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张居正传
张居正,字叔大,江陵人。少颖敏绝伦。十五为诸生。巡抚顾?奇其文,曰:“国器也。”未几,居正举于乡,?解犀带以赠,且曰:“君异日当腰玉,犀不足溷子。”嘉靖二十六年,居正成进士,改庶吉士。日讨求国家典故。徐阶辈皆器重之。授编修,请急归,亡何还职。
居正为人,颀面秀眉目,须长至腹。勇敢任事,豪杰自许。然沉深有城府,莫能测也。严嵩为首辅,忌阶,善阶者皆避匿。居正自如,嵩亦器居正。迁右中允,领国子司业事。与祭酒高拱善,相期以相业。寻还理坊事,迁侍裕邸讲读。王甚贤之,邸中中官亦无不善居正者。而李芳数从问书义,颇及天下事。寻迁右谕德兼侍读,进侍讲学士,领院事。
阶代嵩首辅,倾心委居正。世宗崩,阶草遗诏,引与共谋。寻迁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月余,与裕邸故讲官陈以勤俱入?,而居正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寻充《世宗实录》总裁,进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去学士五品仅岁余。时徐阶以宿老居首辅,与李春芳皆折节礼士。居正最后入,独引相体,倨见九卿,无所延纳。间出一语辄中肯,人以是严惮之,重于他相。
高拱以很躁被论去,徐阶亦去,春芳为首辅。亡何,赵贞吉入,易视居正。居正与故所善掌司礼者李芳谋,召用拱,俾领吏部,以扼贞吉,而夺春芳政。拱至,益与居正善。春芳寻引去,以勤亦自引,而贞吉、殷士儋皆为所构罢,独居正与拱在,两人益相密。拱主封俺答,居正亦赞之,授王崇古等以方略。加柱国、太子太傅。六年满,加少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以辽东战功,加太子太师。和市成,加少师,余如故。
初,徐阶既去,令三子事居正谨。而拱衔阶甚,嗾言路追论不已,阶诸子多坐罪。居正从容为拱言,拱稍心动。而拱客构居正纳阶子三万金,拱以诮居正。居正色变,指天誓,辞甚苦。拱谢不审,两人交遂离。拱又与居正所善中人冯保郄。穆宗不豫,居正与保密处分后事,引保为内助,而拱欲去保。神宗即位,保以两宫诏旨逐拱,事具拱传,居正遂代拱为首辅。帝御平台,召居正奖谕之,赐金币及绣蟒斗牛服。自是赐赉无虚日。
帝虚己委居正,居正亦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中外想望丰采。居正劝帝遵守祖宗旧制,不必纷更,至讲学、亲贤、爱民、节用皆急务。帝称善。大计廷臣,斥诸不职及附丽拱者。复具诏召群臣廷饬之,百僚皆惕息。帝当尊崇两宫。故事,皇后与天子生母并称皇太后,而徽号有别。保欲媚帝生母李贵妃,风居正以并尊。居正不敢违,议尊皇后曰仁圣皇太后,皇贵妃曰慈圣皇太后,两宫遂无别。慈圣徙乾清宫,抚视帝,内任保,而大柄悉以委居正。
居正为政,以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黔国公沐朝弼数犯法,当逮,朝议难之。居正擢用其子,驰使缚之,不敢动。既至,请贷其死,锢之南京。氵曹河通,居正以岁赋逾春,发水横溢,非决则涸,乃采氵曹臣议,督艘卒以孟冬月兑运,及岁初毕发,少罹水患。行之久,太仓粟充盈,可支十年。互市饶马,乃减太仆种马,而令民以价纳,太仆金亦积四百余万。又为考成法以责吏治。初,部院覆奏行抚按勘者,尝稽不报。居正令以大小缓急为限,误者抵罪。自是,一切不敢饰非,政体为肃。南京小奄醉辱给事中,言者请究治。居正谪其尤激者赵参鲁于外以悦保,而徐说保裁抑其党,毋与六部事。其奉使者,时令缇骑阴?之。其党以是怨居正,而心不附保。
居正以御史在外,往往凌抚臣,痛欲折之。一事小不合,诟责随下,又敕其长加考察。给事中余懋学请行宽大之政,居正以为风己,削其职。御史傅应祯继言之,尤切。下诏狱,杖戍。给事中徐贞明等群拥入狱,视具橐?,亦逮谪外。御史刘台按辽东,误奏捷。居正方引故事绳督之,台抗章论居正专恣不法,居正怒甚。帝为下台诏狱,命杖百,远戍。居正阳具疏救之,仅夺其职。已,卒戍台。由是诸给事御史益畏居正,而心不平。当是时,太后以帝冲年,尊礼居正甚至,同列吕调阳莫敢异同。及吏部左侍郎张四维入,恂恂若属吏,不敢以僚自处。
居正喜建竖,能以智数驭下,人多乐为之尽。俺答款塞,久不为害。独小王子部众十余万,东北直辽左,以不获通互市,数入寇。居正用李成梁镇辽,戚继光镇蓟门。成梁力战却敌,功多至封伯,而继光守备甚设。居正皆右之,边境晏然。两广督抚殷正茂、凌云翼等亦数破贼有功。浙江兵民再作乱,用张佳胤往抚即定,故世称居正知人。然持法严。核驿递,省冗官,清庠序,多所澄汰。公卿群吏不得乘传,与商旅无别。郎署以缺少,需次者辄不得补。大邑士子额隘,艰于进取。亦多怨之者。
时承平久,群盗?起,至入城市劫府库,有司恒讳之,居正严其禁。匿弗举者,虽循吏必黜。得盗即斩决,有司莫敢饰情。盗边海钱米盈数,例皆斩,然往往长系或瘐死。居正独亟斩之,而追捕其家属。盗贼为衰止。而奉行不便者,相率为怨言,居正不恤也。
慈圣太后将还慈宁宫,谕居正谓:“我不能视皇帝朝夕,恐不若前者之向学、勤政,有累先帝付托。先生有师保之责,与诸臣异。其为我朝夕纳诲,以辅台德,用终先帝凭几之谊。”因赐坐蟒、白金、彩币。未几,丁父忧。帝遣司礼中官慰问,视粥药,止哭,络绎道路,三宫膊赠甚厚。
户部侍郎李幼孜欲媚居正,倡夺情议,居正惑之。冯保亦固留居正。诸翰林王锡爵、张位、赵志皋、吴中行、赵用贤、习孔教、沈懋学辈皆以为不可,弗听。吏部尚书张瀚以持慰留旨,被逐去。御史曾士楚、给事中陈三谟等遂交章请留。中行、用贤及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进士邹元标相继争之。皆坐廷杖,谪斥有差。时彗星从东南方起,长亘天。人情汹汹,指目居正,至悬谤书通衢。帝诏谕群臣,再及者诛无赦,谤乃已。于是使居正子编修嗣修与司礼太监魏朝驰传往代司丧。礼部主事曹诰治祭,工部主事徐应聘治丧。居正请无造朝,以青衣、素服、角带入阁治政,侍经筵讲读,又请辞岁俸。帝许之。及帝举大婚礼,居正吉服从事。给事中李涞言其非礼,居正怒,出为佥事。时帝顾居正益重,常赐居正札,称“元辅张少师先生”,待以师礼。
居正乞归葬父,帝使尚宝少卿郑钦、锦衣指挥史继书护归,期三月,葬毕即上道。仍命抚按诸臣先期驰赐玺书敦谕。范“帝赉忠良”银印以赐之,如杨士奇、张孚敬例,得密封言事。戒次辅吕调阳等“有大事毋得专决,驰驿之江陵,听张先生处分。”居正请广内阁员,诏即令居正推。居正因推礼部尚书马自强、吏部右侍郎申时行入阁。自强素迕居正,不自意得之,颇德居正,而时行与四维皆自昵于居正,居正乃安意去。帝及两宫赐赉慰谕有加礼,遣司礼太监张宏供张饯郊外,百僚班送。所过地,有司节厨传,治道路。辽东奏大捷,帝复归功居正。使使驰谕,俾定爵赏。居正为条列以闻。调阳益内惭,坚卧,累疏乞休不出。
居正言母老不能冒炎暑,请俟清凉上道。于是内阁、两都部院寺卿、给事、御史俱上章,请趣居正亟还朝。帝遣锦衣指挥翟汝敬驰传往迎,计日以俟;而令中官护太夫人以秋日由水道行。居正所过,守臣率长跪,抚按大吏越界迎送,身为前驱。道经襄阳,襄王出候,要居正宴。故事,虽公侯谒王执臣礼,居正具,宾主而出。过南阳,唐王亦如之。抵郊外,诏遣司礼太监何进宴劳,两宫亦各遣大?李琦、李用宣谕,赐八宝金钉川扇、御膳、饼果、醪醴,百僚复班迎。入朝,帝慰劳恳笃,予假十日而后入阁,仍赐白金、彩币、宝钞、羊酒,因引见两宫。及秋,魏朝奉居正母行,仪从煊赫,观者如堵。比至,帝与两宫复赐赉加等,慰谕居正母子,几用家人礼。知
时帝渐备六宫,太仓银钱多所宣进。居正乃因户部进御览数目陈之,谓每岁入额不敌所出,请帝置坐隅时省览,量入为出,罢节浮费。疏上,留中。帝复令工部铸钱给用,居正以利不胜费止之。言官请停苏、松织造,不听。居正为面请,得损大半。复请停修武英殿工,及裁外戚迁官恩数,帝多曲从之。帝御文华殿,居正侍讲读毕,以给事中所上灾伤疏闻,因请振。复言:“上爱民如子,而在外诸司营私背公,剥民罔上,宜痛钳以法。而皇上加意撙节,于宫中一切用度、服御、赏赉、布施,裁省禁止。”帝首肯之,有所蠲贷。居正以江南贵豪怙势及诸奸猾吏民善逋赋,选大吏精悍者严行督责。赋以时输,国藏日益充,而豪猾率怨居正。居正服将除,帝召吏部问期日,敕赐白玉带、大红坐蟒、盘蟒。御平台召对,慰谕久之。使中官张宏引见慈庆、慈宁两宫,皆有恩赉,而慈圣皇太后加赐御膳九品,使宏侍宴。
帝初即位,冯保朝夕视起居,拥护提抱有力,小捍格,即以闻慈圣。慈圣训帝严,每切责之,且曰:“使张先生闻,奈何!”于是帝甚惮居正。及帝渐长,心厌之。乾清小?孙海、客用等导上游戏,皆爱幸。慈圣使保捕海、用,杖而逐之。居正复条其党罪恶,请斥逐,而令司礼及诸内侍自陈,上裁去留。因劝帝戒游宴以重起居,专精神以广圣嗣,节赏赉以省浮费,却珍玩以端好尚,亲万几以明庶政,勤讲学以资治理。帝迫于太后,不得已,皆报可,而心颇?保、居正矣。
帝初政,居正尝纂古治乱事百余条,绘图,以俗语解之,使帝易晓。至是,复属儒臣纪太祖列圣《宝训》、《宝录》分类成书,凡四十:曰创业艰难,曰励精图治,曰勤学,曰敬天,曰法祖,曰保民,曰谨祭祀,曰崇孝敬,曰端好尚,曰慎起居,曰戒游佚,曰正宫闱,曰教储贰,曰睦宗?,曰亲贤臣,曰去奸邪,曰纳谏,曰理财,曰守法,曰儆戒,曰务实,曰正纪纲,曰审官,曰久任,曰重守令,曰驭近习,曰待外戚,曰重农桑,曰兴教化,曰明赏罚,曰信诏令,曰谨名分,曰裁贡献,曰慎赏赉,曰敦节俭,曰慎刑狱,曰褒功德,曰屏异端,曰节武备,曰御戎狄。其辞多警切,请以经筵之暇进讲。又请立起居注,纪帝言动与朝内外事,日用翰林官四员入直,应制诗文及备顾问。帝皆优诏报许。
自夺情后,益偏恣。其所黜陟,多由爱憎。左右用事之人多通贿赂。冯保客徐爵擢用至锦衣卫指挥同知,署南镇抚。居正三子皆登上第。苍头游七入赀为官,勋戚文武之臣多与往还,通姻好。七具衣冠报谒,列于士大夫。世以此益恶之。
亡何,居正病。帝频颁敕谕问疾,大出金帛为医药资。四阅月不愈,百官并斋醮为祈祷。南都、秦、晋、楚、豫诸大吏,亡不建醮。帝令四维等理阁中细务,大事即家令居正平章。居正始自力,后惫甚不能遍阅,然尚不使四维等参之。及病革,乞归。上复优诏慰留,称“太师张太岳先生”。居正度不起,荐前礼部尚书潘晟及尚书梁梦龙、侍郎余有丁、许国、陈经邦,已,复荐尚书徐学谟、曾省吾、张学颜、侍郎王篆等可大用。帝为黏御屏。晟,冯保所受书者也,强居正荐之。时居正已昏甚,不能自主矣。及卒,帝为辍朝,谕祭九坛,视国公兼师傅者。居正先以六载满,加特进中极殿大学士;以九载满,加赐坐蟒衣,进左柱国,?一子尚宝丞;以大婚,加岁禄百石,录子锦衣千户为指挥佥事;以十二载满,加太傅;以辽东大捷,进太师,益岁禄二百石,子由指挥佥事进同知。至是,赠上柱国,谥文忠,命四品京卿、锦衣堂上官、司礼太监护丧归葬。于是四维始为政,而与居正所荐引王篆、曾省吾等交恶。
初,帝所幸中官张诚见恶冯保,斥于外,帝使密?保及居正。至是,诚复入,悉以两人交结恣横状闻,且谓其宝藏逾天府。帝心动。左右亦浸言保过恶,而四维门人御史李植极论徐爵与保挟诈通奸诸罪。帝执保禁中,逮爵诏狱。谪保奉御居南京,尽籍其家金银珠宝巨万计。帝疑居正多蓄,益心艳之。言官劾篆、省吾,并劾居正,篆、省吾俱得罪。新进者益务攻居正。诏夺上柱国、太师,再夺谥。居正诸所引用者,斥削殆尽。召还中行、用贤等,迁官有差。刘台赠官,还其产。御史羊可立复追论居正罪,指居正构辽庶人宪节狱。庶人妃因上疏辩冤,且曰:“庶人金宝万计,悉入居正。”帝命司礼张诚及侍郎丘?偕锦衣指挥、给事中籍居正家。诚等将至,荆州守令先期录人口,锢其门,子女多遁避空室中。比门启,饿死者十余辈。诚等尽发其诸子兄弟藏,得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其长子礼部主事敬修不胜刑,自诬服寄三十万金于省吾、篆及傅作舟等,寻自缢死。事闻,时行等与六卿大臣合疏,请少缓之;刑部尚书潘季驯疏尤激楚。诏留空宅一所、田十顷,赡其母。而御史丁此吕复追论科场事,谓高启愚以舜、禹命题,为居正策禅受。尚书杨巍等与相驳。此吕出外,启愚削籍。后言者复攻居正不已。诏尽削居正官秩,夺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谓当剖棺戮死而姑免之。其弟都指挥居易、子编修嗣修,俱发戍烟瘴地。
终万历世,无敢白居正者。熹宗时,廷臣稍稍追述之。而邹元标为都御史,亦称居正。诏复故官,予葬祭。崇祯三年,礼部侍郎罗喻义等讼居正冤。帝令部议,复二?及诰命。十三年,敬修孙同敞请复武?,并复敬修官。帝授同敞中书舍人,而下部议敬修事。尚书李日宣等言:“故辅居正,受遗辅政,事皇祖者十年,肩劳任怨,举废饬弛,弼成万历初年之治。其时中外?安,海内殷阜,纪纲法度,莫不修明。功在社稷,日久论定,人益追思。”帝可其奏,复敬修官。
同敞负志节,感帝恩,益自奋。十五年,奉敕慰问湖广诸王,因令调兵云南。未复命,两京相继失,走诣福建。唐王亦念居正功,复其锦衣世?,授同敞指挥佥事。寻奉使湖南。闻汀州破,依何腾蛟于武冈。永明王用廷臣荐,改授同敞侍读学士。为总兵官刘承胤所恶,言翰林、吏部、督学必用甲科,乃改同敞尚宝卿。以大学士瞿式耜荐,擢兵部右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总督诸路军务。
同敞有文武材,意气慷慨。每出师,辄跃马为诸将先。或败奔,同敞危坐不去,诸将复还战,或取胜。军中以是服同敞。大将王永祚等久围永州,大兵赴救,胡一青率众迎敌,战败。同敞驰至全州,檄杨国栋兵策应,乃解去。顺治七年,大兵破严关,诸将尽弃桂林走。城中虚无人,独式耜端坐府中。适同敞自灵川至,见式耜。式耜曰:“我为留守,当死此。子无城守责,盍去诸?”同敞正色曰:“昔人耻独为君子,公顾不许同敞共死乎?”式耜喜,取酒与饮,明烛达旦。侵晨被执,谕之降,不从。令为僧,亦不从。乃幽之民舍。虽异室,声息相闻,两人日赋诗倡和。阅四十余日,整衣冠就刃,颜色不变。既死,同敞尸植立,首坠跃而前者三,人皆辟易。
而居正第五子允修,字建初,?尚宝丞。崇祯十七年正月,张献忠掠荆州,允修题诗于壁,不食而死。
赞曰:徐阶以恭勤结主知,器量深沉。虽任智数,要为不失其正。高拱才略自许,负气凌人。及为冯保所逐,柴车即路。倾辄相寻,有自来已。张居正通识时变,勇于任事。神宗初政,起衰振隳,不可谓非干济才。而威柄之操,几于震主,卒致祸发身后。《书》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可弗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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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万历怠政”――对话阎崇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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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朱翊钧,年号万历,是明王朝的第十三位皇帝,生于1563年,死于1620年,于1572年即皇帝位,在位48年,是明王朝所有皇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 ()&& ()&& ()&& ()&& ()&& ()&& ()&& ()&& ()&& ()&& ()&& ()&& ()&& () 朱翊钧即位后不久,任张居正为内阁首辅(宰相),张居正针对当时的一些弊政,大胆改革,励精图治,施行了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新举措在张居正任内阁首辅(宰相)的十年间,万历朝是极为强盛的,当时国泰民安,“太仓粟充盈,可支十年互市饶马,乃减太仆种马,而令民以价纳,太仆金亦积四百余万”(•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 张居正死后,万历帝亲政,不久,便开始了他怠政的荒唐生活,明王朝开始走下坡路,《•卷21•本纪第二十一•二》中“明之亡,实亡于”的说法是极为精辟到位的论述 那么,张居正的死亡时间、万历的亲政时间、怠政原因及怠政时间是怎样的呢? 一、张居正死亡时间及万历亲政时间 日,先生在央视百家讲坛“明亡清兴六十年”系列讲座“万历怠政”中对于张居正的死亡时间及(万历)亲政时间做了如下表述(原话录之):“……,但是,万历十二年,1584年,张居正故去了,这一年很重要,就是前面讲的袁崇焕诞生也在万历十二年,就是1584年张居正故去之后,万历皇帝开始了亲政时期” 先生所讲的张居正的死亡时间及万历亲政时间是错误的,那么张居正究竟卒于何时?根据《•卷20•本纪第二十•一》的记载:“(万历十年六月)丙午,张居正卒”所以,张居正死亡的确切时间应为万历十年六月丙午日,即:公元1582年农历6月20日,而不是先生所讲的“万历十年,1584年” 先生所说的“万历十年,1584年”是怎么回事呢?这一年发生了哪些与张居正有关的事情呢?根据《•卷20•本纪第二十•一》的记载:“(万历十二年)夏四月乙卯,籍张居正家……秋八月丙辰,榜张居正罪于天下,家属戍边”也就是说这一年的四月抄了张居正的家,八月将张居正的罪责公示于天下,家属戍边显然,先生错认为“居正之死”和“抄家示罪”都是发生在万历十二年(1584年)的事,在分析怠政原因之“摆脱戒尺”时所说的“所以张居正一死,万历皇帝下令抄了张居正的家”是错误的“籍张居正家”时,张居正去世近两年矣 关于万历的亲政时间有学者认为是在万历六年,即:公元1578年,根据是李太后列传中记载的:“六年,帝大婚,太后将返慈宁宫”这句话他们认为,万历即位之初“居正请太后视帝起居,乃徙居乾清宫”,由穆宗陈皇后及万历生母李贵妃(李太后)主持政务,到了万历六年(1578年),“帝大婚”,太后由乾清宫搬回慈宁宫,结束了临朝时期,此时,万历帝便开始了亲政时期 笔者认为以上的说法是不确切的,此时一直到张居正死时,朝中的大权是集中于张居正之手的,对此,曾被张居正逐出朝门的兵部侍郎汪道昆在对张居正的总结中已有过论述:“张公之祸是在所难免的这个中缘由,乃因张公欲有所作为,必揽大权在手而这大权非是别人,乃当今天子之权!”所以,先生所讲的“张居正故去之后,万历皇帝开始了亲政时期”这一分析是正确的因此,张的死亡时间与万历的亲政时间是统一的,但是,因先生搞错了张居正的死亡时间,所以在万历亲政的时间问题上也就错了,万历亲自过问朝政的真正时间应为万历十年,即公元1582年 二、怠政原因 在同一期节目中,先生对于(万历)的怠政原因做了如下分析:“万历怠政原因很多,重点我讲四条,……”四条原因是“摆脱戒尺、居功自傲、没有竞争、身体有病”(详细讲解略) 笔者认为还有两点非常重要、不得不说的原因,分别是“泄恨报复”和“言官忘本” 1、泄恨报复 万历帝5岁时就被父亲明穆宗批准读书,这在明王朝的历代皇子中是一特例,张居正就是他的老师《•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载“居正最后入,独引相体,倨见九卿,无所延纳间出一语辄中肯,人以是严惮之,重于他相”,张居正行事端正,充满智慧,甚得两太后倚任,尊称为张先生每当万历犯错时,常把张居正搬出来说事,时间久了,使万历帝对张居正暗暗滋生了不满的情绪,《•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载:慈圣训帝严,每切责之,且曰:“使张先生闻,奈何!”于是帝甚惮居正及帝渐长,心厌之 渐长,对张居正的专擅,更为不满,逐渐地由不满转变为恨,《•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载:乾清小珰孙海、客用等导上游戏,皆爱幸慈圣使保捕海、用,杖而逐之居正复条其党罪恶,请斥逐,而令司礼及诸内侍自陈,上裁去留帝迫于太后,不得已,皆报可,而心颇嗛保、居正矣 随着张居正为政时间的增长其越来越专擅,“诸内臣奉太后旨者,往往挟持太过”,“帝尝在西城曲宴被酒,令内侍歌新声,辞不能,取剑击之左右劝解,乃戏割其发翼日,太后闻,传语居正具疏切谏,令为帝草罪己御札又召帝长跪,数其过帝涕泣请改乃已”(•卷114•列传第二•李太后)更有学者指出,在这件事上,李太后,曾令万历读《汉书•霍光传》,暗喻若万历再如此胡作非为将让张居正效霍光行废立之事于是,万历帝对居正之恨深矣 待到万历亲政后,被压抑太久的心情急于发泄,将逆反心理发挥到了极致,先是清算冯保,继尔罪张居正,更甚者,张居正要求做的,他偏不做,张居正执行的好的政策措施大多被废除,张居正任命的重要官员和将领被夺职礼部尚书徐学谟,被劾党附居正,诏令致仕;辽东名将李成梁也被劾“附居正饰功”;兵部尚书张学颜疏辩成梁战功非妄,也因而被劾,自请致仕;驻守蓟镇的名将戚继光被调驻广州,抑郁而死把当年张居正“因劝帝戒游宴以重起居,专精神以广圣嗣,节赏赉以省浮费,却珍玩以端好尚,亲万几以明庶政,勤讲学以资治理”(•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的话统统颠倒过来,做为泄恨报复的手段 2、言官忘本 明朝言官谏官之设,本为对皇帝行诤谏,对各级官员实行监督和纠察但自世宗议大礼以来,朝官与言官结纳朋比,相互攻讦,弹章成为彼此攻击的工具张居正死后,言官又掀起风浪,自诩为君子,以指摘官员瑕疵为能事,致使有大功者不能受赏,有小过即被迫辞官,朝中纷争动荡,难以正常施政 张居正实行新政,触及豪民权贵的利益,执政时已屡遭攻击和非议由于他交通太监冯保,得到两宫太后的礼重,也对他视如师保,对于他的专擅,言官多敢怒不敢言,但被张居正罢黜的反对新政的言官,却一直在伺机报复 在本期节目中,先生在分析怠政原因之“摆脱戒尺”时,说:“张居正一死,处理完了张居正之后,万历皇帝就处置冯保,把冯保发到南京,后来又抄了冯保的家”对照笔者在“张居正死亡时间及万历亲政时间”的分析,很显然,先生的这一说法是错误的,并不是“处理完张居正之后就处置冯保”,而是先处理冯保,因冯保案而涉及张居正 据的记载,张居正死后当年(1582年)十二月,御史江东之弹劾司礼监太监冯保专擅威福、欺君蠹国及贪污受贿等十二罪,关连到张居正家人游七,并涉及居正“太监冯保谪奉御,籍其家”(•卷20•本纪第二十•一),安置南京于是,各言官朝臣纷纷弹劾张居正 万历十年(1582年),陕西道御史杨四知因上疏劾张居正“贪滥僭奢,招权树党”,诏令“姑贷不究,以全终始”万历十一年正月,南京刑科给事中阮子孝又上疏弹劾张居正“各子滥登科第,乞行罢斥”首辅张四维上疏代辩,说“居正诸子所习举业,委俱可进惟其两科连中三人,又皆占居高第,故为士论所嫉,谤议失实”(《实录》卷一三二)不听,自批“都教革了职为民” 明宗室荆州辽王穆宗时因奉道教被废1584年4月,王妃奏陈张居正谋陷亲王,霸夺产业,势侵金宝命司礼监太监张诚前往荆州“籍张居正家,其长子礼部主事敬修不胜刑,自诬服寄三十万金于省吾、篆及傅作舟等,寻自缢死”张居正死后调任刑部尚书的潘季驯上疏力救,诏留空宅一所,田十顷供养居正八旬老母不久之后,潘季驯也被言官弹劾“党庇居正”落职为民(•卷213•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 于是,自御史至给事中等言官群起上疏,弹劾张居正,并及居正荐引的官员,被张居正罢免又得复任的言官,自不免挟嫌报怨,新进的言官则以弹劾锋锐博取守正君子之名,冀得升进内阁大学士许国连上三疏求去,说:“昔日颠倒是非在小人,今乃在君子(言官),党同伐异,罔上行私”内阁诸臣与因首先弹劾冯保而为甚为器重的江东之为首的言官,逐渐形成对立 为了泄恨而追查张居正,不免轻信弹章,言官诋诽之风因而难以遏止言官由攻击张居正,进而攻击居正荐引的官员,又进而攻击新任的阁部诸臣亲政的几年间,言官的弹章纷至沓来,朝官的抗辩,接踵而上这些奏章又往往是空话连篇,强词夺理,真伪混杂年轻的万历帝,虽想有所作为,但陷入如此无休止地批览章奏和臣僚纷争之中,勤劳勇于任事者尚且烦难不已,况本就懒散的万历呢?其有心勤政而难以勤政了 三、怠政时间 在同一期节目中,先生将怠政的表现概括为“六做、六不做”六不做是“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六做是“沉湎酒色、贪敛钱财、乱封滥赠、肆意挥霍、大兴土木、胡作非为”,认为万历帝怠政近30年(或20多年) 先生是把万历二十年(1592年),甚至更晚时候作为怠政起始年的因为先生在讲“怠政原因”之二“居功自傲”时,所说的三大征“平哱拜之乱、援朝抗倭战争和平定播州之乱”中,前两个事件均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才开始,而有因才会有果 万历怠政是不是始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甚至更晚的时候呢?笔者认为不是这样,因为《•卷21•本纪第二十一•二》有如下记载,(万历四十年)夏四月丙寅,南京各道御史言:“台省空虚,诸务废堕,上深居二十余年,未尝一接见大臣,天下将有陆沈之忧”其中有“诸务废堕”“二十余年”一说,如果始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各道御史应该说“二十年”,而不是“二十余年”所以,万历的怠政开始时间要早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 另外,笔者认为先生对怠政表现的概括是精辟的,但是,是不是一个皇帝该做的“六点”长期以来一次也不做才能被称为怠政呢?显然不是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万历都不是一个怠政皇帝了,因为,万历帝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召见群臣,亲自处理明末著名三大案之一的“梃击案”“(万历四十三年)夏五月己酉,蓟州男子张差持梃入慈庆宫,击伤守门内侍,下狱丁巳,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寀揭言张差狱情,梃击之案自是起己巳,严皇城门禁癸酉,召见廷臣于慈宁宫御史刘光复下狱甲戌,张差伏诛”(•卷21•本纪第二十一•二),并下令将庞保、刘成秘密杖死,其余有关人犯发配边地,稳固了朱常洛的太子地位所以,只要相对于最基本该做到的或者说最小极限来说,都不能做到,就可以称为怠政 因此,笔者认为下面对万历怠政时间的分析更加确切:1582年,(万历)年已二十,在张居正死后,遂亲自过问朝政,命内阁大学士张四维继任首辅,并亲自批答奏疏,此时的鉴于张居正的专擅,有意收揽大权,削弱内阁,是企图有所作为的但由于言官忘本,与朝臣互相攻讦,陷入臣僚纷争之中,有心勤政而难以勤政,亲政四年后,万历十四年,即1586年秋,自称“一时头晕眼黑,力乏不兴”,宣示免朝这年以后,即以多病调摄为名,很少上朝,也不再召见大臣奏疏仍由亲览,却往往“留中”,不作处理(范文澜、蔡美彪等著《中国通史》第八卷) 如此说,万历怠政实超过30年矣! (万历)是幸运的,在他统治的前期,中国已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城市迅速地繁华起来,商品经济得到迅猛发展,物产日益丰富,贸易往来也快速地增加,并且还有一个锐意改革的张居正为他苦心地经营了十年,到他亲政时,明王朝处于一个比较昌盛、比较安定的时期 但是,再繁荣再昌盛的国家也经不起这个贪财好钱、喜酒好色的皇帝的折腾,他的怠政和胡作非为给明王朝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地方上的布政使及提刑按察使共缺员七十多位,与现任管员数基本相当,各占一半;到万历三十年(1602年),中央九卿的主要职位空缺一半,有的部署无一人工作;到万历四十年(1612年),内阁仅余叶向高一人,六卿仅余赵焕一人,全国半数以上的府没有知府,而新科文武进士数千人,在京待命,无人安排此时,从中央到地方行政机构处于半瘫痪状态,而(万历)依然挥霍无度、横征暴敛,水、旱及蝗等自然灾害连年不断,财政枯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民的反抗斗争遍及全国 (万历)死前一年,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萨尔浒之战”失败,军事上的优势也消失殆尽,后金(清)与明王朝的军事实力对比发生扭转,由战略防守转入了战略进攻 至此,明王朝的经济、政治、军事均已无优势可言,灭亡的厄运已经降临到了他的头上,神仙也已无力回天,便有十个袁崇焕也是徒然了,只不过延缓灭亡时间,徒增人民的痛苦而已 正如所言:冲龄践阼,江陵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强继乃因循牵制,晏处深宫,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权趋利者驰骛追逐,与名节之士为仇雠,门户纷然角立驯至悊、愍,***滋蔓在廷正类无深识远虑以折其机牙,而不胜忿激,交相攻讦以致人主蓄疑,贤奸杂用,溃败决裂,不可振救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岂不谅欤 向好友推荐本贴:&&&& 标题:《也说“万历怠政”――对话阎崇年先生》&&&& 地址: .cn/Article/200609/showp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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