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介绍下世说新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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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文学
《文学》是《》的第四门,专门记述了文章博学的故事。文学包括辞章修养、学识渊博等内容。本篇所载,很多是有关清谈的活动,编纂者以之为文学活动而记述下来。
世说新语?文学时代背景
尤其是东晋时代,更因玄学的盛行,使佛教徒附会玄学欲使玄佛结合, 许多佛教徒都用诗歌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对的领悟。东晋时,佛教为了扩大在本土的影响力逐附会玄学,佛教以玄学语言阐述佛理传教,由此佛教大为盛行,佛教在东汉传入后首先被附于黄老之家,时代则依附于玄学。南北朝时期佛教才逐步独立,至隋唐方高度发展并形成各种宗派。佛教般若思想大约是两晋之际传入中国的一种思潮,佛教徒借玄学的概念、命题来阐发自己的思想,以便使这种思想更容易更迅速地进入上层统治阶级和士人阶层。但是,由于过多地使用老庄玄学概念、命题去比附译解般若经典,则使佛学在某种程度上被玄学化了。玄学内部有许多的派别,如贵无派、崇有派、独化派等等,这些派别的影响使佛教内部发生分化,东晋时期,佛教内部因对般若思想理解不同而出现了所谓“六家七宗”的争论。仅就《高僧传》中的僧人就有支遁、道安、僧肇、佛图澄等64位名僧都有极高的玄学水平。从中不难看出东晋南北朝玄佛合流的盛况。东晋时,玄学家虽然精通佛教,却不在注老庄列中运用佛教理论。南北朝道教也开始大量吸收老庄玄学理论构建神学。玄学衰落后分别被道教,般若,理学、禅宗所继承。这个的出现,虽反映了魏晋玄学对文学的影响。后来东晋的文学家如《文选》等都极力避开玄言诗。道家的“有、无”两个哲学范畴,才性问题等。有时又只泛泛说是“共谈析理”,“标榜诸义”,“标新理”,“立异义”。在记叙中,会借叙事来赞扬或讥讽某人,更多的是欣赏其人的才华、辞藻。例如说“才藻新奇,花烂映发”;“才峰秀逸,”既自难干,加意气拟托,萧然自得”。许多来日还描绘了清淡的各种场面和气氛。例如“彼我奋掷麈尾”,“理小屈,游辞不已”,“不觉流汗交面”,“一坐同时拊掌而笑,称美良久”。还记下有人甚至因清谈得病或提为高官。例如第20 则记卫?因通宵达旦地清谈,“于是病笃,遂不起”;第53则记张凭清谈“言约旨远,足畅彼我之怀,一坐皆惊”,“即用为太常博士”。从这些记载里足以看出当时士大夫对清谈的迷恋,他们认为善谈名理就是博学多通的表现。
世说新语?文学内容提要
本篇用部分条目记下对人物、文章的各种评论。除了在清谈中对人物有所褒贬外,在别的场合也会对某一类或某一个人有所评论。例如第25 则论及北方人和南方人做学问的差异,第77 则引述《扬都赋》对两个人的赞美,第93 则记下对一个人的评语。对文章、书籍的评论更为常见。有对古诗文中某一两句的赞赏,也有对一书、一文的评价;有的直接谈论是非得失,有的借讨论问题间接流露自己的看法。另外还有一些探讨问题的问答,也因受到编纂者的赏识而收录。
在本篇开头,有几则记载一些古书注释的活动和情况,第1则还谈及历算,这些跟经术和卜筮有关,也属博学多闻之列。至于那些跟文学并无多少联系的条目,就不多说了。
世说新语?文学原文+译注
(1)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相见,高足弟子传授而已①。尝算浑天不合,诸弟子莫能解②。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转便决,众咸骇服。及玄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礼乐皆东之叹,恐玄擅名而心忌焉③。玄亦疑有追,乃坐桥下,在水上据展。融果转式逐之④,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此必死矣。”遂罢追。玄竟以得免。
①:字康成,东汉末高密(今山东省高密县)人,著名经学家,遍注群经,精通历算。马融:字季长,东汉大经学家。
②:古代的一种天体学说和大体算法。古代的天体论中有浑天说,以为天像鸟蛋,地像蛋黄,日月星辰绕南、北两极旋转。人们就用这种观点去推算日月星辰位置。
③礼乐皆东:礼和乐是儒家的重要课程。这里是赞郑玄已掌握了礼乐的精髓,随着他东归,东方就成了讲授礼乐的中心。
④转式:旋转式盘推演吉凶,是一种占卜的方法。式,通“?”,占卜之具,类似星盘。按:这一则记载马融想追杀郑玄,不一定实有其事。所用方法,亦属迷信。
郑玄在马融门下求学,过了三年也没见着马融,只是由高才弟子为他讲授罢了。马融曾用浑天算法演算,结果不相符,弟子们也没有谁能理解。有人说郑玄能演算,马融便叫他来,要他演算,郑玄一算就解决了,大家都很惊奇,佩服。等到郑玄学业完成,辞别回家,马融随即慨叹礼和乐的中心都将要转移到东方去了,担心郑玄会独亨盛名,心里很忌恨他。郑玄也猜测马融会来追赶,便走到桥底下,在水里垫着木板鞋坐着。马融果然旋转式盘占卜郑玄踪迹,然后告诉身边的人说:“郑玄在土下、水上,靠着木头,这表明一定是死了。”便决定不去追赶。郑玄终于因此得免一死。
(2)郑玄欲注《春秋传》,尚未成①。时行,与服子慎遇,宿客舍,先未相识②。服在外车上,与人说己注《传》意;玄听之良久,多与己同。玄就车与语曰:“吾久欲注。尚未了;听君向言,多与吾同,今当尽以所注与君。”遂为服氏注。
①《春秋传》:,即《左传》。
②服子慎:服虔,字子慎,任九江太守,作《春秋左氏传解谊》。
郑玄想要注释《左传》,还没有完成。这时有事到外地去,和服子慎相遇,住在同一个客店里,起初两人并不认识。服子慎在店外的车子上,和别人谈到自己注《左传》的想法;郑玄听了很久。听出服子慎的见解多数和自己相同。郑玄就走到车前对服子慎说道:“我早就想要注《左传》,还没有完成;听了您刚才的谈论,大多和我相同,现在应该把我作的注全部送给您。”终于成了服氏注。
(3)郑玄家奴婢皆读书。尝使一婢,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使人曳著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①?”答曰:“薄言往?,逢彼之怒②。”
①“胡为”句:引自《诗经?邶风?式微》.意为:为什么会在泥水中。
②“薄言”句:引自《诗经?邶风?柏舟》,意为:我去诉说,反而惹得他发火。薄言,助词,无义。
郑玄家里的奴婢都读书。一次曾使唤一个婢女,事情干得不称心,郑玄要打她。她刚要分辩,郑玄生气了,叫人把她拉到泥里。一会儿.又有一个婢女走来,问她:“胡为乎泥中?”她回答说:“薄言往?,逢彼之怒。”
(4)服虔既善《春秋》,将为注,欲参考同异①。闻崔烈集门生讲传,遂匿姓名,为烈门人赁作食②。每当至讲时,辄窃听户壁间③。既知不能逾己,稍共诸生叙其短长。烈闻,不测何人,然素闻虔名,意疑之。明蚤往,及未寤,便呼:“子慎!子慎!”虔不觉惊应,遂相与友善。
①《春秋》:《春秋》是鲁国一部编年体史书,这里指《春秋左氏传》。
②崔烈:字威考,汉灵帝时官至司徒、太尉,封阳平亭侯。门生:弟子;学生。下文的“门人”意同。赁(lìn):做雇工。
③户壁间:门外。
服虔已经对《左传》很有研究,将要给它做注释,想参考各家的异同。他听说崔烈召集学生讲授《左传》,便隐姓埋名,去给崔烈的学生当佣人做饭。每当到讲授的时候,他就躲在门外偷听。等他了解到崔烈超不过自己以后,便渐渐地和那些学生谈论崔烈的得失。崔烈听说后,猜不出是什么人,可是一向听到过服虔的名声,猜想是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拜访,趁服虔还没睡醒的时候,便突然叫:“子慎!子慎!”服虔不觉惊醒答应,从此两人就结为好友。
(5)钟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①。
①定:可能指完成。一说是”诣宅”的传写之误。难:问难;质疑。
钟会撰著《四本论》刚刚完成,很想让嵇康看一看。便揣在怀里,揣好以后,又怕嵇康质疑问难,揣着不敢拿出,走到门外远远地扔进去,便转身急急忙忙地跑了。
(6)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①。王弼未弱冠,往见之②。晏闻粥名,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③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④。
①何晏:何晏好玄学,擅长清谈,喜欢谈名理,与王弼、郭象同为唯心主义玄学的代表。参《言语》第14 则注①。
②王弼:字辅嗣,能言善辩,是魏晋玄学的主要开创者,著有《老子注》《周易注》《论语释疑》等书。弱冠:古代男子到二十岁行冠礼,因为还没有达到壮年,称“弱冠”。也泛指男子二十岁左右。
③条:分条列出。向者:以前。理:指玄理,清谈家的道家思想。
④自为客主:自己既做提问的一方,也做答辩他一方;自问自答。
何晏任吏部尚书时,很有地位声望,当时清谈的宾客常常满座,王弼年龄不到二十岁时,去拜会他。何晏听到过王弼的名声,便分条列出以前那些精妙的玄理来告诉王弼说:”这些道理我认为是谈得最透彻的了,还能再反驳吗?”王弼便提出反驳,满座的人都觉得何晏理屈。于是王弼反复自问自答,所谈玄理让在坐的宾客都赶不上。
(7)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诣王辅嗣①;见王注精奇,乃神伏②。曰:“若斯人,可与论天人之际矣③!”因以所注为《道》《德》二论。
①《老子》:《老子》一书相传是春秋时代老聃(Dān)所著,分为道经和德经两篇,后世又称为《道德经》(所以下文有“道德二论”之名)。魏晋玄学注重《老子》和《庄子》等道家学说,用道家思想去解释儒家经典,形成一种哲学思潮。
②精奇:精微独到。神伏:神服;倾心佩服。
③天人之际:指天和人的关系。天人关系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问题。
何平叔注释《老子》才完成,就去拜会王辅嗣;看见王辅嗣的《老子注》见解精微独到,于是非常佩服。说:“像这个人,可以和他讨论天人关系的问题了!”于是把自己所注的改写成《道论》《德论》两篇。
(8)王辅嗣弱冠诣裴徽,徽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①?”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言必及有②;老、庄未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
①夫(fú):助同,表明将要发议论。无:“无”和”有”,是道家的两个哲学范畴。《老子》四十章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就是道,它没有任何物质的内容和属性,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从无产生出始初的物质,这就是有,然后进一步产生万物。王弼也是主张“凡有皆始于无”的。资:凭借。圣人:指有最高尚的道德和最高超的智慧的人,这里指孔子。
②体:本体,这里用作动词,即以之为本体。王弼用道家思想解释儒家学说,主张“无”是万物的本体,认为孔子也是以无为本体的。可是“无”是听不见、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不可认识的神秘的精神性实体,是“个得而知”的,所以不可以训。
王弼年轻时去拜访裴徽,裴徽问他:“无,确实是万物的根源,可是圣人不肯对它发表意见,老子却反复地陈述它,这是为什么?”王弼说:“圣人认为无是本体,可是无又不能解释清楚,所以言谈间必定涉及有;老子、庄子不能去掉有,所以要经常去解释那个还掌握得不充分的无。”
(9)傅嘏善言虚胜,荀粲谈尚玄远①。每至共语,有争而不相喻。裴冀州释二家之义,通彼我之怀,常使两情皆得,彼此俱畅②。
①虚胜、玄远:虚胜指虚无的精微境界。虚即虚无,道家用来指道的本体。玄远指道的玄妙幽远。这是清谈中各具特征的两个方面按:原注,傅嘏擅长谈名理,荀粲崇尚玄远,二者宗旨虽然相同,但是有时各自的意图不易相通。
②裴冀州:裴徽,字文季,任冀州刺史。
傅嘏擅长谈论虚胜,荀粲清谈崇尚玄远。每当两人到一起谈论的时候,发生争论,却又互不理解。冀州刺史裴徽能够解释清楚两家的道理,沟通彼此的心意,常使双方都感满意,彼此都能通晓。
(10)何晏注《老子》未毕,见王弼自说注《老子》旨,何意多所短,不复得作声,但应诺诺①。遂不复注,因作《道德论》。
①诺诺:连声答应,表示同意。这一则同前面第7 则所记基本相同,可能是因出处不同面小异。
何晏注释《老子》还没完成时,一次听王弼谈起自己注释《老子》的意旨,对比之下,何晏的见解很多地方有欠缺,何晏不敢再开口,只是连声答应“是是”。于是不再注释下去,便另写《道德论》。
(11)中朝时有怀道之流,有诣王夷甫咨疑者①,值王昨已语多,小极,不复相酬答,乃谓客曰:“身今少恶,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往问②。”
①中朝:指西晋。参看《言语》第27 则注①。怀道之流:指倾慕道家学说的一类人。
②裴逸民:即裴?,善谈名理,参看《言语》第23 则注②。
西晋时,有一班倾慕道家学说的人,其中有人登门向王夷甫请教疑难,正碰上王夷甫前一天已经谈论了很久,有点疲乏,不想再和客人应对,便对客人说:“我现在有点不舒服,裴逸民也在我附近住,您可以去问他。”
(12)裴成公作《崇有论》,时人攻难之,莫能折①。唯王夷甫来,如小屈②。时人即以王理难裴,理还复申③。
①裴成公:裴逸民,死后的谥号是成,所以称裴成公。裴逸民抨击了当时的“贵无”思想,反对以无为本体,写出《崇有论》,承认世界的根本是“有”,而不是虚无。《文心雕龙?论说》曾说,裴逸民和王夷甫在“有无”领域内的辩论是首屈一指的。折:折服。
②如小屈:才理亏一点。
③申:展开。
裴逸民作《崇有论》,当时的人责难他,可是没有谁能驳倒他。只有王夷甫来和他辩论,他才有点理亏。当时的人就用王夷甫的理论来驳他,可是这时他的理论又显得头头是道了。
(13)诸葛宏年少不肯学问,始与王夷甫谈,便已超诣①。王叹曰:“卿天才卓出,若复小加研寻,一无所愧。”宏后看《庄》《老》,更与王语,便足相抗衡②。
①诸葛宏字茂远,一作诸葛宏,仕至司空主簿。学问:学习、求教;做学问。超诣:造诣高深。
②抗衡:对当;不相上下。
诸葛宏少年时不肯学习求教,可是一开始和王夷甫清谈,便已经显示出他的造诣很深。王夷甫感叹他说:“你的聪明才智很出众,如果再稍加研讨,就丝毫也不会比当代名流差了。”诸葛宏后来阅读了《庄子》《老子》,再和王夷甫清谈,便完全可以和他旗鼓相当了。
(14)卫?总角时,问乐令梦,乐云是想①。卫曰:“形神所不接而梦,岂是想邪?”乐云:“因也。未尝梦乘车入鼠穴,捣?啖铁杵,皆无想无因故也②。”卫思因,经日不得,遂成病③。乐闻,故命驾为剖析之④。卫既小差,乐叹曰:“此儿胸中当必无膏肓之疾!”⑤..
①总角:未成年的人,头发扎成抓髻,叫总角,借指幼年。乐令:乐广参看《言语》第23 则注①。
①捣?(jī):把葱、蒜、姜等捣碎腌咸菜。啖(dàn):给吃。
③经日:《晋书?乐广传》作经月,较好。
④命驾:吩咐人驾车,即坐车;前往。
⑤差(chài):病好了。膏肓(huāng):心尖脂肪叫膏,心脏和膈膜之间叫肓。古人认为这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病人膏肓就无药可冶了。乐广是说,卫?一有疑难就一定要弄个明白才心安,这就不会积优成病。
卫?幼年时,问尚书令乐广为什么会做梦,乐广说是因为心有所想。卫?说:“身体和精神都不曾接触过的却在梦里出现,这哪里是心有所想呢?”乐广说:“是沿袭做过的事。人们不曾梦见坐车进老鼠洞,或者捣碎姜蒜去喂铁杵,这都是因为没有这些想法,没有这些可模仿的先例。”卫?便思索沿袭问题,成天思索也得不出***,终于想得生了病。乐广听说后,特意坐车去给他分析这个问题。卫?的病有了起色以后,乐广感慨他说:“这孩子心里一定不会得无法医治的病!”
(15)庾子嵩读《庄子》,开卷一尺许便放去①。曰:“了不异人意②。”
①庾子嵩:瘐?(ái)字子嵩,自称是老、庄之徒。他未读《庄子》时,以为书里谈的都是最高的真理,读了以后才知道和自己的心意暗合。一尺许:一尺左右。古代的书写在帛或纸上,卷起来收藏,所以可以计算长度。
②了:全。
庾子嵩读《庄子》,打开书读了一尺左右的篇幅就放下了,说道:“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同。”
(16)客问乐令“旨不至”者①,乐亦不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②客曰:“至。”乐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乐辞约而旨达,皆此类③。
①旨不至:这句话出自《庄子?天下篇》,原文为“指”至,至不绝”,旨同指。对这句话,各有不同的理解,姑且解为:指向一个物体并不能达到它的实质,就算达到了也不能穷尽它。在这一则里,乐广以麈尾敲几一事,是先至然后去,说明所谓至,并没有达到事物的本体。
③确几(ji):敲着小桌子。
③约:简约;简要。
有位客人问尚书令乐广,“旨不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乐广也不再分析这句话的词句,径直用拂尘柄敲着小桌子说:“达到了没有?”客人回答说:“达到了。”乐广于是又举起拂尘说:“如果达到了,怎么能离开呢?”这时客人才醒悟过来,表示信服。乐广解释问题时言辞简明扼要,可是意思很透彻,都是像上面这个例子一样
(17)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①。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竞而秀卒。秀子幼,义遂零落,然犹有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俊才②。见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余众篇,或定点文句而已③。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其义一也。
①庄子:《庄子》一书是战国时代的庄周以及他的后学所作。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思想,是道家学派的重要著作。本则下文谈的《秋水)《至乐》《马蹄》,都是其中的篇名。晋代的向秀、郭象等都曾给《庄子》作注,但现序的只有郭注本。旨要:要领;主要用意。
②郭象:字子玄,是西晋时代重要的唯心主义哲学家,被认为是王弼第二
③定点:点定;改正。
起初,注《庄子》的有几十家,可是没有一家能探索到它的要领。向秀推开旧注,另求新解,精到的分析,美妙的意趣,使《庄子》玄奥的意旨大为畅达。其中只有《秋水》《至乐》两篇的注还没有完成,向秀就死了。向秀的儿子还很小,不能完成父业,这两篇的注释便脱落了,可是还留有一个副本。郭象这个人,为人品行不好,却是才智出众。他看到向秀所释新义在当时没有流传开,便偷来当做自己的注。于是自己注释了《秋水》《至乐》两篇,又改换了《马蹄》一篇的注,其余各篇的注,有的只是改正一下文句罢了。后来向秀释义的副本发现了,所以现在有向秀、郭象两本《庄子注》,其中的内容是一样的。
(18)阮宣子有令闻①,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同异②?”对曰:“将无同③。”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④。世谓“三语掾”。卫?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遂相与为友。
①阮宣子:阮瞻,字宣子,喜欢《老子》《周易》,能谈玄理。按:《晋书?阮瞻传》载,这一则所记之事出于阮瞻和司徒王戎。
②圣教:圣人的教化;儒学。按:这一句是问老庄思想和儒家思想的异同。
③将无同:恐怕没有什么两样吧。将无,恐怕,别是。
④善:认为好。辟:征召;调用。掾(yuàn):属官。下文的“三语掾”,即三个字属官。
阮宣子很有名望,太尉王夷甫见到他时问道:“老子、庄子和儒家有什么异同?”阮宣子回答说:“将无同。”太尉很赞赏他的回答,调他来做下属。世人称他为“三语掾”。卫?嘲讽他说:“只说一个字就可以调用,何必要借助三个字!”宣子说:”如果是天下所仰望的人,也可以不说话就能调用,又何必要惜助一个字呢!”于是两人就结为朋友。
(19)裴散骑娶王太尉女①。婚后三日,诸婿大会,当时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玄在坐,挑与裴谈。子玄才甚丰赡,始数交,未快②。郭陈张甚盛;裴徐理前语,理致甚微③,四坐咨嗟称快。王亦以为奇,谓诸人曰:“君辈勿为尔,将受困寡人女婿④。”
①裴散骑:裴遐,字叔道,任散骑郎。他善谈名理,且谈吐风雅。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说:”晋、宋人清谈,不惟善言名理,其音响轻重疾徐,皆自有一种风韵。”裴遐就是这样。
②丰赡:富足;这里指才识渊博。
③陈张:铺陈、理致:义理情致。
④寡人:王侯的谦称。王夷甫居宰辅之重,也自称寡人。
散骑郎裴遐娶太尉王夷甫的女儿为妻。婚后三天,王家邀请诸女婿聚会,当时的名士和王、裴两家子弟齐集王家。郭子玄也在座,他领头和裴遐谈玄。子玄才识很渊博,刚交锋几个回合,还觉得不痛快。郭子玄把玄理铺陈得很充分;裴遐却慢条斯理地梳理前面的议论、义理情趣都很精微,满座的大部赞叹不已,表示痛快。王夷甫也以为新奇罕见,于是对大家说:“你们不要再辩论了,不然就要被我女婿困住了。”
(20)卫?始度江,见王大将军①。因夜坐,大将军命谢幼舆②。?见谢,甚说之、都不复顾王,遂达旦微言,王永夕不得豫③。?体素羸,恒为母所禁;尔夕忽极,于此病笃,遂不起。
①度:通渡。王大将军:王敦,字处仲,善谈名理,历任侍中、大将军、扬州牧。
②命:召;叫来。谢幼舆:谢鲲,字幼舆,在王敦手下任长史,后出任豫章太守,好玄学,擅长音乐。
③微言:精微之言;玄谈。永夕:长夜;整夜。豫:通:“与”,参加。
卫?避乱渡江之初,去拜见大将军王敦。由于夜坐清谈,大将军便邀来谢幼舆。卫?见到谢幼舆,非常喜欢他,再也不理会王敦,两人便一直清谈到第二天早晨,王敦整夜也插不上嘴。卫?向来体质虚弱,常常被他母亲管束住,不让他多谈论;这一夜突然感到疲乏,从此病情加重,终于去世。
(21)旧云,王丞相过江左,止道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三理而已①。然宛转关生,无所不入②。
①声无哀乐:嵇康著有《声无哀乐论》,略谓音声无常,随人的感情而分哀乐,其本身并不具有哀乐的表情意义。按:“声无哀乐”中关于“声”的释义,各有不同的理解。养生:嵇康著有《养生论》,论养生之道,要求修身养性,顺应自然,自足于怀,不逆天性,言尽意:晋代欧阳建著有《言尽意论》,反对玄学所主张的“言不尽意”的不可知论。认为语言能表达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认识,能交流思想感情。
②宛转:曲折。
过去有种说法,说丞相王导到江南以后,也只是谈论声无哀乐、养生和言尽意这三方面的道理而已,可是这已间接关系到人的一生,是能渗透到每一个方面的。
(22)殷中军为庾公长史,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谢镇西并在①。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②。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③!”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复造心;顾看两王掾,辄?如生母狗馨④。”
①殷中军:殷浩,参看《言语》第80 则注②。庾公:庾亮,参看《德行》第31则注①。下都:到京都去。按:庾亮曾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镇守武昌,地处长江上游,殷浩从武昌赴京,所以叫下都。桓公:桓温,参看《言语》第56则注①。王长史:王?,参看《言语》第54 则注②。王蓝田:王述,字怀祖,袭蓝田侯。谢镇西:谢尚,字仁祖,参看《言语》第46则注①。
②共相往反:指来回辩难。
③正始之音:正始年间谈玄的风尚。也就是糅合儒家经义,高谈老、庄,辨名析理,故作狂放。正始,三国时魏齐王曹芳的年号。其时名士风流,盛于国都,王弼、何晏等人,开始迷醉玄理。
④造心:进到心里,指心有所得:两王掾:指王?和王述,两人都是王导的属官。?(shà):用羽毛做的扇子。馨(xīn):一样;这样。按:此句讥二王不懂却装模作样。
中军将军殷浩任庾亮属下的长史时,有一次进京,丞相王导为他把大家聚在一起,桓温、左长史王?、蓝田侯王述、镇西将军谢尚都在座。丞相离座亲自去解下挂在帐带上的拂尘,对殷浩说:“我今天要和您一起谈论、辨析玄理。”两人一起清谈完后,已到三更时分。丞相和殷浩来回辩难,其他贤达丝毫也没有牵涉进去。彼此尽情辩论以后,丞相便叹道:“一向谈沦玄理,竟然还不知道玄理的本源在什么地方。至于旨趣和比喻不能互相违背,正始年间的清谈,正是这样的呀!”第二天早上,桓温告诉别人说:“昨夜听殷、王两人清谈,非常美妙。仁祖也不感到寂寞,我也时时心有所得;回头看那两位王属官,就活像身上插着漂亮羽毛扇的母狗一样。”
(23)殷中军见佛经,云:“理亦应阿堵上①。”
①阿堵:这。按:这句指佛经和玄学义理相符。东晋以后,佛教徒欲使佛学附会玄学合流。
中军将军殷浩看了佛经,说:“玄理也应当在这里面。”
(24)谢安年少时,请阮光禄道《白马论》,为论以示谢①。于时谢不即解阮语,重相咨尽②。阮乃叹曰:“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
①阮光禄:阮裕,参《德行》第32则注①。阮裕很擅长论证疑难的问题,白马论:战国时公孙龙著《白马论》,提出了白马非马这一著名命题,认为“马”这一概念是指形体,“白”这一概念是指颜色,所以白马非马。
②咨尽:询问而求尽晓其义。
谢安年轻时候,请光禄大夫阮裕讲解《白马论》,阮裕写了一篇论说文给谢安看。当时谢安不能马上理解阮裕的话,就反复请教以求全都理解。阮裕于是赞叹道:“不但能够解释明白的人难得,就是寻求透彻了解的人也难得!”
(25)诸季野语孙安国云:“北人学问,渊综广博①。”孙答曰:“南人学问,清通简要②。”支道林闻之,曰:“圣贤固所忘言③。自中人以还,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④。”
①北人、南人:一说北人指黄河以北的人,南人指黄河以南的人,因为褚季野原籍在黄河以南,孙安国是黄河以北,两人互相推重。渊综:深厚而且融会贯通。
②清通:清新通达。这两句是说北方人做学问着重渊博,南方人则着重专精。
③忘言:指默识其意,无需用言语来说明。
④中人:中等人,指具有中等才质的人。以还:以下。牖(yǒu):窗户。按:显处视月,视野开阔,但不易专一;牖中窥日,视野狭窄,但能专一。
诸季野对孙安国说:“北方人做学问,深厚广博而且融会贯通。”孙安国回答说:“南方人做学问,清新通达而且简明扼要。”支道林听到后,说;“对圣贤,自然不用说了,从中等才质以下的人来说,北方人读书,像是在敞亮处看月亮;南方人做学问,像是从窗户里看太阳。”
(26)刘真长与殷渊源谈,刘理如小屈,殷曰:“恶卿不欲作将善云梯仰攻①?”
①恶(wū):何;怎么。作将:做。云梯:长梯。
刘真长和殷渊源谈玄,刘真长似乎有点理亏,殷渊源便说:“怎么你不想造一架好云梯来仰攻呢?”
(27)殷中军云:“康伯未得我牙后慧①。”
①康伯:韩康伯,是殷浩的外甥,殷浩很喜欢他。牙后慧:指言外的义理情趣,殷浩善清谈,这里是说康伯还不善谈玄。
中军将军殷浩说:“康伯还没有学到我牙缝里的一点聪明。”
(28)谢镇西少时,闻殷浩能清言,故往造之。殷未过有所通,为谢标榜诸义,作数百语①;既有佳致,兼辞条丰蔚,甚足以动心骇听②。谢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③。殷徐语左右:“取手巾与谢郎拭面。”
①过:过分。通:陈述;阐发。标榜:提示。
②佳致:风致,指谈吐举止风雅。辞条:文辞的条目,指辞藻。丰蔚:丰富华美。骇听:骇人听闻,使人听起来惊讶。
③交面:在脸上交织。按:殷浩只比谢尚大三岁,便成名士,且谈玄能把人引入胜境,所以对尚不觉流汗。
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只是给谢尚提示好些道理,说了几百句话;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加以辞藻丰富多采,很能动人心弦,使入震惊。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
(29)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日说一卦①。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
①名胜:名流。《易》:即《周易》,大概是殷周时逐渐成书的,包括六十四卦的卦辞和对它的注述。
桓温聚集许多著名人士讲解《周易》,每天解释一卦。简文帝本想去听,一听说是这样讲就回来了,说:“卦的内容自然是有难有易,怎么能限定每天讲一卦呢!”
(30)有北来道入好才理,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讲《小品》①。于时竺法深、孙兴公悉共听。此道人语,屡设疑难,林公辩答清析,辞气俱爽,此道人每辄摧屈。孙问深公:“上人当是逆风家,向来何以都不言②?”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凤③!”深公得此义,夷然不屑④。
①才理:才气和文思。《小品》:指佛教经典《小品般若波罗蜜经》。这是略本,称小品.另有详本,是大品。
②“上人”句:上人是佛教用语,称有上德的人,也用来尊称憎人。这一句指深公本不在林公之下.当不会甘拜下风,一定会迎风而上,做逆风家。
③白旃(zhān)檀:白檀香树。这一句说,这种树只能顺风闻香味,意指深公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④夷然:平静地;坦然。不屑:不顾;不理会。
有位从北方过江来的和尚很有才思,他们支道林和尚在瓦官寺相遇,两人一起研讨《小品》。当时竺法深和尚、孙兴公等人都去听。这位和尚的谈论,屡次都设下疑难问题,支道林的答辩分析透彻,言辞气概都很爽朗。这位和尚总是被驳倒。孙兴公就问竺法深说:“上人应该是顶风上的人士,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竺法深笑笑,没有回答。支道林接口说:“白檀香并不是不香,但逆风怎能闻到香呢!”竺法深体会到这话的含义,坦然自若。置之不理。
(31)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往反精苦,客主无间①。左右进食,冷而复暖者数四②。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饭中。宾主遂至莫忘食③。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④!”孙曰:“卿不见决鼻牛,人当穿卿颊⑤!”
①许:住所。精苦:精心竭力。无间(jiàn):没有空隙、漏洞
②数四:再三;三番四次。
③莫:即暮。
④强口马:比喻嘴硬,不服输。
⑤”卿不”句:说明如果可不认输,人家就会象穿牛鼻那样穿你的腮,那你就无法挣脱了。决鼻牛,挣破鼻子的牛,按:马不穿鼻,牛才穿鼻,但牛能挣脱鼻绳,孙安国利用殷浩的急不择言,予以反击。
孙安国到中军将军殷浩处一起清谈,两人来回辩驳,精心竭力,宾主都无懈可击。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样已经好几遍了。双方奋力甩动着拂尘,以致拂尘的毛全部脱落,饭菜上都落满了。宾主竟然到傍晚也没想起吃饭。殷浩便对孙安国说:“你不要做硬嘴马,我就要穿你鼻子了!”孙安国接口说:“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
(32)《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①。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因及《逍遥》②。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
①逍遥:《逍遥游》,是《庄子》中的第一篇,论述了万物要无所依靠。才能逍遏自得的思想。可:一本作“共”。拔:突出;超出。郭、向:郭象、向秀,两家都是注释《庄子》的,参见本篇第17则。
②将:和。冯大常:冯怀,字祖思,任太常(主管祭把、礼乐的)、护军“将军。
《庄子?逍遥游》一篇,历来是个难点,名流们全部可以钻研、玩味,可是对它的义理的阐述却不能超出郭象和向秀。有一次,支道林在白马寺里,和太常冯怀一起谈论,便谈到《逍遥游》。支道林在郭、向两家的见解之外,卓越地揭示出新颖的义理,在众名流之外提出了特异的见解,这都是诸名流探求、玩味中没能得到的。后来解释《逍遥游》便采用支道林阐明的义理。
(33)殷中军尝至刘尹所清言。良久,殷理小屈,游辞不已,刘亦不复答①。殷去后,乃云:“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②!”
①游辞:不切实际的躲躲闪闪的言辞;浮辞。
②尔馨:这样。这一句是讥笑殷浩强学谈玄。
中军将军殷浩曾到丹阳刘尹那里去清谈,谈了很久,殷浩有点理亏,就不住地用些浮辞来应对,刘?也不再答辩。殷浩走了以后,刘?就说:“乡巴佬,硬要学别人发这样的议论!”
(34)殷中军虽思虑通长,然于才性偏精①。忽言及《四本》,便若汤池铁城,无可攻之势②。
①才性:才能和本性,指才、性的含义及其关系。
②《四本》:即《四本沦》,见本篇第5则,四本涉及才性的异同离合四种关系、汤池铁城:流着沸水的护城河、铁造的城墙,比喻非常坚固。
中军将军殷浩虽然才思精深广阔,可是独对才性问题最为精到。他随便地谈到《四本论》,便像汤他铁城,使人找不到可以进攻的机会。
(35)支道林造《即色论》,论成,示王中郎,中郎都无言。支曰:“默而识之乎①?”王曰:“既无文殊,谁能见赏②!”
①默而识之:把它默记在心,语出《论语?述而》。识(zhi),记住
②文殊:文殊菩萨。《维摩诘经》说:文殊菩萨问维摩诘:“例者是菩萨入不二法门?”(不二法门,指直接入道,不可言传的法门。)维摩诘默然无言,文殊叹道:是真入不下二法门也。”王坦之意指文殊是从维摩诘的默然无言中领悟其意的,既无文殊,谁能赏识我的默然无言呢!王对支著不置可否,实际是不欣赏。
支道林和尚写了《即色论》,写好了,拿给北中郎将王坦之看。王坦之一句话也没说。支道林说:“你是默记在心吧?”王坦之说:“既然没有文殊菩萨在这里、谁能赏识我的用意呢!”
(36)王逸少作会稽,初至,支道林在焉①。孙兴公谓王曰:“支道林拔新领异,胸怀所及,乃自佳,卿欲见不②?”王本自有一往隽气,殊自轻之③。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都领域,不与交言④。须臾支退。后正值王当行,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游》。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⑤。
①王逸少:王羲之,字逸少。参者《言语》第62 则注①。
②拔新领异:标新立异。拔,提出。领,领会。
③往隽(jùn)气:指一向有超人的气质。隽,通“俊”。
④领域:指心存界限。
⑤披襟解带:即宽衣解带,指脱下礼服。
王逸少出任会稽内史,初到任,支道林也在郡里。孙兴公对王逸少说:“支道林的见解新颖,对问题有独到的体会,心里所考虑的实在美妙,你想见见他吗?”王逸少本来就有超人的气质,很轻视支道林,后来孙兴公和支道林一起坐车到王逸少那里,王总是着意矜持,不和他交谈。不一会儿支道林就告退了。后来有一次正碰上王逸少要外出,车子已经在门外等着,支道林对王逸少说:“您还不能走,我想和您稍微谈论一下。”于是就谈论到《庄子?逍遥游》。支道林一谈起来,洋洋数千言,才气不凡,辞藻新奇,像繁花灿烂,交映生辉。王逸少终于脱下外衣不再出门,并且留恋不止。
(37)三乘佛家滞义,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①。诸人在下坐听,皆云可通②。支下坐,自共说,正当得两。入策便乱。‘今义弟子虽传,犹不尽得。
①三乘:佛教用语。佛教宣称人有深浅不同的三种得道解脱的修行途径,好比所乘坐的三种车,即三乘,就是声闻乘(小乘),缘觉乘(中乘)、菩萨乘(大乘),都能使众生各成正果。滞义:不易解释的内容。炳然:形容显明。
②下坐:下座。坐位分尊卑,尊贵的是上坐,卑下的是下坐。
三乘的教义是佛教中很难讲解的,支道林登座宣讲,详加辨析,使三乘内容显豁。大家在下座听讲,都说能够理解。支道林离开讲坛后,大家自己互相说解,又只能解通两乘,进入三乘便混乱了。现在的三乘教义,弟子们虽然传习,仍然不能全部理解。
(38)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许大不平①。时诸人士及於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王亦在焉②。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许谓支法帅曰:“弟子向语何似③?”支从容曰:“君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④!”
①许掾:许询,曾被召为司徒掾。参看《言语》第69 则注①:比:并列。王苟子:王?,字敬仁,小名苟子。
②於法师:一本作“支法师”,对。支法师指支道林。法师是对和尚的尊称。
③弟子:佛教或道教信徒对教徒谈话时的自你。
④理中:得理之中,即正理
司徒掾许询年轻时,人们拿他和王苟子并列,许询非常不服气。当时许多名上和支道林法师一起在会稽的西寺讲沦,王苟子也在那里。许询心里很不平,便到西寺去和王苟子辩论玄理,要一决胜负。许询极力要挫败对方,结果王苟子被彻底驳倒。接着许询又反过来用王苟子的义理,王苟子用许询的义理,再度互相反复陈说,王苟子又被驳倒。许询就问支法师说:“弟子刚才的谈论怎么样?”支道林从容地回答说:“你的谈论好是好,但是何至于要互相困辱呢?这哪里是探求真理的谈法啊!”
(39)林道人诣谢公①。东阳时始总角,新病起,体未堪劳,与林公讲论,遂至相苦②。母王夫人在壁后听之,再遣信令还,而太傅留之③。王夫人因自出,云:“新妇少遭家难,一生所寄,唯在此儿④。”因流涕抱儿以归。谢公语同坐曰:“家嫂辞情慷慨,致可传述,恨不使朝士见⑤!”
①林道人:即支道林,下文又称“林公”谢公:谢安,下文又称“太傅。”
②东阳:谢朗,官至东阳郡太守,是谢安的侄儿。
③信:送信的人,这里指传话的人。
④新妇:妇女谦称。家难:家里的不幸遭遇,这里指丈夫死了。
⑤致:同“至”,最。
支道林和尚去拜访谢安。当时东阳太守谢朗还年幼,病刚好,身体还禁不起劳累,和支道林一起研讨、辩论玄理,终于弄到互相困辱的地步。他母亲王夫人在隔壁房中听见这样,就一再派人叫他进去,可是太傅谢安把他留住。王夫人便只好亲自出来,说:“我早年寡居,一辈子的寄托,只在这孩子身上。”于是流着泪把儿子抱回去了。谢安告诉同座的人说:“家嫂言辞情意部很激愤,很值得传诵,可惜没能让朝官听见!”
(40)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①。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②;许送一难,众人莫不?舞③。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
①会稽王:指晋简文帝司马昱,参《德行》第37则注①。斋头:书房。法师,都讲:法师指精通佛法可为老师的,主持受戒、解经的都是法师,都讲是主持讲学的人,凡和尚开讲佛经,是一人唱经,一人讲解,主讲者为法师.唱经者为都讲,讲授四书五经等也如此,负责宣读的也可叫都讲。
②厌心:满足;满意。
③?(biàn)舞:鼓掌跳跃,比喻非常高兴。
支道林和司徒掾许询等人一同在会稽王的书房里讲解佛经,支道林为主讲法师,许询做都讲。支道林每阐明一个义理,满座的人没有不满意的;许询每提出一个疑难,大家也无不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家只是一齐赞扬两家辞采的精妙,并不去辨别两家义理表现在什么地方。
(41)谢车骑在安西艰中,林道人往就语,将夕乃退①。有人道。上见者,问云:“公何处来?”答云:“今日与谢孝剧谈一出来②。”
①谢车骑:谢玄,是谢奕的儿子。参看《言语》第78
则注②。安西:谢奕,曾任安西司马、安西将军、豫州刺史,死后赠镇西将军,艰:父丧。
②谢孝:谢玄在服丧期间的代称,等于称谢孝子。一出:一番;一次。来:语气词。
车骑将军谢玄还在服父丧期间,支道林和尚就去他家和他谈玄,太阳快下山了才告辞出来。有人在路上碰见支道林,问道:“林公从哪里来呀?”支道林回答说:“今天和谢孝畅谈了一番呢。”
(42)支道林初从东出。住东安寺中①。王长史宿构精理,并撰其才藻,往与支语,不大当对②。王叙致作数百语,自谓是名理奇藻③。支徐徐谓曰:“身与君别多年,君义。言了不长进。”王大惭而退。
①从东出:支道林原居会稽,在京都建康东部,晋哀帝派人把他接到建康,所以说“从东出”。但这时王?已死,这一则所记可能是传闻之误。
②宿构:事先构思。当对:相当;相称。③叙致:陈述道理。
支道林刚从会稽来到建康时,住在东安寺里。左长史王?事先想好精微的义理,并且想好富有才情、文采的言辞,去和支道林清谈,可是和支道林的谈论不大相称。王?作长篇论述,自以为讲的是至理名言,用的是奇丽辞藻。支道林听后,慢吞吞地对他说:“我和您分别多年,看来你在义理、言辞两方面全都没有长进。”王?非常惭愧地告辞走了。
(43)殷中军读《小品》,下二百签,皆是精微,世之幽滞①。尝欲与支道林辩之,竟不得②。今《小品》犹存。
①签:签注。读书有疑难处,夹上字条做际记。幽滞:深奥难解。
②“尝欲”句:据《语林》载:殷浩因为对佛经有所不解,派人去请支道林。王羲之却以为,殷浩不了解的,支道林也未必能讲通,如果讲错了。更是影响名声,所以功他不要去。支道林同意王的话,没有去见殷浩。
中军将军殷浩读佛经《小品》,很多地方有疑难,加了二百张字条标明,这些都是精深奥妙的地方,是当时隐晦难明的。殷浩曾经想和支道林辩明这些问题,终究不能如愿。现在《小品》还保存下来。
(44)佛经以为法练神明,则圣人可致①。简文云:“不知便可登峰造极不?然陶练之功,尚不可诬②。”
①祛(qù)练:佛教用语,指摆脱烦恼、修练智慧,神明:精神;智慧。圣人:佛家指德智慈悲的人,即佛。按:佛经上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智慧,断烦恼,万行具足,便成佛也。”
②陶练:陶冶锻炼,指道家的炼丹。功:功效。
佛经认为摆脱烦恼、修练智慧,就可以成佛。简文帝说:“不知是否就可以达到最高的境界?然而,道家陶冶锻炼的功效,还是不可以抹杀的。”
(45)于法开始与支公争名,后情渐归支,意甚不分。遂遁迹判下①。遣弟子出都,语使过会稽,于时支公正讲《小品》。开戒弟子:“道林讲,比汝至,当在某品中。”因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林公遂屈。厉声曰:“君何足复受人寄载来!”
①情:这里指“群情”不分(fèn):一本作“不忿”,不平,不服气。剡(shàn)下:剡县,属会稽郡,按:支道林住在会稽郡的首府山阴县,剡县在山阴县东南。
于法开和尚起初和支道林争名,后来大家的心意逐渐倾向于支道林,他心里非常不服气,便到剡县隐居起来。有一次,于怯开派弟子到京都去,吩咐弟子经过会稽山阴县,那时支道林正在那里宣讲佛经例、品》。于法开提醒他的弟子说:“道林开讲《小品》,等你到达时,就该讲某品了”于是给弟子示范,告诉他来回数十次的攻洁辩难,并且说:”过去这里面的问题不可能比我讲的更明白了。”弟子照他的嘱咐去拜访支道林。正好碰上支道林宣讲,便小心地陈述于法开的见解,两人来回辩论了很久,支道林终于辩输了。于是厉声说:“您何苦又给人托运呢!”
(46)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①?”“诸人莫有言者。刘尹答曰:“譬如写水著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②。”一时绝叹,以为名通③。
①禀受:指人所承受于自然的天性。
②写:“泻”的古字,倾泻、流漫、流淌。这一句是说一切都是任其自然。
③名通:名言通论,指精妙通达的解释。
中军将军殷浩问道:“大自然赋予人类什么样的天性,本来是无心的,为什么世上恰恰好人少,坏人多?”在座的人没有谁回答得了。只有丹阳尹刘淡回答说:“这好比把水倾泻地上,水只是四处流淌、绝没有恰好流成方形或圆形的。”当时大家非常赞赏,认为是名言通论。
47)康僧渊初过江,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营①。忽往殷渊源许,值盛有宾客,殷使坐,粗与寒温,遂及义理②。语言辞旨,曾无愧色;领略粗举,一往参诣③。由是知之。
①康僧渊:西域僧人。曾和殷浩谈及佛经义理,辨别俗书性情之义。市肆:市中商店;市场。自营:自己谋生活。
②义理:探究经义和名理的学问。
③辞旨:言辞的意趣。曾:意:简直。表示加强语气。领略:领会。一往参诣:指一向深入钻研。
康僧渊刚到江南的时候,还没有人了解他、经常在街市商场上徘徊,靠乞讨来养活自己。一次,他突然到殷渊源家去,正碰上有很多宾客在座,殷渊源让他坐下,和他稍为寒暄了几句,便谈及义理。康僧渊的言谈意趣,竟然毫无愧色;不管是有深刻领会的,还是粗略提出的义理,都是他一向深入钻研过的。正是由于这次清谈,大家才了解了他。
(48)殷、谢诸人共集。谢因问殷:“眼往属万形,万形来入眼不①?”..
①属(zhú):通“瞩”,看。按:谢安意指能否不看而知。这一则原注:“谢有问,殷无答,疑阙文。”
殷浩、谢安等人聚会在一起。谢安便问殷浩:“人们用眼睛去看一切物象,一切物象是否就会进入眼睛呢?”
(49)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将得财而梦矢秽①?”..
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时人以为名通。
①位:官位;爵位。矢:通“屎”。迷信的说法,做梦和现实正相反,故有此问。
有人间中军将军殷浩:“为什么将要得到官爵就梦见棺材,将要得到钱财就梦见粪便?”殷浩回答说:“官爵本来就是腐臭的东西,因此将要得到它时就梦见棺材尸体;钱财本来就是粪土,因此将要得到它时就梦见肮脏的东西。”当时的人认为这是名言通论。
(50)殷中军被废东阳,始看佛经①。初视《维摩诘》,疑“般若波罗密”太多②;后见《小品》,恨此语少。
①“殷中军”句: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
年),殷浩以中军将军率师北伐,遇姚襄起兵反,殷浩败回一次年,桓温废殷浩为庶人,殷浩便迁往东阳郡信安县。
②般若波罗密:指菩萨修行之一法。波罗密是佛教所谓“到彼岸”(指所幻想的超脱生死的境界)。佛经说:“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者,施也(布施)..六曰般若,般若者,智慧也,然则五者为舟,般若为导。导则俱绝有相之流,升无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罗密也。”智慧,指如实了解一切事物。
中军将军殷浩被免职,迁到东阳郡,这才看佛经。开始看《维摩诘经》,怀疑“般若波罗密”这句话大多了;后来看《小品》,已经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旨,又可惜这样的话太少了。
(51)支道林、股渊源俱在相王许①。相王谓二人:“可试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渊源峭崤、函之固。君其慎焉②!”支初作,改辙远之③;数四交,不觉入其玄中。相王抚肩笑曰:“此自是其胜场,安可争锋④!”
①相王:指晋简文帝,他未登帝位时,以上稽王身份任丞相,所以称相王。
②才性:参看本篇第34
则注①。崤(xiáo)、函:崤山和函谷关,大概指今陕西潼关以东至河南新安县境一带,是秦国的险要关塞。这里以崤、函之固形容殷渊源善谈才性,无懈可击,难以攻入
③改辙:改道,比喻改变方向、话题。
④胜场:稳操胜算的处所;杰出之处
支道林、殷渊源都在相王府中,相王对两人说道:“你们可以试着辩论一下。可是才性关系问题恐怕是渊源的坚固堡垒,您可要谨慎啊!”支道林开始论述问题时,便改变方向,远远辟开才性问题;可是论辩了几个回合,便不觉进入了渊源的玄理之中。相王拍着肩膀笑道:“这本来是他的特长,你怎么可以和他争胜呢!”
(52)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①?”遏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②公曰:“?谟定命。远猷辰告③。”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④。
①毛诗:即《诗经》,是周代的一部诗歌总集,现在流传下来的是由毛亨作传的,又称毛诗。
②遏:是谢玄的小名,谢玄是谢安的侄儿。“昔我”两句:出自《诗经?小雅?采薇》,大意是:想起我离家出证的时光,杨柳轻轻摆荡;如今我回到家乡啊,”雪花漫天飘扬。按:谢玄是从艺术性人面称赞这两句的。雨(yù)雪,下雪。
③“?(xū)谟”句:出自《诗经?大雅?抑》,大意是:国家大计一定要号召,重大方针政策就及时宣告。按:谢安是从政治角度肯定这一句的。
④雅人:高尚文雅的人,深致:深远的意趣。
谢安趁子侄们聚会在一起的时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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