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嫁给偶像就是人生赢家了吗？
【关注订阅号，微信搜索：】文\李舒能不能嫁？这是个严肃的话题。尤其对于被GD的新女友弄得肛肠寸断的少女们来说。小松菜奈和权志龙明星也好，大师也罢，多半都有常人不能理解之处，实属正常，从古至今便是如此，有袒露肚皮也能讨上媳妇的，一边捉虱子一边聊天的，喝着酒痛哭流涕的……我的好友朱绩崧，江湖人称“文冤阁大学士”者，粉丝无数，女粉丝尤甚。朱兄研究学问极认真，对学生甚严格，私下款款读莎士比亚，亦款款谈股市沉浮，每日最自豪，乃信用卡刷积分又免单若干，“仅花x元吃得xx套餐”是也。看朱兄，常常想起黄侃。黄侃在北大讲《说文解字》，学生们听不懂，期末总挂科。后来听说他喜欢吃，上课的学生就凑钱办了桌酒席，黄侃欣然前往。期末考试后，学生全体及格。校长蔡元培知道了很生气，责问他为何违反校规，黄侃回答：“他们这帮学生还知道尊师重道，所以我不想为难他们。”1927年后，黄侃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学，绰号“三不来教授”：“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这是他与校方的约定，真够牛气的。每逢老天爷欲雨未雨、欲雪未雪时，学生便开展了“我们猜猜侃侃来不来上课”的活动，有人戏言“今天天气黄不到”，往往是戏言成真。但黄侃是有真本事的，他是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国学大师，虽然他去世时，不过五十岁，那一年是1935年，之后近百年，学术上能超过黄侃的，实在寥寥。黄侃很小时便已经出名，7岁给父亲写信，便作诗曰：“父作盐梅令，家存淡泊风。调和天下计，杼轴任其空。”父亲见信之后，惊讶不已，给朋友山西布政使王鼎丞看，王亦拍案叫绝，当场把女儿许配给他。但这件事也有后遗症，作一首诗便得一个老婆，这老婆来得实在太容易了，所以，黄侃之后换老婆的频率——有点快。倏忽五十年，九段婚姻。王氏发妻尚未下堂，便热烈追求自己从前的女学生黄绍兰。黄绍兰不是普通的女学生啊，当时，她正在跟着黄兴干革命，而且加入的是专门从事暗杀的敢死队。黄侃一阕《清平乐》，立刻迷住了打打杀杀妹子的心，可见再外表彪悍的妹子，内心还是柔弱入水。香浓语腻，略解悤悤意。人静秋街风细细，怊怅两人空醉。满堂灯影摇红，回思却是朦胧。重见不知何处，青溪昨夜相逢。成功追到手之后，黄侃打算和黄绍兰结婚，办手续的时候，黄绍兰傻了，上面的名字不是黄，而是李。黄侃对黄绍兰的解释如下：因你也明知我家有发妻。如用我真名，则我犯重婚罪。同时你明知故犯，也不能不负责任。看到这里，我内心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的，恨不得穿越过去拉着妹子的手说，这婚不能结啊！可是妹子居然还是答应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市面上能买到的《黄侃日记》，是由黄侃的儿子黄延祖主持编纂的，为尊者讳，这当然是洁本，与黄绍兰的交往、出入风月场所等都被删去。2012年西泠春拍“近现代名人手迹专场”，有黄侃《癸丑日记》（1913年），托拍卖会的福，我第一次见到他和黄绍兰的感情生活。左：黄侃 右：黄绍兰只有两个字：甜蜜。比如，十二月一日，黄侃记下那夜正与友人在房中闲聊，忽然听见门外黄绍兰的声音，心里翻起小孩子一样的兴奋，数着黄绍兰走了25天，终于回来了。最后，他批下“兰归”二字。甜蜜的杀手是分离。一年后，黄侃回到北京女师大教书，马上另结新欢，和苏州籍女学生彭欣湘秘密结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黄绍兰闻讯，如五雷轰顶。父亲因为恨她辱没家风，早就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她的手上，只有一个幼女，还有一纸没有任何法律效应的婚书。真是走投无路。关键时刻，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收留了黄绍兰，并促成黄绍兰投师章太炎门下，成为章太炎唯一的一名女弟子，先后担任章太炎国学讲习会讲师、广州中山大学国文系教授、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教授兼国文系主任。同在章太炎门下，黄绍兰和黄侃始终避而不见，有黄侃的聚会，黄绍兰绝不参加。说到底，还是心里那道关，过不去。汤国梨一辈子都没有原谅这位其实很受章太炎器重的学生黄侃，在《太炎先生轶事简述》一文中公开表明她看不惯黄侃极不检点的私生活，骂他“有文无行，为人所不耻”，是“无耻之尤的衣冠禽兽”。汤国梨的故事我之前有讲，请戳：还去相亲作甚？来来来，跟章太炎学写征婚帖！我强烈认为她应该和江东秀女士结成女权维护互帮互助小组，估计所向披靡，打遍天下负心汉无敌手。黄侃在男女关系上，确实有种渣到底的天真，他在武昌高师任教时，与大女儿的同学结婚，引起了诸多非议，于是，他在自己的房门口挂上个牌子，上面写着“坐谈不得超过五分钟”，女学生舒之锐和程俊英去时，见到木牌准备离开，黄侃却说：“女学生不再此限，可以多坐一会儿。”报纸上有“黄侃文章走天下，好色之甚，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之说，他看了也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看他的日记，却实在很难指责他。因为他自己亦痛苦，“半夜醒，闻雨凄然，辗转至曙”，这样的夜晚好像很多。痛父亲之逝，痛母亲之不能奉养，亦痛天下之苍生。记得有一年去他的家乡蕲州，江边一条马路，被命名为“黄季刚路”，季刚是黄侃的字。当地人说，那是黄侃回乡，走在此路间，手里拿着一支蜡烛。当时正是晴天白日，别人问他为何如此，他说：“这天下太黑了。”痛到极点，便放浪形骸，是为名士。他也有例外，比如孝顺母亲。黄侃的生母是黄云鹄的侧室，在家里很不受待见。少年时，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他就弄头驴，让母亲坐在上面，他牵着，在家里的大花园里遛弯。他去哪里都带着母亲，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寿材，他就也带着棺材，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黄侃拜托友人苏曼殊绘制的《梦谒母坟图》爱骂人的黄侃，唯独对刘师培青眼有加。有一次，刘师培感叹自己生平没有资质优秀的弟子，黄侃即朗声问道：“我来做你的关门弟子如何？”刘师培当然以为黄侃是开玩笑，便说：“你自有名师，岂能相屈？”黄侃正色相告：“只要你不认为我有辱门墙，我就执弟子礼。”第二天，黄侃果然用红纸封了十块大洋，前往刘家磕头拜师。后来，杨树达要杨伯峻拜黄侃为师，杨伯峻只肯送贽敬，不肯磕头，杨树达说：“不磕头，得不了真本事。”杨伯峻不得已，只好磕头如仪。拜师完毕，黄侃笑道：“我的学问也是从磕头得来的，你不要觉得受了莫大委屈。”这时候的黄侃，是有点可爱的。黄侃日记里，去酒楼吃饭的记录很多，仅仅1913年农历六月一个月，就去吃了十四次馆子，我最爱看他日记里的那些时鲜菜名，诸如鲥鱼、螃蟹、鳆鱼、巨鲫、鱼鳍、腌凫、炙凫、风雉、酱豚等，读了令人馋涎欲滴。吃到好吃的，还会特别记一笔，比如民国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吃了“食八宝豕胃，甚美”。“八宝豕胃”应该就是八宝猪肚吧，把猪肚洗干净后，填上鸡肉、火腿、虾米、香菇丁、笋丁和糯米，用高汤煨好上桌，香气扑鼻，这一定是在馆子吃的，家常做，太费功夫。黄侃最爱的季节是秋天。他喜欢这个季节的花雕，黄花，肥蟹，以及风韵自成的女子。黄侃曾经用近乎梦呓般的语气叹息：“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便足了一生。”在这样的季节黄侃喜欢把酒临风，而且是每酒必醉。但他的酒量其实不好，日记里，“大醉”、“醉甚”、“醉卧”之类的记载，数不胜数。他也曾经想过戒酒：“止酒，月费不赀，徒以费时益病，可恨也。”结果不到一年，他便被一款叫“蔻丽纱”的红色瓶子洋酒所迷倒。后来读唐鲁孙《汤婆子的种种》才知，所谓“蔻丽纱”，是“法国出品的一种妇女喝的COI***EAU甜酒，中文译音叫口利沙……后来不知哪位聪明的人拿这种空酒瓶子，灌上开水来代替汤婆子使用……”这便是今日所言之君度酒。日，黄侃五十岁了。虽然才学为天下知，他并不曾有著作留世。老师章太炎一直催促他，他曾和老师保证，待到五十岁，一定著书。于是，在寿宴上，章太炎便送了黄侃了一幅对联。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裁好著书韦编三绝，是说孔子在读《易》时，由于经常翻阅，以至穿竹简的牛皮绳都断了好多次。黄绢初裁，是《三国演义》里的故事，出自曹娥碑后的评语“黄绢幼妇，外孙齑臼”。一般解释是：黄绢，是色丝，合为一个“绝”字；幼妇，为少女，合为一个“妙”字；外孙，为女之子，即女子，合为一个“好”字；齑臼，受辛也，于字是个“辞”字。合起来就是“绝妙好辞”的意思。章太炎这对联，乃是称赞弟子像孔子那样认真读书，现在已经到了五十岁，应该写下自己的绝妙好辞。不过，黄侃一见，大惊失色，因为这幅联语中有“绝、命、黄”三个字，觉得兆头不好。一语成谶。当年秋日，黄侃偕友游玩鸡鸣寺，之后又大啖螃蟹赏菊，饮酒过度，导致胃血管破裂。10月3日，日记里留下他“晨腹不畅”的记载；到6日，已经“腹不适，膈满腹张，气喘心摇，冷汗蒙头而下”；7日“晨起，吐泄皆作黑色诞块”，在生命的最后，他一直忙着批点《唐文粹续编》，家人嘱咐他休息，他一边吐血一边叹道：“我平生骂人杀书头，毋令人骂我也。”10月8日，黄侃去世。12年之后，日，黄绍兰发了疯病，然后上吊，自缢身亡。那时候，她其实已经改嫁，并且生了两个儿子，奇怪的是，那两个小孩，见到的人都觉得像黄侃。还是放不下。 腾讯网刊登此文仅为传达更多信息之目的,不代表赞同或支持其观点。版权声明：本文系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本期主笔：李舒女，复旦大学新闻系硕士毕业。好读书不求甚解，好唱戏不务正业，好八卦囫囵吞枣，好历史走马观花，好美食不远庖厨。著有《山河小岁月》、《艺术巨匠赵孟頫》、《方召麐》。公众号：山河小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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