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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之二）
■方文竹
水阳江大桥上下
水阳江大桥，东西方向位于月牙湾南郊，跨过南北方向的宛溪河。
一个时代在桥上忙于搬运，风雨兼程，一日千里；一个人在桥下，要么浑水摸鱼，要么独木成舟，要么缥缈孤鸿影。
剧情和演员在桥上，剧本和导演在桥下。
眼亮在桥上，心明在桥下。
脸面在桥上，完整的身体在桥下。
王牌在桥上，王在桥下。
道在桥上，德在桥下。
功在桥上，业在桥下。
肥在桥上，减在桥下。
衣服在桥上，身体在桥下。
哭在桥上，泣在桥下。
财富在桥上，坏账呆账在桥下。
事故在桥上，故事在桥下。
杯盏在桥上闪光，琼浆像桥下的宛溪河一样流通。
猴子在桥上，玩耍的手在桥下。
空拳在桥下，赤手在桥下。
去苏浙沪招商引资的车轮在桥上奔驰，经过化装的强盗在桥下咧嘴傻笑。
外省的***在桥上花枝招展，桥下的夜色装饰着黎明。
一条大道在桥上，无数小路在桥下。
隔岸观火的人站在桥上，绘制蓝图的人在桥下。
一个时代的长、宽、高在桥上，一把尺子在桥下。
中学政教老师说：“看问题要远一点。”
哲学家说：“有时候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
单位领导说：“干事情要有一个长远的规划。”
邻居老魏说：“房产七十年时儿子也不在了。”
我抚弄着肚皮，同事小甄看后灵机一动：“宰相肚里能撑船。”
念中学的女儿跟我谈起未来的打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望远一点。望远一点。望远一点。
我懂了。于是搬起石头来，经常砸着自己的脚。
一群，又一群的鸟，飞起来了，飞过财富和欲望的丛林，抖开八面威风，一个时代像鸟一样狂飞乱叫：喜，喜，喜----
市政府报喜鸟招商中心。
妇联报喜鸟婚介所。
步行街报喜鸟服装店。
日报报喜鸟信息栏。
报喜鸟手机，报喜鸟家具，报喜鸟电灯，报喜鸟饼干，报喜鸟丛书，报喜鸟电动车，
报喜鸟办公用品，报喜鸟卫生巾，报喜鸟精灵，报喜标有价格的鸟，翅翼?痛了世界！
&&&“报喜不报忧，这是一些什么样的鸟”市民们议论纷纷。
另一只死不瞑目的鸟，坚持不叫“报喜”，不怕撕破脸皮，却飞得更高。
而不报喜也不报忧的鸟，一片沉默，如一场鞠躬的台风，有着宣泄的顾虑。
----一个幕后的行刑者，与自己为敌！
日照作为生活的封面
一位老太太重复另一位老太太：“有了快感你就喊！”
一位屠夫说：“人性之恶可以乱砍乱割。”
一位陌生人来到月牙湾：“道路像肠子，要命的是肠梗阴阻”
从沿海求职回来的大学生林兴伍说：“别认为时代是一只宽大的手掌，捏起来一切都会粉碎。”
宛溪河畔，拍卖唐罐的两个汉子突然被一个老头拽住：“这是我家的！”而黑脸汉颇镇定：“你儿子正双规呢！你若是要回去，我们去报案，贪物不是多了一件、罪责不是加重了吗？”
涂脂抹粉的职场女人：“乘着月色一路返回，盎然的花终归软垂下来。”
邻居老魏站在报社大楼顶，对刚结婚的儿子挑明：“少年不识愁滋味”
晨报观察家说：“日照作为生活的封面”
美女小D对我说，她喜欢整容。
美了再美，再补上一刀。
“美容可以成为贵宾，同时锁定体内的小兽。”
江山如画。
伟人的巨手一指，春风万里，类似涂脂抹粉、精雕细刻。
我想到另外的那些人为什么不需要整容可是，每个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操刀者。
常有一个修锁的人，在大街小巷间四处走动，吆喝着：“修锁?！修锁----”
单门独户的我，只有一把钥匙，简单，便携，锁也不会坏。
可是，每当听到一个修锁人的吆喝，我就感到一阵仙乐飘摇。
如果心灵就是花朵：色彩流遍大地，芬芳滋润人间，而不需要挖掘，引种，培植，圈养，冶炼，锻造，雕刻，涂描，甚至标价
我一个人躲着绽放。
“金屋藏娇。”
住在宛溪河南畔的肖朗的艳事传遍遐迩，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幸亏他是一介平民，否则纪委要顺风调查了。
在一次全市藏品大展上，肖朗深藏的“娇”展示出来了：一块汉产美女玉石塑像。
石像偷偷地卖了高价，肖朗真的娶回一位美女***。从此，社会上风言风语的，再也不是肖朗“金屋藏娇”，而是----
“破屋藏石。”
一个疯子靠在路边的雕像上。
对于我这个早已成为观望之人来说，那是一扇门！他引领着一群人，又一群人，往里冲
五个人夜遇一头狼的故事
我们五个人和大平的老婆在一起时，大平说起了那个我们五人夜走山路遇到一头狼的故事。
大平妻子插问：“那时候的你呢？”
突然，大平不说话了。现场沉默下来。
我们五个人和大平的儿子在一起时，大平说起了那个我们五人夜走山路遇到一头狼的故事。
大平儿子插问：“那时候的你呢？”
突然，大平不说话了。现场沉默下来。
一次在月牙湾酒店的十几人宴席上，我们和大平五个人在一起时，大平说起了那个我们五人夜走山路遇到一头狼的故事。
宴席上的一位老大爷插问：“那时候的你呢？”
突然，大平不说话了。现场沉默下来。
以后，那个故事就在我们五人之间流传，百述不厌。
“你在养花方面是一个外行。”
妻子指着阳台上的一盆盆月季：“你看，有些叶片枯萎了，花色渐渐黯淡你没有弄清楚她所需要的空气和水的习性。”
这时候，上中学的女儿过来了，帮着我申辩。午间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不就是一朵花么？
妻子意犹未尽：“这和你在诗里培植的花儿不同，句子里的一朵比一朵鲜艳。”
我低下头，一会儿望着花，一会儿望着女儿，心里盘算着下一首诗如何写。
妻子：“你就按着诗的方式培养女儿吧！让她也走进你的诗行”
新事物都有一架摇摇欲坠的旧滑梯。
宛溪河的杨柳岸，恋人的絮语，像绿叶覆盖着时间的白骨。
一只鸽子飞到故乡，忆旧游，哪怕它是省略号一样的废墟。
一个沉湎于记忆的人，还在鸡蛋里挑骨头！
房地产热升温又升温。贵妇人养宠物。送子女出国或进贵族学校。酒席上的黄段子又添新曲。网络畸恋。甘心街李二奶被推为时尚新秀。竹篮打水的游戏终结。有人总想唤醒地下的贵妃。淘金大军夹着尾巴。我和时代坐在一只大火炉上，烤着霸王餐，一片欢歌笑语。可是，我的心里在开小差，有着自己的爬不完的滑梯。
一轮微冷的半弧月?在报社楼顶，只有我看见，又看见。
我在暗中向一个人传递鸡毛信。
甘心街的刀疤脸是余明浩的父亲。怎么弄成一脸的刀疤，连余明浩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妈年轻时与人私奔了。
他妈离开时留下了一句话：“你这个挨千刀的！”
这话不是说给他爸的，是说给私奔的男人的。
“爷爷的脸是怎么啦？”每当儿子的脸上疑惑时，余明浩无以回答。
刀疤脸突然在甘心街开起了“千刀店”。没想到，余家的刀店生意红红火火。
一天余明浩的儿子大胆问起了刀疤脸：“爷爷，你的脸上是怎么啦？”
刀疤脸喷吐着酒气，道：“我挨过九百九十九刀呀”
刀疤脸去世后，子承父业，不过余明浩整顿了“千刀店”，且更名“一刀店”。
后现代生活
宛溪河面走来乌篷船，黄昏时生活开始倒着过。
诗友房正风将《星星》诗刊、营业执照、《易经》、避孕套等等叠在一起，笑意抹在春日的枝头。
檀木桌上摆放一对青花瓷，?上的艳星贱卖双乳，门前的另一头石狮被改装成了改了姓名的半英雄头像。
甘心街的老魏指着钟楼：“那三条长刀长矛快走慢走，走下去也没有急躁的时辰儿”老魏的孙子也发现了：“月亮像一块薄饼，旭日像一只熬红了的眼”
我读着房正风的句子：“心灵的港湾，窄又挤，有时候还缺水”
“乡愁的南飞雁声里，污染的七色里萌出一次性使用的纸扎的虹霓”
双休日，我关起门来布下文字的迷魂阵，邻居文盲李二奶走了进来，看了一惊：那上面爬满了黑蚂蚁呀！
风筝是风的工艺，有时候打扫人间。
一只线装的风筝出诗入画，比如，此刻----我仰望她时，却仅带着一副笔墨。
有月牙湾的上空，一只风筝飘起来了，飘起来，一副思绪荡漾的样子。
像一把转椅，在天空滑动，神就坐在那上面。
宛溪河畔的福利小厂，操作工李二黑丢掉了假肢；
甘心街的寡妇艾兰在阳台上晾晒花绿内衣；
城建专家忙着修改城区规划图；
惶惶不可终日的小***，一下子仿佛身体变轻，像风筝的线
一只风筝在空中搬运着自己，有时候却像是播种。
一只风筝飘到南郊的八里庄，月牙湾的风筝就不是月牙湾的了。
一只风筝的阴影，继续撼动大地。
我要做一个与魔鬼打交道的人
我是卧底，看见了圆形的魔鬼，他挥舞着万丈的魔杖，威力无穷，点金成石----
月牙湾闹地震的传闻人心惶惶。***老包不听劝阻，继续聚不义不财、包养女人。学校危房终酿事故。外地犯罪团伙如入无人之境。
降魔！折弯魔杖，使其效力顿失。
我是卧底，看见了扁平的魔鬼，他举起了蛊惑的魔镜，歪曲人间----
妻子不会温和，女儿不会撒娇，朋友们两面三刀。长假后第一天，报社老总追查我的假报道。伤口背后有战火。红日像一粒药丸吞不下去。一切完美的成了易碎的。
降魔！把心摆正，回复爱与真的现场。
我是卧底，看见了?上的魔鬼，它已被钉在那里，作为参照引以为戒。突然，它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天使派来的？”
我答：“不是。我的一生都没有见到过天使，却在人间肩负起天使的一半使命，半人半天使。想想吧，经过改造，你已经是半魔半人了嘿嘿嘿。”
把天空擦净！那么蓝，那么蓝----
他要调剂一下日出。她要规划一下夜色。
新官上任三把火。市长报告“环境污染是一个大问题”。寡妇门前是非多。扫黄行动在继续。“还有那个黑心黑肺的家伙”父亲教育刚参加工作的儿子“社会是一个大染缸”画家忙于润色。红酒虚假，白酒伤身。血与雪之间的钟摆。
把非蓝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吐出来。
把真理加色！贴近人间那么蓝，那么蓝----
世界被打磨成一粒水晶。纯粹的蓝，被心灵篡改。
未来是一幅画
甘心街的李三太夜间看见，宛溪河边北沟坟墓里走出九个无头王，他想起奶奶在世时常说的，九头王就是九个太阳。
从此，他担心：人间会不会
繁华满枝头的春日，少男少女于宛溪河投水事件时有发生。
河畔独居的魏得保老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自言自语----
“南门桥太短，银河系太高，生活的真义就在于拿什么唤亮身体内的黑灯瞎火。”
古旧、脏乱的木直街，将要规划的传闻荡起一圈圈涟漪，困难户、低保户、被儿女赶出的老人，谁能在生活多皱的脸上，再添一行顺从命运的景致？
张交炳卖掉一半房，换到一部出租车；李五七坚守到最后，说：政府优惠拆迁户，说不定还能发上一笔呢；赵四宝在自己的祖屋里，徘徊又徘徊，怎么也完成不了心中的拼图
赵四宝念小学五年级的孙子在作文里写道----
“未来是一幅画。”
信函：242000安徽宣城日报&&&方文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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