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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rolya Muina(Sleeping Secret)沉睡的秘密
第四纪835年米那斯提力斯
835年的初冬,米那斯提力斯的白城正沐浴于冰雪的洗礼,迷茫雪白的大地,使白城如同与其溶为一体般,绘构成一个白茫茫的天地穹苍。刚铎王宫内,一名老妇坐在窗边,曾是风华绝代的脸上已被无情岁月刻入了痕迹,只剩下那双灰色眼睛,透露出老妇几十年的人生带给她的历练与智慧──深遂、平静,如同沉静的大海,表面看来无波,其深藏的力量却日夜不停的翻涌着。
「奶奶!!」一个童稚的清脆嗓音传入了老妇的耳中。
老妇抬起头,嘴角漾出一抹微笑,一脸慈爱的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孙儿。「艾尼尔(Earnil),你怎么跑来这?现在不是正在上课吗?」
「不要!人家讨厌上历史!」黑发男孩小嘴一噘,满脸的不情愿。
「这怎么可以?你可是刚铎未来的王呢!不了解历史怎么行?而且奶奶记得你很喜欢听奶奶说从前的传说不是吗?!怎么会讨厌上历史课呢?」老妇一手轻轻揽过男孩,皱纹满布的手轻抚着男孩梳理得服贴的微卷黑发。
「瓦达马老师上的课沉闷得要命,与其说是上课,不如说是催眠......」
「艾尼尔,注意你的态度。」
「可是......奶奶,人家喜欢听妳讲故事,今天瓦达马老师上到精灵史,还说我们刚铎王族有精灵的血统,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的祖先,伟大的刚铎之王,亚拉松之子亚拉冈,他就有精灵的血统,还有他的王后,美丽的暮星亚玟也是一个精灵,我们刚铎王族中自然也流淌着高贵的精灵血液。」
「可是我从没看过精灵啊,瓦达马老师说精灵很早很早以前就从中土世界消失了,还说精灵都长得既美丽又有智慧,我好想看看哦!奶奶,妳见过精灵吗?」
「精灵啊......」老妇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飘落的细雪,雪花纷飞,掩盖了远处原本葱郁的森林,却也因此更显得飘渺,像是不经意的,就会有个身影从森林中走出。
就像许多许多年前,那个初冬一样。当时的他,也是这样,飘渺得如同一个梦境,从森林深处缓缓出现,之后,也如同一场雪,在春天来临时消失在自己眼前。但是许多许多年后,自己却仍常常有一种错觉,彷佛他仍在森林深处,如两人初见般,弹着竖琴,拨弄着古老的曲调,吟唱着遥远的歌谣;彷佛他仍在月光沐浴下,注视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追忆着一段再也不会回来的过往。
「......奶奶?!」
「......艾尼尔,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是精灵的故事吗?」小男孩兴奋的叫着。
「是啊......」轻叹了口气,老妇的眼神渐渐飘远了:「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奶奶与一个精灵相遇的故事。」
──以及,一段美丽,又悲凄的爱情。──关于一个人与一个精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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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纪765年
那一年,我的父亲,刚铎皇帝米那斯坦(Minastan),于战争中不幸重伤逝世,我的母亲,刚铎皇后安诺瑞安(Anorien)从丧夫之痛中站起来,她被立为皇太后,代替年幼的我,开始了近十年的摄政生涯。这些,都是后话,当时的我,只是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孩。什么刚铎未来之女皇、摄政的皇太后什么的,我全部不懂,我只知道,向来疼我爱我宠我的父皇逝去了,母后变得忙碌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陪我说故事跟唱歌了,我的课程也突然变多了,每天每天,都是在我的任性跟哭闹,母后的责骂与安慰中渡过。
父皇去逝后的第一个冬季,第一场初雪,就这样悄悄来临了。那天,我刚跟负责教我文学的宫廷教师吵架,她是个好老师,只可惜太年轻,斗不过我那张嘴,被我念哭了,趁她跑去找我母后告状时,我急急忙忙从窗户中跳了出来,免得等会儿被母后逮到又是一顿臭骂。
我在积雪未深的草地上跑着,留下了一串足迹,我不在乎仆人们等一下会不会延着足迹追上来,当时我只想跑得远远的,到一个没人抓得到我的地方,但到了那个地方要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跑啊跑,我跑到了离宫廷不远的森林中。这里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踏足的森林,自从我的先祖,著名的魔戒之战中的英雄亚拉冈死后被葬在此地,从此这里便成了皇室的禁地,在森林深处便是历代皇帝的陵寝,被埋葬在此的伟大皇帝中,也包括不久前战死的,我的父皇。
跑到这里,我突然哭了起来,至于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像是埋藏在心底的委屈、思念父皇的悲伤,在这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我窝到一棵巨树的肥大树根间,呜呜呜地哭得好不哀凄。我哭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天色竟渐渐暗了下去,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明月竟已高高升起,我看了看四周,夜晚的森林看起来竟是如此的阴森可怖。我的哭声从刚开始的哀凄,变成了惧怕的放声大哭。
「小女孩,妳怎么了?」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发誓,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如冬日里泼打在冰上的水滴,清亮而又透明,又像是月光的碎片落地的声音,虽然我没听过,但总觉得如果月光的结晶坠地,就该是这样的声音。我停止了哭泣,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不比其声音逊色的,美丽的生物。说他是生物,因为我不觉得会有如此美丽脱俗的人类存在。一头如月光泄地的银色长发,编成整齐的辫子梳往脑后,发下是一张绝丽俊秀的面容,有着白皙似雪的肌肤,湛蓝如海洋的双眸,勾勒得十分好看的双眉,淡粉色的薄唇,还有──我最后才注意到的,一对尖尖的耳朵。天气很冷,但他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淡褐色的披肩,光滑得如同流水一样的布料,从披肩下隐约可见银色跟绿色的上衣下摆。
「妳怎么会在这里哭呢?」他又开了口,仍是那个好听的声音,彷佛听着听着就会让人安心睡去。
「我......我......」我说不出话,一方面因为不知该对如此美丽的人儿说些什么,一方面......真要我说,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哭泣。
看着结结巴巴忘了哭泣的我,他笑了,笑容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地、温柔地,吹融了那像是冰雪的美丽脸庞。月光彷佛在他身上反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月神,一定是的,他是月神,因为一个如此美丽的生物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的。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小女孩,妳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米娜迪尔(Minardil)。」
「米娜迪尔吗?」他坐到我身旁:「我叫莱格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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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那个莱格拉斯是精灵吗?」
「是啊,只不过当时我被他的美丽震摄住了,一时间倒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碰见月神了呢。」老妇苦笑着说。
「那个精灵真的像奶奶妳形容的这么漂亮?真好,我也好想看看。」黑发男孩的脸上露出了无限向往的神情。
「他的美......只怕我以言语形容还不及其万一啊。」老妇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已有些微凉,她放下茶杯,将小男孩抱紧了些。故事,继续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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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格拉斯?」这名字好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莱格拉斯。」他轻轻的重复一次,这个有些不同于通用语惯用人名的名字要发音正确对当时的我来说的确是有些难度。
「这么晚了,妳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在这里哭呢?」他掏出一条手绢,温柔的替我拭去了泪痕。
「我......我跟娜迪亚老师吵架了,因为她说要去跟母后告状,我不想挨骂,就跑到这里来了......然后......然后......」然后,我接不去了。
他听了只是善体人意的笑了一下:「这里......据我所知是刚铎皇室的专属森林吧?!难道说......妳是皇室的一员?」
听到这里,我有些火了,从小到大,谁看见我这个小公主不是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他竟然不认识我?还直接问我说我是不是皇室的一员?「我是刚铎的公主!!米那斯坦之女,米娜迪尔公主!!」
气冲冲的喊完,我看他的神情有些错愕,微微睁大了那双海蓝色的瞳眸,数秒后,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更火了,站起身到他面前,小手握起了拳。
「不......不是......只是......呵呵~~」他笑得更开心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早在看到妳这身衣饰时我就该猜到了......」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执起我仍紧握着拳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请原谅我的无礼,刚铎的公‧主‧殿‧下。」
没有听出他刻意强调的最后四个字,我撅起嘴,故作正经的说:「看在你道歉的诚意上,我原谅你。」
他看着我这副模样,又笑出了声。
「你又在笑什么?」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呵呵~~妳让我想起当年,埃达瑞安(Eldarion)人小鬼大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埃达瑞安?」又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但我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是谁。这时,我才开始有点后悔每次历史课都花在画图和胡思乱想上。
「是啊,埃达瑞安,」他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跟妳一样。」那双湛蓝的眼中像是怀念着某人,有些迷茫的望着我。
听见有人夸我可爱,尤其是被眼前这么美丽的人夸赞,我的火气又消了下去。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坐下吧!我正觉得无聊呢,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刚铎的米娜迪尔公主殿下陪我聊聊天呢?」
「嗯,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我拉了拉裙子作了一个宫廷礼,以一个十分矜持的姿势坐了下来,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数秒,两人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莱格拉斯,你......是精灵吗?」现在坐在他身边,又看见了那副尖耳,我终于想到这个传说已经在中土消失的种族,也有这样的尖耳朵。
「是啊。」
「可是......精灵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都西去了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原本欢快的眼神暗了下去,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我......只不过是想回来看看。」
「回来?」
「是啊......回来看看,这个回忆之地。」他站起了身,伸手抚摸着我们刚刚坐的这棵树:「当年,这个森林的树,包括这一棵,都是我亲手栽下的,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棵相当古老的树,树身要两三人才有办法合抱,树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哇──!那你的年纪一定很大啰?!我听说精灵都是不老不死的,你也是吗?你今年几岁了啊?」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哀凄神色,我像是连珠炮似的爆出一堆问题。
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你猜?」
「一千?两千?还是五千?一万?」
摇了摇头,他有些无奈的笑了:「小公主,妳这是在猜年龄还是在跟商人估价啊?」
我撅了撅嘴:「人家只是......」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随即闭上双眸,光洁如石膏的额头轻靠到粗糙的树干上,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有几秒的时间,我不敢打扰,深怕惊扰了这个神圣如某种仪式的举动。
「请问......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听树说话啊。」
「你听得见它在说什么吗?」我的嘴惊讶得张成了一个圆形。
「听得见啊~它告诉我说......」他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说什么??」我很兴奋,迫切地等待着他的***,不知树会说些什么话,树语吗?
「它告诉我说,刚铎的米娜迪尔小公主是举世无双的......」
「举世无双的什么??」大美人?!
「举世无双的小捣蛋!」
什么?!我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打。
「唉呀唉呀!这可不是一个堂堂公主殿下该有的行为哦~」他一边笑一边灵巧的躲着。
我闹够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理他。
「公主殿下生气了?!」
我还是没理他。
「这下我可惨啰,竟然让小公主生气,罪不可赦。」
但从他话中的笑意我可一点都听不出「罪不可赦」的味道。
「这样吧,我弹首曲子给小公主听,算是赔罪,如何?!」
我还是决定不理他
只听见他窸窸窣窣的像是从衣服中掏出了什么,随即一阵悠扬的乐声传入了我的耳中,那是我从没听过的美丽的琴音,叮叮咚咚,那琴弦像是以水晶制成,清澄的无一点杂音,如同在拨动溪水的纤维,又像是在弹弄流星的轨迹。
我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见他,在月光下,弹拨着一把银色的小竖琴。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舞动,一串乐符流泄而出,是首我从没听过的曲子,时而悲伤,时而委婉,有时像是情人间的轻诉,有时又像是少女的哀泣。他轻启朱唇,和着乐声,唱出了一首古老的歌谣。那是我从没听过的语言,但却如同星子殒落,一句又一句,轻轻地落在天地间的尽处。
不知不觉,森林中的小动物们一只一只的,从草丛里探出身子,从树干上冒出头来,有小鹿,有兔子,还有松鼠等,静静的聚集在精灵的身边,像是在聆听着如此的天籁,有的甚至挨着精灵的衣角,闭上双眼一脸餍足的模样。
时间,在这一刻凝定;空间,在这一瞬静止。
我痴痴的望着、听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深怕惊动了这不该属于人间的美景,打乱了这只该存于天堂的乐音。
Lorolya Muina(Sleeping Secret)沉睡的秘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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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男孩一脸陶醉的偎依在老妇怀里,小小声的问:「奶奶,那个精灵的歌声真的这么好听?连小动物们都会跟来?」
「是啊......」老妇的语气中尽是怀念的声调:「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样的景象。」
「我也好想听听哦......咦?那这样的话不就很方便,一抓就可以抓到一堆小兔子?」小男孩毕竟是小男孩,罗曼蒂克的感觉总是维持不了太久,一听到那精灵的歌声可以引来小动物,第一个浮现的念头竟是捕捉上要方便许多。
「呵呵~你这孩子啊......」老妇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不同于刚才给孙子讲故事的慈蔼语气,老妇的声音平稳又不失威严,充份显现出身为一国之君的气势。
「陛下。」进来的是个近侍装扮的年轻女子,像老妇低头鞠了一躬:「瓦达马老师说,艾尼尔殿下再不回去上课,明天的作业要加倍。」
小男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转头向老妇撒娇说:「奶奶,人家想听妳继续说故事嘛~」
「乖,艾尼尔,你先回去上课,上完课回来奶奶再给你说好不好?」
「可是......」
「不好好上课,奶奶就不说了哦。」老妇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
「好嘛......」撅着嘴,小男孩溜下老妇的膝盖,跟着女侍离去了。
门「咔」的一声重新关上,室内再次落入寂静,只剩下壁炉的火仍「啪嚓啪嚓」的燃烧着。
窗外,雪还没停,甚至下得更大了,本该是微暗的天色,却因为雪片的反光而令人有种仍是天明的错觉。
老妇又想起了那一夜的情景。
星光点点,月色如银,在夜幕下,是一个周身散发微光,绝美不可方物的精灵,弹唱着亘古的曲调。那是一个,她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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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我床边的母后的睡颜。关于昨晚听歌听到后来发生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听着听着,我也跟着沉沉睡去。母后醒了过来,看见我已经醒了,有些担忧的抚上了我的脸:「妳这孩子,昨天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森林去了?还睡在雪地里,幸好没着凉。」她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我没发烧后才把手放下。
「肚子饿不饿?」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母后已起身将放在桌上的托盘拿了过来,上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松饼跟牛奶,大概是母后预先叫人在这时送来的。
我一口一口的吃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以为母后会趁这时开始训话,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母后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吃早餐,脸上尽是慈爱的笑容。
「母后......」我小小声的说。
「昨天,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妳还说?!妳知不知道昨天大家找了妳好久,后来还是总管眼尖,发现雪地上有一点还没完全被覆盖的足迹,延着那足迹才找到妳的,一个人在树下睡得正香呢。」母后一脸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
「那......你们找到我的时候,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当然了,那里可是皇室的御林哪,一般人不能随便涉足的......」母后眼神一转:「还是──妳在那里看见谁了吗?」
「不,没有......」我不敢说,但是......又好想问问母后,「莱格拉斯」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名莫名其妙的耳熟?!
那一天的音乐课上,我试着用宫里的大竖琴弹出昨晚听见的那首曲子,但弹是弹出来了,却怎么都不像昨天那个精灵弹得如此......反倒是我的音乐老师,一听见那曲子便急急拉住我问说是从哪听来的,还说是什么很早以前就失传的乐章,是精灵传下来的,然后又连忙拿出乐谱要我弹了一遍又一遍,好让他可以记在谱上,瞧他那感激涕零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把我昨天看到精灵的事告诉他,但后来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乖乖闭嘴。
当时的我,只觉得那时的情景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而好梦,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否则,梦就不会实现了,这是我父皇在生时告诉我的。
而且,这是我的小秘密,我一个人的小秘密。
上完课,我又跑到林子去了,跟昨天不同,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努力迈着步子往森林跑去,转过一棵又一棵的巨树,试图寻找精灵的影子。
「小公主?」我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猛地回过头,看见莱格拉斯正微笑着看着我。
「莱格拉斯!你吓到我了。」我抚着胸口直喘气:「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妳的。」他略带歉意的笑着说。
我看了看厚厚的雪地,平整的一片雪白上只留下一排突兀的小小足迹,一看就知道是我的,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咦?你从哪冒出来的啊?怎么......没有足迹?」
「小公主,别忘了,我是精灵啊!精灵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呢!」他打趣的说,同时摸了摸我的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我有些不甘心的撅起嘴。
「嗯......心电感应。」
「骗人!」
「呵呵,我听见了妳的声音啊,『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妳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了。」
「咦咦?你听得见我的呼吸声?!」
他笑而不语。
从他的笑容,我实在不知道他是在逗我还是在说真话。
「对了,莱格拉斯,我要你教我弹琴!」
对于我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莱格拉斯先是睁大了双眼,然后微微蹙起了眉,我这才发现,他蹙着眉思索的模样也很好看。
「弹琴?妳是说昨天那个......」
「对!我今天上音乐课的时候也试弹了一下,但怎么弹都弹不出你昨天弹的味道。」
他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公主,这可不是弹得出弹不出的问题啊,」他蹲下来,伸出一只纤长的食指轻点着我的额头:「我活的岁月可是你的好几百倍呢,要弹出我的味道,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成的目标哦。」
「我不管,我就是要学。」
「是是是。」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他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往森林更深处走去,他的手看似细腻,其实在掌心和指尖都有着一层薄薄的茧,不知是弹琴弹出来的还是......让我想起父亲的手,因为长年握剑拉弓,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层老茧,只不过莱格拉斯的手要柔软得多。
他牵着我到了一处水潭边,水潭的表面已冻出了一层薄冰,但仍可看出在冰下流动的池水。他拉着我坐在他身前,掏出昨晚弹的那把小竖琴,递到我手中。那把竖琴不可思议的轻,琴把简直像是中空的一样,还有那琴弦,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绞成的,跟我平时弹的钢弦不一样,表面是完全的平滑,如同天然形成的一般,不像钢弦还摸得出一圈一圈的刻痕。雪光下,整把竖琴闪耀着七彩的光辉。我试弹了一下,竖琴发出了一阵叮叮咚咚如水音的乐声。
我可以听见莱格拉斯从我头上发出的笑声,他分别握住我的两只手,引导我的手指在竖琴上弹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音符,勾、挑、按的动作由他做来,便像是舞蹈般的赏心悦目。
一边教着,他一边跟我说了一个又一个古久以前曾经在中土发生的故事。居住在夏尔的善良哈比人,晶洞里的暴躁矮人族,终年喷着岩浆的火山,有着巨蛛的密林,传说中周身卷着火舌的炎魔,以智慧著称的精灵王还有其治下和平的最后之家,同样是精灵王却又性格怪异的绿林之主,美丽如晨曦的精灵女皇跟她的奇妙水镜,以马之乡闻名的洛汗国及其铁之王女,刚铎的摄政王及其子嗣......还有,最后的最后,那个在刚铎境内人人知晓的美丽传说,魔戒圣战中的人皇亚拉冈跟他美丽的妻子,精灵亚玟。
「......也许是活的岁月太长,很多很多曾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现在想来,也就如同在书上看过的故事般,清楚,却又模糊。」他说到后来,沉默了数秒,接着说:「就算经历过像魔戒之战那样的黑暗跟绝望,光明和希望仍会再次到来,就像黑夜之后便是白天,死亡之后便是重生一样,这,就是世界的定律;但到最后,却只剩我一个人,仍在无尽的岁月里回忆着、遗忘着曾有的过往,不曾终结,也不会再有开始。」
说到这里,我已不确定他到底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他说书上看过的故事清楚却又模糊?为什么会在回忆的同时遗忘着往事?
我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坐在我身后的精灵。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怀念,也有些悲伤,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哀凄。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一个悲伤的精灵,看起来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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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书上看过的故事清楚却又模糊?为什么会在回忆的同时遗忘着往事?」黑发男孩也皱起了眉:「书上的故事都很清楚啊!为什么会说是模糊呢?而且,既然会回忆往事,就表示他还记得啊!为什么会说是遗忘呢?」
「呵呵~这个问题的***,艾尼尔,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老妇叹了口气,凝视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这个***,奶奶也是花了一生的时间才了解的啊......」
男孩又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饼干咬了一口。
老妇看着孙儿苦苦思索的模样,呵呵笑出了声。艾尼尔这个年纪是不会懂得的,也不需要懂得。几十年的人生,现在偶而回想起,发生了些什么,在何时何地发生,似乎都还记得明白,但细想去,却是一点一片的遗忘了,像是拼图,偶而拼出了一块图形,大概能看出拼图上是什么样的图画,却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拼图,将其完整清晰的拼凑出来,好不容易有了个方向,却转瞬间又忘了自己刚才想拼出的是什么东西。
清楚却又模糊的过往,以及在回忆的同时遗忘。这,大概是人生走到最后才会有的感慨吧?!
Lorolya Muina(Sleeping Secret)沉睡的秘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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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日,我每天都趁下了课的空档跑到森林去找莱格拉斯,而他也总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出现在我身边,以他那带着绿叶芬芳的怀抱迎接我,我像是突然多了个哥哥,每天每天都能跟他撒娇,一遍又一遍的要他唱着歌,要他说故事。而他,也总是不厌其烦的面对我的任性,以他那温柔得彷佛能融化人心的笑容和舒服得像是要诱人入睡的氛围令我安心。但是,有时他也会露出遥望远方的神情,看着天空、星子、明月,那双经历数千年岁月的双眸便在那一瞬间凝定,落入了亘古的思绪之中。我曾问过数次,他在想些什么,而他总是笑而不答,那笑容,常常令我感到揪心,所以,问过几次之后我就不曾再继续问下去。
某天下了课,我也像往常一样朝森林跑去,但那天下课下得晚,天色已有些暗了,但我不怕,因为莱格拉斯一定能找到我。可是,他没有。我在森林里走了好久好久,天色越来越暗,暗到我甚至连回宫的路都看不清了,平时就算我在森林待到晚上,莱格拉斯也会送我出林,直到我能看到皇宫的光为止。我害怕了起来,耽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他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去了。走着走着,终于,我走到了平时他教我弹琴的水潭边,看见他靠在潭边的一棵树旁,双眸无神的微合,周身仍像平时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身边还有几只小酣的松鼠。
我试着走近,还没两步,就听见他的声音:「小公主,偷偷摸摸扰人清梦的行为不太好哦。」
「你在睡觉?」我瞠大了双目,那样叫睡觉?
他原本无神的双眼终于睁了开,又像平常一样,清亮而深遂:「抱歉,刚才不小心睡了一会儿,没出去接妳。」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绿色短衣,朝我走来:「刚才是不是吓得大哭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早已噙满了泪水:「你......你还说!人家以为......人家以为......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说着,我「呜哇」一声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这下他可慌了手脚,连忙将我一把抱起,一只手抚慰似的轻拍着:「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别哭了......」他拍了一会儿,看我没反应,仍然自顾自的哭得痛快,他思索了一下,开始唱起了歌。那是一首像是摇篮曲的调子,同样是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组成的。虽然听不懂,但那曲调却像是具有某种魔力般,一点一点的,抚平了我心底的不安和害怕,我的哭声渐渐停止了。
「哦?看来挺有效的嘛,这首歌我从前常常唱给埃达瑞安听呢!当时他也跟妳一样,一哭起来就没完了,但只要唱这首歌,他总能立刻安静下来。」
又是埃达瑞安,这个名字在过去数日我听过好多次了,总是「埃达瑞安小时候也是这样」或是「埃达瑞安从前也跟妳一样」等等......我心底升起了一股「小小」的醋意:「埃达瑞安到底是谁啊?!」
「他......」莱格拉斯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的眼神中出现了我常常看到的回忆般的神色:「我看着他长大的。」
「哦......」
「妳也应该知道他的。」
「哦?」这次我的语气带了点疑问。
但他又再次以那种笑而不答的神情看着我,每当我看见他这样的笑容,就知道是问不出个结果了,所以我索性不问。
「莱格拉斯。」
「刚才你说你在睡觉?」
「对啊。」
「精灵睡觉都像你一样不闭眼的吗?」
「呵呵,是啊。」
「那样怎么睡得着?」
「嗯......就像我先前说过的,精灵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他笑着说。
「那......为什么每次你弹琴或唱歌时,还有刚才你『睡觉』的时候,都会有小动物聚过来,他们不怕你吗?」
「精灵能够与动物和植物沟通啊,他们怎么会怕我呢?」
「哇!!那样一定很方便啰?」
「方便?」
「对啊,这样如果要捉他们,一把就能抓到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小公主啊......」
「本来就是嘛。莱格拉斯,你帮我抓一只小兔子或小松鼠什么的好不好?我好想要有一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当宠物哦!」
「不行。」他的语气是难得的严厉。
「为什么?」
「这些动物们是生活在这个自然中的,妳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乐趣而剥夺他们的自由呢?」
我从没被莱格拉斯这样教训过,其实也不算教训,他只是口气重了点,但我就是觉得不甘心,与生俱来的倔劲让我不服输的顶了一句:「哼!你不帮我抓,我自己抓!」
这时,树丛边刚好有一只小野兔探出头来,滴溜溜的双眼直盯着我们看。
我蹑手蹑脚的朝兔子走去,身后的莱格拉斯只是有些被打败了似的轻笑着,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也没有帮助我的意思。
「小兔子,乖乖别跑哦......」我小小声的念叨着,虽然小声,但似乎还是传进了莱格拉斯的耳中,他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我不是精灵,岂是我叫兔子别跑牠就不会跑的,转了个身,那只小野兔一蹦一跳的往树丛深处跑去。
「别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追不上,但冲着刚才那口气,我立刻弯下身往树丛钻了进去,只看见眼前还看得见小野兔毛绒绒的小尾巴,一跳一跳的在我眼前摆着,我手脚并用的努力往前爬,全然不顾身后莱格拉斯的呼唤。
终于,爬出了树丛,小野兔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映入我眼中的是一片白石建成的陵园,像是与冰雪融为一体的白,还有摆在陵园最中央的,人皇亚拉冈去世时的卧像。这里是刚铎的皇陵,我立刻醒悟了过来。刚才只顾着追兔子,完全不记得这里是历代君主的陵园。
跟在我身后过来的莱格拉斯,看见了这个景像也愣住了。我还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惊讶,却又带着些许的怀念跟悲伤。
我转头看了看,却找不到我父皇的陵寝,也难怪,上次母后带我来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而且我才到没多久,母亲就要侍卫护送我回宫,我也不记得父皇到底是葬在哪里。
眼泪又再次充盈了眼眶,我一把抹去,却看见莱格拉斯一步一步,慢慢的与我擦身而过,朝前方的卧像走去。他的步伐有些沉重,与平常轻盈的脚步相比,现在的他简直像是拖着脚在走。
他走到卧像旁,伸出手,以一种非常优雅且神圣的动作,拂去卧像上的积雪,现出了卧像的脸部。他停了手,定定的凝视着卧像的脸,眼神中带着些许悲哀,以及,无限爱怜。在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只要一眨眼,泪水就会落下来似的。
过了许久,我才小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认识我的先祖吗?传说的人皇亚拉冈?」
「............」他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说:「算是......认识吧?!」
「真的吗?」我有些惊讶,先前他从没提过。
「嗯,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哦......」我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却很难得的,被他打断了。
「对不起,米娜迪尔,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好吗?」他向来清亮的嗓音此时显得有些低哑。
「咦?可是......」
「拜托,一下子就好。」
「......嗯。」我答应了他,但随即又说:「那,我去找我父皇的陵墓......你等一下好了要来找我哦!」我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身朝陵园的另一边走去,绕过两棵树,回过头,我看见了莱格拉斯他伸出手,温柔的轻抚着卧像的脸部,动作轻柔得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惊醒什么似的,以及──令我惊讶的──他的泪水。
当时天色刚刚转暗,但由于下雪的关系,整个陵园笼罩着一层幽幽的深蓝和微光,而他的泪,就像是这片深蓝中的冰晶,一点一点的在他脸上闪着。
他的神情,令我想起了母后。父皇去世时,她也是像这样,凝视着父皇安祥的脸孔,静静的落着泪。当时的我,只觉得那是一个不容人打扰的时空,所以,虽然我难过得想放声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在一旁看着,母后哀伤的泪水,以及父皇沉静的面容。就像现在我看着莱格拉斯一样。
「亚拉冈......」
终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低哑,却又平静。
「终于,又见到你了......已经过了多久?三百年?还是五百年?」
我看着泪水在他美丽的脸上形成了两道水痕。
「久到我都不记得了......是啊,很多事,很多人,都渐渐记不清了啊......」
他苦笑着拨去卧像旁的几片枯叶。
「包括你的脸......呵呵,你是在怪我吗?所以让米娜迪尔带我到这儿来,好让我重新记起你的长相?」
他再次抚上了卧像的面容,这次,他的双腿缓缓的滑下,靠着卧像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忘的......但是,我从没忘记,你的那双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既温柔,又深遂,总是一副要把我看清的模样......定定的注视着我,让我觉得,在你面前,我永远无所遁逃......」
他笑了,但却笑得凄美,笑得令人心痛。
「但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却看不见你的眼睛呢?」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过身,我拼命往陵寝的出口奔去。我跑得很急、很快,一直到肺里的空气再也无法支撑自己。......那样悲伤的声音,我听不下去,彷佛再多听一些,心就会跟着碎掉了。而且,在我心底,总觉得像是窥见了某些应该永远成为秘密的事物。是的,那些应该随着逝去以及离去的人们永远埋葬的事物,不该挖掘,不该窥探,而是任由他们消失在时空中的那些秘密的事物。
** ** ** ** **
「是什么秘密啊?奶奶。」小男孩好奇的睁大了一双眼睛,但老妇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久久不曾回答。
「奶奶?!」
「......艾尼尔,奶奶有些累了,而且也很晚了,你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啰!」
「可是故事还没说完......」
老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明天再说吧。」
小男孩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书房。
老妇微笑的看着合上的厚重门板,窗外,雪仍是持续飘落着,下得温柔,却也下得放肆。
是的,对小男孩来说,「明天」永远是个值得期待的词汇,对艾尼尔来说,明天,他的奶奶仍会在这里,处理国事之余,还会跟他继续述说未完的故事。不若当时的自己,原本以为还有个能见到精灵的明天,却不知精灵的道别,就和他的出现一般,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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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陵园跑出后,我很快撞见了几个宫中的侍卫,他们看我跑得一副快没命的模样,还以为林子中出现了什么歹人,要不是我好说歹说,他们恐怕早就跑去报告母后要搜林了。
在那之后过了两天,我不曾再到林子中去。我觉得害怕,因为,我觉得我不该偷看那一幕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
终于,我还是踏进了林子,这一次,莱格拉斯很快的就找到了我。
「小公主。」他的神情很平静,少了几分平日的欢快,但那日的悲伤却也已不复见。
「莱格拉斯。」
我看着他,心里有好多话想问,却又觉得......我没那个资格。有些话,也许该让它永远成为秘密。
「莱格拉斯......再教我弹一次琴好吗?」
「......好的。」
那一天的莱格拉斯很静,比平常要静得多,只是一边教我一边轻轻的随着曲调哼着歌,哼着哼着,突然说:「小公主,这首歌的名字叫《露西安之歌》。」
「《露西安之歌》?」
「是啊,说的是一个名叫露西安的精灵爱上了人类贝伦,贝伦战死后露西安也跟着悲伤心碎而亡,后来在神殿曼多斯以其美丽忧伤的歌声打动了诸神,诸神方准许露西安与贝伦重生于人世,两人后来相爱到老。」
「哇......好浪漫哦......好像人皇亚拉冈跟暮星亚玟的故事。」说到这我才惊觉失了言,连忙乖乖闭上嘴。
但莱格拉斯只是沉静了数秒,说:「是啊,历史上除了露西安和贝伦之外,也曾有过许多史上不曾记载的,人类与精灵的爱情故事,大部份,都以精灵放弃永生,与人类终老至死作结......」他顿了顿:「但我也曾听过,一个精灵爱上人类,却在人类死后选择以永生来缅怀两人之间曾有过的刻骨铭心之爱情的故事。」
「......是谁啊?」
这一次,莱格拉斯仍是对我露出他那有些伤感的笑容不语。
那天,莱格拉斯不但教我弹琴,还教我唱那首露西安之歌,他告诉我,这首曲子是以精灵文写成,但希望我能记住这首歌,将来也许能用通用语填上这首歌的词。我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将西边的天际染成一片橘红相间的火焰。
「我该回去了。」
莱格拉斯只是跟我站起身:「我送妳回去吧。」
路上,我们两个都很安静,我总觉得莱格拉斯像是要告诉我些什么,但却一直说不出口。我也一样。我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全然没发现前面有一块突出的树根。
「唉哟!」我一个重心不稳,正要往前跌去,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充满绿叶香的怀抱,莱格拉斯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接住了我。
「没事吧?!小公主?」他笑着问,同时审视着我身上是否完好无缺,但他的目光,却在我胸前定住了。
我顺着他的眼光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一直藏在衣服内,我脖子上挂着的绿叶项链因为刚刚跌了一下而掉出来,正在我胸前一闪一闪的晃着。
「这是......」他瞠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绿叶坠饰。
「哦,这个啊,」我把项链拿起来,放在他的掌心:「听说是我先祖的遗物,传了好几代了,当时先祖留下的还有一条暮星项链,但那条项链的光芒却因为暮星亚玟的逝去而随之暗淡,后来被收在宫中的密室收藏,不曾再有人戴过,但这个绿叶胸针不知为何却始终保持着光亮闪烁,在我祖父那一代被改成炼坠,传给了我父皇,之后又传给了我。」我按着记忆里母后告诉我的故事,一字一句的转述。
莱格拉斯好像没有在听我说话,怔怔的出了神,他翻弄着这个绿叶炼坠,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行字:『Oira Kuile, Oira Meles. 』
「那行字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精灵文,莱格拉斯,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万分珍贵的在上面留下一吻,重新挂回了我的脖子上。
「这个......是你先祖的一个挚友留给他的,当时,魔戒远征队的成员每个人都有一个。」他明明就在我面前,但不知为何,这时他的语调,却像是离我很远很远:「那行字的意思......总有一天,妳会知道的,米娜迪尔。」
他的湛蓝双眸,此时像是盈着泪水,如海洋般闪闪的漾着水光。
「......有人来接妳了。」
他往左侧听了听,对我露出了美丽却又悲伤的微笑,那双湛蓝双眸深深的望进了我的眼睛。「......妳有一双跟妳先祖一样漂亮的灰色眼睛。」他捧着我的脸,轻轻的,像羽毛般在我的额上留下一吻:「Mere Elbereth o nag,my little princess。」(「愿伊尔碧绿斯与妳常在,我的小公主。」)
说完,他转身朝森林的深处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底突然有些不安:「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他回过头,笑而不语。仍是那个,如同冬尽融雪般的微笑──绝美,却凄寒。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时的笑容,便是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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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的回眸一笑,至今,还会在我的梦中出现,像是他从未离开,从未走远。」老妇的口气有些虚渺。
「后来妳有再见到他吗?奶奶。」
老妇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其实,那时我就该知道了......」
「知道什么?」
老妇仍是笑着,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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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又是历史课,那天的课程我记得很清楚,是说传说中的魔戒之战。
老师先从魔君索伦铸造九戒说起,最后,说到了哈比人的历险,怪物咕噜,以及最后的,魔戒远征队与魔戒之战。传说中的人皇亚拉冈,魔戒持有者佛罗多,以及他们的战友:同为哈比人的山姆、梅里、皮聘,巫师甘道夫,刚铎摄政王之子波罗莫、矮人金雳......还有,精灵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我惊异的重复了一次。
「是啊,莱格拉斯,幽暗密林之主瑟兰督伊之子,代表精灵族出战,拥有绝世的美貌、锐利的视觉和听觉,以及无人匹敌的箭术,同时也是人皇亚拉冈一生的挚友。」
老师没有理会我惊讶万分的神情,照着课本继续讲了下去。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开始疯狂翻阅起面前的红皮课本,先是看到了「Legolas」、「Aragorn」,翻到最后,看见了人皇逝去,精灵西航的片段,以及「亚拉冈之子埃达瑞安」的字句。
在那一瞬间,我了解了一切。
不顾在我身后大喊的老师,我又从窗子跳了出来,迈开步子往森林跑去。我想见莱格拉斯!我有好多好多话要问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他!我要见他!!
但是,那一天,我在林子中跑了一个下午,直至夕日西沉,直至母后派的侍卫们在树边发现了因筋疲力尽沉沉睡去的我──我都没有找到他。
从此,我再也不曾见过精灵。
很久很久以后,我长大了,也学懂了越来越多当年的我仍不知道的事物,我才明白,第四纪765年,是精灵回归诸神怀抱的年份,从那时开始,精灵不仅不存在于中土世界,就连这个人世间,都再没有他们的踪影。
同年,已成为商贸要港的灰港的船只记录中记载着一只奇特的灰船于初冬入港,过了冬季,雪融之后才再次出港,那只灰船本身听说连桨都没有,只有一张银白的船帆,没有船名,没有船长,没有水手,那只船上似乎只载了一个人,但那人一直罩着兜帽,没人见过他的长相,只有当时负责船只入港记录以及收港税的青年听过他的声音,据他的记载,那是个体态纤细的人,有着他听过最美丽的声音,以及一缕露出兜帽的淡金色长发。
现在想想,当时,莱格拉斯应该是回来和这个曾带给他一切的中土世界作最后的告别吧?!
又过了许多年,我成为刚铎的女皇。某日,在皇室的藏书阁中整理一些先祖们留下的旧物,发现了一个木匣,其中满满的都是一些早已泛黄的信件,还有一本看起来已十分陈旧的笔记。信件和笔记看来是由不同的人写成的,笔记上的字迹较为苍劲且潦草,但信件上的字迹却很娟秀,莫名的,我觉得有些眼熟,翻到我的炼坠背面,我才发现,那信件上的字迹和这炼坠上的『Oira Kuile, Oira Meles. 』一模一样。那些信件的署名都是同一个人:『Legolas』而那本笔记的扉页则简单的注了一个名字:『Aragorn』
我没有翻阅那些信件,也没有读过那本笔记。我想,我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而这些内容,是该永远随着岁月埋葬的,属于他们两人──终其一生不敢表露──沉睡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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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孙儿,露出慈蔼的笑容,伸手拨了拨孙儿的黑亮卷发。
男孩轻哼了声,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睡得香甜。在男孩的挣动中,一个绿叶坠炼掉出了原本就没扣好的衣领,老妇微笑着轻轻将炼坠拿起,翻到背面,注视着上面的刻字。『Oira Kuile, Oira Meles. 』──Eternal Life, Eternal Love.(永恒的生命,永恒的爱情。)
老妇温柔的伸手抚过炼坠上的刻字,小心翼翼的将它重新挂回孙儿的脖子上。慢慢的,老妇开了口,一字一句,吟唱着多年前,精灵曾教自己唱过的《露西安之歌》。
窗外,雪似乎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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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纪841年初冬,刚铎的最后一任女皇,米那斯坦之女,米娜迪尔女皇静静的在刚铎王宫中停止了呼吸,享年八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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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纪1012年,刚铎皇朝因内乱以及外敌的趁虚而入宣告灭亡,末代皇帝雅达墨(Aldamir)与其皇后宁若戴尔(Nimrodel)双双服毒自尽。其子雅坦那塔(Atanatar)与其女宁芙瑞尔(Niphredil)乔装成百姓逃出皇宫,从此不知所踪。
第四纪1015年初,刚铎白塔倒塌。所有曾记载于由哈比人比尔博‧巴金斯与其侄子佛罗多‧巴金斯所撰写的重要史料《红皮书》中的国家,包括几百年间曾盛极一时的洛汗和人类王国刚铎,至此,全部灭亡。至于传说中的哈比人,以及其居住城市夏尔,于几百年前便已消失于时光的洪流之中,听说南方的爱伦那奇一带现在还有少数人类拥有哈比人的血统。
第四纪1015年,亚维力格(Arveleg)建立雅西顿王国,并将此年定为雅西顿建国元年,亚维力格王后来成为亚维力格一世。太阳纪年法至此停用,从此改用雅西顿纪年法。第四纪结束。
雅西顿二年,前刚铎皇子雅坦那塔被人发现死于荒野。
雅西顿十二年,亚维力格一世之子,亚维力格被立为皇太子,同年,迎娶前刚铎王国的流亡皇女宁芙瑞尔为妻。
雅西顿十七年,雅西顿皇太子妃宁芙瑞尔因感染流行病逝世,与皇太子亚维力格二世仅仅渡过了五年的恩爱生活,宁芙瑞尔身为中土世界最后一个拥有精灵血统的人类,但却没有留下任何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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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流转,春去秋来,已无人得知究竟有多少个寒暑曾经在这个世间轮转。魔戒、精灵、刚铎、夏尔、哈比人......都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中,无从备考。只剩下苍芎之尽处,天与地,日与月,山与树,风与水,仍一日复一日的,见证着这个世间发生的贪嗔痴怨、悲欢离合。
──还有一个精灵,以自己的永生,铭记一段永恒的爱情、一个沉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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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上魔戒已有三年了,这个故事从灵感到成形也有一年多,一直到现在才动笔,是因为之前常抓不到这篇文的感觉,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就这样搁置了一年。身为一个魔戒同人女(笑),自然是希望AL两人能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又觉得似乎有悖「史实」(说是这么说,其实我还是爱看得要命),思来想去,最后出来的就是这篇『Sleeping Secret沉睡的秘密』,以亚拉冈几代之后的孙女与莱格拉斯的邂逅为主题,带出了曾在过往中存在的两人间的禁忌恋情。
文中曾出现的精灵文──包括篇名──都是我自己去查Elvish-English字典中查出的,文法上可能有些错误,请大家见谅。最后的这段史料,是我硬掰的,也请大家别当真。雅西顿在魔戒史中是存在于刚铎之前的国家,而非之后。这段我掰出的史实其实与原文没有任何关系(众人殴飞),只是我单纯的想替魔戒故事做一个完全的终结。毕竟,时光从不曾停止,繁华终将落于毁灭,死亡过后总是重生,这就是世间的定律。
最后,希望大家幸福。
推荐背景音乐:阿桑《叶子 秋天版kala(纯音乐版)》(看这篇文时把这首歌反复播放,会很有味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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