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红颜难遇&&姜夔醉心萍水相逢的歌女
姜夔《小楷跋王献之保母帖》(高清版本博另发)
姜夔善书法、精音乐、能自度曲。诗词俱工,词尤负盛名。词多纪游、咏物、感叹身世飘零与情场失意,亦有寄寓忧国伤时之作。词风清劲骚雅,空灵高旷,自成一家。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歌曲》、《白石诗说》。会上书乞正太常雅乐,得免解,讫不第,以布衣终。有词集传世。传世墨迹不多。
从《小楷跋王献之保母帖》中可以看出他的书法出于“二王”一路,用笔精到,典雅俊润,且受初唐诸家书风影响,不随时俗,清新脱俗。他所著的《续书谱》和《绛帖平》以及他保留下来的墨迹《跋王羲之兰亭序》、《跋王献之保母志》等,历来为我国书法界和书法爱好者所看重。他的书法著作倡言书法美感基于人的品格修养与创作时的客观条件,把“人品高、师法古”做为追求书法神韵气格的首要条件。他反对唐人的千篇一律与刻意求工,力求灵活变化,自然洒脱。这些得自他的书法实践经验的甘苦之谈,对于今天的我们,依然很有学习和借鉴意义。
他一生好学好客重感情,史书上说他“家无立锥,而一饭未尝无食客。图史翰墨之藏,汗牛充栋。”他在金石方面也很有研究,曾著有《集古印谱》二卷。由于年代久远,资料散失现在都难以查证了。
(一) 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处于什么样的社会阶层,固然与其才智努力相关,但起决定性作用的,却往往是一些个人所无法作用的身外力量。比如,有人因为生在了偏远的山区,结果只能成为万千民工中的一员,而有人却因为生在了好地方,有个好爸爸,尽管不学无术,就锦衣纨绔,饫甘餍肥,你就敢说,后者比前者更为优秀吗?
曹雪芹也许只是写实,他那只生花妙笔在刻画赵姨娘贾环的可憎面目时,定然也是满怀悲悯的。但翻到《红楼梦》十七回,看到那些清客唯唯诺诺溜须拍马的丑态时,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那油然而起的鄙视之心。那时年少,不谙人间疾苦,从不曾设身处地想想,又有谁,会愿意仰人鼻息呢?
姜夔在《自叙》中写道:“嗟呼!四海之内,知己者不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于窭困无聊之地者。”他一生四海奔走,却没有一个功名。生活中的他定然是处处碰壁的,所以,晚年的他才会哀叹:“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
其实,他是有机会摆脱寄人篱下的尴尬身份的,但他放弃了。他曾依傍的张鉴是南宋大将张俊的诸孙,曾想出钱为他买个顶戴,为他所拒绝。他当然不是清高到无意于名利,他43岁时就向朝廷上《大乐议》、《琴瑟古今谈》,希望能够得个饭碗,45岁时又上《圣宋铙歌鼓吹十二章》,得到进士考试的机会后又名落孙山,可见,他是渴望戴上乌纱帽的,而他之所以拒绝张鉴的一腔好意,也许是因为他讲究程序正义罢?他一无所有,他之所以能面无愧色地立于天地间,是因为他做人的正直,满腹的才学。在儒教中国,“只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是每个读书人获得尊严的唯一选择。无论哪个朝代,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官员都看不起那些投机取巧者。
后来张鉴又想割让锡山给姜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没有成功。看斯陀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曾一次次为汤姆叔叔扼腕,他本来是有机会摆脱奴隶身份的,但因为那个英俊的奴隶主生性懒惰,一直拖延而不曾办成。这个奴隶主若泉下有知,是否也会为自己由于一时的疏忽,而几乎毁掉了他人的整个人生而慨叹不已呢?姜夔喟叹道:“惜乎平甫(张鉴的字)下世,今惘惘然若有所失。人生百年有几,宾主如某与平甫者复有几,抚事感慨,不能为怀。”文里的“失”,除了感慨子期不再外,也许还有一点是因为那交臂失之的锡山罢?
张鉴死后,姜夔贫无所依,浪迹于浙东、嘉兴、金陵,大约1221年死于杭州,贫不能殡,在吴潜等人的资助下,才得葬于杭州钱塘门外西马塍外。如他这种一生以布衣始,以布衣终的文人,历史上是罕见的。
假如以功名事业作为评价标准,那么姜夔可算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他杰出的才华不能给他带来一官半职,他为人的正直也只能让他衣食无着。他实在是够辛酸了。而像他这样一个落魄者,却还要说什么“越只青山,吴惟芳草,万古皆沉灭”,则更令人心寒。他不是苏轼,有过很高的地位,苏轼说“一蓑风雨任平生”,那是潇洒,可以赢得如雷掌声;而他说“谙世味,楚人弓,莫忡忡”,只能换得讽刺与冷笑。而他也确实不曾吃到过葡萄,对于酸葡萄这样的质问,他除了长叹外,又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正是他这种老庄式的虚无思想,才使他未曾得到鲁迅的注意。鲁迅是主张反抗绝望的。在《从帮忙到扯淡》一文中,鲁迅写道:“就是权门的清客,他也得会下几盘棋,写一笔字,画画儿,识古董,懂得些猜拳行令,打趣插科,这才能不失其为清客。也就是说,清客,还要有清客的本领的,虽然是有骨气者所不屑为,却又非搭空架者所能企及。”注意,鲁迅说有骨气的人是不做清客的,而这个结论,验诸姜夔,却未必成立。我想,鲁迅在写下这段话时,定然不曾想到姜夔罢?像姜夔这种失意文人,也许注定是不能家喻户晓,成为明星的。
(二) 姜夔三十余岁的时候,在湖南结识了千岩老人萧德藻。萧极爱其才,认为“四十年作诗始得此友”,于是妻之以侄女。我不知道姜夔是因为饥不择食,还是因为盛情难却,娶了这个女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是没有多少感情可言的,否则,以姜夔之才华,之多情,何以在他现存的80余首词里,不曾找到一篇是咏叹夫妻情深的呢?要知道,仅仅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歌女,姜夔就曾经填词一首:“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而他那首关于小红的诗就更广为传诵了。这是可以理解的。姜夔瀚海漂泊,没有功名,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就意味着做妻子的没有人可以满足性欲,没有可以夸耀的地位,有时候还要喝西北风,这怎能叫人不心生怨恨呢?
姜夔一生定然十分缺乏可以倾诉的异性,因为他穷,穷就没了吸引力,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没了钱,满肚子的墨水也只能化为苦水,也因此,那仅有的艳遇,也就弥足珍贵。笔者粗略地做过统计,在姜夔现有的84首词里,关乎这段往事的就有16首之多,接近总数的五分之一。
姜夔在22岁到32岁期间,年少浪迹,往来江淮,曾在合肥有过一段终身难忘的情遇。这段故事里的女主角应该是两个人,而且是青楼女子,因为在《琵琶仙》里,姜夔曾这样写道:“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逃叶。”郑文焯《清真集校》有言:“倡家谓之曲,其选入教坊者,居处则曰坊。”而桃叶是王献之的妾,桃根她的妹妹。
姜夔的这部分词大多都是广为流传的名篇,如《踏莎行/燕燕轻盈》、《琵琶仙/双桨来时》、《淡黄柳》、《长亭怨慢》、《摸鱼儿》、《鹧鸪天/元夕有所梦》、《江梅引》、《秋宵吟》等。对姜夔一直挑剔有加的王国维,说他唯一欣赏的一句白石词,便是《踏莎行/燕燕轻盈》里的“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而清朝著名的评论家陈廷焯则说,白石词里最沉痛的,是“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这一句出自《长亭怨慢》。其他各篇也都有传世名句:
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琵琶仙/双桨来时》)
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淡黄柳》)
无人与问,但浊酒相呼,疏帘自卷,微月照清饮。《摸鱼儿》
谁教岁岁红莲月,两处沉吟各自知。《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江梅引》
但盈盈、泪洒单衣,今夕何夕恨未了。《秋宵吟》
读这些词,你会发现,姜夔是以一种克制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悲欢的。他不像李清照说得那么露骨:“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李清照诉说自己的思念是肆无忌惮的,也因此,才会被一些道学家看成是淫妇。那么这种方式哪个好呢?我想,如果是北方人,可能更喜欢李清照,如果是南方人,可能更欣赏姜夔,而我们知道,李清照的山东济南人,一生大起大落,姜夔是江西鄱阳人,一直沉沦下僚。
后来的张炎(张鉴的孙子,宋词的最后一位大家)之所以对姜夔推崇有加,就是因为这种“克制”。他说:“词欲雅而正,志之所之,一为情所役,则失其雅正之音……所以出奇之语,以白石骚雅句法润色之,真天机云锦也。”张炎所赞赏的,恰恰就是王国维所不满意的,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关于这个,下面再说。
(三) 与那些关乎风月的篇章相比,姜夔写给朋友们的就要逊色许多。姜夔和了辛弃疾好几次,笔者熟悉的只有一句:“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长淮金鼓。”其他的要么强凑篇幅,要么就像王国维所说的,没有辛弃疾的襟怀学稼轩词,只会画虎成犬。这是不足怪异的,因为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发发牢骚,叹叹身世,那叫风雅,就像柳永,厮混于青楼酒馆,就笑眯眯地自嘲:“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而这种话是不能在朋友面前说的,朋友也者,志同道合,关注的当是民众民族这等大事,所以即使是在为范成大贺寿,姜夔也一不留神就扯上了这么一句:“卢沟旧曾驻马,为黄花闲吟秀句。”说的是范成大当年出使金国的辉煌事迹。假如姜夔一味赞叹范成大过的是贾宝玉的生活,那么只怕不是搔到痒处而是碰到痛处了。这或许就是中国男人老做“红袖添香”这种白日梦的原由所在罢?因为满肚子的苦水,只有在女人面前才能倒出来。所以,古人说的“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或许恰恰应该相反呢!
姜夔也许只有在和朋友们开玩笑的时候才能把自己的本事显露出来。他的朋友张仲远是一个气管炎,妻子认识几个字,又“性颇妒”,凡是客人的来信,她都要首先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应该追查的蛛丝马迹。于是姜夔就填了一曲《眉妩》,虚构了张仲远和其他女人鬼混的伟大壮举,这首词全篇如下:
&&& 《眉妩》
看垂杨连苑,杜若侵沙,愁损未归眼。信马青楼去,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翠尊共款。听艳歌、郎意先感。便携手、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
无限。风流疏散。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明日闻津鼓,湘江上,催人还解春缆。乱红万点。怅断魂、烟水遥远。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
据说张氏看到了以后,立刻施展魔爪神功,让张仲远鲜血淋漓,不能出外了。
笔者一直怀疑,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时,两个人之间是否还真有可能“情甚骨肉”呢?如果可以,那么古代的皇帝为什么还要为缺乏朋友而慨叹唏嘘?姜夔在《自叙》里所说的他和张鉴之间的亲密关系,只怕也是一种美化了的回忆罢?他有一首和张鉴开玩笑的《少年游》,比起上一首,明显不那么挥洒自如:
《少年游》(戏平甫)
双螺未合,双蛾先敛,家在碧云西。别母情怀,随郎滋味,桃叶渡江时。
扁舟载了,匆匆归去,今夜泊前溪。杨柳津头,梨花墙外,心事两人知。
这首词说的是张鉴纳妾之事,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读此词,总觉得姜夔是在强奸人意。当然,那时候的风俗与今天大不同,我们今天不可原谅的,在那个时代,也许正是文人风流呢。
白石词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很多都有小序,有的小序就是一篇极好的文章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序与词的内容往往重复,这个前人也已经指责过了。我读到一篇却没有这个毛病,序讲述背景,词描绘眼前,两者相得益彰。这便是《角招》,历史姜夔关乎友情的所有词里,最令我心折的一篇。
甲寅春,予与俞商卿燕游西湖,观梅于孤山之西村,玉雪照映,吹香薄人。已而商卿归吴兴,予独来,则山横春烟,新柳被水,游人容与飞花中。怅然有怀,作此寄之。商卿善歌声,稍以儒雅缘饰。予每自度曲,吟洞箫,商卿辄歌而和之,极有山林缥缈之思。今予离忧,商卿一行作吏,殆无复此乐矣。
为春瘦。何堪更绕西湖,尽是垂柳。自看烟外岫。记得与君,湖上携手。君归未久。早乱落、香红千亩。一叶凌波缥缈,过三十六离宫,遣游人回首。
犹有。画船障袖。青楼倚扇,相映人争秀。翠翘光欲溜。爱著宫黄,而今时候。伤春似旧。荡一点、春心如酒。写入吴丝自奏。问谁识,曲中心、花前友。
在上一年的年末(1193年),姜夔曾发出这样的哀叹:“江淹又吟恨赋,记当时,送君南浦。万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此情苦。”姜夔出生于1155年,那时已经接近而立之年了,却还是一事无成。在落魄潦倒的日子里,能有几个患难之交,当然是极为难得的,而阴晦生活里的这点亮色,也因为造化的安排而终于暗淡,自然更加叫人心酸。
地位卑微,前途无望,人就没了锐气;而寄人篱下,俯仰由人,慢慢的也就丧失了发笑发怒的资格。姜夔是悲观的,他似乎一开始就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在他的词作里,你能看见唯唯诺诺欲言又止。岳飞的怒发冲冠,辛弃疾的似雪衣冠,都是他所缺乏的。他们的起点不一样,也就决定了他们的终点也不一样。
所以,白石词就缺乏了一种穿透力,他习惯的是缓斟慢酹,浅吟低唱,也因此,他的长调要比小令好。他的小令,除了《点绛唇?燕雁无心》、《鹧鸪天?肥水东流无尽期》等有限几首外,其他的放到五代北宋,是算不上一流的。因为只有长调,才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慢慢铺排,写尽心中哀怨。
这或许就是王国维所说的“隔”罢。王国维屡屡说,白石词虽然格调高绝,却终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了一层。王国维欣赏的是李煜那种出诸天性的一泻千里,至于姜夔这种欲笑还颦,欲歌先敛的风格,是他所不喜的。
而张炎却不这么认为,他欣赏的正是这种“隔”。他说:“白石词如野云狐飞,去留无迹。”又说:“白石词……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令人神观飞越。”张炎是古代文人,出身世家,用马克思的话说,是从头到脚都流着幽林远涧的那种悠远气息,而王国维是现代人,深受西方哲学的影响,他用“境界”一词作为标准,或许已经背离了传统的美学。因为在中国古代,模糊,也就是“隔”,向来就是最高的境界。
也因此,姜夔在他死后的几百年里大受欢迎也就不足为奇了,如朱彝尊陈廷焯等都对他有极高的评价。我常想,如果中国古代也有版权版税这些东东,那么曹雪芹他们是否就不会如此落魄呢?但反过来,假如这些都是现实,那中国的文学宝库里还能有那么多的璀璨明珠吗?试看今日中国,可曾有什么是可以和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并列而不朽的?
虽然,鲁迅说过,穷愁著书是错误的。
姜夔(),祖籍在饶州所辖的德兴县。绍兴三十年进士,以新喻丞擢知湖北汉阳县。因生计和应试之便,举家迁鄱阳县入籍。鄱阳是赣东北的门户,扼水陆交通的要冲,物产富饶,商贾云集。宋室南迁后,人口激增,钜子显达,来往此间,更日见其繁荣。夔出生于书宦门第,幼年随父受教,擅长诗词,熟谙音乐;复得父辈文墨交往的感染,城市歌舞的熏陶,为其爱好和学识的长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姜夔少年丧父,曾随姊生活。得亲友介绍,就学于诗词名流千岩老人萧德藻,得其赏识,并娶其侄女为妻。夔为人清高,不汲汲于功名,一生困顿。终其身为布衣;但以诗词、音乐及书法与人交往,藉此谋取生计。自青年时期起,他就广为交游,往反羁滞于江淮湖杭之间;结识了当时宿儒名士如范成大、杨万里、辛弃疾等人,丰富了学识,提高了诗词和音乐的创作水平。
词至南宋已发展到高峰,词家辈出,取材广泛,笔调不一,斑烂缤纷。但一般词人所作,多依传统词格填制;有的已拗口,不易歌唱。姜夔因娴通音律,于通用词调外,每自创词牌,自制新调曲谱,并能吹弹伴和;旧的词调经他的手笔,有因词意和演唱所需而破格出新者-如平韵《满江红》。这在当时确属难能可贵。只有北宋的周邦彦在自作词曲方面,能与他相提并论,世人因称“前有美成,后有尧章”。
姜夔的诗,风格高秀,继承和发展了江西诗派的风韵,有《白石诗集》传世。清代诗人朱彝尊在《重锓裘司直诗集序》中论江西诗派时说:“继萧东夫(即萧德藻)起者,姜尧章其尤也。”他的词曲更为后世所推崇。姜夔和吴文英等成为南宋前期词家婉约派主要代表,上继“花间”(《花间集》),强调音乐性,被认为是词家的正宗。姜夔词的风格是:清新峻拔,立意幽远,炼字琢句,倚声协律。
《白石道人歌曲》收词八十首,其中十七首带有曲谱。《扬州慢》、《杏花天影》、《姜凉犯》、《暗香》《疏影》、《徵招》、《角招》等十四首是他自创的词调和乐曲;三首是填词配曲的,内有一首填的是范成大的《玉梅令》。这十七首,每首定有宫调,并以宋代工尺字谱(与今流行的工尺谱有所不同)斜行注节,扣于字旁。这些有谱的词调是他一生中文艺创作的精髓,为后人留下了可资研考演唱的丰厚遗产,对南宋后期词坛创新和词式上的格律变化有很大的影响。白石创制的词调《扬州慢》,是他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他二十二岁,自汉阳出游,途经金人两次蹂躏、惨遭兵燹的扬州,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都城,已是“市尘尽荠麦,号角吹宵寒”,更显得空荡凄凉。眼前的景象和爱国的情思,激起他强烈的感情,用警辟对比的词藻度成此曲,传为佳作。
光宗绍熙二年(1191),他在名诗人杨万里家,得聆一琵琶艺弹奏久已失传的《醉吟商朝渭州》古调,他虚心学习了该曲的品弦法,填词编成了清新的《醉吟商小品》。后到合肥,目睹边城一片离索,感怀古英雄之伟烈,创作了寓意深远的犯曲(中有转调变化之曲)《凄凉犯》。同年,范成大已告老还乡,姜夔应范的邀请,往访范于吴县(今苏州)的范村。他赏梅游览后,创制了《暗香》、《疏影》两曲献给范。范令其婢-歌女小红“肄习之”。音节清婉美妙,范赞赏不已,后来就将小红赠给了姜夔。夔诗《过垂虹》云:“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廿四桥。”即咏此事。
姜夔在吴兴寄居时间较长,后期还写了《鬲溪梅令》和拟古乐调的《角招》、《徵招》等歌曲。这些拟古乐调对我国古乐歌曲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从白石歌曲的《词引》中,可知姜夔曾对《楚辞》的“九歌”皆注律吕,琴曲亦注指法,这说明他除对古曲音律有研究外,古琴的弹奏也是精通的。他晚年曾参考浙江民间风俗歌曲,创作了“越九歌”;又曾按七弦琴演奏伴唱的风格,写下了骚体《古怨》琴歌,抒发他对山河破碎、身世凄凉、世道坎坷的怨恨和悲叹。姜夔以他多方面的才华,不断地交游和研究,卓然成家,赢得了极大的声誉。
庆元三年(1197),姜夔将多年来对音乐的研究和意见写出了《大乐议》和《琴瑟考古图》各一卷,呈献给朝廷,用以议正乐典。他十分注重琴学,在《七弦琴图说》中阐述了南宋时代的古琴宫调,提出了分琴为三准(自一徽至四徽为上准,四徽至七徽为中准,七徽至龙龈为下准),三准各具十二律。各述了转弦合调图,总述了取琴“应声”之法等。这些撰著对我们研究中古音乐和古琴等乐器的演奏是有很高价值的。两年后,姜夔又向朝廷呈上了《圣宋饶歌十二章》,再次希望获得朝廷采纳和提拔任用,但未成功。这些乐议和乐章直到姜夔死后十年,理宗才“诏以夔所进乐议、乐章付太常(掌管宗庙礼仪音乐之官)”。
夔为人清高,荦荦不羁。曾与抗金主战的大臣名将张浚之孙张鉴结为至交,并长期得其资助。鉴死后,夔生计日绌,但仍清贫自守,不肯屈节以求官禄。晚年多旅食抗嘉湖之间。当寓居武康时,与白石洞天为邻,有潘转翁者号之曰:“白石道人”。夔答以诗云:“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唤作白石仙,一生费齿不费钱。”用以自解其清苦。他在饱经颠沛转徙的困顾生活后,病卒于临安(今杭州)水磨方氏馆旅邸。幸得友人捐助,始获就近安葬。姜白石一生困蹇,怀才不遇,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丰富而宝贵的文学艺术遗产。对他的词调音乐,我国民族音乐史学家杨荫浏著有《白石道人歌曲研究》一书,论证泽注极详,可资参考。
姜夔《续书谱》原文:
●总论
真行草书之法,其源出于虫篆、八分、飞白、章草等。圆劲古澹,则出于虫篆;点画波发,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然而真草与行,各有体制。欧阳率更、颜平原辈以真为草,李邕、西台辈以行为真,亦以古人有专工正书者,有专工草书者,有专工行书者,信乎其不能兼美也。或云,草书千字,不抵行草十字;行草十字,不如真书一字。意以为草至易而真至难,岂真知书者哉!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专务遒劲,则俗病不除。所贵熟习精通,心手相应,斯为美矣。白云先生、欧阳率更书诀亦能言其梗概,孙过庭论之又详,可参稽之。
●真书
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其次则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唐人以书判取士,而士大夫字书,类有科举习气。颜鲁公作《干禄字书》,是其证也。矧欧、虞、颜、柳,前后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且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谓如“东”字之长,“西”字之短“口”字之小,“体”字之大,“朋”字之斜,党字之正,“千”字之疏,“万”字之密,画多者宜瘦,少者宜肥,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意参之。
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理也,唐人师之,法也。真书用笔,自有八法,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形势。横直画者,字之骨体,欲其竖正匀净,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撇捺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翼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挑?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实,或长或短,或向上,或向下,或向右,或向左;或轻出而稍斜,或随?而峻发,各随字之用处。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不可不知也。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故翟伯寿问于老米曰:书法当何如?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至熟然后能之。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大令以来,用笔多失,一字之间,长短相补,斜正相拄,肥瘦相混,求妍媚于成体之后,至于今尤甚焉。&
●真书用笔 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大下小,不欲左高右低,不欲前多后少。欧阳率更结体太拘,而用笔特备众美,虽小楷而翰墨洒落,追踪钟、王,来者不能及也。颜、柳结体既异古人,用笔复溺于一偏,予评二家为书法之一变。数百年间,人争效之,字画刚劲高明,固不为书法之无助,而晋、魏之风轨,则扫地矣。然柳氏大字,偏旁清劲可喜,更为奇妙。近世亦有仿效之者,则俗浊不除,不足观。故知与其太肥,不若瘦硬也。
●草书
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备有义理。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所欲不逾矩矣。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章草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带,反为新奇。自大令以未,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属连。累数十字而不断,号日连绵、游丝,此虽出于古人,不足为奇,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规矩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近代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味,草书之法,至是又一变矣。流至于今,不可复观。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神痴。以捺代\,以发代?,?亦以捺代,惟丿则间用之。意尽则用悬针,意未尽须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耳。
●用笔
用笔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此皆后人之论,折钗股欲其曲折圆而有力;屋漏痕欲其横直匀而藏锋;锥画沙欲其无起止之迹;壁坼者,欲其无布置之巧。然皆不必若是,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一波一拂,皆有三折;一丿又有数样。一点者欲与画相应;两点者欲自相应;三点者有必有一点起,一点带,一点应;四点者一起、两带、一应。&
笔阵图云:“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便不是书。”如口,音围。当行草时,尤宜泯其棱角,以宽闲圆美为佳。“心正则笔正”,“意在笔前,字居心后”皆名言也。故不得中行,与其工也宁拙,与其弱也宁劲,与其钝也宁速。然极须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矣。大抵要执之欲紧,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运笔。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主执。又作字者亦须略考篆文,须知点画来历先后,如“左”“右”之不同,“刺”、?之相异,“王”之与“玉”,“示”之与“衣”,以至“奉”“秦”“泰”“春”,形同体殊,得其源本,斯不浮矣。孙过庭有执、使、转、用之法:执为长短浅深,使为纵横牵掣,转为钩环盘纡,用为点画向背。岂苟然哉!
●用墨
凡作楷,墨欲乾,然不可太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浓则笔滞,燥则笔枯,亦不可不知也。笔欲锋长劲而圆;长则含墨,可以取运动;劲则刚而有力,圆则妍美。予尝评世有三物,用不同而理相似:良弓引之则缓来,舍之则急往,世俗谓之揭箭;好刀按之则曲,舍之则劲直如初,世俗谓之回性;笔锋亦欲如此,若一引之后,已曲不复挺,又安能如人意邪?故长而不劲,不如弗长;劲而不圆,不如弗劲。纸笔墨,皆书法之助也。
●行书 尝夷考魏、晋行书,自有一体,与草书不同。大率变真,以便于挥运而已。草出于章,行出于真,虽曰行书,各有定体。纵复晋代诸贤,亦不相远。《兰亭记》及右军诸帖第一,谢安石、大令诸帖次之,颜、柳、苏、米,亦后世之可观者。大要以笔老为贵,少有失误,亦可辉映。所贵乎浓纤间出,血脉相连,筋骨老健,风神洒落,姿态备具,真有真之态度,行有行之态度,草有草之态度。必须博习,可以兼通。
●临摹
摹书最易。唐太宗云:“卧王蒙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亦可以嗤萧子云。唯初学者,不得不摹,亦以节度其手,易于成就。皆须古人名笔,置之几案,悬之座右,朝夕谛观,思其用笔之理,然后可以临摹。其次双钩蜡本,须精意摹?,乃不失位置之美耳。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精顿异,所贵详谨。世所有《兰亭》,何啻数百本?而《定武》为最佳。然《定武本》有数样,今取诸本参之,其位置、长短、大小,无一不同,而肥瘠、刚柔、工拙要妙之处,如人之面无有同者。以次知《定武》石刻又未必得真迹之风神矣。字书全以风神超迈为主,刻之金石其可苟哉!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其内,或朱其背,正得肥瘦之本体。虽然尤贵于瘦,使工人刻之,又从而刮治之,则瘦者亦变而肥矣。或云双钩时须倒置之,则亦无容私意于其间。诚使下本明,上纸薄,倒钩何害?若下本晦,上纸厚,却须能书者为之发其笔意可也。夫锋芒圭角,字之精神,大抵双钩多失。此又须朱其背时稍致意焉。
●方圆 方圆者,真草之体用。真贵方,草贵圆。方者参之以圆,圆者参之以方,所为妙矣。然而方圆、曲直,不可显露,直须涵泳一出于自然。如草书尤忌横直分明,横直多则字有积薪、束苇之状,而无萧散之气。时参出之,斯为妙矣。
●向背
向背者,如人之顾盼、指画、相揖、向背。发于左者应于右,起于上者伏于下。大要点画之间,施设各有情理,求之古人,右军盖为独步。
●位置 假如立人、挑土、“田”、“王”、“衣”“示”,一切偏旁皆须令狭长,则右有余地矣。在右者亦然。不可太密、太巧。太密、太巧者,是唐人之病也。假如“口”字,在左者皆须与上齐,“呜”、“呼”、“喉”、“咙”等字是也;在右者皆须与下齐,“和”“扣”等是也。又如“宀”头须令覆其下,“走”、“?”皆须能承其上。审量其轻重,使相负荷,计其大小,使相别称为善。
●疏密
书以疏欲风神,密欲老气。如“佳”之四横,“川”之三直,“鱼”之四点,“画“之九画,必须下笔劲净,疏密停匀为佳。当疏不疏,反成寒乞,当密不密,必至凋疏。
●风神 风神者,一须人品高,二须师法古,三须笔纸佳,四须险劲,五须高明,六须润泽,七须向背得宜,八须时出新意。自然长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泽之瘦,肥者如贵游之子,劲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欹斜如醉仙,端楷如贤士。
●迟速
迟以取研,速以取劲。先必能速,然后为迟。若素不能速而专事迟,则无神气;若专务速,又多失势。
●笔势 下笔之初,有搭锋者,有折锋者,其一字之体,定于初下笔。凡作字,第一字多是折锋,第二、三字承上笔势,多是搭锋。若一字之间,右边多是折锋,应其左故也。又有平起者,如隶画;藏锋者,如篆画。大要折搭多精神,平藏善含蓄,兼之则妙矣。
●情性 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其说见于昌黎《送高闲序》。孙过庭云: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凋疏。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懒,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
●血脉
字有藏锋出锋之异,粲然盈楮,欲其首尾相应,上下相接为佳。后学之士,随所记忆,图写其形,未能涵容,皆支离而不相贯穿。《黄庭》小楷,与《乐毅论》不同,《东方朔画赞》,又与《兰亭记》殊旨,一时下笔,各有其势,因应尔也。余尝历观古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山谷云:“字中有笔,如禅句中有眼。”岂欺我哉!&
●书丹
笔得墨则瘦,得朱则肥。故书丹尤以瘦为奇,而圆熟美润常有余,燥劲老古常不足,朱使然也。欲刻者不失真,朱有若书丹者。然书时盘簿,不无少劳。韦仲将升高书凌云台榜,下则须发已白。艺成而下,斯之谓欤!若钟繇、李邕,又自刻之,可谓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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