章说你能放屁了,好了,你才可以放屁。” “我的天,”小女生下巴快脱臼,“那要是在写申请的时候就想放屁怎么办?都写申请了肯定想放啊。” 唐漾严肃地逗她:“憋住。” 小女生无法想象:“那要是憋不住怎么办?” 唐漾精准地吐出两个字:“夹紧。” 电梯门开,小女生被吓在原地,唐副拍拍她肩膀,格外精英范地出电梯。 电梯门合,小女生一脸“豪门怎么这么可怕”“唐副这人看上去不是会开玩笑的人”“那我到底是要做梦嫁豪门还是要自由放屁”惊恐纠结被遮在电梯里。 电梯外,唐漾挺直背脊走至没人的转角,“噗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作者有话要说: 送了两千字~ 本章24小时内所有2分评论送红包~ 唐副冷萌大概遗传自唐妈妈,以及请脑补一堆人拿着申请书排队等审批才能放屁。 你的屁是什么味?大蒜味,不批,下一个。 延狗:老婆好调皮~嘻嘻嘻~ 之前五一三天假, 蒋时延在家换着花样给漾漾做吃的。唐漾每天吃饱喝足心情美, 皮肤状态变好不说, 她在B市水土不服爆出来的一颗痘痘也消下去了。 到顶楼后, 唐漾摸出气垫轻松地补完妆, “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去往周自省办公室。 同样是五一三天假,甘一鸣却过得提心吊胆。 四月中旬,倩倩给甘一鸣提分手, 向他索要十万分手费。那时, 甘一鸣正和范琳琅打得火热,接到倩倩***,他没多想, 利落打完钱就断了联系。 只是他没想到,半个月后, 也就是五月初, 倩倩会去给营销号投稿。 他更没想到的是, 那篇过程详细的“包-养”投稿被各大营销号竞相转发,借着上半年开春后唯一一个长假的流量直接蹿红。 那三天假期, 甘一鸣任何时候点开热搜,几乎都能看到相关话题的讨论—— “如果一个三十出头,各方面都还行的男人,一个月给你两万生活费,给你买包买化妆品,你愿意被包养吗?” “原PO是知名高校大学生诶,现在女大学生都习惯不劳而获吗?” “岔开腿不是劳吗, 而且这属于个例吧,拒绝地图炮,还是有很多人独立上进啊。我一师姐读研的时候,每天早上六点起来泡图书馆,某富二***着犟牛载了一车玫瑰到图书馆楼下接人,师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博士读到顶,现在男朋友势均力敌,人生赢家。” “每天早上六点起来?这自制力简直……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想做什么做不成,不过我看原PO这描述,金主是某大型前期国有后转股份制银行中管,除了汇商就是浦西,再去两家官网上找找三十出头。” “……” 这条评论锁定的目标有十来个,甘一鸣不在意。 他头疼的是倩倩发在投稿里的照片。他送她的礼物不少是高定,A市限量不到十个,甘一鸣用的是魏长秋副卡,但凡魏长秋起了疑心查一查,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其中一张照片他露了手,手上戴的是魏长秋送他的表,私家定制,表盘侧面刻着他名字缩写。 甘一鸣联系知道这些营销号的朋友,可这些朋友在这件事上都不买账。 甘一鸣越是祈祷热度降下去,那张图片就像催命符一样挂在头条。 假期三天,甘一鸣每天都和魏长秋待在一起,美其名曰思念。 ***收假,中午就休息两个小时,甘一鸣都带着午饭马不停蹄去找魏长秋。 九江地产,顶楼。 总裁办公室镶金砌玉,装潢奢华,厚重的檀木办公桌后,雍容的女人正在批文件,办公桌前面的小沙发上,男人瘫成一团敲手机,角落的古董中一摇一晃,“哒哒”敲出一室安静。 “手机有这么好玩?”女人处理完一批,合上笔盖抬眼睨男人。 “我看你还在工作,不好打扰你。”甘一鸣坐直身体。 “上午和唐漾聊了一会儿,耽搁了,”想到什么,魏长秋拧眉道,“你这几天一直抱着手机不放,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戒掉。” 甘一鸣状似无意:“秋秋你陪我戒吧。” 魏长秋没明白他话的意思。 甘一鸣起身过去,一边删自己手机上的APP做示范,一边道:“我把我手机上所有游戏、浏览器、微博删了,你也把你的删了,我们有时间多陪陪对方。” 甘一鸣眼神诚恳,魏长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然后把手机递给甘一鸣。 甘一鸣喉咙滚了滚,接过魏长秋手机,他删软件的手微微颤抖,时不时看魏长秋一眼。 魏长秋勾唇笑,笑意不达眼底。 而在她批过的那叠文件下,放着一个平板,平板上是倩倩发到网上的一张图,图中,甘一鸣那块手表赫然在上。 ———— 下午两点,甘一鸣从九江总裁办公室出来,遇见周默进去。 大抵心情放松了些,甘一鸣还对周默笑了笑。 周默面上没什么表情,进门,关门。 “您上午说唐副态度模糊,让我问问可不可以约个时间出来吃饭,”周默道,“唐副说她今天下午事情不多,可以请您喝个下午茶,刚好周行也在,我看您时间也充裕,”周默征询,“我们去趟汇商?” “唐副不是才学习完?复工这么快?”魏长秋问。 周默淡淡道:“她一向是工作狂。” 魏长秋点头:“备车吧,我半小时后下来。” 九江地产写字楼内,周默通知跟随人员就位,确认携带资料和会面预计用时,相关人员如同运转中的齿轮,有条不紊而恪守规矩。 城市另一端的蒋家别墅,饭厅里。 霸总一号蒋妈妈兴冲冲地把炖锅里的佛跳墙舀到保温桶里,霸总二号蒋时延背靠墙壁,他腿朝廊上伸了一截,懒散抱臂,薄唇斜拉,吐出来的话酸而嘲讽:“不知道是谁,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说要给我织一件爱心毛衣,结果织到高三才织好,给我试,我连半只胳膊都塞不进去。” 蒋妈妈置若罔闻哼着小曲。 “不知道是谁,在我高中的时候说要学烘焙,结果到现在,”蒋时延朝储物室瞥一眼,“那个装工具的快递箱子大概都还没拆。” 蒋妈妈把保温桶装进一个布袋,细致地用粉色缎带在汤勺上系出一个蝴蝶结。 蒋时延心不在焉:“再想想你对漾漾,凭什么去年十二月说要给她做佛跳墙,这才小半年,就炉火纯青了?” 蒋妈妈捆好布袋,瞟蒋时延:“你去不去,你不去送我去,”她嫌弃道,“磨磨唧唧又碎碎念的,一大男人像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太太。” 蒋时延不服气:“明明中午天气这么好,我可以和漾漾吃个午饭吃吃甜点,你倒好,把我叫回来,来去一小时,就给漾漾拎这个?”蒋时延扯唇嫌弃罢,格外有脾气道,“易女士真的,您自己想作什么妖能不能考虑一下小年轻的感受,上一秒我还搂着女朋友,下一秒孤家寡人站在这,您以为您随便使唤我什么我不敢拒绝吗——” 蒋妈妈微睁着眼睛看蒋时延,示意他继续说。 蒋时延迎上蒋妈妈正脸,话锋一转:“对的,我不敢拒绝。” 蒋妈妈哼个鼻音把爱心佛跳墙递给他,蒋时延不耐烦地接过来,很是心累。 蒋时延曾经帮蒋妈妈带过一条项链给唐漾,在唐漾要去B市学习前,他故意随手拿出来,唐漾还是被惊艳到了,连声夸好看,然后和蒋妈妈打了快半个小时***,从时尚聊到包包聊到护肤。 那么放在佛跳墙这。 香味他刚刚闻到了,所以他送过去,漾漾夸易女士做的好吃,易女士和漾漾腻腻乎乎说话,他充其量就是个同城闪送,难不成还缠着漾漾夸他跑腿又快又好,食物保存完好? 幼不幼稚啊。 但转念想到漾漾喜欢,漾漾会开心,蒋时延心里又好似吹过一阵热风。 从前他生活、工作都只有自己,这儿浪那儿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漾漾成了他女朋友,他给女朋友送加餐。 感觉就很奇妙,又很美好,好似他以前那些漫无目的的开拓,都因为唐漾而有了根基。 午后阳光顺着茂密的梧桐叶隙落下圆影,风一吹,一地亮斑摇晃。 司机把车开过来,给蒋时延开车门,蒋时延坐在后座上,布袋搁腿上,他用手轻缓地抚摸着布袋,漆黑的眸里蕴着温柔碎光。 助理坐在副驾上,心下一惊:布袋里莫不是蒋家传家宝?难道自己又要像知道唐副和蒋总地下情一样,先人一步知道豪门秘辛? 蒋时延笑中有成大器之感,助理一个劲儿绞着手指,偷偷瞄boss,两腿战战的。 两辆林肯从九江和蒋家别墅一前一后赶往汇商。 而汇商大楼内,甘一鸣下电梯,范琳琅刚好上电梯。 甘一鸣遮住电梯感应器:“唐漾回来没?她给你说过她在新雷考的成绩没?” “没说过,她好像被周行叫上去了,同事们都在二楼大厅听讲座,办公层没人,”范琳琅越过甘一鸣时,压低声音道,“我无意看到过她解电脑锁,密码是0901。” ———— 先前,甘一鸣知道新雷计划要算在年终绩效里,第一反应是暗骂周自省,怪不得自己说不去,他应得那么爽快,真的是什么好事儿都让唐漾一人占尽。 他不在乎绩效那点奖金,但他在意唐漾捡了自己一个便宜。新雷成绩只有本人和领导层知道,他去看看唐漾不及格拿不到优秀,大概心里会好受一些。 办公室空旷无人,甘一鸣从自己办公室里拿了一本文件,走到唐漾办公室门前,装模作样敲三下:“唐副。” 没人应,他状若平常地推门进去,坐到了唐漾办公桌前。 开机,解锁。 屏保是一个穿一中校服的高中男生,胖成一个球,他在照片里举着一个庞大金黄澄脆的鸡腿,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活像画了二次元笑脸的白软包子。 唐漾初恋?唐漾以前审美这么诡异?蒋时延知道吗?有男朋友的人还用别的男人当屏保?看她一脸正经估计背地里也不是什么好鸟。 甘一鸣在心里嗤了声,点开桌面上写着唐漾名字的文件夹。 八门课,唐漾六门满分,一门接近满分,体育及格。 甘一鸣每点开一张PDF扫描件,面色就沉一分,直至最后一张,他上下牙轻错着,目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视线停住。 鼠标挪到“最近浏览文件”下的“陈强”处。 甘一鸣按了按太阳穴,顺势点开,看到里面内容时,他脸上神情慢慢凝固。 几层之隔的汇商顶楼。 周自省问了唐漾新雷计划的事,唐漾逐问回复。 周自省给唐漾说新雷计划会算绩效,她成绩不错,唐漾不推不傲地应下。 周自省和樊行长资历位置都差不多,说话的感觉都是为唐漾好。大抵是先入为主,唐漾就觉得樊行长为人更坦率可爱,周自省和周默一样,整个人好像蒙着一层保鲜膜,看上去真诚和蔼,话也好听,但你碰不到,也猜不透。 唐漾没表现出来,一直耐心地颔首,接话。 周自省全程观察唐漾的反应,也装作没看见她眼里的波动。 临末,周自省随意道:“之前听说唐副谈了恋爱,唐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呢?” 唐漾谨慎但诚实:“考虑的是今年之内结婚,具体还没和男朋友商量,至于小孩,”她顿了顿,轻声答,“今年内应该不会考虑。” 今年内这个期限太短。 周自省用笔尾敲两下办公桌,又望一眼唐漾,略有深意道:“按照公司规定,怀孕后期和哺乳恢复期,加起来大概有五个月假。但你缺席五个月,你的位置不可能空着,无数人想顶上,然后隔五个月再回来的话,唐副可以考虑一下结果……” 唐漾抿唇没出声。 周自省又道:“上个月评季度优秀,候选人里有唐副,当时唐副和蒋总传着绯闻,蒋总也不是普通工薪阶层,高层这边出于各方面考虑,最后把优秀敲给了甘一鸣……” 唐漾在周自省办公室时,保持着清淡与克制,回答也极尽理性。 唐漾退出办公室后,大抵高跟鞋太难穿,她在四下驳光的长廊里走两步,只感觉磨钝的痛感从足心缓缓上腾,她伸手扶住雪白的漆墙,膝盖没忍住颤了颤。 周自省后来的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 “任何单位女性高层都比男性少很多,唐副可以思考一下原因。” “长足的恋爱必定关联着结婚生子,生孩子的周期确实太长,不是编制内没办法等人。” “唐副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一路走到现在,我不是说结婚生子不好,我也知道很残酷,但我还是希望唐副有自己的思量,分清楚轻重缓急。分行之后很多方案在负责人的挑选上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抽丝剥茧,周自省的意思很明确——她今年结婚无所谓,但两年内要小孩的话,她在汇商的路很大程度就到头了。为了大家安心,她是不是要连婚都不要结? 唐漾毕业和汇商签三方合同时,HR提过这一点,并表示这是普遍问题。 唐漾当时孤家寡人觉得无所谓,真当现在,被周自省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她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不难受,只感觉自己咽下了一团湿润的棉花,凉凉的,涩涩的,如鲠在喉。 唐漾扶墙站了一会儿。 秘书室一个秘书路过:“唐副身体不舒服吗?二楼大厅有养生专家举办关于腰椎颈椎健康的讲座,大家都去了,您去吗?” 唐漾直身:“不了,谢谢,你去吧。” “唐副一起坐电梯?” “不用,”唐漾浅笑,“我走楼梯消消食。” 秘书先行离开。 楼梯间,唐漾侧身扶着把手慢慢朝下走。 信审处,甘一鸣逐条删除唐漾电脑里陈强给她的开房记录。 楼梯间,蒋时延给唐漾打了个***,嬉皮笑脸说“外卖小哥距您还有793米”,逗得唐漾“噗嗤”一笑。 信审处,唐漾电脑下方的页面脚标从“10”到“1”。 楼梯间,唐漾下到信审处楼层,推开门。 甘一鸣删完最后一条,飞快把唐漾办公桌整理成原样,起身朝外走。 与此同时,唐漾进信审处,两人正面相迎,视线在空中相撞。 “甘处你这是……”唐漾见甘一鸣从她办公室的方向出来, 犹疑问。 甘一鸣胳膊夹着本文件, 手上端着杯子, 示意角落饮水机:“去接水。” 唐漾朝甘一鸣点头, 甘一鸣微微扣紧托水杯的手指, 朝唐漾颔首。 两人错身而过。 唐漾回到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很快便发现不对了。 她和蒋时延在一起后, 两个人的习惯在不知不觉间靠拢。 比如, 蒋时延学她,现在睡前会在床头柜上放一杯水,防止半夜醒来被渴死, 虽然这样的情况很少。 比如,她学蒋时延, 习惯在离开电脑时, 把鼠标贴紧放在笔记本电脑侧边, 然后把鼠标垫紧贴在鼠标旁,严格恪守强迫症的审美。 而现在, 她鼠标垫位置没动,鼠标却是依照正常人的习惯放在了鼠标垫上。 其他同事都在楼下听讲座,甘一鸣来过。 唐漾朝门外瞥一眼,没说什么。她打开电脑,鼠标点了近五个界面后,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重要文件最后查看时间没变, 甘一鸣没找到。 然后,她顺着总的文档查看时间,找到甘一鸣看的东西,新雷成绩表。 唐漾眼睛微眯,再退到桌面,在回收站里看到了陈强给的文件。 唐漾很清楚,把柄这种东西,如果当事人不知道你有,那只能叫文件,只有当当事人知道你持有了,才叫把柄。她和甘一鸣之间的关系不可能缓和,所以并不介意把牌摊得更开。 唐漾内心毫无波澜,眉头却是紧紧蹙起,她在心里倒数十个数字的同时,眼神频频飘向门外。 饮水机放水时,桶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甘一鸣被噪音搅得烦乱,时不时扭头向后。 甘一鸣接完水,路过唐漾办公室,唐漾数到“一”,恰好碰掉一叠文件,“啊”地轻讶出声。 甘一鸣心跳一滞,脚步顿住,随后他走到唐漾办公室门口,稀疏平常地问:“唐副有什么问题吗?” 椅子朝后推一点,唐漾弯腰捡文件,声音从桌底朝上:“没什么。” 甘一鸣松一口气,正要离开。 唐漾软声说:“可能就是电脑被傻-逼碰过,里面有些东西被删了。” 甘一鸣雕塑般固在原地。 他觉得“陈强”耳熟,但这名字实在普通,他想不起在哪见过。乍地看到开房记录,他第一反应就是删除,一边删一边思考其他方法,可唐漾也快从顶楼下来,匆忙间,他似乎忘记了删除回收站…… 甘一鸣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慌乱,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回神后,走进唐漾办公室,反手合上门,先发制人:“唐副应该知道,现在的环境下,你做过什么,知道什么,完全赤-裸,无秘密可言。” 甘一鸣言语搬着靠山显示自己神通广大。 办公桌和门隔着近三米的距离,唐漾直视甘一鸣,故意不懂:“知道我电脑密码的人很多。” 甘一鸣自己承认:“我本来只想查你的新雷成绩。” 唐漾勾唇挑破:“然后删了你的开房记录?” “当面不争不抢造踏实低调人设,背地找人调查上司行踪,侵犯隐私,不得不说唐副两面三刀玩得厉害,”甘一鸣满面讥讽地走向唐漾,他把文件放桌子上,倚着桌角,“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唐副可以删除源文件,不管出于维护同事关系,还是其他,”甘一鸣朝唐漾缓缓倾身,道,“让大家都好过一点。” 既然脸面已经撕破,唐漾睨着甘一鸣:“您不是已经删了吗?” 甘一鸣听出她的嘲意,也不恼,他举着水杯轻抿一口,道:“顶楼的人知道唐副谈恋爱,就吓得把优秀给了我,你说要是我哪天不小心说漏嘴,说在妇产科看到唐副孕检,唐副猜猜顶楼的人会怎么反应。” 唐漾:“用性别说事,您大概不分性别,只分公母,说什么信审处单身狗脱单请大家喝下午茶,”唐漾笑着,一字一顿地回答,“用不用我也请大家喝个下午茶,庆祝甘处睡遍A市主城各大连锁酒店,还有魏总名下九江酒店……” 甘一鸣面色骤变,脖子涨红。 他一段婚姻撑到现在,不过是他解释什么,魏长秋就信什么,而且以往那些,都是捕风捉影。 但唐漾电脑上的记录…… “唐副难道不知道,女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吗?”好一会儿后,甘一鸣额角青筋慢慢褪平,他微笑注视唐漾时,眼神犹如热带雨林里缠裹树枝的藤蔓,湿黏而逼仄,“力气悬殊,生理悬殊……” 唐漾瞳孔微缩,悄然伸手拉开桌旁抽屉。 甘一鸣将水杯放桌上,握着唐漾椅子扶把将她连人带椅朝自己身前拉,声音沙冷:“有人表面清高,背地还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色字当头,蒋时延在一休,其他同事在听讲座,”甘一鸣按掉桌角闪烁的监控***按钮,“蒋家家大业大,如果他们看到准儿媳私生活混乱,你觉得他们会……” 甘一鸣身体和唐漾隔着约莫半米的距离,他手臂和办公桌形成一方禁锢。 唐漾逃不开,“甘处骚扰一次不够,还准备来第二次吗,”唐漾手胡乱在抽屉里摸到喷雾,喉咙滚一下,紧紧握住。 “是不是我骚扰不重要,”甘一鸣倾身压向唐漾,越是隔得近,他越能看清唐漾的模样,眉眼清灵,皮肤细白,睫毛刷得根根分明。她和范琳琅不一样,自己靠这么近时,范琳琅会无法思考,而唐漾眼里有压抑的紧张,有清明,还有不加掩饰的嫌恶,甘一鸣满意,“重要的是蒋家知道准儿媳婚前越轨,照片不堪,你说如果我们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唐副你还会攥着防狼喷雾吗。” “唐副你说是你喷喷雾快,还是我动手快……” 眼镜镜片压不住阴鸷,甘一鸣笑着,朝唐漾压近。 唐漾身体和甘一鸣隔着距离朝后缩,后背因为处于困境而起了战栗。 桌边地板上,印着两道影。 椅子转轮压着一条黑色的地砖缝隙,如拔河般来回不定,男女间的力气差距在越缩越小的距离中体现。 甘一鸣逼近,唐漾后退。 甘一鸣越逼越近,唐漾退着退着,倏然停住,然后扬手摔破甘一鸣水杯。 “哐当”震地,玻璃四碎,水液横流。 甘一鸣身体定在空中,和唐漾隔着一尺的距离。 他嘴上说着蒋家,但也是因为忌惮蒋家,他不敢真的动唐漾,如果唐漾态度稍软,他不介意和她上一条船,如果唐漾异常坚决,他顶多算威胁警告,关了监控没人看见,一不违规,二不犯法。 但现在…… “对啊,女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唐漾笑容温软,眼底却掠过一抹狠厉。 外面响起隐约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甘一鸣怔然。 唐漾与甘一鸣对视,不带丝毫畏惧,她笑着,将衬衫一角从裙腰中扯出来,解开衬衫最顶上那颗纽扣,然后揉乱了后脑花苞头。 甘一鸣完全不明白唐漾在做什么。 外面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蒋总和魏总撞一起真是巧合,”“唐副办公室在这边”。 唐漾举起防狼喷雾。 甘一鸣蹙眉,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脸。 结果唐漾手腕一转,直冲自己眼睛喷去。 “刷刷”两下,防狼喷雾被唐漾扔进杂物箱。 “咔哒”一下,办公室门开。 蒋时延和魏长秋被簇拥在最前面,周自省和周默跟在后面,一行十来人推门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桌凌乱,玻璃碎地,热水浸纸。甘一鸣两手锢住唐漾转椅,唐漾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细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与挣扎的狼狈,夹杂着一丝无措。 外面的人看向办公室,办公室两人看向外面。 甘一鸣望见魏长秋,脑袋敲钟般狠狠一震,他还没反应过来,唐漾猛一下踢开椅子,红着眼睛扑到蒋时延怀里。 唐漾没说一个字,只是一直吞口水,一直吞,一直吞,宛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那一瞬的情态。 而蒋时延揽着唐漾,一下一下顺着她被汗湿的后背,眸光阴沉。 甘一鸣手指抬了抬,然后直身站起,他讪讪地给魏长秋解释:“我拿了一份文件和唐副勾,勾兑,”魏长秋面无表情,但甘一鸣不敢看,稳着混乱的气息,“唐副说周行找她谈话,她情绪不对,拉住了我,我出于同事关心——” “我比您老?比您丑?比您穷?”蒋时延几乎是咬着每个字,问出来。 四下无声。 蒋时延把唐漾朝怀里带了带,视线死死锁住甘一鸣:“我女朋友平常在家掉根头发丝我都心疼,我妈中午午休一小时都回去给她做佛跳墙,你再给我说一次她拉住你?” 甘一鸣唇嚅两下刚想开口,蒋时延环视办公室,嗤一声扯笑:“我女朋友力气大,想拉甘处,甘处不从,拼死抵抗还摔了个水杯。” 话是玩笑话,可谁都看出来,蒋时延没在开玩笑。 蒋时延平常为人随和,真当一身凌冽迫出来,甘一鸣不自觉地屏了呼吸,可越是屏,西装勒人,他呼吸越急。 作为相关人员的一方,蒋时延直接表了蒋家的态,毫不遮掩的信任姿态。 而九江地产那边,没人出声。 沉默艰难似拉锯,持续好一会儿。 周默站在魏长秋身后,推一下眼镜,“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开口,但我还是想说,唐副是我学妹,她才来汇商就是我带的,我看人鲜少走眼,唐副品格我是相信的。” 周默身旁一个九江工作人员道:“甘处说话讲个凭据,信口雌黄是丢魏总的脸,我看这***监控都关了,您别动,这边马上可以叫人去采开关上的指纹。” 唐漾靠在蒋时延心口默默垂泪,蒋时延胸前的衬衫湿了一片。 零零散散几人站立场,蒋时延侧颜如铸,薄唇紧抿成线。 魏长秋指间衔着一根快抽完的烟,烟燃着,她吸最后一口,表情冷漠到好似与自己完全无关。 周自省秘书撞见过相似情形,这厢看不过去了,悄悄给唐漾递了一张餐巾纸。 唐漾抽噎,小声道谢接过。 第三次陷入沉默。 甘一鸣提起一口气,只要魏长秋保他,天大的事情都能压下去,他走到魏长秋身边,也不在乎形象脸面:“秋秋这件事我真的——” “撕拉”闷响。 魏长秋和甘一鸣差不多高,反手直接将烟头摁在甘一鸣额头上。 甘一鸣被烫得五官蜷曲却不敢退后,魏长秋就着甘一鸣额头抵两下,烟灰洋洋洒洒坠落,魏长秋散漫松手。 “不好意思,唐副受惊了。”魏长秋笑了笑,转脸温温和和地朝唐漾道歉。 ———— 高层性-侵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敏感丑闻。 索性这个点大家都在下面听讲座,目击者又都是当事人的相关人员,口径森严。周自省从顶楼派人立案,魏长秋不仅没拦,反而直接给魏长冬打了***。 下午三点,唐漾和甘一鸣分别叙述完事情经过。 下午四点,银-监-会来人。 下午五点,周自省特批唐漾一周假期,唐漾没拒绝。 下午五点半,其他同事听完讲座上来,便得知两个消息。 一,信审处那个著名的工作狂副处长唐漾从新雷回来,状态不适,身体抱恙,休假一周。 二,信审处副处长甘一鸣被带走调查。 周自省和周默在***里发生争执,最后,周自省妥协至—— 汇商官网上,甘一鸣涉嫌事由那一栏写的关键词是“个人资产状况”。 周默没解释出发点,周自省很自然地理解为,保护唐漾名声。 其他同事拉了微信小群刷屏。 “甘一鸣是手脚不干净终于被查了?我就说他之前那辆玛莎拉蒂有问题。” “可人老婆是魏长秋,买辆玛莎拉蒂不是很轻松的事?” “魏总不喜欢甘一鸣和她工作联系在一起,而且,魏总送甘一鸣东西和九江的人送甘一鸣东西,性质不一样吧。” “那关唐副什么事儿,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凑巧,听说之前我们都在下面,上面只有甘处和唐副两个人” “……” 最开始还会有关于唐漾的议论声。 临下班,蒋时延把唐漾安顿在车上,派秘书上来大开大合给她所有同事都买了可以带回家的水果礼盒,小而精致,价格不菲。 大家很自然地把唐漾休假理解为和蒋总热恋,也就没再和甘一鸣关联。 先前,蒋时延撞破办公室的情形,无条件相信了漾漾。 后来,他站在女厕所门口的洗手台旁,陪唐漾卸妆、涂药。 再后来,蒋妈妈的佛跳墙冷了,蒋时延在顶楼某间办公室找了微波炉给她热,守着她吃。 再再后来,他派秘书买了礼盒送上去。 蒋时延体贴细微,一副标准完美男友的姿态,关心,应话,问她“好些了没”“汤味道还可以吗”“回家吗”“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但只有唐漾知道,蒋时延在生气。 每次蒋时延一生气,就会特别正常,这种别人看不出来,但唐漾感受得分外明显。就像高中时,她摔了他新买的游戏机,她给他带桶泡面,他礼貌淡道:“谢谢漾姐。” 唐漾忘记自己后来怎么哄好的,但按照当时的程度类比推断的话。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唐漾坐在副驾驶上,偷偷瞄驾驶座上的男人,视线从他额头滑过,落至鼻梁,薄唇,削刻的下巴,然后是喉结……他知道她在看她,却装没看见。 唐漾知道他在装没看见,秀气的眉毛快皱成两弯波浪线。 蒋时延真的生气了。 而且,好像,特别特别生气。 唐漾转回头,挠了挠薄软发红的耳廓,有些苦恼又心虚地滚了滚喉咙……她要怎么办呐。 回去路上, 唐漾时不时瞥蒋时延一眼, 蒋时延目不斜视。 他稍微转头瞟后视镜, 唐漾便触电一样收回视线, 揣着做贼般跳得飞快的小心心。 进小区, 蒋时延把车停在门口,唐漾提议:“我们晚上去喝粥吧。”可以消消火。 蒋时延下车、锁车,淡淡地:“嗯。” 唐漾到店后, 点了蔬菜瘦肉粥、白灼青菜, 满桌绿色。 蒋时延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吃。 偶尔唐漾撒娇:“我想吃凤尾。” 盘子就在她手下她夹不到,蒋时延也不戳穿, 面色寡淡地夹给她,唐漾撇嘴, 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出了粥店, 唐漾说想回家换衣服, 蒋时延应:“嗯。” 唐漾换了条亚麻及踝长裙,问蒋时延:“过几天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莱坞上了一个魔兽片,你以前不是超爱吗?” 蒋时延坐在沙发上,抬手给她理了一下发梢:“嗯。” 两人间陷入一种凝滞的气氛。 唐漾在他旁边坐了会儿,扔了手机,眉眼弯弯摇蒋时延胳膊:“不然下去散散步?天气不错。” 蒋时延任由她摇,还是轻描淡写:“嗯。” 唐漾脸上笑意慢慢收住,蒋时延进了洗手间。 唐漾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不自觉地瘪瘪嘴。 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 小区旁边有个新修的人造湖公园,前方是宽阔的塑像广场,后方是沿湖风景区。 一到晚上,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们各组团队,在前方广场拉练般跳舞。至后山,灯火从繁盛变寥落,凤凰传奇嘹亮的歌声也愈来愈小,化作灌木里的虫鸣、朋友间的闲谈,以及婴儿车轧过青石路面的声音。 蒋时延换了身T恤休闲裤,两手插在裤兜里。 唐漾头顶差一点及他肩膀,她一手握手机,一手被蒋时延牵着揣进他裤兜里。 两个年轻人都是外形极好,模样登对。 不少同单元的老阿姨认出两人,热情打招呼:“唐漾和这位蒋什么来着,也出来散步哇。” “蒋时延。”唐漾耐心介绍。 蒋时延礼貌点头。 他的手大而温暖,掌心薄薄的茧子覆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触感清晰。两人走路伴有空气流动,他身上浅淡的木质香混进她的鼻息。天黑尽后,昏黄的路灯铺开光亮。两人每朝前走一步,灯下便是两道幢幢而亲密的影。 如果蒋时延没生气,这样轻松的晚间会让人很享受。 可现在,唐漾每隔三秒看一眼蒋时延,每一道脚步声都踩着忐忑。 两人走至一段幽僻的小路上,其他人的声响被隔绝在竹林外。 唐漾停下脚步。 蒋时延惯性朝前半步,亦停下来。 唐漾仰面,望着男人昧在昏灯下的侧脸,眼神闪了闪,道:“我知道你要来,周默和办公室沟通过,所以我知道魏长秋也要来。我从顶楼下去的时候,你和我只隔了七百多米。” 蒋时延垂眸看地面:“嗯。” 唐漾:“之前我和甘一鸣关系就不好,然后我在B市学习的时候,他打着庆祝我脱单的名义请全部同事喝下午茶,周行把我叫上去说也就算了,我忍不了他偷奸耍滑翻我电脑,有恃无恐让我删文件,还威胁我说什么蒋家看到我私生活混乱……” 唐漾想不通甘一鸣秉性为何可以恶至这般,可他动到自己头上,那自己也只有…… 蒋时延没出声,唐漾害怕他的沉默,但也认认真真地坦白:“他没碰到我,然后杯子是我自己摔的,头发是我自己弄乱的,衣服是我自己扯的。” 蒋时延仍旧无声,唐漾声音也越来越小:“然后衬衫顶上那颗扣子……也是我自己解开的。” 从始至终,甘一鸣没料到唐漾这一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唐小错交代完全部,蒋审判还是没反应。 唐漾被他手掌的温热包裹住,掌心稍稍起了薄汗。 安静间,她回忆完全程。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唐漾顿一下,“不择手段。” 她扯了扯唇。 “没,”蒋时延握她的手慢慢收拢,“当时那样的情况,你做的是最好选择,也是最优选择。” 唐漾做了一盘博弈。她和蒋时延相识多年,有着彻底的默契和信任。她在蒋时延站队的前提下,赌的是魏长秋的脸面和周自省的底线。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和汇商撕破脸皮,另寻出路。而最好的结果,如下午一样,借刀制人,釜底抽薪。甘一鸣的倚仗是魏长秋,将甘一鸣连足拔起、灭他根基的,也是魏长秋。 和蒋时延最初安排一休做倩倩营销的思路完全契合。 “可你在生气?”唐漾偏头看他,挠了挠他的手心。 蒋时延呼吸紊乱,随后:“没有。” 唐漾笃定:“你真的在生气。” 蒋时延否认:“没有。” 唐漾不依不挠:“你就是在生气——” “你别问了。”蒋时延语气加重,面色变得难看。 这下,唐漾安心了。 她不仅不怕,反而更大声地质问:“可你整整一下午都没和我好好说话!你以为我没长眼睛没长耳朵是小聋瞎不知道?你明明就在生气还一直说没生气。” 蒋时延微抬着下巴,眼睫半敛,喉结滑动。 唐漾 嘟嘟昨天晚上很乖,妈妈也睡得很好。嘟嘟八点多吃完奶,妈妈抱了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了,眼睛一会开,一会儿闭,眼皮沉沉的。神州七号发射的时候我们嘟嘟已经睡着了。嘟嘟九点半左右上床,妈妈又哄了一会儿,等嘟嘟后半夜醒来吃奶时已经快四点了,之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今天早上奶奶还是我们嘟嘟先醒呢,一早就在床上颠啊颠的。真是乖嘟嘟,以后我们每天都要早睡早起。 今天早上妈妈七点多出门前喂嘟嘟吃了早餐,听爷爷说,除了中间喝了一次妈咪爱,嘟嘟一上午都在“吐吐”(睡觉),直到十一点多妈妈回到家,嘟嘟还在做梦。呵呵,我们嘟嘟是睡神。看来,下次妈妈可以安心去上班了,嘟嘟真是乖宝宝噢。 自从有了嘟嘟,妈妈每天关注的事情就变了。现在每天关心的就是嘟嘟吃了几次奶,有没有拉便便,睡了多久,反正都是围着嘟嘟转。以前妈妈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小宝宝的,别人家的小宝宝,就算再可爱都不愿抱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出门看见小宝贝,总忍不住逗逗,问问宝宝有多大了,有多重了,和我们家嘟嘟比一比。看来,女人一旦做到母亲,就变得不一样了。 参考资料随机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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