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小河丁丁
&&& 母亲会造两种酒,红薯烧酒和糊粮酒,半是为着供应父亲,招待客人,半是为着给我们三姐弟筹措学费,添置新衣。
&&& 造红薯烧酒,先要将红薯蒸熟,倒在大脚盆里降温,捣成烂糟,加入糊粮酒和饼药搅拌一通,搁在瓦缸里发酵个把月,这才舀到灶上的大铁锅里,用锅盖扣住;然后在灶边摆两条长凳,凳上放置冷凝缸,缸壳是双层的,内壳和外壳之间有一指宽的夹缝,外壳靠近缸底是茶壶嘴,另一头是拳头 大的汽孔&&锅盖上也有这样的汽孔,两个汽孔用一根胳膊长的木筒相连;接下来,缸内盛满冷水,灶下生火,大铁锅内产生的蒸气通过木筒进入冷凝缸的夹缝,就会被那一大缸冷水凝成酒液,从茶壶嘴源源流注。那头是带馊味的红薯糟,经过一个看不见的内部世界,这头出现了香香的烧酒,& 小男孩撒尿一样淅淅沥沥,多么神奇呀!
&&& 在乡下,造红薯烧酒前后经历那么长的时间,动用那么多物件,算得上一项大工程,一家人都要出力。红薯储藏在镇郊茶山上的地窖里,父亲负责把红薯从地窖起出,挑回家。母亲,我们家的美酒工程师,把其余事务统统揽下,也派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务给我们三姐弟,主要是挑水、烧火蒸 酒和把红薯捣成糟。捣糟是一项快乐的工作,我们往往是一边捣,一边挑选金***的红薯心当点心吃。烧火蒸酒的时候,冷凝缸边上会放一只调羹,当茶壶嘴有头子酒流出,就要不停地品尝。尝酒关系到酒的品质,非同小可,必须母亲亲自把关。我太小,不会喝烧酒,却喜欢尝酒,喜欢学着母 亲的样子接半调羹酒,嘬入口中,咂巴咂巴,品味厚薄。头子酒薄得像白开水,等到它逐渐变厚,变成好酒,就用腹大口小的鸡公坛来接,一坛一坛接去倒进大酒缸。等到酒味明显变淡,就叫它尾子酒。头子酒和尾子酒不入大酒缸,另外盛起来给父亲喝。出了尾子酒,蒸烧酒的工程就算结束 了。
&&& 除了吃红薯心,除了尝酒,对我来说,造红薯烧酒没有别的乐趣了。
&&& 但造糊粮酒不是这样,从头到尾,从开始兴工到一缸糊粮酒边卖边喝消耗殆尽,我是一路吃过来的!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孩子们的零食通常只有冷饭。我们玩耍回来,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从鼎锅里抓一块&焦锅&充饥&&鼎锅是生铁铸成,用鼎锅烧饭,贴着锅底的饭往往会烧焦,因此叫作&焦锅&。一块&焦锅&,带着焦香,就足以教我们惦记,家里造糊粮酒,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欢乐啊。
&&& 糊粮酒,原料是糯米,第一道工序是洗米蒸饭。当母亲用甑子把糯米蒸成熟饭,我就用井水打湿手,掏一大把烫乎乎香喷喷的糯米饭揉成团,当粑粑吃。接下来,母亲把糯米饭倒入瓦缸,把饼药捣碎化在水里,浇洒上去,把饭拍实,中间整出一口尺把深的小井,任其发酵。夏则一两天,冬则 三四天,井底会渗出头子酒&&红薯烧酒的头子酒是次品,糊粮酒的头子却是极品,论量,只有一小杯;论色,金黄透明,极似蜂蜜;论味,我的舌头虽然知道,却无法说出来,那是怎样的美味呢,极甜极甜,却不腻喉,比蜂蜜更教舌头着迷,称之为玉液琼浆也不过分。第一个尝到头子酒的多 半是我,因为我每天要去查看好几次。发现头子酒,我先尝上一调羹,然后就大叫:&出酒了,出酒了!&一家人欢欢喜喜都来尝,一人一调羹。那口小井名副其实,糊粮酒会源源不断地渗出&&此时糯米饭变软变湿,成了糊糊,叫作糊粮,其中渗出的酒自然就叫糊粮酒。尝过头子酒,我们三 姐弟争着去挑井水。我们那个小镇有两口水井,一口在镇北马路边上,离我们家一里路,另一口在镇西石山底下的洞穴里,离我们家两里路,下井还要走又长又滑的石级,一不留神就会摔跤。我们三姐弟都愿走远路去挑洞穴里的井水,这水清澈冰凊,方圆数十里是有名的。我们挑水回来,母亲 就用竹箪舀上两箪倒入酒缸。糊粮加水,变得更稀,沼泽一样半是泥半是水,母亲把小井扩大,埋入酒篘(竹编的形似厨帽的滤酒器),就可以从酒中舀取地道的糊粮酒来喝来卖了。奇怪呀,加了井水,头子酒的浓甜变成一种甘洌的清甜,却没有水味。&
&&& 糊粮酒不醉人。母亲平素滴酒不沾,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拿过父亲的酒杯抿一口。我们三姐弟有事没事舀一小杯,当饮料喝。等到酒篘里的酒浅下去,我就开始吃糊粮,这是甘甜可口又能填饱肚皮的好东西。一直要到酒篘见底,糊粮变成寡淡无味的酒糟,拿去喂了猪,一缸糊粮酒才算彻底完成使命。
我们家的酒虽然对外出售,却从来不在门口挂招牌,也不拿到集市上去。我担心没人来买酒,母亲微笑着说:&哪些人的酒酿得好,喝酒的人都知道。&我说:&我们家什么时候有酒卖,他们怎么知道?&母亲还是微笑着说:&喝酒的人鼻子灵,从街上走过去,哪家酿了酒全闻得到。&事实证&&& 明母亲是对的,每当我们家造出红薯烧酒糊粮酒,买酒的人就会陆续到来。
&&& 买酒的人当中,最有意思的是一个乡下老头儿,我们家叫他&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我们镇上三天一集,逢农历三六九赶集。每到集日,中午时分,这个老头儿总是准时来到我家,买一角钱糊粮酒,当场就喝。糊粮酒五角钱一斤,一角钱只有二两,他不是一口喝掉,而是坐在小板凳上,用 一个油炸花生团&&也是一角钱一团&&当作下酒菜,耗上半个小时,慢慢地嘬饮,慢慢地咀嚼。谁都看得出来,他故意要延长这美好的时刻。当你看着他半眯双眼,喝一口酒又吞一下喉结,小小心心地从花生团上将花生米一粒一粒剥下来送进口中,运动腮帮,就会觉出这种享受在他来说,简 直是人生当中不可或缺的一桩大事。
&&& 那时候,镇上卖酒不兴用秤,都用一斤一杯的长耳竹杯做量器,你买几斤就给你舀几杯。也就是说,你一次至少要买一斤。二两二两买的,只有这个老头,二两二两卖的,只有我们家,专门卖给这个老头儿。之所以能开特例,因为我们家有一只不多见的小搪瓷杯,小巧玲珑,专门用来打酒给 人尝,一杯刚好是二两。
&&& 这个无比抠门的老头儿偏偏爱占便宜,每次来买酒都要拿出大主顾的派头,拉开声震屋瓦的大嗓门儿嚷嚷着说:&有糊粮酒吗?先尝一尝,看看味道!&初次打交道,我以为他要买十斤二十斤呢,母亲叫我打酒给他尝,我兴冲冲地用小搪瓷杯打了大半杯给他(一般人我只打四分之一杯甚至五 分之一杯);他喝一小口,眨一下眼睛,将余下的一饮而尽,赞了两声&好酒!好甜!&然后就很正式地说:&我买一角钱,就在这儿喝。&老头儿尝了差不多一角钱的酒,才买一角钱的!我感觉上了当,夺过杯子不理他。母亲也挺为难:&一角钱怎么卖呀?长耳竹杯是一斤一杯的。&老头儿& 蛮有把握地说:&你这个小杯,一杯刚好是二两,一角钱,不信你去试一下!&母亲拿水试验,果不其然,五小杯水刚好装满长耳竹杯。这个老头儿衣着邋遢,眼屎巴渣,眼力却是如此精准!母亲没有话说,亲自给老头儿打了满满一小杯,倒在碗里,拿小板凳给他坐。
&&& 我们家,赶集的日子进进出出的人是很多的,来歇脚的,来喝水的,来买酒的,全是四面八方的乡下人。爱喝甜酒的老头坐在天井边上,逍遥自在地细饮慢嚼,旁若无人。好不容易享受完毕,他慢慢地站起身,从腰间衣襟底下解下一只小小的葫芦,对我母亲说:&再打两角钱的,回家喝。&
&&& 第一次见到那只葫芦,我眼睛都直了。
&&& 那是一只细颈葫芦,外面包着红毛线织成的满是污腻的套子。细颈葫芦过去我只在年画和电影里见过(那时候镇上还没有电视),太上老君装仙丹的是细颈葫芦,济公和尚装酒的铁拐李装药的也是细颈葫芦。我早就想要一只细颈葫芦了。我曾经央求父亲栽种细颈葫芦,父亲说:&没有种子!&父亲没有骗我,我们那里自古以来不出产细颈葫芦。
&&& 那只细颈葫芦那么小,两角钱酒刚好装满。
&&& 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把小葫芦系在裤腰上,扯下衣襟遮住,脸上漾着酒红,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刚才喝的何止二两,而是两斤。他离去的时候,我跟到大门口,目送他消失在赶集的人群中,猛然想起济公和尚能用一个小葫芦偷走人家几缸酒,赶紧回头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迹象。从此只要我在家,老头儿来买酒,都是我接待,借机把玩一下那个宝贝葫芦。
&&& 日子长了,我们家都知道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是兴隆坊的人,一个五保户,全靠打草鞋赚点酒钱。兴隆坊在小镇东方,只有两三里路,他赶集那天买两角钱酒回去,第二天喝一半,第三天喝光,到第四天又来赶集买酒,这样就天天有酒喝。
&&& 姐姐说:&这个人就爱喝糊粮酒了啦,天天不间断!&父亲说:&是你母亲的酒酿得好!&&
&&& 不知哪天起,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成了我们家的招牌,生客来买酒,我们总是说:&兴隆坊那个老头儿,天天要喝我们家的酒!&&看见那张小板凳了吗?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总是坐在小板凳上喝酒。&赶集的日子,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来了,坐在家里就是活广告。
&&& 有一天,新酿的糊粮酒出了头子酒,母亲往酒缸中添井水的时候,我怂恿她说:&多添一箪水,多添一箪水就多得一箪酒。&母亲用竹箪敲一下缸口,嗡嗡有声:&这可不行,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喝得出来。&
&&& 我们家的糊粮酒名气渐渐传开了,顾客越来越多,母亲不再蒸烧酒,专酿糊粮酒,仍然供不应求。有的大主顾一次就买下整缸糊粮酒,母亲总要为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留下三角钱的酒,免得他扑空。夏天炎热,母亲还特意把老头儿那份酒用玻璃瓶装起来,沉在水缸里降着温,以防变酸。
后来粮价涨了,别人家的酒价跟着涨,我们家仍然维持原价。邻居们都劝母亲涨价,母亲说:&长期卖着酒,来的都是老主顾,怎么好意思涨价。&没过多久,镇上的同行有意见了。那天上午父亲从外头回来,对母亲说:&我们家不涨价,有人说,我们家酿多少他买多少,全包了!&哥哥问:&& &他为什么要全包?&父亲说:&他全包了,按他的价卖。&母亲默然不语。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母亲对父亲说:&我们家的酒不卖了,除了那个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如果我们不卖给他,谁会做他的三角钱生意?他就没有酒喝了。&父亲很赞成:&这样行,这样义道!&姐姐说:&我们为什 么要对他这么好?又不是亲戚。&父亲看了看脚上那双用板车轮胎割制的草鞋,低沉地说:&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只会用稻草打草鞋,那种草鞋不经穿,没有什么人买了。&
&&& 只为父亲&&捎带也为爱喝糊粮酒的老头&&酿酒,母亲就闲下来了。闲了一阵,母亲把搁在睡房里的缝纫机摆到临街的堂屋里,买来几匹布,做裤衩卖。后来又无师自通地学会做长裤,做衬衫,做单衣夹衣,最后连寿衣和旗袍也敢做。我们家再也不会为新衣发愁,母亲试手那一阵,一家五口人人添了一套!
&&& 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仍然每逢集日就来买酒。我们家早已不把这宗生意当生意,碰上吃饭就请他入席,他总是欣然离开小板凳,坐到桌边,跟我父亲划拳行令,俨然是老交情。&
&&& 提起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我们有时候也叫他爱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儿。为什么要添一个倔字?那天他在我们家吃了饭,临走要留下酒钱,父亲母亲坚决不要,他梗着脖子,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们不要钱,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五保户?我有钱,我打草鞋能挣钱!这方天,我的草鞋是最好的!&
&&& 酒价年年涨,几年过去,翻了三四倍,老头儿仍然按一角钱二两的价钱买我们家的糊粮酒,逢集就来,风雨无阻。
&&& 那年秋天,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连续三个集日不来登门,母亲担忧地说:&那个爱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儿,恐怕不强旺了呢。&我们那里说老人不强旺了,意思是余日无多。父亲搔一下头皮,说:&无亲无故,也不便去看他,不然的话,别人以为我们图他什么。&
&&& 入冬之后的一个阴天,父亲带着哥哥姐姐到山里走亲戚去了,我和母亲留在家。母亲在锁边,我在给一件婴儿衣裳钉扣子&&三姐弟中,我钉的扣子最牢,最让母亲放心。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走进来,上身穿着皱皱巴巴的中山装,脚上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一看就是村里队里的干部。他手中拿着的,竟是那只好久不见的细颈葫芦!他说:&你们认不认得这只葫芦?&母亲说:&怎么不认得?这是兴隆坊那个爱喝糊粮酒的五保户的&&&中年人说:&五保户昨天&走&了,我来替他买寿衣。我没有量他的尺寸,你估摸着做一套吧,合不合身不要紧,能穿上就行,反正他不会闹意 见。&母亲发出&噢&的一声,问道:&什么时候要?&中年人说:&明天上午入殓就要,辛苦你赶个工。明天我没空来,你叫小孩子送去。&他问过价,把钱交给我母亲,打量着我说:&五保户以前来买酒,总是你给他打酒的吧。他闭眼前,交代我把葫芦送给你,反正他用不着了。&
&&& 我接过葫芦,又喜又怕,好像那里面装着老头的鬼魂。
&&& 中年人走后,我将脏兮兮的套子取下,想拿去冼,发现葫芦也是脏兮兮的,就先洗葫芦。才洗几下,我惊叫起来&&这只葫芦不是藤上长出来的,是玉的,玉的颜色是葫芦黄,不脱套子,拿在手上也认不出真面目。
母亲闻声过来,双手捧着玉葫芦,脸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把玉葫芦拿到睡房放在枕头底下,叮嘱我不要吱声,等父亲回来再说。我继续钉扣子,母亲丢下手头的活,开始设计寿衣。母子两个惦记着玉葫芦,一个画裁剪图老是出错,另一个把扣子钉歪了也不知道。
&&& 天煞黑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姐姐从山里回来了。母亲关上大门,点上油灯,拿出玉葫芦叫父亲看。昏暗的灯火里,玉葫芦通体流动着幽艳的宝光,我不由得产生了种种奇想:这只玉葫芦莫非是兜率宫的?它怎么到了爱喝糊粮酒的老头儿手里?这个倔老头儿有什么来头吧&&
&&& 父亲摩挲着玉葫芦,思量好一会儿,对我们说:&这个葫芦要不得,这是人家心爱的东西。明天我去送寿衣,把葫芦送回去。&
&&& 父亲把玉葫芦装入毛线套子,灌满糊粮酒,藏进谷仓。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腋下夹着母亲赶夜工制成的寿衣,裤兜里揣着玉葫芦,带我一起去兴隆坊。
&&& 兴隆坊是个很小的村子,灵堂设在祠堂里,不难找到。见到了爱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儿,父亲给他换上寿衣,又和师公等人一起把他抬进棺材。等到师公指挥木匠砰砰砰把棺盖钉上,父亲朝棺头打个拱手,也不说什么,拉着我就走。
&&& 出了村子,我摸一下父亲的裤兜,空了。
&&& &那个葫芦呢?&
&&& &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把葫芦放进暗袋里了。&&
&&& &暗袋?&
&&& &昨天晚上,我教你母亲给寿衣缝了一个暗袋,那时你们三姐弟都睡了。&
&&& 过了好多年,我仍然时时想起那个爱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儿,想起那只玉葫芦。我不知道家里人是不是这样,他们从来不提。我也只是心里想想,口上不说&&有什么好说的呢,倔老头儿不过是爱喝糊粮酒,玉葫芦不过是玉做的,有什么好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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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倔老头
姐姐出生的那一年,太爷爷就去世了。因此,我是从未见过他一面的。然而,从小便听着他的故事慢慢的长大。并不是因为太爷爷是什么名人,而是因为他确是个“倔人”。说是“倔人”,也真是名符其实,然而他确对我的影响至深。虽然对于我们现在来说,有些好,有些不一定好,但是,我认为那些都是他一生的写照和精神体现,值得我们去开发改善和继承。一太爷爷小时候是学武的,在那个时期,山里的狼特别多,而且像他们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每家每户总需要有个能保护家人的顶梁柱,因为太爷爷是老二,理所应当,他担任起了这个职责,因为老大赚钱养家去了。老三种地收割,老四跟别人学做阴阳,也就是帮人看看风水,做做法事之类的,老五最小,就去念书了。或许说小时候这样的安排就奠定了他倔的这个性子。既然学武了,从小就被教导做什么事情都要正正直直、不得有一点不歪七扭八,他看不惯的事情就要计较到底。之后的日子里,他便勤恳学武,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中国武术,现在我们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山里人也不懂,把会武术的人叫做拳把式,都只是说老二会打拳,是个拳把式。他倒也不负众望,经常帮村里的人晚上去地里看守庄稼,顺便还能挣点小钱。日子一天一天过,他这性子也越来越倔了。那天,村里传来消息,李家小孩被狼背走了,音信全无。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听到后立刻暴跳如雷,告诉人家,一定杀了那头狼,为孩子报仇。众所周知,一匹狼不害怕,害怕的是群狼,正好那匹狼掉队了,因此才来村里找牲口和人吃。家里人一听,那还了得,这不是要去送死吗,于是都千方百计拦着他,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是没拦住。虽说是别人家的小孩,但是他也就是这么热心肠,这么嫉恶如仇,当然还有这么点的不怕死。于是他背着粮食向深山里去了。半个月之后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套狼皮。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杀死那匹狼,回来后他便倒头就睡,估计是累的狠了。这时候他才20岁刚出头,真是倔出了性格,热心的倔,嫉恶的倔,不要命的倔。二等到他父亲去世了之后,家里的财产也被兄弟们分了,他是个倔脾气,看着哥哥弟弟们争先恐后的样子,他很生气,于是他一块地一块钱也没要,把他的那份也分给兄弟们。就这样,他只身一人走了,离开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庄。也是命运的驱使吧,他到了相对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到了一刘姓的地主家,刘地主看他身子结实,便留在家里让他打了长工,他也不挑,只说有口饭吃就行。就这样,他在刘家一干就是好几年。每天勤勤恳恳的干活,任劳任怨的,刘地主也比较看的上了这个年轻人,便给了他几块元宝,让他自己去做个生营,别给他打长工了。于是他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这里,拿着元宝买了一套货郎的担子,买了一些村里人没见过的日用品,挑着担子开始了他货郎的生涯。辗转反侧,他挑着担子,用担子里的货物换成钱,一点点的积攒,钱包慢慢的鼓了起来,货担渐渐的空了下去。一日,他走到一个小镇,镇上有个算命的,听镇上的人说,算的特别准。他也动了心了,心想,都二十多的人了,连媳妇都没有,于是就皱着眉头去找了算命的。在那个年代,二十多还没娶老婆,那真是大龄剩男了。他过去问了问姻缘,算命的告诉他,不出一年就会结婚,而且这辈子他会娶两个老婆。这样一说,他便来气了,心想我娶老婆好好的,我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真是胡扯,我看你这算命的就是骗钱,肯定不准。之后便悻悻的离开了。果不其然,经过几个月的积攒和跋涉,他来到了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村里,货担也空了,钱也有了,于是他在半山腰买了一块地,盖了一个院子,挖了好几个窑洞,算是有家了,剩下的钱买了几个牲口,羊啊,猪啊,牛啊什么的。村里的人一看,这年轻人有点意思,便有好多人上门说亲。至于说亲的过程,那也不得而知,总之最后和太奶奶结婚了,这也才有了爷爷,有了父亲,有了我。就这样,两人幸福的生活着,生了5个孩子。但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太奶奶有一次回娘家,窑塌了,掉下来的土块把太奶奶砸死了。这可真是天降不详啊,他一个把自己关了好久,不愿意出来见人,整天饭都吃不了多少,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伤心。家人一看这怎么行,日子还得过啊,于是就找各种人上门介绍对象,希望他能再娶,再怎么说,家还得有人维持。可是他不但不领情,反倒有人来说,他就生气,动不动还要动手揍人家,正好他想起了那个算命的来了,心里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怪算命的,把自己的老婆算死了,还说自己要娶两个老婆,不是都说他算的准吗,我就是不娶,我就是要让你算不准。就这样,一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再娶,也是为了对太奶奶的坚守吧。这时候的他,已经是快50岁的老头了,可是他依然这么倔,这是坚守的倔,坚持的倔,也是好赌气的倔。三慢慢的,在这个地方,家族也壮大了起来,亲戚也多了起来,当然,他也一点一点了老了起来。他的那些兵器也被堆积在了一间破窑里很久没有人问津了。但是,到这个时候,才真是他倔到极点的时候了。家里男丁不多,因为太奶奶只生了爷爷和二爷两个男孩。然而家里地却不少,每当春天的时候,三个人每人两头牛,就去了地里耕地翻田。那天,他牵了两头较小的牛去了地里,套上犁之后,抽着两头牛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起初还没什么状况,可后来就出了大事了。因为牛还比较小,而且也干了一天了,牛也需要休息,实在走不动了,便卧在了田里。这下可不好了,他使劲的抽打着牛的屁股,就是不见牛动弹一下,火气越来越大,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心说,让你不动,既然你不能耕地,那还不如死了算了,看今天不打死你。于是,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牛头按进地里,用铁锹一顿打,牛也没力气反抗了,只能哞哞叫着翻着眼睛看着他,可是他倔脾气上来了,真是不要命还不讲理,足足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累的气喘吁吁,也终于冷静下来了,转头一看,牛被他活活打死了。当时便十分后悔,抱着牛头嚎啕大哭,哭了半晌,看见了地头那边的姓邵的老头也在耕地,结果火又上来了,他跑过去质问邵老头:“你看见我打牛为啥不拉着我,眼睁睁看着我把牛打死了!”邵老头很委屈:“我敢拉你吗,你去拉你,不得让你把我一块打死了。”他一听,心想也是,谁让自己这倔脾气呢。于是,拖着牛的尸体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有点起风,他还沉浸在失去牛的悲痛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着,没想小风一吹,头上的草帽掉了,他反身捡了起来,接着走,没一会,又被吹掉了,他又去捡了起来,结果一会又被吹掉了。正好他在气头上,这倔脾气又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几脚踩烂草帽,心说,本来就在气头上,你个破草帽还和我作对,你再飞,你不是能飞得很吗,这次看你还能不能飞了,回头潇洒的走了。这时候的他已经60多岁了,却依然的倔出了自己的性格,倔出了自己的意境,不讲理的倔,玩命的倔,让人很想笑的倔。四老了老了,也慢慢的理智了起来,但是倔脾气一点不改,但是作为家里的老人,也作为家里的榜样,还是每天精精神神,快快乐乐。家里不用自己干活了,所以时常也出去转悠转悠,串串门。那天他走到一片胡麻地的时候,发现地里有一头猪,正在吃着绿油油的刚长出来的胡麻苗,他仔细一看,这不是隔壁陈家的猪吗,也没人管?于是他把陈家人喊出来,告诉陈家人,他家猪吃人家粮食呢,赶紧去赶回来。陈家人一看,自家猪是在吃胡麻苗,可是,吃的是地主家的胡麻苗,那时候地主地最多,还老霸道,人们便比较有气。就告诉他说,地主家的粮食么,吃了就吃了,别管了。他一听这话,火又上来了,倔脾气又犯了,当下便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这人是地主,粮食又不是地主,你糟蹋它干啥”。说完回家取出了他那早已落满灰尘的长***来,追着陈家小伙子就打,陈家人一看,这老头倔病犯了,赶快跑,一溜烟跑回家里再也不出来了,也不开门。就这样,他晚上回家睡觉,天没亮就跑去陈家门口守着,拿着那杆长***。陈家人3天没出门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找了中间人,给他道了歉,这才算平息了这风波,走的时候,他又重复的告诉人家,“庄稼不是地主”。由于亲戚渐渐的多了起来,来家里串门的人越来越多了。那天家里来了一个小伙子,是奶奶的娘家表侄,叫小景。走了好远的路来到家里,正好赶上了中午饭点。家里人端上了饭,太爷爷盘腿在炕上坐着,拿着将近1米长的烟杆,在炕头上敲了敲烟锅里的烟灰,慢悠悠的端起碗来吃了起来。这时,家里别的人才开始动筷子。正好,小景来赶上饭点了,家里人都说一起吃点吧,他也不好意思,毕竟刚来,就假装推脱了几下,便端起了一碗吃了起来。吃完一碗,家里人让他再吃一碗,这下他更不好意思,又假装推脱,说吃饱了,不吃了,推了几个回合,实在也是没吃饱,就又端起了一碗。这一切太爷爷是看在眼里了,等小景刚要吃的时候,他拿起自己的长烟杆,用那装烟丝用的大烟锅使劲的敲小景的头,嘴里还念叨着:“让你吃你不吃,非要装,不是不吃吗,现在咋又端起碗要吃了?最见不得这种爱作假的人了,痛痛快快不好?”说罢还要下炕追着打,一家人赶忙给劝下来,这才又坐了回去。自此之后,小景再来家里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一点不作假。太爷爷也告诉家里人,出门就这样,别假惺惺的,反倒让别人看着你不舒服。这时候的他已经70多岁了,人生也即将走向了结尾。但是他还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倔。这是倔的真实,倔的有理,倔的让人不得不佩服。结尾岁月的长河还在流淌,也终将带走我们每一个人,太爷爷也不例外,尽管他是一个倔老头,尽管就在临走的时候还保持他那一贯的倔的出彩的性格,但是他还是走了,尽管我没见过他。尽管这么多得尽管,但还是带不走他的精神和对我一辈子的影响。倔得有对有错,有好有坏。没见过的倔老头,影响至深的倔老头,他只是山里的倔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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