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境
请记住我们:【】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门一开,只见明公端着药汤进门来。明公满脸是汗,脸上染上几道炭灰,面色通红。
王靖之赶紧接过明公手中的药,将药放于榻几上,拱着手道:“辛苦明公。”
明公随意的用大袖擦拭脸上的汗水,却是爽朗一笑道:“快将药汤给她灌下!”
王靖之微微点头,扶起软塌上的杨毓,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药汤送到她唇边,杨毓却毫无意识,根本无法将药喝下。
王靖之抿抿唇,唇角几乎成了一条线,接着,他猛然将药碗放在自己唇边,喝了一口药,接着,将双唇贴上杨毓的嘴唇,就这样以唇辅助,杨毓终于饮下药汤。
王靖之开怀的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葛仙公与明公道:“她喝下了!”话音未落,却见那二人不知何时早已将脸侧到一边,不敢看,那二人皆是面红耳赤的模样。
王靖之不禁轻笑一声,转过头,继续以相同的方式,将一碗苦涩的药汤给杨毓尽数喝下。末了,他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在杨毓香甜的唇间舔了一舔,他的面色泛着粉红,连耳根也有些微红,似珍宝一般,将杨毓放回榻上。
:“王靖之孟浪至斯,真该叫天下的女郎都看看!”葛仙公黠蹙的看着王靖之轻笑着道。
:“郎君。”门口的下仆垂着头,对里面喊道。
王靖之微微扬头看去,轻缓的道:“何事?”
下仆半跪在地,低声道:“城主大人设宴款待,请郎君前去。”
王靖之扬唇而笑道:“我身体不好,需歇息几日,待我病愈再去向城主请罪。”
门口的下仆是王靖之的家仆,他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告诉等候在外之人,自己病了,不见人,你纵使有千般伎俩,我不见你,你能奈我何?
下仆低低的回道:“是。”将房门带上,转身踏出院外,身子挺得笔直,他面带笑意对等候在外的城主府下仆道:“我家郎君病了,郎君病愈后定亲自向城主赔罪,望城主大人切莫见怪。”虽同是下仆,王靖之的下仆却显得措辞文雅,脊背笔直,便是比之士子也分毫不差,便是站在那里,就携着一身的清远气度。
城主下仆习惯了卑躬屈膝,此刻见王靖之回话的一普通下仆都如此不凡,也不敢多言,尴尬的笑笑,想要学这人的措辞,却说不出口,呆立在那里半晌,方才道:“奴这便去回。”说完灰溜溜的跑走。
次日晌午,王靖之将最后一碗汤药给杨毓喂进去。葛仙公笑着道:“靖之,将你的卿卿好生扶着,切不要让她躺着。”
:“是。”王靖之跨到杨毓身后,双手扶着她的双肩,突然,杨毓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她的身体毫无意识的晕厥着,却抖如糠筛。
王靖之看向葛仙公,只见他笑意盈盈的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毓,似乎在等着什么。
杨毓抖了半盏茶的时间,突然,上半身猛地向前冲,“哇”的一声,自口中喷出浓黑色的呕吐物,撒了一地,霎时间,房间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
葛仙公却是面色一喜道:“成了!”
王靖之低头朝地上看去,只见那一滩黑色的污秽中,赫然密密麻麻的有许多黑色的小点,他再仔细看看,那一个个的小黑点,便是身体似如丝的虫子。顿时,王靖之身体森寒一片,紧紧的将杨毓环抱在怀中。
葛仙公将门窗打开,一个下仆进门来,手脚利落的将污秽收拾干净。
王靖之缓缓的将杨毓平放在软榻上,他已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的安歇了,却丝毫不觉得困倦,他牵着她枯槁的小手,笑着道:“杨氏阿毓,我与你有救命之恩,你再不可将我视为洪水猛兽,且定要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他的眼深邃如深潭,澄澈如泉水,明亮如星空,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满面缠绕绢布的杨毓。
葛仙公在旁调侃道:“天下唯有王靖之,能将如此无耻之言说的如此坦荡。”
榻上的杨毓只觉得多日以来浑身沉重的感觉,突然之间,消失殆尽,她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杨毓缓缓的,张开双眼。
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生生的撞进她的眼中。
王靖之看着张开双眼的杨毓,唇角缓缓上扬,露出洁白荧光的牙齿,声音似玉打冰凿一般道:“卿卿舍得醒来了?”他脸上难以言语的疲惫,与那一瞬间由心而释然的笑容,让杨毓没来由的红了眼眶。
杨毓破天荒的没有拒绝王靖之的称呼与亲近,微笑着伴随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轻声道:“终是割舍不下这滚滚红尘。”
王靖之偏偏头,总觉得杨毓哪里变了,她的脸被绢布包裹着,只有双眼鼻尖和嘴唇露在外面,他却感受到她的感动与欣喜。王靖之一手抚上她柔软的丝,反反复复,极轻极柔。
杨毓费力的扬着唇角,声音嘶哑略带停顿道:“郎君心悦阿毓否?”
王靖之笑的既温柔又开怀,那双携着清冷的唇间微微向上一挑,道:“是。”他的眸子显得较之往日更添清亮,那双披风抹月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杨毓的双眼。
杨毓就只是看着那双眼,心间便没来由的快跳了几分。她又轻声道:“阿毓亦然。”杨毓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期盼,她早已习惯事事由自己做主,由自己筹划。她不禁想到,常听戏里说,情到深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这样的感觉她从未感受到,她才经历了生死,怎能再轻易放弃心中所爱,便勇敢一次,无论结局如何,就算再死一次,若真的那样深刻的体会一次爱一个人的感觉,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杨毓的双眼不知不觉的,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那雾气转眼间便化为眼泪,夺眶而出。
:“怎的了?”王靖之一双骨节匀称修长的手,伸出食指,将她的泪抚干,他明显的觉察到,眼前的杨毓变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蹙,转而灿然一笑,明明还是那个女郎,若真的变了,大抵就是心境吧。(未完待续。)《金陵长歌》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火树银花
请记住我们:【】 王靖之转过眸,唇角的笑意逾的浓了,他牵着骏马,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夜冷,回吧。≥”随即伸手要拉杨毓。
杨毓微笑着,伸出莹白的小手,王靖之一拉,杨毓稳稳的坐在他身后。
王靖之双腿一夹马腹,缰绳轻抖:“驾!”
马蹄生风,去往归途。
夜风极冷,霜雪入眼,杨毓稳坐在王靖之身后,:“驾!”王靖之呼了一声,双腿用力拍打马腹,胯下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蹄子猛地往前一冲。
杨毓惊叫一声:“啊!”双手不由自主的环抱住王靖之挺拔的腰背。
王靖之微微侧目,似乎很满意,唇角挂起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幼稚!杨毓在心中暗暗的揶揄一句,却埋下头,不敢喊出来。心里涌上一股委屈的感觉,眼泪不听话的扑朔着落了下来。
王靖之觉得后背有些温热,他勒紧缰绳,马儿缓行了几步,停了下来,王靖之转过身,却看见杨毓长长的睫毛上浬着泪水,眼圈通红,贝齿轻轻的咬着下唇,委屈的让人想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杨毓双手抚在脸上,将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掌中。
王靖之轻笑一声,一手抚上杨毓放在脸上的小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让杨毓一时间有些呆愣,接着,杨毓将手放下,她那张明艳中带着青涩的小脸微微红。
王靖之含着笑,看着她,缓缓地道:“还以为你胆大包天,却总因这小事怒。”
杨毓撇过脸,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娇嗔,声线拔高道:“我胆大包天,却只是个小姑!”
王靖之怔住了,接着,扬起唇角,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毓,黠促道:“我却经常忘记了,你才十四岁。”说着转过身,双腿夹着马腹,马儿再次跑起来,这一次,马儿不再似刚才癫狂,却是跑的极稳当。
杨毓低着头,在他身后小声揶揄道:“已过了年,我十五岁了。”
王靖之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骑着马:“是,十五岁了。”
耳边的风轻轻拂过,眼前的景致恍惚而去。
马蹄踏到城门口,度更是慢了下来,杨毓低声道:“我自行回去,郎君请放我下马。”
王靖之勒勒手中的缰绳,马蹄停了下来。
:“郎君莫要回头。”杨毓刚哭过,又被冷风吹过,泪痕都干在脸上,必定难看。她声音压低,带着丝丝嘶哑。解下身上的素色大氅,轻柔的披回王靖之身上。
杨毓翻身下马,依旧踏着那优雅又美妙的步子。
走了许久,耳边逐渐热闹起来,行人欢笑着掠过她身侧,撞到她的肩膀,杨毓一个趔趄。扶着肩膀,立在那里,目光安然的看着撞了她的青年士人。
:“阿毓?”熟悉的声音。
杨毓抿唇一笑,自以为泪痕已经拭干,却尽数落在桓七郎眼中。桓七郎有些狐疑道:“你哭过?”
杨毓不自觉的抚抚脸颊,笑道:“冷风入眼,吹的眼睛生疼。”她扬唇而笑,美艳不可方物:“秋容呢?”
桓七郎故作轻松,扬唇笑道:“她?她将侍婢弄儿留在福瑞宝斋,弄儿找不见她,回府禀报,刚才一出七星楼,便被带回去了。我听闻她无事,便想着去你府上告知你,免得你担心。”
桓七郎有事想告诉杨毓,怎么会亲自出门?事实却是桓七郎派人去告知杨毓秋容的消息,却得知杨毓不在,他心急之下才亲自上街寻找。
杨毓微微一笑:“无事便好。”
杨毓笑着看着一脸担忧的桓七郎,盛情邀请道:“我家有美酒,我二人邀月对饮如何?”
:“好。”桓七郎就不紧不慢的,跟在杨毓身后。
行了许久,终于回到南街小院,杨毓轻轻叩门。
王叟前来开门,杨毓对一脸焦急的静墨道:“帮我备下美酒,今日我请七郎饮酒。”说完,不等静墨再说话。
:“静墨,女郎怎的了?”祺砚有些好奇道。
静墨隐隐有些担忧,看着杨毓的背影道:“好好伺候女郎,莫要多言。”
:“是。”祺砚埋下担忧。
杨毓径自走向书房,推开书房侧门,走过木廊,来到竹林小亭。
不消一刻,静墨捧来美酒,祺砚带着几个下仆,将炭火地龙点燃,原本冷森森的小亭逐渐和暖起来。小亭建在竹林之中,木料亦是取自竹子,八方玲珑四周帷幕。
杨毓笑着,为桓七郎斟满酒,笑着道:“此酒如何?”
桓七郎将酒杯在鼻间晃了晃,微微有些迟疑,接着展颜而笑道:“十年翠涛?”
杨毓开怀笑道:“阿毓以此酒飨宴,望七郎莫要嫌弃”
桓七郎连连摇头,配上那苍白的面色,微蹙的眉头,显得很是诚挚道:“翠涛酿制极为繁琐,工序多达七十五道,且此酒对温度湿度要求高,稍微储藏不好,便会变质。能得一壶新酒已是万幸,更何况是这十年的陈年老酒!如此美酒,我可不会嫌弃,你家有多少,我尽可消受。”
杨毓低低的笑了一声道:“七郎身为桓氏嫡子,有何酒未尝过,莫要哄我开怀,说着漂亮话。”
桓七郎抿抿唇,扬起开怀的笑意,那张削玉似的脸微微泛红道:“的确美酒。”
:“七郎,干杯!”杨毓在烛火下,笑的那么清艳美丽。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桓七郎被那倾世的美貌晃了眼,愣了一愣,将杯中美酒喝下,那酒入喉柔和,似清泉,带着淡淡的酒香,待酒滑过喉咙,一股浓烈的酒香回味在唇舌间,酒到腹中,立时便是一股暖意游走遍全身,桓七郎不禁叹了一句:“好酒!”。
杨毓轻轻扯开簪,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慵懒自然的披在肩头,媚态天成,她举着酒杯,露出一截霜白的皓腕。杨毓笑着道:“我阿翁在世时,称翠涛为酒中枭雄。”
桓七郎微微皱眉,思量一瞬,却没有明白,狐疑道:“这是为何?”
:“是啊!”杨毓缓缓将酒灌入喉中,接着又斟满,慢条斯理的起身,道:“我就问阿翁,为何啊?”
桓七郎听的入神,眼睛紧盯着杨毓。
杨毓突然转身,双眸全是清澈的道:“阿翁说,翠涛此酒,入喉柔和,后劲却极大,可不就如枭雄一般,外表柔和,内心强盛?”
:“哈!”桓七郎扬唇而笑,不禁拍手笑道:“杨将军真是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