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魔兽争霸进去就弹出来里白虎刚出来时候呐喊的声音...

寻出版:QQ:  白虎,土家族的图腾。这个民族,既敬白虎,又赶白虎,可是其民族精神----白虎精神却世代不灭,流传至今。这是一个民族的遗传因子。抗日战争时期,这个崇尚白虎的民族,驱逐倭寇,保家卫国,一次又一次地谱写了人世间的绝世传奇。试问这白虎,究竟是人还是兽,是兽还是神,抑或人神兽的统一体呢?可是,倭寇为何又容不下这样一只白虎呢?  人性与兽性的角逐与较量,山地民族的信仰与岛国梦幻的交织,将为您揭开一段神秘的历史谜团。  精彩尽在本小说中。    白虎者,仁兽也。  ----《虎荟》  第一章
人虎大战      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      0、疑问    生命在子宫里孕育,是一种偶然;生命从子宫里滑落,是一种偶然。花,植物的子宫,诞生生命的种子,是一种偶然。而鸟蛋,鳄鱼蛋,恐龙蛋,孵化出新的生命,也是一种偶然。  我偶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又是谁呢?有一天,鸟儿对我说,你去你的祖坟地,那里有***。祖坟地我去过,那里除了坟还是坟,除了碑还是碑。当然还有树,坟前的树,还有草,坟上的草。除了这些,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我问鸟儿,鸟儿说,你娘说的对,你真是白虎投的胎哩!  这似乎是没有理由的理由。娘说的没错,娘说我是白虎投的胎,我想我真是白虎投的胎,这就是理由。其实我明白,大人说我娘生我时,那头白虎死了,它是从后山的悬崖上跳下来死的。按照灵魂转世的说法,白虎的灵魂已经转世***了,它的灵魂已经钻进我的躯体里去了。后来,比较可靠的证明是,我声如虎啸,动如虎跃,晚上就像个夜游神,昼伏夜出,四处抓动物,什么兔子呀,豹子呀,野猪呀,我什么都不怕,它们都不敢招惹我。呶,我真是搞不懂,我真是一只白虎吗?  后来我才知道,人是属动物的,什么鼠呀、兔呀、鸡呀、牛呀、羊呀、蛇呀、猪呀、猴呀、马呀、龙呀、狗呀,一共十二生肖!我是属虎的,下山虎,我当然是虎崽了!我好笑起来,我觉得娘的话也不能当真的,娘也会哄人哩!但是那一次,我来到了千丈崖,听一个白胡子老翁说,白虎真的投胎了,但得五百年才能转世!得五百年啊!  可我想再活他个五百年!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想再活他个五百年啊!  那么说,我不是白虎投的胎了?如果不是,那我又是谁呢?等我长大后,我知事了,我才发现,娘的话其实是对的,我真是白虎投的胎哩,要不然,我又怎么会看见我的前世呢?  我的前世是一只白虎,我穿越历史的时空,我啸傲武陵的山川。确切地说,我在大青山一带自在逍遥、生息繁衍。那天我看见了闪电,闪电牵着我的手,忽地将我拉入了天空,我就什么都看见了----包括我的前世……  那不是梦幻,不是。因为我不仅有着梦幻的翅膀,还有着感官的翅膀----我在飞。我的肉体在飞,我的灵魂也在飞。我飞到了我过去的领地。那地方叫白虎山。  但是我发现,白虎的身上其实也附着灵魂的,那灵魂叫廪君。那是一个永远不死、永生不灭的灵魂,他不仅附着在白虎的躯体里,也永恒在土家人的记忆和心灵里。我们叫他家神。  廪君会飞,但他不是一只鸟!他可以飞到任何一个地方----云朵上,树梢上,闪电上,风尖上,浪尖上……随着鸟儿一起飞!那姿态叫飞翔。  我的大脑也在飞翔,那是思想。思想的速度最迅速、最敏捷,它飞得比鸟儿快,比云朵快,比流星快,甚至比光更快!  那天我见到了这个人。他说他叫廪君。可我不知道廪君是谁、谁是廪君?他说你看见那只白虎了吗?它就是廪君。哦,我说,那你都住在哪里呢?他说,我住在土家人的神龛上,有时候也住在二酉山洞里,或者武落钟离山上。  二酉山洞是秦人为躲避秦始皇焚书坑儒而藏古籍的地方,武落钟离山则是廪君的诞生之地。  那地方我去过。我就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土家人的家神!可是,他为何又要变成一只白虎呢?  他说你跟我来。他就把我带入了空中,他的手是闪电,一把就将我拽到天空中去了。他指着下面那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说,那叫里溪!也就是虎溪,你都看见了吗?其实那曲曲弯弯的河流,就是你的母亲河!  哦,是吗?是吗?那就是我的母亲河吗?  你再看那悬崖上,那站着的又是什么呢?  哦,那不就是一只白虎吗?可它站在那里,它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看它的姿势,它分明不是站着的,而是蹲着的。那姿势叫蹲。一点儿没错,它是蹲在那里的,它就像一尊雕像,凝固着。这么说来,它是想永永远远都蹲在那里吗?谁又知道呢。你再看它的神情,孤寂而冷傲,茫然而无助,它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年它的母亲,就从这山崖上坠下去了。  这么说来,它是在想它母亲坠崖时的心情与感觉吗?是一阵风,一片云,还是一道光呢?你能想象吗?谁又知道呢,那时的情景早已被风吹散了,你又知道吗?不知道。是啊是啊,只有天知道。  它是在闻那花香吗?你看它的鼻息,不是在翕动么?那是什么花香?一丝一丝的,莫不是百条根的花香吗?噢,浮上来了,浮上来了。哦,不不不,那是空气中的尘埃,一星星的,比浮尘还细,你闻到了吗?闻到了吗?哦不不,那不是尘埃,那是山崖上的花羽,一瓣瓣的,比鸿毛还轻。哦不,那是火药!分明是火药味儿,你都闻到了吗?哦哦,我闻到了,真是火药味儿。那火药味还夹杂在花香丛中呢。  他们都想干什么呢?是想跟白虎挑战吗?  有这可能吗?  你看你看,他们那腰里别的是什么?不就是装火药的鹿皮囊吗?他们用牛角将那火药装进了火铳,是想跟白虎宣战了吗?  啊,白虎看见了,一定是看见了。人类在挑衅它!哦不不,那是人类对它发出的通牒,最后的通牒!  可是,可是他们为何又要向它发出最后的通牒呢?白虎招惹他们了吗?  这个这个,谁又说得清楚呢?你又说得清楚么?  是啊,你看它的样子,不是在打瞌睡吗?它蹲在那里,它都蹲了多久呢?你是问今天呢,还是问它一共蹲了多久呢?就说今天吧。今天啊,今天只怕也蹲了小半天了吧。那从第一天算起呢?哦,从第一天算起啊,只怕也快两年了吧。  哦哦,都快两年了呵。那它天天都是这样蹲着的吗?它可真有耐心哪。  可不是么?它耐心足着哩,它一蹲就是两年,天天如此,风雨无阻呢!  可它都在想些什么呢?它俯瞰着崖下,是在俯瞰崖下的村庄,还是在俯瞰崖下的炊烟呢?  它是在看人类吧。那些人类就像蚂蚁一样的忙碌着,就像蜜蜂一样的忙碌着,就像蝴蝶一样的忙碌着……可他们都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都是为了生存和繁衍后代吗?他们还能为了什么呢?  咿呀,那人类真是辛苦啊,可他们为何又要与白虎作对呢?  是啊是啊,白虎是山中的精灵,它五百年才能转世投胎呢!  你是说,如果一只老虎要想成为林中之王,百兽之长,战伐之神,它至少需要五百年的潜心修炼?  可不是么,这种王者,它既是自然之子,又是百兽之灵,它的灵魂是转世而来的,因此只有当一只白虎魂归天国以后,它的灵魂才会再度转世投胎,没个五百年它回不到这个世上来哩。  难怪它是百兽之灵,山中之王,原来它来到这个世上真是不易呀!  可在武陵山地,这种白虎人们不是经常看到,一旦它来到了这个世上,人类就将有一次浩劫,----这是人类无力改变和无法回避的一个事实。  啊,那这次浩劫难道就无解了么?  怎么会呢,不是有白虎么?不是有苍鹰么?你看天地有始有终,万事万物有始有终,怎么就无解了呢?有因必有果嘛!  啧啧。只是这过程太漫长太漫长了呵,人类肉眼看不见,必须用心!  可是那只狗呢?人类叫它什么来着?阿黑。呶,阿黑蹲在老族长家的大门前,只怕与白虎也对峙两年了吧?它也能看见未来吗?  我想它还看不见吧,它也许还需继续潜心地修炼。因为这一切,只有我们才能够看到!  是啊是啊,谁叫我们是灵魂呢----不死也不灭的灵魂呵。  是啊是啊,白虎要是没有了灵魂,白虎就将不成其为白虎了;人类要是没有了灵魂,人类也就不成其为人类了。可是我又是谁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啊,孩子,你不用着急,请跟我来,我让你再看一看那一出精彩的传奇----    1、怀胎    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破的不仅仅是羊水,也是命!  那时候覃家峒怀孕的女人,叫向日娜,她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但她怀上了,却有双眼睛盯着她,那是白虎的眼睛。白虎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那个寨子。覃家峒的人,也便发现了危险。他们心理不安,又不好说明。可即便他们不说明,白虎也能听懂的,那感觉叫心跳!  心跳的感觉有很多种,有种感觉叫有“鬼”。心里有鬼的人怕走夜路,现在他们竟连白天也害怕走路了。那是因为,他们害怕见到白虎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白虎的心也在跳,它心里也是有鬼的。那鬼是因为它搞不懂,那些人是不是真想发动进攻了?  白虎不明白,它只是在想,那个老族长的儿子,那个覃日格,他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呢?它想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错?他竟把它的心肝挖出来和着生血吃了?  没有人回答,这个***它只能自己去寻找。  那天,白虎就来到了千丈崖,在它母亲当年坠崖的地方开始了等待。等待是漫长的,孤寂的,落寞的,但它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人类的火铳好像长有眼睛似的,里面装满了铁砂子,那铁砂子也好像长有眼睛似的,“扑哧”一声,一旦钻进了你皮肤,你不死也会脱一层皮哩!但是白虎不想死也不能死呵,即便它失去了一个孩子,可它依然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看的。谁叫它是母亲呢。抚育子女是母亲的天职,天经地义,毋庸质疑。  所以白虎每天都会来这里,打望那个人----覃日格的老婆----向日娜。向日娜怀孕了,很快就要生产了。因为从那阁楼里,散发出了那女人即将分娩的气息。那气息白虎是熟悉的,一点也不陌生,因为它也曾做过母亲的。  可那时白虎也怀孕了。还是去年冬天怀上的。在大青山和大巴山的交界之地----巴岩岭,白虎邂逅了一只虎王。那只虎王叫黄虎,黄虎圆圆的头,短短的耳,长长的尾,卧在那里,袒露着橙黄和布满黑色横纹的身子,在斑斓的日光下,与它胸腹部的乳白色交相辉映,显露出一副憨态可鞠的懒散之相。但看上去,它的四肢却粗壮有力,目光炯炯有神,而且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奇特陌生的气味。那气味,白虎还是头一次闻到,比麝香还香,比羊骚还骚。总之两个字:煽情。但是白虎交配的对象,或者说选择爱情的对象,是十分挑剔和苛刻的,它不容许任何相同或者不健康的基因在后代子孙中遗传,它要寻找一种强大且健硕的基因,这种基因只有陌生的虎王才有。那一天,白虎闻到了,那气味淡淡的,细若游丝,在林地边悠悠地散发。显然,是因为对方不敢太靠近的缘故。毕竟它们都知道----白虎是谁----它是林中之幽灵,兽中之圣神,人间之王者,自然之骄子。一旦闻到了那气息,它们就得远远地躲开,或者回避。谁也不想惹火烧身。这是动物的游戏规则,也是自然之法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而且自古以来,华南虎就以个体为战,并不成群结队,它们大多在夜间活动,除了不会爬树以外,不仅嗅觉发达,行动敏捷,而且善于游泳。但是一只成年虎的领地并不宽,只需七八十平方公里的森林,当然也只有这样宽的森林,才够维持一只成年虎的生存。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祖先是这么告诉它们的。  而这只名叫黄虎的王者,它闻到了白虎散发出的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虎臊味。它在白虎的领地边缘久久地徘徊,不忍离去,不巧又让白虎撞上了。白虎发出了警告,可它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那时候,山川已经封冻了,大地银装素裹,一片银白。白虎一路咆哮,寻着那陌生雄性的虎骚味而来,寻着那宽大厚实的梅花掌印而来,它终于发现了对手----那只虎王。在一棵红豆树下,虎王弓起了身子,裂牙露齿,咆哮了一声。像在警告。因为那是它的领地,它不容许任何外来者入侵,同样也包括白虎。那个时候,白虎才发现,自己越界了----那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留在树上的抓痕----树挂,也就是虎掌上的汗腺气味和洒下来的尿液。没有树挂,这就说明,这是别人的地盘,这是别人的领地!但是白虎发现了那只陌生的虎王,感到那虎王的身躯十分地高大,精力十分地充沛,目光十分地有神,它就觉得,这只黄虎比自己先前所见到的所有的虎王都要健壮、都要高大、都要威猛,它就什么也不顾了。毕竟生存是第一需要,繁衍也是第一需要。不可厚此薄彼。白虎咆哮起来。老虎也有自己的语言,白虎是在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会来这里?”黄虎也咆哮了一声,回敬道,“这是我的领地!我是这里的新王,我是这里新的统治者!我打败了原先那只虎王,我开辟了这块新的领地!你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接着又说,“即便你是兽中之王,虎中之灵,你也不可侵犯我的领地!”白虎听明白了,它便轻轻地刨了一下雪地,“你不错,像个王者!”  奇迹就此发生!  那只虎王受宠若惊,它急忙伸直了腰杆,开始摇尾乞怜,对白虎表示友好;虽然那时侯,白虎是个闯入者,它也不再计较了。本来,白虎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地前来驱赶它的,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它的俘虏。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得很突然,也很唐突,似乎只要越雷池一步,性质就发生了改变。白虎心想,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又可以享受一下性爱的刺激了。可是黄虎站了起来,却不敢轻易地上前靠近。它很畏惧。白虎只得上前一步,渐渐地靠近了黄虎,然后一边摇着花蛇一样巨大的尾巴,一边又露出狐狸般浅浅的微笑。白虎是想告诉它,自己已经改变了初衷,不想再驱赶它了。它想做黄虎的伴侣。可是白虎继而又发现,黄虎在渐渐地靠近之后,浑身还在不停地筛糠,不停地颤栗……。显然还有些后怕。白虎好笑,心想:自己真有那么可怕吗?我也是一只虎呀,只不过我的气息与人类的气息相通罢了。于是乎,白虎也便把自己骚热的嘴巴送了上去,用它银针般的虎须触着黄虎的脸和鼻子,开始亲热起来。不要笑,世间万物都有情爱,为何老虎们就不能有呢?要是老虎连这点情爱都没有了,老虎不是早就绝迹了吗?这时候,黄虎又闻到了白虎散发出的浓浓的荷尔蒙气息----虎骚味,它发现,其间并没夹杂一丝挑衅的意味,它便放心了,于是也用它那银针般长短不一的虎须摩擦着白虎的脸和鼻子,表达缠绵的爱意。一遍又一遍。它的灵魂都快出窍了。它便围绕白虎盘旋起来,再次闻到了白虎散发出来的求偶的气息。用人类的话来讲,就是白虎又开始发情了。于是,虎王的胆子完全地大起来:当它嗅了嗅白虎红润的生殖器之后,它又舔了舔白虎那潮湿、红润的羞处,然后一步跃起,前脚便紧紧地夹住白虎的后腰,然后弓起身子便前后不停地拱动起来、抽动起来、呻吟起来……最后,又将它生命的精液一一喷射而出……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白虎才发现,自己又怀孕了,也快临盆分娩了。但这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对于它来说,它的生产期极有可能与向日娜分娩的日期撞在一起,如果那样,它就将报不了仇了。  但它不想前功尽弃!  现在,它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地将孩子们赶出领地,让它们自己去谋生、去打天地!虽然白虎也于心不忍,但这既是生存的需要,也是繁衍的需要,怪不得它做母亲的心狠;它要是不心狠,它们就都将活不下去了!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可更改,也无法更改!可是,它们老远老远地站着,望着,却不肯离去,依旧在白虎山周围逡巡、徘徊,没有一点离开的迹象。白虎就咆哮了一声。声震林壑,地动山摇,几十里开外都听得到。其实那只是一种催促,一种威慑,它又何尝想去伤害自己的孩子呢?虎毒也不食子啊!可是那一声吼,连人类听了都害怕、都恐怖,就别屑说其他的动物了。因而白虎还是觉得,自己伤害了孩子,毕竟它们还从未见母亲这么发过怒呢,要是吓破了胆又怎么办?但是白虎心想,总有一天孩子们会理解的----自己这是为了复仇而情非得已啊!因为它不想孩子们也掺和进去,就像当年母亲不想让它掺和进去一样,它别无选择。那一刻,白虎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看着它们一只去了北边的大巴山,一只去了南边的大酉山。而东边,是连绵起伏、高低错落的丘陵地带,那是人类频繁活动的地方,也是汉人居住的领地,它们不敢随便轻易地进入。其实,早在人类未来之前,或者说在人类尚未文明、尚未发达之前,那些地方也曾是它们祖先开辟的领地,但是现在不是了。现在,它们只能望洋兴叹,望山兴叹,避而远之,敬而远之。而白虎的领地却在西方,也就是大青山----那条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大山脉里。  现在,白虎终于闻到人类的火药味了,在那个女人即将分娩的时候。  那时候人类在不断地朝着它扣动***,发出“叭叭叭”的声响,试图将白虎驱赶出人类的领地。因为白虎的到来,是对人类最大的威胁,必须驱赶而后快!白虎似乎无动于衷。但见喷涌的火舌之后,它才没敢进攻了----它知道那火铳的厉害!但是,令白虎依然弄不懂的是,就在它即将靠近覃家峒的时候,一排排火铳又忽地鸣响了。“嘭!嘭!嘭!”浓浓的烟雾里,它落荒而逃。它逃到了寨子后面的千丈崖上。它完好无损。它十分地奇怪:那火铳里怎么就没有一粒铁砂子呢?这一点也不符合人类对待野兽的逻辑呀,尤其是对待它们这种凶猛的野兽!之后,白虎又悄悄地来过几次,每次都望见一排排火铳在响,在冒浓烟,却没有发现一粒射出的子弹,那滚动的气浪似乎也只让那些树叶摇晃了几下,颤动了几下,甚至连一片薄薄的叶子也没有打穿。白虎这才知道,人类是在警告它、威胁它,似乎并不想伤害它,与之为敌。可令白虎依然不可理喻的是,那个可恶的覃日格为何又要去宰杀自己的虎崽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白虎想不明白,但它依然在想。只是,从那以后,白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它知道人类火铳的厉害:一旦被它击中了,不死也会脱一层皮哩!  然而那时候,覃日格的老婆就快分娩了,白虎又怎会轻易地放弃这一大好机会呢?它等待着,并且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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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真是好东西啊!
  白虎阅读印象    罗尉宣      这是一部纯文学作品,可以说是一部诗体长篇小说,作品通过一干人物,讲叙的是湘西土家人的宗教信仰、生活习俗和民族精神,其中夹杂着若干悲情故事。  小说分四章,各以典籍或民谣的隽语开头,显得意味悠长。其中第一章讲人虎和谐,第二章讲引狼入室,第三章讲族人内斗,第四章讲共同御敌。在作者委婉曲折,不露痕迹的叙述中,大致展示出的是如下情节:以白虎为图腾,曾有过明代赴海抗倭光辉战史的湘西土家族(又称毕兹卡)人,勇猛刚强,世代过着淳朴的生活。时光来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湘西已成为中日战争间的兵家必争之地。东洋间谍山本太郎化名杨再复,冒充道士,只身潜入这片土地,在熟悉土家历史文化后,利用当地人婚嫁和丧葬习俗,在覃、向两大姓和湘西各部落之间,挑拨离间制造事端,以便各个击破,分而治之。质朴的原生民一时未能识破其诡计,向大桓还为爱情误上杨道士圈套,最终被当地人目为汉奸,无法辩白而不得不自刎以谢罪,自己喜爱的姑娘,白虎的看护神覃月格也一并殉情而亡。此时日军血腥入侵常德,散布鼠疫大打细菌战。在民族大义前,湘西各部落最终捐弃宿怨,共同对敌,以勇猛的白虎精神,重振灭倭雄风,显示了土家人虽宽厚但凛然不可侵犯的刚毅胸襟。  小说不以人物描写取胜。缠绵委婉的叙述是作品的一大特色。作者从容不迫,在小说中把土家人的生活情景,历史传说以及民风民俗逐一道来,仿佛是在讲解民族文化和民族历史,为世世代代的土家人代言,这种叙说有时看似漫不留心,但仔细推敲,仍可看出作品的前、中、后三个层次的结构框架;其中最深层次的背景是民族的古老传说和历史文化,中景是现当代惨烈的中日战争,前景则是覃向两家的恩怨和覃月格与向大桓两人的悲欢聚散。在看似散文的写法中,仍有精心筹划的写作思想。作品的另一大特色是富于想象,浪漫地阐释了“白虎”这一亦虚亦实的意象及湘西蛮荒之地人、虎之间的宿命关系。作品想象中的白虎有丰富的思想感情,有鲜明的爱憎态度,有母性的博大胸怀,在人兽之间,天人之间有神秘的沟通交流。而想象是文学创作的灵魂,最终其指向无一不象征覃向两大家族领头人的精魂之所在。使整部作品显得十分耐读。而传说中的抗倭经历和现实的抗战背景,丰富了作品的内涵,升华了民族精神,使作者的写作才华变得凝重。  作者黄光耀是值得重点关注的湘西作家,曾出版过有一定影响的《土司王朝》,叙说土家人上层王朝的命运。此书延续了类似的题材风格,但又有所区别,讲述的是普通土家人的精魂,题材上可相互补充,在艺术上也有个人较独特的写作风格。从书名看,“虎图腾”有些写实,也有模仿此前已出版的“狼图腾”之嫌,不如直接以 “白虎”为题,这一意象较虚,其中还蕴含着更为丰富的中华族文化内涵,在字面上也易引起神秘感。    
  2、真相    什么是真相?真相埋在历史和岁月的缝隙里,它尘封着,翻开石头就能看见。但那不是一般的石头,是琥珀。似乎,过去的东西在某一瞬间忽然间凝固了,等再翻开来的时候,它就很透明的了。像琥珀。  历史的琥珀是记忆。记忆是永恒的,但记忆有时候也会出现断层。譬如现在,很多人已经不记得那次事件了,那是一个悲惨的事件,用人类的话来讲,那叫“人虎大战”。关于那次大战,白虎曾经无数次地问过它母亲,“到底是人类胜利了,还是老虎胜利了?”廪母没有回答它。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其实人类和老虎谁都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其实那件事原本不是廪母的错,都是那只疯虎惹的祸。那是一个冰雪来迟的夜晚,冬夜,那只疯虎自北方逃窜而来。它翻越大巴山来到了廪母的领地----大青山。那时候廪母正在分娩,它怀的四胞胎。黄昏的时候,第一胎胞衣从子宫里滑落出来,廪母用舌头舔了舔,胞衣破了,一个硕大的女孩。那就是廪君----白虎。可廪母还没来得及关注,第二个孩子又倏地溜出来了。个头小了一点。廪母又去舔,一直把它的毛色舔干净为止。随即,廪君的另两个***也滑落下地,廪母又去舔。可它们的个头更小。小得实在可怜。廪母于是呆呆地,望了很久很久,它感到那孩子的生命似乎还没有完全地发育成熟,子宫里的羊水似乎还在深情地召唤。可孩子们都已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它怀疑自己是早产,因为它还没足月就生下了孩子。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可这一事实,如今已经无法更改了。这时廪君站了起来,它摇摇晃晃地、踉踉跄跄地爬了过去,开始寻找母亲的乳头。廪母本领地抬了一下腿,让廪君顺利地爬了过去。可就在这时,廪母听见了一声怒吼,如雷贯耳。一团巨大的阴影罩过来,陌生的气味也随风而至。这是什么呢?廪母猛一回头,但见一团巨大的黑影忽地遮住了洞口。来者不善。廪母本领地意识到。它便轻轻地咆哮了一声。那黑影也轻轻地咆哮了一声,随即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它想去嗅廪母那红润、潮湿的生殖器。  “放肆!大胆!”说时迟那时快,廪母一跃而起,一掌劈去,那黑影便触电一般,一闪而开。廪母扑了个空。那黑影已经跃到虎崽的身边去了。它恼羞成怒,于是一口就叼住了毛茸茸的廪君。岂有此理!廪母又凌空一剪,再次扑上前去。只因太虚弱了,行动有些迟缓,那黑影又闪开了。闪出了洞外。廪母又哪里肯放?它一步也闪出了洞外。一片红霞。啊啊,那是一只老虎!一只大老虎哩!廪母怔住了,但见它面目狰狞,酷似阎罗王。十分地恐怖。可见孩子们就要被它叼走,廪母又龇牙咧嘴,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力气,然后一个猛虎捕食,一口便死死地叼住了那老虎的尾巴。那只虎忽地一闪,反口一咬,反倒将廪君一口吐出来了。四目相对,廪母和那只老虎都惊呆了,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虎,忽地映入了眼帘,展露出一身淡淡的乳白色的花纹,就像天上变幻莫测的云丝,洁白无比、灿烂无暇。“啊啊,啊啊,白虎!白虎!”它们都失声地惊叫起来,吓得连连倒退,然后又伫立着,傻愣着,屏住声息,冷静下来。  那只疯虎就再也不敢靠前了。那时候它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淡淡的气息。那气息是穿透骨髓和灵魂而来的。那气息让它灵魂颤栗,神思麻木,双目晕眩,倍生胆寒。它再也不敢停留了,于是它便发疯似的逃跑了。其实谁都知道,白虎五百年甚至上千年才会轮回一次----这毕竟是老虎的祖先所寄托的魂灵啊,它又岂敢轻易地去冒犯呢?事实上,这种基因早在老虎的身体里遗传下来了,它已成为老虎们身体的一部分,记忆的一部分。就这样,那只来自北方的老虎发疯了,其实它早就发疯了。于是它沿着葱白之岭,沿着大青山脊,一路狂奔而下,最后窜入了人类的领地。沿途,它见什么咬什么,见什么攻击什么!它歇斯底里!它伤心病狂!它先是进犯牛群、羊群、马群,继而又开始进犯人群。它一路疯狂地咆哮着,撕咬着,将牲畜咬死咬伤了几百头,将人咬死咬伤了几十个。一时间,整个大青山都谈虎色变。人们在喊:  “我们要报仇!我们要伸冤!”  那时候有人还亲眼目睹了,那只发疯的老虎下身悬吊着一根长而坚硬的阳具,那阳具直挺挺的、红鲜鲜的,精液汹涌、垂涎欲滴。它发疯一般,四处疯狂地寻找交配的对象,凡不从者二话不说,一口咬死!人们这才意识到,那只疯虎一定是误食了一种可怕的药草----天女闹红。其实,那东西又叫散魂草或散魂果,果实嫩红欲滴,圆头圆屁股的,体型近似小葫芦或者女婴,其毒性至今还是一个谜呢,所以动物吃了会不断地产生性幻觉,导致性***高度亢奋。而这种草老虎是不会轻易去食的。因此人们猜想,这也许就是那只老虎发疯发狂的真正原因了。因此人们知道,如果不将这只疯虎尽快地铲除,那么大青山将永无宁日。于是,以覃姓族长为首的大青山人,以十人或七八人为一组,有的拿着火铳,有的带着网套,便开始围山、搜山了。三天三夜,他们将那只疯虎逼近了廪母的领地----白虎山来了。它再也无处可逃了,它便躲进了廪母的洞穴中。那时候,廪母以为这个可恶的家伙又是悄悄前来偷袭自己的孩子的,它又准备迎战了。可就在这时,廪母忽然闻到了人类的气息以及火药的气味,甚至还听见了***的狂吠和人类的呐喊之声,它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那时候,人类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地逼近,逼近,都已经逼近到洞口了。廪母这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来临了。  ----必须迅速转移!  廪母首先意识了这一点,可它一口只能叼走一个孩子啊,其他三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万般无奈之下,廪母把目光投向了那只惹祸的疯虎,然后流露出乞求、讨好的目光。那只疯虎同时也意识到了危险,它自然也明白廪母暗示的意思,就是想叫自己也像它一样的叼上一只小虎崽,逃生。可它却不想拯救那些孩子了,它感到叼着一个孩子奔跑不仅是一个负担,一个累赘,也是一个危险!这无疑会减缓奔跑的速度,而一旦减缓奔跑的速度,自己就有可能落入敌人的圈套,甚至还将被人类的火铳击中,那样必死无疑!因而,这个忙它不能帮也不想帮。事不宜迟,廪母立即看出来了端倪,这只疯虎已经失去了老虎的本性!自己不能再指望它了,甚至从它冷漠的目光中还可以看出:它似乎想独自逃生!啊啊,这个可恶的疯子!这个可怜的胆小鬼!它真真是我们老虎家族的败类啊!廪母都只差气昏头了。但是一想到廪君,廪母又开始冷静下来了。那个时候,它知道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了,它因而发誓要将那些入侵者全都赶出自己的领地,赶出自己的家园!它别无选择。于是,廪母也便做出了一个大胆而不明智的决定:它放下了廪君,朝洞口奔去。它想吓退人们,它想打退不如骇退。可是谁又知道,洞口已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和黑压压的一排排***口,似乎只要一扣动***,那无情的子弹就会喷射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廪母别无选择。因为在那***响之前,它必须迅速果敢地作出决定。那时候廪母忽然意识到了危险,极度的危险:这个代价值也不值?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它便放弃了这一愚蠢而又可笑的念头,随即又做出了一个明智而正确的决定:逃走!远远地逃走!这里太危险了。廪母于是掉转头来,再次飞入洞中,一口就叼起一个孩子,----也不管是谁,全凭天意了。当时它真是这么想的,它只想叼走一个孩子,无论是谁,只要叼走就是!于是它飞奔而出。只见那些拿起火铳对着洞口瞄准的人类,这时都忽地张大了嘴巴:“啊啊,白虎!白虎!”人们惊呼起来。廪母就从他们头顶“嗖----”地一声,便箭一般地飞过去了……  “白虎!白虎!”人们依旧惊魂未定。  之后的情形也便可想而知了:人们在惊讶之余,都呆呆地立在那里,望着白虎----出神。可就在这时,惨剧发生了。那只疯虎也从洞中飞奔而出,它还不待人们反映过来,就朝着呆望的人们发起了猛攻,突然,它一口就将一个人的脖子咬住了,只听得那人“啊----”地一声,头便“咔嚓”一下不见了,就像滚地瓜一样,一骨碌地滚将下去。“不好!”待人们醒悟过来,又听见“咔嚓”一声,一个人的手臂又掉落了。“天啦!这只老虎发疯了!它疯了!”人们于是纷纷举起火铳,对着那只疯虎便一连扣动***,“叭叭叭叭”,一阵扫射。一时间,***管里便喷射出一股股复仇的火苗,和一粒粒复仇的子弹……疯虎中弹了,它“轰隆”一声,倒下……“啊啊,打中了!打中了!”人们又惊呼起来,呐喊起来,随即一轰而上,朝着那只依旧翻滚的疯虎又是一排排扫射,击射,将那仇恨的子弹全都化成怒火喷射而去,最终,将那只疯虎打成了筛子。米筛子。似乎还不解恨,只见那个老族长----覃望川,忽地抽出腰刀,一步上前,寒光一闪,就将那只疯虎坚挺的阳具割了下来……血淋淋的。  “哈哈哈!”  人们全都发疯了,他们一齐冲进洞中,同时望见了那三只惊恐万状、哼哼唧唧的小老虎。“啧啧,啧啧。”他们连连称赞:“多么可爱的小老虎啊!啧啧。”可是,那些小老虎依旧茫然地望着人们,瑟瑟发抖,不明所以。一如风中的鸡毛。  “杀了它!杀了它!”  一个个丧心病狂。他们误以为这些虎崽正是这只刚刚被击毙的疯虎的子女,所以仇恨的怒火便油然而生。于是,“叭叭叭”,又一连扣动了***,又解恨似的朝着那些虎崽扫射开来,将那些虎崽打得比筛子眼还细,最后将它们打成了豆酱,打成了蜂窝,打成了肉泥!而一个个的脸上依旧痉挛着,颤抖着,流露出得意甚至报复后的快感……其实人们错了----想错了,他们误杀了它们----那几只小虎崽,它们死得冤枉,死得不明不白啊!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不可更改了。  然而,那些获得报复快感的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才酿下了如此不该发生的惨剧!然而即便他们知道,难道他们就不该用自己的愚蠢和蛮撞,为自己可悲的报复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吗?那时候,廪母眼睁睁地看着人们把那只不可一世的疯虎抬回了家,剥了皮,分了肉,吃了个精光。  可是,人们却不知道噩梦即将来临……。  那天夜里,廪母又把廪君衔回了洞中,它惊呆了----孩子们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血已经凝固了,结茄了,乌黑一片。廪母欲哭无泪。它守着孩子,一连十多天,也不见孩子们醒来。它的心碎了。最后,它一口口衔着孩子,将它们全都埋葬了。也将悲伤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它欲哭无泪。可是洞穴里依旧洋溢着浓浓的血腥之味,久久地挥之不去。----那又是怎样哀伤而绝望的日子啊!三天以后,廪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带着白虎离开了。它将白虎安置在大雪洞里,一处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然后,廪母又去了莽莽苍苍的大青山。那个夜晚,人们没有想到,自然也不会想到,子夜过后,廪母会悄悄地溜进寨子,在那些散发虎崽气息的人家,将那三个襁褓里的孩子叼走。孩子都不易而飞。那个夜晚,对于覃家峒人来说,简直比一千年甚至一万年都还要漫长,仿佛都中了邪一般,每个人都在夜里做着同一个可怕的噩梦----全都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可待他们醒悟过来,那三个孩子的尸体,早已经横躺在葱白岭上了。三个孩子都没气了,都是廪母咬死的!但身体却都完好如初。于是乎,那些气恼得发疯甚至失去理智的人们,再一次奔进了白虎山,又一窝蜂似的涌进了洞中……里面空荡荡的,似乎除了老虎散发的虎骚味外,什么也没有!人们扑了个空。他们没有想到,廪母早就带着廪君转移了,离开了。  这就是那次“人虎大战”!  可是白虎一直搞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将自己养大了,却没有将自己也赶出领地去?其实,那时候它才知道,母亲是想告诉它一个更为重要的道理,那就是: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才是它们真正的克星,真正的敌人!因为人类比老虎更强大、更残忍、更狡猾,----老虎之所以害怕人类,不是因为人类手中握有钢***,而是人类都长有一颗复仇之心!所以,即便它们是林中之王,它们也只能忍让,只能回避,只能躲闪,尽量与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越远越好!  其实廪母也是舍不得离开廪君的,可那个时候它已经与人类结上仇怨了,遭到人类的报复也只是迟早的事了,但廪母没有怨言也毫无怨言。只是,它不想廪君也卷入其中,去为自己白白地送死,作出无谓地牺牲。其实那天,廪母也是舍不得走的,但它又不能不走,所以它临走之前,将廪君舔了又舔、抱了又抱,它的心一直在喋血啊!但它别无选择。然后,它朝着葱白岭咆哮了一声,便泪流满面地出来了。它抛下了廪君,独自去了大青山,去了千丈崖。它义无返顾。而当它朝着山崖一阵狂吼之后,整个大青山酣睡的人们都被惊醒了。人们于是纷纷拿起火铳或者长***跑了出来,或匍匐着,或仰卧着,准备还击。都严阵以待。可是廪母立在高高的山崖上,对着崖下咆哮一阵之后,面对那如血的残阳,却纵身一跃,坠入了万丈深渊……。  一只翅膀托起了它,它就魂归天国去了。    
  3、见证    阿黑是一条狗,***。狗通人性。这个观点自古皆然,亘古不变。所以在阿黑的眼里,人类既是它的主人,也是另一类型的“狗”。或者说是没长尾巴的狗。其实阿黑知道,人类原本也是长有尾巴的,后来进化了,他们从树上来到了洞穴,又从洞穴来到了茅屋里,最后靠劳动使前肢变成了手,使后肢变成了脚,而保持平衡的尾巴就这样蜕化了。最后,一个个又都变成了青屁股儿。  青屁股儿覃日格长大以后,他屁股长尾巴的地方就不再青了。现在他成了阿黑的主人。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一开始他的主人是老族长覃望川。覃望川就是覃日格的阿巴(父亲)。这是毕兹卡人的叫法。但覃望川把阿黑给了儿子,却没有把族长的位子交给儿子。因为这个位子,对很多人来说都很有诱惑力和吸引力,同样也包括覃日格,那个青屁股儿。  那个时候,阿黑这只***,跟随老族长和青屁股儿,也便见证了人虎大战的整个过程。  事实上阿黑也不想为谁去辩说的,无论是老虎还是人类,似乎都与它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毕竟在人类的眼里,狗和老虎都属低等动物,是不能与灵长动物相提并论的。但作为被人类驯化的猎犬,***们也有着自己的本性和特征,那就是忠诚,绝对地忠诚。事实上这是***们最大的优点,也是***们最大的弱点;而且,***们不仅可以去为主人追赶猎物,还可以为主人看家护院、守卫家园。从这一点来看,狗们似乎又与那些野兽不同,毕竟它们可以与人类和平、和谐地相处。  但是白虎就不能了。它毕竟是一种动物,凶猛、冷酷、无情。因此白虎的到来,让整个覃家峒或者说里溪都处于惊恐和戒备状态中。事实上,不仅***们惧怕白虎,甚至连覃日格也非常地惧怕,但他却不会轻易地表露出来,至少当着阿黑的面如此。其实在阿黑的眼里,覃日格死卵没用!别看他剑眉豹眼,虎口狮鼻,壮实得像一头大黄牯,可就是犁不了老婆这块田、种不出一茬好庄稼来。为此,覃日格带着阿黑和老婆向日娜,不仅翻越了大巴山求过观音菩萨,还翻越了大酉山拜过傩神娘娘,不知吃过多少神赐的送子粑粑,结婚都已三年了,向日娜的肚皮依旧瘪瘪的,没有鼓起来。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覃日格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吃了那根虎鞭而遭到报应的缘故呢?这一疑问,一直久久地困绕着他,折磨着他,使他不敢相信再吃什么补什么了。他觉得,那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所以那时候,覃日格几乎夜夜无眠、噩梦缠身,动不动就找阿黑出气,时不时就想踢它一脚。而且,覃日格也跟他阿巴一样,最喜欢踢狗们的卵包了,似乎也想让狗们断子绝孙哩!  这也是阿黑不太喜欢覃日格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既然老主人已把它给了覃日格,阿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它想反正又没离开过这个大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是,跟以往不同的是,晚上它不再蹲在老主人覃望川卧房的门前了,而是蹲在了覃日格卧房的大门前,要替他怀孕的妻子看守大门。  这是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使命!  所以阿黑很通人性,它时刻都在关注向日娜怀孕的信息!不然,每天它都别想去睡一个囫囵觉了。那时候,似乎繁衍的任务也落在了它们***身上。  可是向日娜的肚子就是鼓不起来,也不晓得覃日格是怎么日的!事实上,那时候阿黑都当了好几回父亲了,无论覃家峒、向家峒,亦或是朱家峒的狗崽,几乎都是它一卵日下的野种!  
  那时候覃望川见儿子落魂失魄的,寝食不安,不仅看在了眼里,也疼在了心里。没办法,他只好去求堂弟----老梯玛覃望岳,想让他再替儿子想一想办法。这就带着阿黑来到了老梯玛家。  老梯玛覃望岳家在寨东,那是一栋高大的窨子屋。在覃家峒,或者说整个里溪,这种窨子屋只有三栋:一栋是他老覃家,一栋是老梯玛家,另一栋则是他的亲家----向国泰家。但他亲家的家不在覃家峒,在下游三里处的向家峒,他亲家也是族长----向氏族长。所以整个里溪,他亲家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特别是在向家峒,那更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人物。可是论资排辈,整个里溪他只算得上二号人物。第一号人物当属他覃望川了,他不仅是覃姓人的族长,也是覃家峒的乡长,大小管着一千多号人呢。第三号人物,便是老梯玛覃望岳了。他是个明人,而明人是天人合一、人神合一的统一体,汉人称之为“土老司”,也有叫“端公”的,土家语叫“梯玛”。 梯玛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同时还能化解人神之间、人鬼之间的矛盾,为人们乞福消灾,降临福址。而覃望岳正是这里最好的梯玛,老梯玛。所以,为了覃家的香火,覃望川只好亲自去打点了。他想请望岳兄弟再动一动法眼,求一求祖先,拜一拜神灵,再给他们老覃家送个一男半女。诚然,作为掌堂师老梯玛,覃望岳也是知道的,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所以他只好求助于上天了,----他想请上天给自己一个明示。那天,老梯玛覃望岳也便身披虎衣,头戴五佛凤冠,手摇八宝铜铃,沐着清晨的微风,面对先祖的神灵,在白帝天王庙,破例为老族长家做了一堂法事,最后,终于得到了上天的明示:  “去东方求取白虎之胆!”  得知这一结果,老梯玛覃望岳的脸“刷”地青了,他深表怀疑。因为白虎山在覃家峒东边,“去东方求取白虎之胆”,不就是去射杀、猎捕白虎么?这可是虎口掏心的事啊,又如何做得呢?这不是羊投虎口、自取其辱吗?这冤冤相报又何时得了?因为那次“人虎大战”,人们依然记忆犹新!  而且一命抵一命,不多不少,正好三个。而那些失去孩子的人家,也正是***杀那三只小老虎的人家。老虎知道该找谁去报仇,因为它能分辨出那气息,它不会大开杀戒、滥杀无辜!这也正应了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古话。但是阿黑只是一条狗----***,它不想参与人类和白虎的角逐与争斗。在它看来,他们之间的恩怨全与自己无关。同样,覃望川对这一结果也深感意外,这就问老梯玛:  “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天意如此,我也不知作何解释!是不是人虎大战还未结束呢?”  覃望川摇头,依旧表示怀疑。因为当初,是他叫儿子去吃那根虎鞭的,他想是不是那虎鞭里面积存了太多的毒素,这才造成儿子精子的成活率低呢?那天,他木着脸回家对儿子这么一说,覃日格就暴跳如雷了:  “这不是作孽吗?还让我们去猎杀白虎,与白虎作对?”  “当时我也这么想,可这是天意,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覃望川很无奈,“但为了老覃家的香火,这也是回避不了、没有办法的事!要作孽,就再作一回孽吧!”  “哼,作孽他们也敢!”阿黑也很是想不通了。  
  那天晚上,覃日格为该不该去作孽便久久不能入睡了。他一直在思想:自己要不要去猎杀那只小老虎呢?如果不去,那他老覃家就要断后了,他老族长家的位子就将不保了。你想他能甘心吗?当然不能!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才不想做个不孝之子哩!所以那天晚上,他拿起阿巴的快***----汉阳造,擦了又擦,抹了又抹,他把那***管抹得油光水亮,然后瞄准了又瞄准,----当确信万无一失后,这才带着阿黑出门了。都小心翼翼地。四处都是闪烁的鬼火,那鬼火时隐时现,忽隐忽灭。阿黑害怕极了。可是它没有办法,谁叫它是***呢。它知道白虎山就在前方,就在不远处,----它再也没有一点胆怯和回避的余地了。当然阿黑也知道,白虎大多在夜间活动----捕食,也只有在夜间他们才进得洞去,也才会得手!其实阿黑更希望,那天晚上白虎没有出洞去捕食,他们最好也别得手!因为它不想惹祸!它知道跟老虎结怨可不是闹着玩的,用人类的话来讲,那叫麻?头上打火罐----是悬天的事!可是人类不会因为一只狗的担忧而改变自己的决定。有时候人甚至比狗更固执、更顽固!幸好,那天晚上有月光,月光清冷清冷的,能给人以光亮、以希望。他们这就来到了葱白岭,来到了老鹰尖嘴,渐渐地接近了目标。从那里,他们可以望见白虎山半山腰的那个洞口----白虎的巢穴。似乎没有谁比它更熟悉的了,因为当年人虎大战的时候,它还是一个愣头青,----它是第一个跃入洞中的,它也是第一个看见洞中那三只惊恐万状的小虎崽的。这次也是一样,里面也是三只小虎崽,那三只小虎崽也都惊恐地瑟缩着,哼唧着,不明所以。那时候,阿黑还以为主人会将它们立即处死,没曾想,主人呆呆地望了一阵之后,只用一个布袋将其中的一只装进了袋子……。  必须迅速撤离!  但那只小虎崽在布袋里依旧不停地挣扎着,叫喊着,阿黑就知道,这只小虎崽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了。一切都无法改变。于是他们一阵风似的逃了回来,逃回了覃家峒。可是阿黑发现,即便覃日格放下了布袋,他的身子依旧还在瑟瑟地发抖。他依然心有余悸。毕竟他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可是那一刻,他完全豁出去了,他再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一切皆凭天意了!就这样,他来到了老梯玛覃望岳家,想叫老梯玛为这只即将献生的小老虎再做一堂法事,为它超度亡灵,以减轻自己不可饶恕的罪孽!  夜,阴森森的,鬼堂里闪烁着鬼火,似乎更为阴森可怕。老梯玛覃望岳这时化了一碗净水,然后身披虎皮,头顶凤冠,手摇八宝铜铃,便开始念动咒语了。一时间,烟雾弥漫起来;他遍洒净水,雾气渐渐地笼罩开来。那只小老虎也便渐渐地安静下去了。老梯玛覃望岳这才说道:“日格啊,快,快!快把老虎的心肝掏出来,和着生血吃了!”覃日格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掏出了腰刀,“呼----”地一声,寒光一闪,就将那小老虎的心肝掏了出来,和着生血吃了!  那时,只见一丝丝白雾,悠悠地钻进覃日格的身体之中了……。    
  4、偷袭    白虎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那一刻终于到来了。那时正是子夜,望着覃家大院闪烁的灯火,白虎听见了一个女人尖锐而悠长的叫声,它就知道覃日格的老婆即将分娩了。因而没过多久,那尖叫声便倏地消失了,接着大门又打开了,接生婆便疾步走了出来,说:“生了生了!恭喜大少爷,母子平安,还是龙凤胎哩!”覃日格这就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面朝苍天,然后双膝跪地,放声大喊:  “老天有眼啊!我老覃家终于有了后了!”  那一刻,白虎在冷笑。因为它等待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太久了。可是那一刻,白虎却并没有惊动那个正处于喜悦之中的院子,因为那个叫向日娜的女人,这时生下的不只一个,而是两个,一对龙凤胎。白虎心想,就让他们再高兴几天吧,人类不是有句俗话叫“乐极生悲”么?哼,我也要他们尝一尝,那乐极生悲和生离死别的味道!  所以白虎没有立马行动。它不想再有什么闪失了,再说那时候,那些***和猎人都盯得贼紧,时刻都在防备着,时刻都处于战备状态中;如果稍有一点闪失,一点麻痹大意,就将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它不想前功尽弃!  那个月光皎洁的晚上,白虎悄悄地前去偷袭了。其实那个夜晚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异样。要说特别异样,就是老族长覃望川家刚刚办完了望月的酒席,一家人还沉浸在喜得贵子的喜悦之中。白虎心想,报仇的时刻到了。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它发现覃日格像往常一样,带着他的***在院子巡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就回房睡觉去了。这天也日怪了,覃日格原本没有酣睡的习惯,但是一倒下,他就睡得死猪一样的沉,连炸雷也打他不醒。事实上,他是因为紧张了一个多月,绷紧的神经忽然间松懈下来,瞌睡虫就格外地多,一倒下就鼾声如雷,睡得死沉。相对来说,他老婆向日娜的瞌睡就轻多了,孩子的任何动静她都会惊醒。她生怕有什么闪失。可是,这女人也有一个习惯,她喜欢小解。刚坐月子的时候,她的尿壶还摆在房间里的,她想什么时候小解就可以什么时候小解,只要裤带子一松就是了。但是要蒸满月酒了,她便叫丈夫把夜壶收了起来。她想亲戚进屋看孩子的时候,都要送几句吉利和祝福的话,要是屋子里还摆着个夜壶又成何体统?又像什么话?那是对客人的不敬,大不敬。这时候,她又想去小解了,这就站了起来,但见两个孩子睡得极香,她也便忽略白虎的存在了。所以,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白虎一闪就闪进来了。  白虎再也等待不及了。  它想报仇的时刻终于到了。  事实上白虎早就做好了准备的,那天也该它得手,虽然天上挂着一弯月牙儿,大地一片银光,院子里一片银光,但是整个寨子的狗却没有叫唤,它们甚至连白虎的气息也没有闻到。它们太累了。一连多天,它们跟随着主人,不仅竖立着耳朵、睁大着眼睛,而且还要在夜里死死地蹲守,甚至连瞌睡也不敢打一下。它们早累坏了,都早想睡个囫囵觉了,哪里还管得了白虎的存在呢。所以无形之中,它们见主人放松了警惕,它们也放松了警惕。其实那些***们,都是十分勇敢和机敏的,尤其它们的鼻子----嗅觉,更是灵敏非凡,什么气味随风一扬,它们就闻到了。这是***们看家的本领。但在那些天里,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它们都能闻到白虎的气味----虎骚味儿----那是白虎故意留下来的。那个时候,这种虎骚味儿已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早已使它们的鼻子失去了机敏。所以,在这场游戏或者说这场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这群赶山狗都变得高度地紧张,十分地焦躁,一个个绷紧的神经,就像一根根上弦的箭,时刻都准备弹射出去。白虎就笑了。因为这些***们,一天到晚地吠个不停、叫个不停,只见白虎观望而没见白虎进攻,它们就顿生疑窦了。于是,它们便焦躁起来,烦闷起来,不知道白虎都想要干些什么!事实上,白虎是想让它们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就在它们身边,就像一个幽灵。这既是一种心理战,也是一种持久战。所以,一个多月过去了,白虎留下来的气味一直散发在空气中,山寨中,淡若游丝,细若浮尘,无孔不入,从未消散。它们都快要崩溃了。正好这时,它们的主人不再监视它们了,它们也懒得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所以一逮着机会就想多睡一会儿。就这样,白虎悄悄地溜进来它们也没能感知到。其实那时候,即便它们感知到了也不会再怀疑了。然而,最主要或者说真正的原因是,那天吹风了,吹的是西北风,西北风是由西北吹向东南的,而白虎正好在正北方,因而那时候,只有白虎能够闻到***们的气息,***们又哪里闻得到白虎的气息呢?恰巧那时候,那个刚当上母亲的女人又去小解了,白虎就乘机闪进来了。  它就像一道幽灵,一闪就闪进来了。  
  “我要报仇!”白虎发出了最后通牒。  可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本来,白虎是想一口就将那两个孩子活生生地咬死的,可当它闪进屋来的时候,它忽然闻到了虎崽的气息。无论从气味上还是灵魂里,白虎都能够分辨出来、感觉出来。白虎就觉奇怪了,心想自己的孩子难道还没有死吗?它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就迟疑了起来。于是它开始四处寻找。可是闻来闻去、嗅来嗅去,白虎最后发现,这气息不正来自于小床上那两个孩子的身上吗?这可是它一直等待,一直都想报仇的两个小东西呀,怎么会是这样子呢?它忽然间又动摇了。而且白虎发现,这两个睡在摇窠里、虎头虎脑的小孩,头戴虎头帽,脚穿虎头鞋,正均匀地呼吸着,睡得十分的香甜。它感到,他们就像在做一个甜蜜而遥远的梦,不可以惊醒,也不可以打扰。那一定是个美梦吧,它想。可是日怪了,他们身上又怎么会散发出虎崽一样的气息呢?那个时候,白虎既来不及判断,也来不及深想,它只是反复地嗅了嗅、闻了闻,从头嗅到脚,又从脚闻到头,它感觉那气息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就在自己鼻子前浮动,就在自己脑海里萦绕……。啊啊,千真万确,那绝对是我们老虎家族的气息,绝不会有错!  但是白虎最终还是茫然了:“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它不明白。  但是白虎知道,虎毒也不食子啊!所以那一刻,即便它虎视眈眈,即便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可它怎么也下不了口呀。因为它知道,这一口吃下去,极有可能吃掉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你想它又怎么下得了口呢?它真是下不了口啊!它踌躇了,犹豫起来。正好这时候,白虎又听见了一声悠长而舒缓的鼾声。那是覃日格的鼾声。看样子,他真是累极了、累坏了。白虎就闪身过去了,几乎没有弄出一点儿声响。于是,它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仇人,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它想将这个仇人的脖子一口咬断!它想让他为自己死去的孩子偿命!它想他罪该万死!他罪有应得!可是反过来一想,白虎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他要是这么一死,他不是可以完全、彻底地解脱了么?这样还能达到目的吗?所以它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他的孩子咬死,叫他断子绝孙!叫他生不如死!叫他痛不欲生!  这么一想,白虎又闪回来了,它再次朝着摇篮里的孩子张开了血盆大口……可就在这时,那越来越浓的气息----虎崽的气息,再次使它茫然起来了。它迟疑着,犹豫着,总是下不了口哇!因为它感到那熟睡的仿佛不再是覃日格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儿子了!  “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咿呀,是向日娜。是那个女人尿完了,她回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白虎赶紧一口叼住了一个小孩----也不管叼的是谁,它纵身一跃,就跃出窗外来了。落地无声。这时候,只听得身后忽地传来了一声声惊呼:“啊啊,我的崽呢,我的崽呢?”紧接着,就是天呀哇地一声,她又大哭起来了:“我的崽啊!我的崽啊!”  那声音甚是凄切。可是白虎没有回头,它飞也似的爬上千丈崖,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5、追击    我该怎么说呢,那天晚上我失职了,还是白虎太狡猾了呢?亦或是,老天爷帮了白虎的大忙呢?阿黑这么想着,但结果它并不知道。反正它想,这决不是自己的错!自己的男主人也应该有错!因为他睡得太死了,老虎进了屋他居然也不知道。其次是女主人向日娜,你想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去解手呢?先前不是有夜壶么?客人走了可以叫男人再拿进来呀,要是她不开门,那白虎又能进来么?可是即便他们有错,这时听见女主人的一声惊呼,谁也没再去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其实向日娜也是有感觉的,那些天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噗噗噗的,跳个不停。有一天,她对覃日格说了,覃日格说,“左跳财右跳岩,你跳的是哪只眼?”向日娜说,“好像两只眼皮都在跳哩。”覃日格说,“那你就贴点树叶子吧,兴许贴了树叶子就不再跳了。”现在他们才晓得,她的眼皮为什么跳了,原来是覃家要出大事了呵。  可是那事也出得太邪门了。首先是她推开门一看,看见了一团白影,只见那团白影从窗口一闪就不见了,她怎么就看花眼了呢?她感觉那是一只大花猫。其实连阿黑都知道,毕兹卡人把老虎叫“里”,“里”不就是大花猫么?她怎么就不晓得喊一声呢?要是她先喊一声,***们听见了,难道几十条***还拦不住它一只老虎么?可是她却没有喊,她只是望了一眼窗外,又望了一眼摇篮,见孩子们都还在呼呼地酣睡,她就笑了。其实阿黑知道,女主人说的没错,因为那两个孩子好引(照看),一点也不闹夜,也许她是在想,自己又可以睡个囫囵觉了。可是她说,当她再次睁开眼张望的时候,却发现月光下有一张小床空了,孩子会去哪里呢?她有些怀疑,但她没去深想,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呢。唉唉,这个糊涂的女人啦!她怎么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呢?要不是阿黑醒来发现了那只白虎,她还不晓得自己的孩子已经被白虎叼走了呢。那时候阿黑惊叫了起来,叫声甚是凄厉:它一是想告诉主人,一是想告诉同伴,告诉他们白虎已经来过了。可是已经晚了,白虎已经得手了。向日娜还说,当她听见***凄厉的叫声时,她惊得毛骨悚然。这时她才发现,窗户是敞开着的,在随风摇晃,在“支支嘎嘎”作响。她于是关窗,她怕孩子伤了风、感了冒。可是她一瞥窗外,但见那团白影一闪又不见了。她这才本领地意识到,那只大花猫不是一般的大花猫,有可能是一只白虎哩!----那只白虎已经进过屋来了。  可怜的人啊!她这才赶紧跑向了摇窠,她定睛一看,她忽地张大了嘴巴----里面空空如也……她就扑了过去。那一刻,她似乎还是清醒的。但见儿子不见了,她便“哇----”地一口哭开了,“我的崽啊我的崽啊”。随即,她倒将在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覃日格就这样被惊醒了。他在喊:“日娜日娜,你怎么了?”不见回声,他赶紧爬了起来。点灯一照,但见老婆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一脸煞白,他就赶紧去掐她人中。一下两下,两下三下,日娜醒过来了,可是她一醒过来,就又喊开了:“我的崽啊,我的崽啊!”  “日娜,日娜,你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覃日格在不断地呼喊。他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只见老婆像鬼打了一样,有些疯狂,有些歇斯底里。可是向日娜依旧重复着那句,“我的崽啊!我的崽啊!”,好像已经失性了。看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样子,叫人好不心焦。  但那刻覃日格还是意识到白虎来过了。他便丢下老婆赶紧去找儿子,“虎生虎生!”他喊叫着,没有人应。他又扑过去,捞了个空。“虎生?虎生呢?”他自言自语,脸一下子就青了。那刻阿黑正准备躲开,就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  “你是怎么看门的啊?白虎来了你狗日的也不知道?”  阿黑“汪汪”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主人的质问。其实它是想告诉主人,小虎生已经被白虎叼走了。因为它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营救小虎生!所以,阿黑又“汪汪”了两声。覃日格这才意识到,便赶紧朝窗外望去,但见那团白影一闪一闪、一闪一闪,恰如流萤一般,朝着山崖闪烁而去了。他便大喊大叫了起来:  “白虎咬孩子了!白虎咬孩子了!”  就在覃日格放声大叫的时候,他把摇床里的闺女小虎妹也惊醒了。小虎妹也便尖声地大叫起来了。她似乎也感觉到出什么事了。可是覃日格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操起火铳就跳进了院子,又是一阵失声地高喊:  “阿巴!阿巴!虎生被狗日的白虎叼走了哇!阿巴呀!”  
  6、早产    当晚,白虎又逃回来了。那个夜晚,人类的气息紧紧地跟随着它、追赶着它,使它不顾一切的奔逃,最终,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游过河去。它已精疲力尽。它不能也不想与人类再遭遇了,一旦遭遇就危险了。然而它也知道,人类不敢随意的开***,因为它还叼着他们的伢崽呢。其实那时候,白虎已分不清自己叼的是谁的伢崽了:有时候觉得是覃日格的,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的,它十分地矛盾,它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开始,白虎还当这小崽子是个护身符、是个人质呢,但是一路上,它发现这伢崽的气息跟自己死去的孩子的气息几乎完全一样,没有一点区别,它就觉得不可思议了。所以,待冷静下来以后,它就觉得自己孩子的气息已经完全地融入到这孩子的血脉之中了。也就是说,它孩子的灵魂已经投胎转世***了。这是幸也不幸呢?  那时候白虎既感到颤栗又感到兴奋。它想自己不能将这孩子杀害了,自己要将他抚养***,然后再用他去对付人类----如果人类胆敢对自己发动攻击的话,它将会毫不犹豫地还击,还击,再还击!  但是一路的奔跑,让白虎的肚子一阵阵地发痛了。其实在此之前,它就知道自己快要分娩了,----顶多十天半个月。本来,它想等几天再去偷袭的,可见时机忽然降临,它也便迫不及待地完成了这一惊险的壮举!它成功了,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它快早产了!  那时候望着河对岸的人类和***,白虎感到越来越茫然,越来越痛苦了。它不想就这么快地早产啊。它至少需要一个巢穴,挡风遮雨。所以,当人类的影子消失以后,它又沿来路返回来了。那时候白虎感到双腿铅沉如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但它最终还是忍受着挺过来了。它想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可等它一爬进洞子的时候,它就忽地瘫软在地,----还未等它喘上一口气呢,它的肚子就开始阵痛了。  早产已经不可避免了。  而白虎等待着。它用舌头舔了舔小虎生,小虎生似乎还在安睡,还在梦中。但是白虎知道,这伢崽一点儿没事。那时候他的气息还在均匀地进出,他嘴里似乎还散发着乳香一样的奶味。白虎于是舔了舔。它舔了舔他的鼻子,还舔了舔他的嘴巴和眼睛,最后又舔了舔他紧握的小拳头。那紧握的小拳头软软的,嫩嫩的,比鸡蛋青还要软还要嫩,就如琥珀一般的透明。就在这时,白虎的生殖器开始膨胀了,又开始收缩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不断地重复着,交替着,一个胎儿就从子宫里滑落出来了,轻轻地滑落在地。白虎似乎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痛苦。它毕竟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了。但是那一刻,它却不知那些被自己赶走的孩子的命运,心想它们或许还好好地活着吧,或许已经不在了,或许被同类打败了,或许被人类捕获了。因为猎人依旧是它们最强大的对手,最强大的敌人。它们似乎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一悲剧命运!  但白虎立即收回了思绪。  一共滑下地三只。最后一只没有了呼吸,可白虎舔了又舔、舔了又舔,它将这孩子的绒毛舔了个干干净净,可是,最终这孩子还是没能站起来,它久久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白虎就知道,它再也站不起来、活不过来了。  
  白虎没有眼泪,死亡对于它来说,其实并不可怕,而且在尚未意识到什么是死亡的时候就更不可怕。它想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一种新生。但是那一刻,白虎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它是一个母亲,它还肩负着一个伟大的繁衍的使命!因为这个世界,不能少了它们这个物种啊!  这时候河雾升了起来,天也渐渐地明亮起来。白虎这才看清小虎生的脸蛋:一张圆圆的脸,一张虎脸。十分地生动可爱。正好,那刻小虎生也睡醒了,他似乎也感觉到饿了,他也便睁开了惺忪朦胧的眼。白虎就笑了,它觉得自己与他非常地有缘,一看见他似乎就看见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来得十分的真切,不容许任何人怀疑。  那是白虎最初的感觉,第六感。  而这个小虎生,他似乎也已经感知到这个世界了。不过,对于他来说,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毕竟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和一个陌生的人。哦不不,那不是人,是虎,一只白虎!白虎在想,在他眼里自己很可爱吗?它想小虎生也许还无法辨识出来吧。他还没有这个辨别能力。但他一定能够感知得到----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不然他一脸惊诧地望着我----他未来的母亲,又怎么会咯咯地笑呢?也许他真当我是他的母亲了呢。那时候小虎生把他的小手送进了嘴里,吸吮着,似乎觉得很甜很甜的,而且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白虎妈妈的脸和眼睛,----他真能辨识出我来吗?白虎在想,在反复地追问。但它搞不明白。它甚至还见小虎生用他的小手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噗----”,它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响。那是鼻音。但不是警告,它是在逗他玩呢。然而小虎生又哪里知道,他依旧捋着白虎的胡须,不放。那感觉痒痒的、舒服极了,白虎就不再动了。它知道小虎生这不是恶意,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小淘气。可是那几个刚会爬动的虎崽呢,它们又在哪里呢?哦哦,好像都在我的下腹拱动呢,都想吃奶了。一触就触到了。这是动物遗传的本领,天生的本领,不独它们有,任何动物都有。那时候白虎感到自己的奶头痒痒的,好像没有了汁液,没有了奶水。而虎崽们没有吸到奶,这时便不耐烦了,它们哼哼起来,乱拱起来,将那几个奶头都拱到了,都拱红了,可依旧没有一滴奶水。它们就轻轻地叫唤起来、呻吟起来了。  其实白虎知道,这都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但它却再也无能为力了。这时候它的耳旁又响起了老梯玛覃望岳“摆郎”(夸儿女)的歌声。他把那个代表孩子的“襁褓”抱在了怀里,在骑凤仙子和驮龙仙师的帮助下,找到龙宫凤巢了,找到龙子凤崽了。他的神歌在赞:    科巴启业嘎麦日, (头大好当官,)  吉扒启业石堤踩, (脚大好踩田,)  借儿吉儿墨日里日,(脚长手长制天地,)  卵毕惹毕惹业岔业。(子孙万代都吉祥。)    紧接着白虎就看见老梯玛了,他从“渡男渡女桥”上求子回来了,他咿咿呀呀不停地叫唤着,也在体验临盆分娩时的痛苦和喜悦哩……他仿佛也把孩子们生下来了。但是过去,人们在临盆分娩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的、欢欢喜喜的,可如今谁也欢喜不起来、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们的孩子不见了,白虎也已经早产了。  那一刻白虎实在是太虚弱太劳累了,它几乎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了,它甚至连去掩埋那个夭折的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它想如果人类这时候到来了,自己就只有等死的份了。但是,它坚信这时候人类不会到来,因为人类已经来过了,他们刚刚才扑了一个空,他们不会想到白虎还会返回来!但是那一刻,白虎感觉到,对自己构成最大威胁的其实不是人类而是饥饿----如果自己再不去寻找食物,再等待下去的话,那么这两只小虎崽,哦不,是三个小虎崽,还包括覃日格的孩子,那个小虎生,都将有可能饿死!可现在它却动弹不了了。它只得静静地躺着,闭目养神,养精蓄锐,直到小虎生也开始叫喊的时候,它又才想起该寻找食物去了。  哎哎,我的老天爷啊!我的腿乍这么的沉呢?白虎再度茫然起来了……。    
  7、喊魂    “儿呀!你回来呀你回来呀你快回来呀----!”  那是向日娜的呼喊声,她在喊她儿子的魂。可她儿子的魂她再也喊不回来了。  那时候望着老婆疯跑的背影,覃日格再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了。他也喊不回他老婆的魂来了。他似乎比谁都更痛苦、更绝望。他只能在心底里对着苍天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惩罚我吗?那你来惩罚我好了!可你为何连我的老婆和孩子也不肯放过呀?我的老天爷啊,你难道也瞎了眼了吗?”  那时候老天爷也沉默了,也不肯再开口了,他还能怎么办呢?他阿巴又要他赶紧去求梯玛叔,----求梯玛叔为日娜再做一堂法事,给她镇镇邪,喊喊魂,可他还有脸去吗?他心想,阿巴作为一乡之长、一族之长都不好意思去得,我又怎么好意思去呢?可阿巴的话就是圣旨呀,他又怎敢不去呢?而且他知道,日娜是因为丢了虎生倍受刺激这才发疯的,这是气疯。如今唯一能够解救的办法,也许就是尽快地将虎生找回来!这样她的病就不治而愈了。可如今,虎生是生是死、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日娜的病又怎么好得起来呢?  这一招不会灵的!覃日格这么想。所以他就不想再去请求老梯玛了。可他又不敢违抗阿巴的“圣旨”,他知道阿巴的脾气,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十分地霸道。他痛苦地思索着。他脑壳都快想破了,想炸了,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来。正好,那刻阿黑就在他身边,他又想踢阿黑一脚了,他心想,老子原本那么地信任你,你狗日的怎么就放白虎进了院子呢?难道那只白虎真的是神吗?难道它真的会飞吗?老子不相信!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他儿子已经被白虎叼走了,他不相信也得相信呵。可是那天,梯玛叔却当众说,“日格啊,你的儿子没有事,他还好好地活着呢!”唉,他那不是屁话吗?他莫必真的能够隔山买羊,能够看见我的儿子还好好地活着吗?  只有天知道。  他觉得自己再没脸去了,即便梯玛叔的话是真的,他也不想再去求梯玛叔了。事实上不是他怕了白虎,而是他害怕人类再遭白虎之劫啊!这么想后,覃日格就带着阿黑茫无目的地走开了。可是不待他们走上几步,阿黑就叫唤起来了。哦哦,哦哦,前面来了一个妇女,那妇女正抱着一个孩子一边走一边喂奶呢。其实,那妇女不是别人,正是二屁的老婆----莲花。一个寨子上的人。她不是也在坐月子才满月吗?哦哦,他的心猛然一动:我为何不把她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这样日娜不是就有救了么?  这么一想,覃日格来了精神。他想阿巴是族长,如果叫阿巴出面,一定比自己出面要好。他于是匆匆地赶回家,不想一进大门,一头就撞在了阿巴身上。“请来了?”见儿子冒冒失失的,覃望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覃日格说,“我想了个好法子哩!”然后就将狸猫换太子的办法一点不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原以为这个办法很妙呢,阿巴一定会同意的,没曾想,阿巴忽地将脸一沉,劈头盖脑地就骂了起来:  “你那也叫主意?你儿子是儿子难道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你难道晓得心痛人家难道就不晓得心痛了?”  覃日格哑口无言。但他知道阿巴是因为拉不下面皮,怕人家说长道短。所以,他犟犟地说:“不就借来一用么?”  “要是日娜认定那孩子就是她儿子,你又该怎么办?”覃望川鼻子一哼,“难道你还想把人家的孩子抢来不成?”  覃日格无言以对。  
  将儿子训了一通,覃望川屁癫癫地走了。将儿子凉在了那里。可是覃日格怎么也想不通,心想:好好好,你老架子大,你不去我去,这总成了吧?  来到二屁家,覃日格便对二屁和莲花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他说我想试一试看,看这个办法行还是不行,看能不能帮日娜治好病!其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哼,老子都已开口了,你二屁难道还敢不答应么?哼,老子就是想要你婆娘莲花,就是叫你给老子宽衣解带甚至倒夜壶甚至舔卵,只怕你还不敢怠慢了呢。他量二屁这颗黄豆子,即使想榨也榨不出几滴黄水来,就更别屑说放屁了。  “要得!要得!”二屁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似乎想也没想就爽快地同意了。事实上,他连个响屁都不敢放的人,难道还敢说一个“不”字么?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然而,二屁最害怕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最害怕的实际上还是覃大少爷的目光。那是一道淫光。此时,那淫光正不时地盯着他婆娘莲花的胸口看呢。那胸口里有什么呢?毋庸讳言,不就是两个葫芦般的大奶子么?如今大少爷看上了,他能不明白么?他当然明白的。可他明白了又能怎样?他只得愣神装糊涂,假装不明白。他不想惹祸!除非他活腻了,不想再好好地活了。  二屁回答得如此爽快,就连覃日格也没想到。他想二屁也许是看在老覃家的面子上,这才让自己把他家孩子抱回家去的。可是一路上,他发现二屁和莲花依然很不放心,都老远老远地跟着他呢,生怕有什么闪失!毕竟他老婆失了性,精神不正常!  果不其然,当覃日格兴高采烈地抱着孩子进屋时,向日娜只瞥了那孩子一眼,就把头偏过去了。仿佛视而不见似的。覃日格忙不迭地说:“日娜日娜,你看你看,我把我们的小虎生找回来了!你看你看!”  向日娜依旧不看。  覃日格愕然,心想她怎么就认得出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这时候,他故意把孩子的小鸡鸡亮出来,又让她瞧。可向日娜瞧了一眼,却把嘴一努,又自顾自地嘀咕开了。覃日格心想,她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救药了吗?又让她看。没曾想,她竟恼羞成怒,将那孩子推了一把,“鬼啊鬼”地叫喊起来了。把那孩子也吓哭了。二屁和莲花这就赶紧跑了进来,不由分说,一爪就将儿子抢走了。一路取着骇。  覃日格绝望了。  那天,他不得不按照阿巴的指示再次去找梯玛叔了。覃日格去了,心想自己这张卵脸也不要了,谁叫自己是他儿子呢?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哪还有他选择的余地?可是覃日格也知道,梯玛叔即便不出门的时候,一般也是轻易不见人的,特别是他躲在自家后院的时候,更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那个后院,无疑是一个禁地:神秘异常,且又高深莫测。但对于他阿巴来说,却并非如此,因为他阿巴可以自由地出入禁地,而且每次都带着他一同去,不晓得有什么用意和目的。那个时候,覃日格所见到的梯玛叔,事实上总是披着一张虎皮,总是面对白虎神堂,总是先化一碗净水,然后又把那场景弄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那个时候,覃日格才相信,这后院果真有秘密的,譬如说,那些供奉在神龛上的虎头骨----那些骷髅,都一层层地叠放着,垒了七八层之多,而且每一层都不下七八个。这些,都是被覃家峒人猎杀了老虎而后被他收集的虎头骨。过去,这些虎头骨在覃日格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些骷髅而已,但是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感到那是一个存放灵魂的地方,----如果人真有灵魂的话。  但是覃日格却不知道,人的灵魂究竟在哪里?  他感到茫然。他知道没有谁会告诉自己,即使梯玛叔也不会告诉自己的。那毕竟是梯玛叔的秘密,绝对的秘密,他谁也不会告诉,除非你是老天!  可是那时候,覃日格最想知道的不是给日娜做法事,而是为儿子招魂。因为梯玛叔说了,他儿子没事,他想儿子就一定没事。但他却很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在哪里?他想即便白虎不吃了他,即便老天不饿死他,他儿只怕也被冻死了。那不等于是屁话吗?  但是,覃日格还是希望梯玛叔说的是真的,毕竟先前,梯玛叔说他吃了虎胆虎心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而他吃了虎胆虎心,果真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了儿子忽然间却又飞来了如此横祸!这究竟是悲还是喜?是喜还是悲呢?他不明白。他的脑海依旧一片空白。他不知所措。而且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刻梯玛叔正在家里等着他呢,好像未卜先知似的。可他一见了梯玛叔,来不及问讯,就忽地跪下了地去:  “叔啊,你得想办法把虎生给我救回来啊!叔啊!”  “起来起来!”老梯玛覃望岳过来拉他,“老叔不正在想办法么?你看,我天天都在这里敬着白虎神灵呢,我这是在替虎生护着魂啊!”  “是吗是吗?”覃日格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但见那神龛上升起了一片烟雾,那烟雾漂浮着,缭绕着,似云又似雾,似幻又似仙,宛若人间仙境。可当他再仔细看时,那烟雾又仿佛是从那层叠着的骷髅中飘荡而出的,如丝如缕,飘飘荡荡,渐渐地升腾而去……难道说,这就是人们所谓的灵魂吗?可这灵魂究竟是老虎的灵魂呢,还是人的灵魂呢?  覃日格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  因而那时候,覃日格便开始相信人世间真的有灵魂了,因为他开始相信伟大的老梯玛了,所以当梯玛叔说世上万物都有灵魂时,他就相信世上万物都有灵魂了,而且灵魂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其实他在走进这间密室之前,还曾表示过怀疑呢。如今一走进来,他就发觉自己的灵魂已完全被什么看不清的事物震慑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只有神通广大的明人才能上入天堂、下入地狱,去为人间超度、招魂。这就是梯玛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可是如今他老婆疯了,日娜的魂魄已经出窍了,他想梯玛叔又能为她把魂魄招回来吗?他依然表示怀疑。所以,最后他只得讨好地对梯玛叔说:  “叔啊,我阿巴想请您老再给日娜做一堂法事,好为日娜再招招魂哇!”  老梯玛覃望岳却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日格啊,她的魂魄只怕一时招不回来了,除非你的儿子小虎生马上回来,她的病就不治而愈了!”  “那我儿子他还能回来吗?”覃日格想用自己的虔诚感动老梯玛,他依旧跪着不动,“这么说来,日娜她、她会一直疯下去了?可您老不是说,可以去为她招魂的吗?”  “我是可以去为她招魂!”覃望岳并不避讳,“可要是我去了,至少得三天三夜才能回来!那么这三天三夜,就没有人再来敬白虎神了,要是没有人来敬白虎神,那就有可能酿成不必要的悲剧啊!到时候,只怕你儿子就真的回不来了。再说,我所有的法力都用尽了,也不可能一边去地狱招魂,又一边去天堂招魂啊……即便我有那本领,只怕也分身无术啊!”  “那该怎么办呀叔呀?”覃日格听糊涂了,他知道梯玛叔在三月堂造魂的时候,要仰身躺在神龛前的草席子上,然后再在他的肚子上倒摆一张八仙桌,然后再在八仙桌上摆放一副一百多斤重的石磨,并且由帮忙的人推完三斗六升苞谷或者三斗六升谷子,这样才能够造出魂来。这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那时候,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只得茫然地望着梯玛叔,依旧老实地跪着,不肯起来。  “等你儿子回来了,她的魂魄自然也就回来了!”老梯玛覃望岳依旧耐心地规劝着,“你还是起来吧孩子,你就对你阿巴这样去说,我想他不会怪罪你的!起来吧,孩子!”  覃日格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可正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一望,但见那烟雾之中,梯玛叔的身影恰如一只白虎,在烟雾中一闪一烁;又仿佛一只凤凰,在云端飞来飞去,飘来飘去……。可是,覃日格仅仅只眨了一下眼睛,当他再看梯玛叔时,梯玛叔依然还是那个老梯玛,又不像什么白虎了……难道这是一种幻影吗?抑或一种错觉呢?  只有天知道。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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