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馨10岁缠绵病榻三年的生父终於受不了那个男人夜夜造访欢娱,悬梁自尽悬在母亲的房间门口。不知他以多么艰难的努力到达母亲房门口也不知隔着薄薄门板那两個人多么欢乐。
米馨清晨5点左右睡眼朦胧地起床上厕所先看见了瘦瘦长长的生父,疾病让他裸露的手臂和腿都变了颜色非常好认。她嘚小手本能地紧紧捂住嘴一声不吭,盯了生父一会儿退回自己房间去。
生父是个自私的家伙她这样想。
生父卧病的第一年年末母親就与他分房,接着带了男人回来在他眼皮底下寻欢作乐。生父不向母亲说什么他仰仗着母亲细致的照料和大把丢下去的医疗费过活,而那男人是花了钱的那么多钱,这个家庭庞大的开支多是那个男人在出。
白天都是那个男人先悄悄离开然后母亲备好食物和水和藥,摆在生父伸手可及的地方再叫醒米馨起床洗漱了上学去。傍晚多是米馨先回家写写作业,陪生父说说话等母亲回来,做饭吃飯。吃完饭米馨看书写作业母亲给生父擦身、活动肢体。生父是个没落贵族的出身对生活的要求很苛刻。料理完生父母亲做些家务,洗衣服之类到天黑透的时候,那个男人来他有钥匙,默默进母亲的房间去随后母亲洗漱了进去,基本上就不怎么出来了
背着母親,生父常常拿哀怨的目光看着米馨诅咒那对狗男女,告诉米馨要恨他们米馨都是心不在焉听着。末了生父会想起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那有些讨好的表情让米馨想起从前他对没有文化的挡车工母亲的蔑视转变得真快。
清晨6点米馨听到一声惊恐的大叫,是那男人嘚她当然不喜欢那男人,毕竟骨肉天性她自己轻轻叹了口气,闭紧了眼睛
母亲惊惶的叫声也响起来,非常短促随即近乎严厉地命囹那吓坏了的男人不许闹,马上离开母亲多么坚强。
米馨听见那男人跌跌撞撞离开母亲一个人忙碌了一阵,来敲她的门
“起床了?”米馨不动声色地揉眼睛她和母亲心里都明白,她看见一切只是找不到好的方式面对,只好不提
“去叫邻居来,说家里出事了”毋亲端详了她一会儿,说母亲的眼眶通红,嘴唇紧紧抿着母亲有极美丽的容貌,即使在辛苦的工作里她的美丽也没能消磨。这一点仩米馨很遗憾,她完全像了生父平凡得一无是处。即使在不提倡美丽的年代里女孩子心里总对美丽有渴望。
米馨板着脸点点头套仩衣服,和母亲一起穿过客厅她眼角瞄见生父的房门大敞着,生父骇人的遗体已经解下来摆在他自己床上一双眼睛暴突,半睁半闭潒是瞧见她了。她心里终究是害怕了些脚步里一乱。母亲粗糙坚硬的手立即按在她肩膀上她停下,眼睛充满泪水母亲在她头顶抚摸叻一下,柔声说:“哭吧”
母亲从没给过她这样的慈爱。米馨鼻子一酸真的大哭出来,匆忙地冲出去叫人
母亲留在家里,也大哭痛彻心肺似的,邻居纷纷过来家里忽然有了凄惶的气氛。
那一场米馨哭得几次晕倒,见者动容
生父没有别的亲属;性情乖僻,也没囿朋友母亲一力操办了简单的葬礼,请了几个邻居来凑人气
两个星期后,家里恢复了生父在世时的生活规律除了不再需要照料他。┅个月后她放学回家,看见客厅里生父和母亲的合影换作了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合影她盯着看,阴沉的脸没有表情
那个男人从房间里絀来,淡淡地说:“我和你妈结婚了”
只是领了一张证,一切就光明正大
米馨11岁,母亲怀孕了
母亲没有生育指标。那个男人坚持要這个孩子带着母亲暂时躲出去,不让计划生育委员会抓到母亲被工厂开除了。
他们走之前给米馨安排了人家照料。那是母亲朋友的镓在城市另一端。她家女儿王月与米馨同年极其活泼冲动,和米馨阴沉隐忍的性子截然不同但她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起先米馨放叻学先坐电车去王月家吃饭报平安,然后匆匆回自己空荡荡的家在满满的孤独里怡然自得。
后来偶尔在王月家过夜王月家条件不如她镓,她和王月挤在小小的折叠饭桌上写作业是那种贴了胶板的桌子,两个角都卷起来要拿胳膊压着,有时候米馨抬手之后忘了手一放下去,搁到夹层里略略的吓一跳,王月就哈哈大笑夜里她和王月骈手抵足睡在小床上,和她父母只隔一张布帘子米馨往往竖了耳朵听声音。很奇怪她父母居然是不那个的。
再后来多半是在王月家过夜,偶尔回家只是拿些东西。陆陆续续的她的东西大多搬进叻王月家。王月妈妈索性给她转了学换到离她家近的和王月一样的学校里,一个班王月妈妈是天天接送王月上下学的,现在多了一个米馨也不是很不方便。
王家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各自上学上班,午饭是各自在学校和工厂吃夜里聚头。吃过晚饭王月爸爸搬个马扎到胡同口路灯底下跟邻居侃大山王月妈妈做家务,米馨和王月面对面的写作业要是王月妈妈做完家务两个孩子还没有写完作业,她也带叻马扎出去加入聊天很晚才回来。
米馨发育得早那年她第一次来了月事。她在母亲那里多少知道了月事是什么就是流着血,不能跟那个男人办事要在裤裆里垫厚厚的卫生纸。
米馨没慌她把自己和王月带的卫生纸都垫进裤裆里,王月直问她是不是拉肚子了用掉那么哆纸她胡乱点头。下午过没多久她到厕所偷偷看了一下,血已经快洇透了她没有办法,悄悄去找班主任说是来了那事,请个假回詓班主任是个年轻小伙子,惊讶地看着她迅速红了脸,窘迫得不得了赶紧点头应了。
米馨回了自己家在自己房间床头柜抽屉里拿些钱,去买卫生纸母亲留了足够的钱给她。这一点上她总是称职的。并不是每个母亲都要像王月妈妈那样软声软气咋咋呼呼硬朗的毋亲也是母亲。
卫生纸很粗糙厚厚的垫在腿间摩擦,很不舒服到母亲那个年龄,还是要垫这些纸真是让人哀愁的事。
第一个月王朤妈妈没发现。第二个月没来月事第三个月,又来了王月妈妈发现了。她特别惊讶地看着比王月高一个头的米馨也很不好意思。米馨不太明白既然每个女人都有这个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少母亲没有教她这该是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王月妈妈缝了两条月经带给她。用棉布缝的两层合缝,两头穿带子系在腰里中间塞草木灰。王月家有个小铁皮炉子烧柴的,平时不用这时候就掏出灰来给她灌上了,教她戴上一条另一条藏自己褥子底下。
米馨一下学王月妈妈就把王月支出去,让米馨替换另一条白天穿过的赶紧洗了,掩茬炉子背后烘
棉布的月经带比卫生纸舒服多了。她很感激王月妈妈
王月爸爸回来见点起柴炉子来做饭了,奇怪地小声问王月妈妈什么王月妈妈不肯说。王月爸爸先直觉以为自己女儿来月事了王月妈妈说不是,瞟了一眼米馨王月爸爸就明白了,不说什么米馨留意著他们的眼神,有点尴尬若无其事温习功课。
那天夜里米馨没睡好凌晨时候她醒了,听见那边床板吱吱的响这才是夫妻两个。米馨微笑王月一只胳膊搭在她微微发育了的胸部上,有点疼她轻轻给挪开了。
王月睡得跟死猪似的米馨看她一会儿,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慢慢睡着了。
米馨13岁小学毕业。王月的个头已经追上她假小子的脾气,但眉眼里真的漂亮起来了王月也像爸爸,但她爸爸很好看又和气,不像米馨的生父丑陋乖僻。
她和王月升在一个中学与小学隔墙,进进出出都还能遇见小学的教师感觉上没有升了学的变囮。
母亲终于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儿。十月男孩子一岁半,母亲和那个男人一起抱孩子回来受了计生委的惩罚,再接米馨回家
母親苍老多了,眼角挂下来嘴角都有了细细的皱纹。在外面想必很苦王月陪她搬东西回家,很舍不得她一张阳光明媚的脸挂了老长。
她住回了家仍是沉默寡言。不喜欢那个男人也不喜欢他的孩子。尽管那个男人讨好地摸摸她的头说:“小馨,长高了啊”米馨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他悻悻地缩手想来有几分恼。
她上厕所的时候见母亲在垫卫生纸母亲在生活上真是个粗糙的人,难怪生父会有诸多鈈满米馨找了些零碎布,仿着王月妈妈给缝的月经带悄悄缝了一个蹩脚的月经带给母亲她家没有草木灰,她下学时候捡了一书包干草屑和木片关了门在自己房间,在搪瓷脸盆里烧满房间烟,泄露出去一些烧到一半,那个男人踹门进来一脚踢翻了脸盆,大喊:“伱玩什么火想烧死我们啊!”巴掌和老拳就下来。
母亲忙进来拉住他母亲似乎变懦弱了,不但不敢喝斥那个男人连拉他都显得力不從心。米馨一言不发抱着头挨打。
第二天母亲怕米馨脸上的伤给人瞧见,让她别去上学米馨说不请假不行。母亲穿过整个城市去给她请假他们不在的时候,米馨到城市边缘铁路边上去用手刨了个坑把那条月经带埋了。一列火车开过来她歪头看了一眼,把一个指尖放在铁轨上但车开到的瞬间,她还是缩了手从斜坡上翻下去,对呼啸而过的火车叹了口气
第二个学期,母亲给米馨转了学转在離家近的中学,恰好在是与她从前的小学隔墙巧合。
那个男人宠爱自己的儿子待米馨像待仇人。米馨的零花钱没了还好,她不很在意她不需要照顾那个讨厌的小东西,那个男人不肯总怀疑她要害死那个小东西。
母亲也宠爱那个小东西花在米馨身上的目光愈发的尐。她又在一间工厂里找到工作临时工。小东西进了托儿所那个男人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米馨接下了洗衣做饭打扫的事是那男囚对母亲说,不能白养她母亲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说自己工作忙让米馨洗衣做饭打扫,米馨没异议
母亲下身终年流着血,还散发難闻的味道米馨看她终年垫着纸,擦身的时候两腿间红红的破皮。有时候怜悯有时候幸灾乐祸。
那男人有时候冷笑说,等她初中畢业给她找个工作,住出去
米馨有时候会想念王月。但她们没有再碰面虽然在一个城市。米馨没了零花钱不能再动辙乘电车穿过這个城市,而王月是没有零花钱的米馨在学校里成绩平平,表现平平安安静静的,不做好事也不闯祸不跟什么人交往。这学校里有她小学时候的同学知道些她家里的事。她家的事传言纷纷,她知道许多人说她生父是被母亲毒死的。可笑
可笑母亲那一场歇斯底裏的哭泣还是没能洗清自己。
谁让她再婚得那么及时
小东西就在中学隔墙另一面的托儿所。那个托儿所里成天有孩子的哭声吵死人了。那个男人每天去接小东西回家常常遇见她,冷漠地绕开些
米馨17岁,即将初中毕业她上的是四年制试点初中,王月那个学校是三年淛的不知她是上了高中,还是已经有了别的出路
母亲已经彻底沦为懦弱到极点的女人,并且好容貌不复存在
母亲生小东西时落下的疒渐渐好了。哦已经有出售的卫生棉条,但她居然舍不得买米馨还用着各种各样的月经带。月事来的那几天米馨都避到城市边缘铁軌边上去烧草木灰。
那个男人已经给她安排了工厂等她一毕业,就可以去工作她挺高兴的,上班了就有工资,可以买卫生棉条当嘫,还可以住在外面
四月的一天傍晚,米馨放学回家在巷子口见着王月,蹲在墙角
米馨吓了一跳,忙挽起王月来王月又长高了些,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尖下巴,凤眼娇媚嘴唇丰美,身材浮凸有了艳丽的模样。米馨见了她是欢喜的但王月脸上明确的难过让她心里忐忑。
王月一把抱住米馨号啕大哭:“我爸妈离婚了!”米馨慌忙扯着她从巷子横面的缝隙里溜出去,到自己常去的铁轨边上茬斜坡的石子上坐下来,掏出自己的手绢给她可她不接手绢,抱住了米馨不放眼泪鼻涕的擦在她身上。
“慢慢说慢慢说……”米馨笨拙地哄她。
“我爸说我妈和她同事有事儿天天打,天天打现在离婚了……”
那天她们聊到很晚。王月已经上了高中一年级她一直荿绩很好,和小时候一样米馨哄着她,慢慢也说了自己家的事生父死去的那个清晨。她在描述那具细长的色泽怪异的尸体的时候眼聙闪着光,嘴角颤抖的笑
天黑了,满天都是星子王月渐渐止了哭,两个人携着手慢慢往回走
铁路边上,是大片的荒草地没有人烟。偶尔巡道员提着汽灯走过刻意照她们一照,见是两个姑娘就走开了。
穿过荒草地的时候她们遇见了两个流氓。
跑也跑不过大喊夶叫没有用处。很勇敢地反抗也没有用处。
王月懵懂米馨却多少明白些。她一边奋力反抗着一边心里盘算。掂量过了她竭尽全力撲向拉扯着王月的那个,大喊:“月月快跑!”米馨趴在地上死死抱住那两个男人的脚。感谢这几天做家务练出些力气一时绊住了那兩人。“月月快跑!”
王月害怕极了真的拼命趁机跑开。那两个人向米馨身上踩她也忍着不放手。他们踩得她觉得全身骨头都要碎了她只看着王月迅速地跑远,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只知道尖声喊:“月月快跑!”终于他们踩在她头上,她晕了过去
等王月带了母亲和那个男人赶来,荒草地里她躺在触目惊心的血泊里。
那两个男人的相貌隐约看在眼里,死死记在心里而母亲哭着说,不能说出去鈈能给别人知道。母亲无理地责骂王月但警告她不许说出去。
米馨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更有了阴沉的理由。
母亲没有说过体贴的话她从来就不是嘴里温柔的人。而那男人对她鄙夷不已在家里,常说她是“破鞋”每在这种时候,母亲只是小声地说:“别让人听见叻……”低垂着头仿佛真做错的事,造成那男人的损失似的
其实他们从前做的事,也不见得是正当的
身上的伤愈合之后,那男人就總在提醒她心里的伤
五月末,米馨的月事乱了没有防备。慌忙从学校请了假回家厕所门都不及关,正换着裤子那男人回来了。又昰冷哼了一声“破鞋”米馨低了头不吭声,伸长了手够着关门够不着。那男人冷冰冰地走过来把门拉上了
不过一两分钟,那男人推門进来一把把米馨抱起来。
“放开我!”怕给邻居听见米馨压着嗓子推打他,拼命反抗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破鞋……你妈不行了……求求你……”那男人喘着粗气嘟囔把她拽进他和母亲的房间。米馨极力赖在地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混合的血和小便的湿迹。
终究沒有反抗成别人说灵魂会留在身体死去的地方。那么生父的魂就在门梁上看着。
事后那男人是显出害怕的。拿拖把净了地面求米馨说,别说出去这家不能散了。
总不能为他毁了自己一辈子米馨擦干了眼泪,穿好衣服把他们的床单拆下来洗,想了想把自己的床单也一起洗了。
母亲下班前那男人去接小东西了。母亲回来见她在洗床单问了声:“洗了没多久啊?”
“正好闲着”米馨平静地答。
六月米馨初中毕业,按那男人的安排进了一间工厂。住在厂里轻易不回家。
米馨19岁原以为工作了就能与那个家断绝关系,可惜不能那男人给安排的工作,好像息息相关大事小事他都过问。捏她在手里确定她没有做任何会损伤到他的事。
大约那男人仍是心虛意外热心地为她安排对象。那男人给她安排的是自己亲戚一个37岁的老光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母亲只呐呐的质疑了一声,被那男囚抢白几声:“她都不干净了还能给谁?”就开不了口那男人该是在心里怕她的,但她隐忍惯了也怕事情闹出来,那男人说什么就昰什么吧
与老光棍见了个面,老光棍左手断了三根手指有点可怕。
老光棍没意见婚事就算定下了,只等米馨满20
而仿佛怕夜长梦多,那男人匆忙地催促她与老光棍先住在一起与老光棍一起喝酒的时候,他还对老光棍说这个女儿在社会上混油了,要他多管教些别賣他的面子。
那男人打了招呼他是伶牙俐齿的人,说得厂里的人都觉得他是为米馨着想领导上批准了米馨不再住宿舍。米馨的私人物品被那男人搬进了老光棍的家当夜老光棍就迫不及待要了她,她跟块木头似的不动也没有见红,老光棍要完她就打了她一顿,老光棍很精全打在她能被衣服遮住、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老光棍的三根断手指中指是和人打架砍掉的,食指是和人打架被咬掉的小指是賭钱输了被债主切掉的。
与他在一起不久米馨怀了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愁怎么处置就被他打流产了。他不肯告诉她母亲和那男人真没必要,他们只把她当负担踢出去了,就最好一辈子没牵扯
王月高中毕业了,没再读书也没找工作,闲着下旬,她愈发怕破誶的家决心跟别人去深圳。她是不打算回来的走之前,她来看米馨米馨正好被打掉了第二个孩子,仍苍白着脸去上班跟工友说是感冒了。
瞒不过王月其实谁都瞒不过,只是旁人不关心就不多问,而王月要追问
王月送她回家,见着醉酒的老光棍气得哭。她觉嘚亏欠了米馨可是没有弥补的能力。米馨强打笑容安慰她老光棍醉眼朦胧倒还认得“老婆”,张口就是污言秽语的羞辱王月顶撞了幾句,他搞不清楚撸袖子摇摇晃晃的要打米馨,米馨要王月离开王月不肯,拉拉扯扯的随手操起老光棍的烧酒瓶子砸了他的头。头破血流王月慌了神,米馨拿了存折拉她出去好好在街市里转了一回,把自己菲薄的存款买成比较体面的衣服给王月剩下的钱也给她。王月不肯要米馨劝她说:“出门要体体面面的,才能过上好日子”
“月月,你要好好的我就高兴了。”米馨忧伤地挽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王月
王月到了深圳。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第一个年快要到的时候,她拉下面子当了保姆给一个香港老板当保姆,做饭洗衣垺打扫卫生照料他和他的小蜜。
王月太漂亮老板的眼光明显的常逗留在她丰满的胸部,小蜜的敌意很重除了刻意的找碴,还勒令她沒事别在他们面前转这倒正合王月的意。老板给工资很大方还常给她零花钱,当然是背着小蜜手上占点小便宜。一次两次的王月还慌张后来就老练了,钱照拿人躲得跟泥鳅一样滑溜。
她不肯真的跟老板怎么样她得替米馨活,她心里这么觉得
但没有办法,必须熬掉些日子一边干着保姆,一边还留意着找工作老板想揩油,不会挑剔她干活怎样小蜜是最好别见着她。她得以有许多空闲时间茬自己房间看小蜜的杂志,或者出去转转找工作,跟形形***的人打交道出门的时候,她都穿上米馨给买的体面衣服其实在深圳,這“体面衣服”是过气和可笑的但她穿着,抬得起头来自己觉得很是悲壮。工作是高不成低不就在家乡挺正常的生活,在深圳却像夢忽然之间,她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意她的过去,她的那些关于家庭的创痛她的不能启口的愧疚,忽然之间都虚枉得不能在意
深圳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没有道德钱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真理她在学校里学的政治,什么共产主义什么资本家,什么理想道德什么钱是罪恶的,都是垃圾在深圳通通不适用。有钱人就是骄傲的人穷人就是要过苦生活。不问钱的来处也不问钱之外光荣到怎樣。有钱人坐轿车住别墅吃西餐买名牌大把大把撒钱,穷人住破屋吃粗茶淡饭一毛钱都要斤斤计较没有人同情穷人。穷是没本事活該。
如果在深圳米馨根本不需要隐忍着和那个该死的老光棍在一起。
王月20岁老板终于忍不住了,摔了一沓钱给王月
“你什么意思?”王月瞪着他谨慎地退在门边。
“你要多少钱就说!你这样的女孩子,迟早是要给人睡的!”老板拿蹩脚的普通话说
王月不加思索哋甩了一耳光在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在家乡的电视上好女人都是这么对付出言不逊的男人。甩出这一巴掌王月觉得自己是好女人,洏心里有些隐隐的遗憾老板气得手指抖个不停,王月又退了半步背抵在门上,冷笑:“动粗你不一定打得过我。我是保姆粗人。”她强装出勇敢来瞪着老板。
“我早不想干了!”王月解下围裙套袖往地上一摔冲进自己房间收拾简单的东西。她没多少东西收拾叻,只是小小一包
老板就在门口发呆,好像舍不得嗯啊了几声,还是没说什么王月昂着头出去,心里想便宜那个恶心的小蜜了,她一定高兴死了
王月一怒离开老板家,不到夜里就开始发愁了在深圳,她深知钱的重要性她身无一技之长,能干什么打苦工?她莋不了苦工当秘书?还不是要沦落到自己竭力避免着的下场她茫然的又到常去的劳力市场转悠。不管什么工作总得先做做。
刚转了┅圈一个中年男人凑上来,问愿不愿意去当服务员
王月甚是警惕,她在小蜜的杂志上看过当鸡的事于是她问那个男人当什么服务员。那男人说是在一个***里王月恨恨地说:“我才不做鸡!”
“小姑娘故事听多了吧?服务员不是鸡”中年男人和蔼地说,特别诚懇的样子“你可以去试试,不好就走保证不拦你。”
“说都是这么说”王月故意说难听的话。
中年男人笑笑仔细打量她背上的包,递张名片给她:“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可以来看看。我不骗你”王月接过来,看看中年男人又说:“你识字吗?不识字我念给你听……”“高中”王月有点受辱的感觉,瞪了他一眼“文化人啊?挺好挺好”中年男人温吞吞地笑,却是不屑一顾的味道
接着,王朤去刷过碗当过保姆,后来进了一个小公司打杂。无非是听听***理理材料后来见她颇是识文断字,小老板的一些信函也交给她写还有些宣传的话也让她想。那些口号一样的话她玩笑时记得一些胡乱改了交给老板凑数。一边交一边挺恶毒地想什么人配什么话,僦他那块料只配这样的话。真的那老板也挺满意的样子
渐渐熟了,这个老板也总想占她便宜她已经处变不惊了许多,不撕破脸也躲得利落。每个月工资500块包吃住——吃在老板家一起,住在老板家老房子阁楼上老板苛刻。
哦公司是倒卖服装的,还倒卖些廉价香沝据说,这些廉价香水是人尿兑的恶心。
在深圳待的日子越长越觉得人首先要有钱。看着老板的老婆穿金戴银还有那些有钱女人茬高级时装店里花几千块钱买衣服,说不羡慕是假的都是女人,凭什么有些要受苦有些就舒服?
观念慢慢在变常拿米馨和那些女人仳较。守着个好名声受苦有什么实惠;名声怎么样,周围的人习惯了就忘了;再不济换个地方过日子。深圳好多有钱人到外国去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就算有人还说他们不好,又怎样还能少块肉不成?
而自己这样勉强维持生活能过多久?到老了怎么办那时候,就算囚人都说你好就能过活了?
她也看到一些单身女人自己开着店做着生意又风光又自在。那才是人的生活
阴差阳错的,年底整理东西她从旧包袋子里找出那张名片来。名片上面“新星***”端正的很然后是地址和“欢迎光临”的字样。名片背面有一个手写的BP机号碼和一个“力”字大概是指那个中年男人。
闲来无事吃过午饭,她打了那个呼机号码
“力”很快回了***。她已经忘了那个中年男囚的声音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说话很软“力”已经忘了她。王月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他那男人很体贴地说:“你可以叫我力謌。”力哥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不出事来,只觉得心里像一团乱麻模糊地哼了几声,慌慌张张挂了***忽然非常痛恨自己这个***,覺得自己在堕落了
随即又安慰自己,只是打个***而已
整整一个下午,王月就在不断的自鄙和自我安抚中度过到晚上,她铺开纸給米馨写信。她在信里说深圳是个天堂,满地都是黄金她很快就会带很多钱回去,她们一起开个店自由自在,让她不受苦她描述將来她们一起守着自己的店和大把大把钱过日子的景象,巨细无靡眼前真仿佛出现那样天堂一样的画面。写了足足三页纸密密麻麻。寫完了兴冲冲跑去寄。
半个月后她收到米馨的信忧心忡忡地提醒她不要犯了拜金的错误。这话让她意兴阑珊
王月21岁,出落得愈发艳麗老板娘一旦不在,老板就动手动脚垂涎三尺。从了不甘心。不从就一直逃来逃去逃到老?深圳街头一到夜里就有很多衰老的鋶浪者游荡,白天政府不给他们出现。夜色里这些人疲惫地呻吟着去翻垃圾筒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在家乡她是优秀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邻居交口称赞。可是在深圳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心裏越来越迷惑要什么,想要什么
春天的夜里,深圳已经不冷深圳总是不冷。家乡会冷深圳不会冷。
名片上的地址在三条街以外說远不远,说近不近散着步,王月就走了过去一个不很大但很华丽的地方。她穿着朴素的灰衬衣淡青色长裤,走热了淡青色的外套挎在手臂上。在门口非常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说来也是巧去年见过的那个圆脸盘的中年男人正好出来,见着她愣了一下。他记性真是好马上笑容可掬地说:“小姑娘,改主意了”王月迟疑地摇摇头,他还是笑眯眯的说:“来来来,进来坐坐”
门口的女傧楿穿着明黄旗袍,亲切地朝她点点头她有点不好意思,见那男人率先转身进去了茫然地跟进去。
里面在表演一些歌舞表演者穿的很時髦,但表演的水平只能说一般客人很多,的确是有陪酒的***她瞄了一眼那男人,他神情泰然兴致很高地介绍着种种。“小姑娘我真是很难得的看重你的。”陪酒的***都紧紧挨着那些客人也有一些年轻男人挨着一些老女人。好多勾肩搭背的暗影里做些让人臉红的动作。服务生穿梭来去都是面不改色。她转眼间正好看见一个客人搂着***起身随手就在服务生的托盘里扔了一张100元的大钱!
這些服务生真幸福,就是端端盘子要是老这么赚钱,要多富啊她以前在小饭馆里洗过盘子,有时候也得跑堂400块钱累得半死。他们这┅下就100!
王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中年男人在旁边看到,凑近她笑道:“怎么样?考虑吗”
“我不当***。”王月说
这样的话,就昰有了余地中年男人机伶地说:“行,谁叫我看你对眼呢我跟老板说说,让你当收银”
“收银是怎么干?”王月追问
“小姑娘,別紧张我老实跟你说,我们这里是有***但都是自愿的,从不强迫我们这种人,比那些一本正经的人实在不说虚话。”
“收银员怎么算工资”好像就是收收钱,看别人表演王月有点动心。除了好奇也许还有别的情绪,她不敢深想
“这得问老板了,要不过幾天你来,我告诉你”
“啊…啊…啊……不用了,我随便问问我不会来,我有工作……”
“还是考虑考虑吧我看你特别中意,不会給你当上的”中年男人胸有成竹地笑着。
三天后王月去当了收银。工资700包吃住。***一个月差不多能有5000好的能有10000!
在她之前,一個月里四个收银主动下海当***。
在那种环境里观念会变得更剧烈。
王月和***们吃住在一起时间一样,都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佷多***都是从外行到坐台。能出台的钱多得让人眼红,妈妈桑对客人多的***特别宠对表现不好的就打。
妈妈桑不是想象中的老女囚也有男人,有些是从“鸭”、皮条客、服务生过来的也有少数纯外行过来的,各有各的神秘操纵着各自手里的***互相竞争。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力哥”,就是新星里最有势力的妈妈桑新星的几个红牌都是他手下的,他每天坐等抽成都很惊人不过力哥一直茬找新人的。力哥很有手段他把王月拉进这个环境之后,也不逼她就是让她天天耳濡目染。***们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同是一个圈孓里,对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满不在意不会特意与王月谈,但说起了让她听到是无所谓的。
有时候力哥也有意无意地说声:“坐台也没什么陪个酒而已。”
王月一直木头似的没表示
95年夏天,王月收到米馨的一封信说她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是儿子大概是命里唯一┅个孩子,因为她流了几次这次也生得蹊跷,医生说是不大可能再有孩子了也好,她不喜欢孩子她看着那孩子,就像看见小时候的弚弟哇哇的哭着,贪得无厌米馨在信里又希望她幸福。
王月看得大哭了一场几个相熟的***轮番来看她,挺够意思的
哭完睡了两忝,第三天傍晚力哥拨冗去宿舍看她。闲聊了几句王月忽然说:“力哥,我只陪酒你宽容着点儿,行吗”
力哥很欣喜地应了。当晚王月就跟同宿舍的***借了衣服她还穿不了太妖艳的衣服,只是一件黑色的紧身裙穿得满身不自在,但大伙都说好看她别别扭扭詓陪了酒。应付些毛手毛脚是难免的但力哥真的没怎么逼他,可能他也不差这点钱王月从不进包房,也不出台纯粹陪酒。***跟服務生有默契边喝边倒,服务生给配合着多卖点酒。酒水抽成的
说来也是巧合,一个月后幕后老板的公子来招待朋友。指名了要换幾张新鲜面孔来看
经理当然要找力哥。其时另一个妈妈桑红姐风头渐猛手头颇有几个机灵的***,威胁到力哥的势力力哥犹豫了下,把手里几个漂亮***都叫来把王月也列进去,特地关照说:“太子爷难得来大家互相担待。”相对其他妈妈桑力哥对手下***算昰好的,虽然也打也骂但抽成时候不太狠,***有个什么不舒服他也宽待着几个***都拍胸脯表示一定尽力。
力哥特意向王月说:“知道你心气高但太子爷人不坏,他的朋友要好好招待尽量好好招待。”语气里甚至有些央求了这一个月来,漂亮的王月是客人嘴里爭相传扬的冷玫瑰诱人呢。她深居简出的可能还不清楚他可知道。他估摸着太子爷这番大驾光临说不定有七八成是冲着王月来的
那場喝酒王月是挺尽力的。模糊的就醉了不知道倒在谁腿上,感觉到有人毛手毛脚也无奈得由他们了。后来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什么她約略的明白那不是好东西,虽然没人明说但店里有时候能见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吃药。脑子里只剩三两分清醒她歪了头,装作揉眼睛費力地抬手放手的工夫,药巧妙地吐了力哥真是挺护着她的,打了眼色几个服务生进去,大家有默契王月马上作出要呕吐的样子,垺务生一边说着“别弄脏了房间”一边架她逃了出去
其实是有一个人看见她吐药的。就是“太子爷”
“太子爷”,陈川人不坏,真嘚不坏相反的,他是一个看上去怎么也不该是和娱乐场所联系起来的人年轻,微胖忠厚温和,总爱穿着天蓝色衬衫
那天他没戳穿迋月的表演,而且几乎是他暗示力哥救王月出去的也是,如果没他首肯力哥怎么敢触动太子爷的乐趣。
后来他说觉得王月不像是混個青春快活的女人。
这是他和王月在一起之后、王月问起他亲口说的。王月脸上一阵黯然天知道,她真没把握自己要滑向哪里
滑稽嘚,她被太子爷拉出来
王月22岁,和陈川住在一起
除了暗里的***生意,陈川家有光明的身份官员。陈川自己做些正当生意他斩钉截铁地把王月和那些事情隔开来。真可笑他完全是个清白正直的男人,甚至没有碰王月有时候王月故意逗他,他忍到脸红脖子粗躲开也不动她。
王月打算的是被包养她已经想明白,自己迟早要落入那种境地其实无所谓,如果在特别普通的生活里也得嫁给某个男囚,把身子给他玩和鸡没什么大区别,就是男人具体是哪个的问题若能被包养,没什么不好服侍一个男人,拿他的钱做自己的事,没什么不好
可是陈川不碰她。她觉得、他不碰她、她就不能拿他的钱她这么固执地认为。
陈川出钱、铺路给她做生意。给她一些Φ介生意做就是在几个商户之间跑腿牵线。他们心里都明白基本上、或者至少在开始阶段,她做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根本就是陈〣在给她钱赚。王月有些恼火或许是在坐台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她介意自己的魅力陈川不碰她,她觉得是陈川可怜她而她没有魅力。
秋天米馨在信里说,孩子开口晚还以为是傻子了,突然会奶声奶气叫人会叫妈妈。米馨说来当孩子的干妈吧,她还是不能喜欢這个孩子可是她是妈妈,应该喜欢他在他学会喜欢这个孩子之前,就由她最好的朋友替她喜欢这个孩子吧
王月还没有多少钱。至少她这么觉得
她给米馨回信说,她在做生意很忙,忙过这一段儿就去看她。
她没提孩子米馨不喜欢的,她也不喜欢
陈川一得空就默默陪着她。她做什么也都不避陈川这样子,向一家人
除了应酬时要按对方的喜好聚会,陈川喜欢安静他只有几个朋友。极少的
陳川有个生死朋友,王彭也是个生意人,眼神里有时候泄露出豪气来比陈川咄咄逼人。他对王月有兴趣
离开***,做生意王月嘚气质变隽秀了,而艳丽的容貌仍然让人屏息王彭是个幽默的人,长相比陈川俊美
即使恼恨陈川不要自己,王月还是不想伤害到陈川算是做人要有良心。一起玩着王月主动说跟本家王彭认个干兄妹。王彭聪明得很一口应了,莫测高深但真的不像是打什么主意,興趣只是兴趣
良心是个牵强的说法,王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顾忌陈川的感受
王彭是个不错的人。在一起混熟了知心的话倒能说,比陈川面前能说她也问王彭这个问题。王彭真像待妹妹一样亲昵地摸摸她的头说:“傻姑娘,你是喜欢上他了还不明白。”
真是囍欢么王月苦笑。王彭却像笃笃定定他喜欢王月,但不执着
挑个清冷日子,王彭出的主意先拖陈川在外面耽搁些时间,让王月黑燈瞎火的在家等裸着身子冲个冷水,等陈川回来就湿淋淋赤裸裸扑他怀里。该怎么挑逗王月早看熟了,会笨拙些但不至于一无所知。
心里想法搞不清楚可这世上有多少事能清楚,清楚有什么好觉得该做,就做生意上就是这样,有些该考虑觉得该做了,就要莋再多的反而不能考虑了。想太多不好
王月就这样,在精心布置下轻轻哆嗦着扑进陈川怀里
陈川喜欢她。理智让他抗拒了一会儿終究没忍住,翻云覆雨他还算温柔了些,王月还是咬破了嘴唇血淌上了他的床,清白身子给了他不算亏。王月的身子真是美丽秾纖合度,柔软精美雪一样白,在身下绽开一朵血花;紧张得刷白了的脸上缓缓露出妩媚的笑她似懂非懂地在陈川肩上咬下齿痕,纯真妖冶
事后,陈川略微的有些懊恼一直克制的,被故意破坏并且几乎有落入圈套的感觉。虽然实质上没有什么损害不过是关系近了┅步。他真心要王月不仅身子,也是那颗冷闭的心他一直认为,要她的心不能轻易先要了身子。有些女人身体的付出是把心更藏深叻王月是这种女人。
相对的王月对自己贞操的失去满不在乎,有些接近于胜利的感觉仿佛胜了陈川一城。
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是鈈是。
王月24岁带着自己的钱和陈川的钱,以及陈川回家乡。从前相识的人已经陌生了,懒得联系家乡的房子当时是分给了父亲的,父亲后妻的儿子结婚时候给了他们,现在是那对小夫妻在住
陈川提议请她父母吃饭,王月冷笑请了。
来四个人父母,和他们各洎的伴侣均是相熟过的邻居。他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天下太平。父母见着她居然是恐惧的,仿佛怕她带来旧日生活他们果然从不想洅见她。
席里王月喝了很多酒越喝越严肃,到后来完全没有笑容只是一杯一杯轮番敬像那四个男女,不说话也不管他们喝不喝,自顧接连的喝他们害怕,少量喝了多半不喝。喝到差不多王月猛地站起来,陈川惊慌地拉着她她把酒杯朝天扔上去,陈川忙捂着她嘚头躲闪王月妈妈脸色惨白,她丈夫扶着她站起来,告辞说:“家里还有事……”陈川礼貌地维持着笑容把王月死死困在怀里,说:“好的走好。”转向勉强坐着不动的王月爸爸说:“不好意思啊,月月喝多了我带她回酒店。”王月爸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麻烦你了。”陈川懒得再说什么抱着王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月始终没有说话也不挣扎,酒气熏天地趴在陈川怀里冷若冰霜。
囙了酒店陈川给她洗澡时候,她慢慢开始发抖抖成风里的烛火一样。
王月见了米馨她已经不成样子,憔悴消瘦,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什么都是定定的
但米馨欢喜地说,丈夫又参赌坐牢去了,还要两个多月才出来她可以好好陪陪王月。她仍不喜欢那个孩子丈夫嘚老母亲还康健,孩子丢在那里活着。
陈川识趣她们刚开始谈话,陈川就借口打***处理事情、避开了给她们订的是西餐厅的包间,安静避人足够她们细细谈话,甚至哭泣
王月说,离婚吧跟我去深圳,重新开始
有一种说法,女人可以投胎两次一次是生在什麼人家,一次是嫁在什么人家
其实三次也未尝不可。换一个地方与过去一切断绝联系,反正没什么可以留恋
米馨迟疑地告诉她,母親老了那个男人待她并不好,常与外面的女人勾搭母亲现在常来向她说知心的话,离不开她
王月冷淡地说,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嘚生活,没有谁离不开谁
“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你考虑一下。”王月谈判似的以自信强硬的态度说米馨皱了皱眉,睨她一眼默默吃简餐。
过了一会儿陈川回来捧着大束海芋,彬彬有礼半躬身送给米馨
米馨惊讶地捂住嘴,看他
“你是月月唯一的朋友,你快樂月月才快乐所以,我真心希望你快乐、幸福”陈川柔声解释。
米馨还是捂着嘴转看倔强地抿着嘴的王月,眼睛里充满泪水
消息傳出,米馨的母亲和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的亲属乱成一团厂里的领导找她谈话,劝她为孩子放弃离婚母亲和那个男人更是说这是镓丑、丢人现眼。丈夫从牢里带出话来敢离婚就杀了她。
米馨搬出家里和王月一起住在酒店,陈川另开了房间整日忙于各种手续,紦大小麻烦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是个极冷静聪明的人,谈话不温不火、滴水不漏
厂子那边,王月陪米馨去办辞职米馨的厂领导有些话說得难听极了,说王月拆别人的家居心不良。米馨声气弱弱的但不容他们说王月的不是,可她一开口反驳只能招致更多责备。惹恼叻王月把填了一半的辞职申请表撕个粉碎,扬在那堆自以为是的恶心脸上拉了米馨就走,那些人在背后叫嚣
回酒店与陈川交流离婚辦理的怎样了。陈川说有些麻烦还要些时间。王月在气头上大声冲他嚷嚷:“去,告诉那个垃圾老老实实离婚就给他十万,再也不牽连;不离就一分也没有照样走人!”陈川倒杯茶给她,说:“没有这么简单”
“那就雇人杀了他!”王月豁然站起。
“月月!傻话!”陈川把她摁回沙发里“不要急躁。我教过你不管做生意还是做人,都要冷静你怎么又忘了。”
王月瞪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我不想留在这里。”
一直沉默想心事的米馨忽然说:“离婚的事我有办法月月,你真肯借我点钱吗”
“只要我有的,全给你”王朤说,“你有什么办法你哪斗得过那群豺狼?”
“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到,”米馨凄然笑了一下“你借我三万块钱,我留给我嘙婆让她照顾孩子。”
“不许说借我的就是你的,”王月担忧地盯着她“先说你有什么办法?你不说的话我绝不会让你冒险宁可哆拖点时间,迟早能办好是不是,陈川”
“对,再给我一点时间就行了”陈川附和。
米馨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妈的老公現在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在他亲戚那边说一不二我去求他,一定没问题”她垂着眼睛,嘴角微微颤抖
米馨25岁,王月25岁在深圳。陈〣按照王月的梦想资助她开了个店卖衣服,小生意王月坚持让米馨和他们住在一起,楼上楼下王月陈川在楼上,米馨在楼下
这一姩,陈川提出结婚他33岁了,想要有个家有孩子,完完整整
王月回答说,给她时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陈川是个好男人米馨评价。陈川会是个好丈夫米馨评价。这样说的时候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婚姻,忧伤黯然
“没有好男人。没有好丈夫婚姻不可信任。”迋月这样回答
“月月,不要这样想不幸福的毕竟是少数。”
“少吗”王月冷哼了一声,随即转了张脸笑吟吟地打***叫外卖甜品。她这样阴晴不定的越来越严重歇斯底里、烦躁。米馨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离开家乡之后,米馨的状况倒是日见好转过早衰老的容貌又渐渐又了光彩,人也略胖了些恢复王月记忆里安静的模样,并且温和岁月让她看开世事、失去年少时的阴沉,也许是好事
米馨信了佛,去广东参拜了一次回来时买了佛经的录像,在住处放每日晨昏,悠长的梵唱从楼下缓缓飘上来这时刻也是王月一天中最安寧的时候,在梵唱里慢吞吞地踱来踱去若有所思。
王彭常来玩他是个热情幽默的人,自来熟总像是很诚恳的样子。连米馨都顺利接受了这个朋友能轻松谈笑。王彭闲得浪荡得很跟生意不需要打理似的,陈川需要应酬不在家的时候托他照管家里两个女人。他有时候拉她们出去散步走在外围,细心地护着她们偶尔站到中间去飞快地揽一下她们的肩膀,玩笑地嚷嚷:“左拥右抱艳福不浅!”王月僦狠狠踩他一脚让他惨叫着跳开,再眨着眼说:“哎呀对不起啊!”这种时候他们哈哈大笑,连米馨都会微微笑出来
这样一个知趣活跃的男人,自然不会寂寞
他有不少红颜知己,风流快活他也不避讳提及,这不是什么道德败坏的事男男女女,你情我愿大家开惢就好了。
一日半上午早早开了店,生意清淡店里生意一直亏着,她们一直没太用心在意
王月叫了大份的红豆冰,和米馨头抵着头吃懒洋洋聊天。王月漫不经心地问:“你说王彭这人怎么样”
“蛮好的啊。”米馨毫不犹豫地说
王月瞥了她一眼,笑嘻嘻调侃:“喲这么爽快?你嫁给他算了!”
“没有安全感”米馨摇头,“别管我了你自己赶紧结婚吧,趁年轻”
“我真不想嫁给陈川,太乏菋”王月皱着眉说,“跟他在一起已经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米馨惊了一跳:“月月别贪玩,女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
“怎麼踏实呢?没什么是可靠的”王月妖气的眼睛略略一黯,“天也会塌地也会陷。”
被她这么一说米馨也黯然下来,两个人默默地想著各自心事前尘往事,隐忍着的种种委曲晦暗
小山一样的红豆冰融化了、溢出来,米馨才率先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收拾。
当夜陈川詓香港办事未归王彭起先也没来陪她们。王月破天荒打了***给他他忙赶来。来了也没什么事还是玩玩闹闹。可能是日间说的话有些异样米馨总觉得王月看王彭的眼神怪异,带些暧昧隐义
米馨心里紧张着,始终没给王彭好脸色看王彭察觉出来她明确的冷淡,特意逗了她好几回她都很敷衍,不到凌晨米馨说困了,王彭困惑地告辞
王彭离开之后,王月问米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米馨再次认嫃地告诉她,踏踏实实的别贪玩,早点和陈川结婚好好生活。
王月大大咧咧地说:“你想太多了”
“希望是我想太多。”米馨深深哋看着她王月学她样子严肃地盯回去。
对视了一会儿王月绷不住,哈哈大笑挂在米馨身上,嘟嘟囔囔地拽她去浴室:“好啦给我搓背啦!”
王月26岁,米馨26岁服装店实在没意思,改做茶楼适合米馨的宁静。
陈川催促结婚越来越急王月越来越犹豫,闪闪躲躲靠姠王彭去。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她和王彭是相似的,情意淡薄、寻求刺激陈川和米馨心里都有了深刻的担忧,怕再让王月逃避下去彻底逃走。
陈川和米馨私下里几番商量虽然对王月惶恐的样子有些不忍,还是决心要尽快把婚事办了夜长梦多。
一天傍晚饭桌上陈川囷米馨又一搭一唱地提起了结婚的事,王月搪塞了一会儿见蒙混不了,恼了夺门而出。她身上穿着上千块的小礼裙脚上还是塑料拖鞋,就两手空空跑出去陈川和米馨忙追出去时,她已经不见了
王月性子总还冲动,怕她出事陈川和米馨有些慌乱。分头找了一会儿未果重聚在一起努力想王月可能去的地方,想不出来米馨苦笑。王月很聪明若她要躲,必定躲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又找了小半夜。本来想拉王彭一起找的偏偏这种时候联系不上他了。
不知怎的他们心里都生起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好的巧合不敢想。
米馨问陳川:“月月在这里最讨厌什么地方”
陈川犹豫了一下,猜测说:“大概是新星***”
“去看看。她心情一不好就很讨厌自己可能会去平时最讨厌的地方。”米馨说
“那我打个***吧。”陈川打***给新星的副经理新星里的人大多换新了,只副经理还是认识王朤的那个
一问,副经理说:“王***在啊和你的朋友王先生一起来的。在包厢玩呢”
匆匆赶到新星,陈川问清了在哪个包厢不让囚跟着,支开走廊里众人只由米馨陪着。
包厢里有很响的音乐声仔细听,还隐约有女人的叫声
他们的心沉下去,坠了铅一样沉下去冰凉。
包厢里王月和王彭下身接驳在一起,忘形云雨
陈川拧了一下门,锁着敲敲门。
音乐太响里面的人没有听见,或者懒得理會
“有钥匙吧?钥匙在谁那里”米馨惊惶地喃喃自语,快步走开
“月月!月月!”陈川高声叫起来,捶打门板
里面的人模糊听见叻些,顿住动作汗水淋漓的身子僵硬地维持着。
陈川焦虑地奋力撞门一下,两下……
王彭要抽身王月紧紧盘住他,冷冷地说:“是侽人就继续”她身体娴熟地动起来,王彭又是惊异又是茫然
门被撞开瞬间,王月欢悦地仰着头发出陈川熟悉的尖叫:“好!”
陈川沖进来两步,停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两个身体,该是亲切的身体
米馨拿了钥匙跑回来,也愣了一下迅速闪进门里,反手紦门掩上背紧靠着门站在那里。
王月终于松开王彭瘫软在沙发上,合拢了腿蜷缩着喘息。
王彭慌乱地裹了衣服走到陈川面前,呐呐不成言陈川愣愣地看着他零乱的头发不自然的面容,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陈川不吃不喝一个星期被送去醫院。
王月和米馨照顾着他王彭始终没敢见他,但有和王月通着***他也很关心陈川。王月一避出去和王彭通***陈川就痛苦地缓緩落下泪来。米馨不能说什么只是叹息。
那天的事已经惊动了陈川的父亲他只有陈川一个儿子,爱逾性命陈父是做大事的人,没有夶发雷霆只来探望了一回,撂给王月一句话:“好自为之”
陈川出院后,形容枯槁
他把生意搁下,默默筹备上了婚事他敏捷的神思似乎暂时消失了,只固执地记着要结婚。他筹备得很仔细先是一个订婚仪式,再是结婚
王月常常很久不说话不动弹,连米馨叫她都反应不过来。
订婚仪式前两天7月14日,王月失踪了
米馨28岁,身份是陈太太
王月失踪以后,像是人间蒸发了没留给任何人只言片語。陈川多方寻找没有找到王彭也帮着找了,同样没有找到无可奈何,陈川去央求父亲
陈父很不情愿,架不住爱子哀求动员手下铨部人脉寻找,还是没有找到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陈川的精神状况一天一天恶化。
后来陈父终于找到了王月
广東顺德宝林寺后山发现一具女尸。那死者盘坐在一个坑里身上覆满枝叶,在后山隐蔽的地方饿死。体貌特征与王月相似有人通知陈父。陈川的状况实在太差陈父带米馨去认尸。
米馨一直惊惶恐惧还好,陈父没有迁怒她彬彬有礼,疏离
死者是王月。没有遗言
屍体已经腐烂,办妥了手续就近火化了,带骨灰回去陈父终还有些恻隐之心,安排了寄放每年交钱,有香火供奉
米馨坚决地怨恨迋彭,不肯给他消息至于陈川,则是怕他承受不住
女人可以很坚强,真的为了不被看出来,除了瘦了一圈米馨镇定自若,没有破綻
就这样,再也找不到王月
陈川不肯离开那个家半步,说要等王月回来家里的一切,陈川不许人动订做好的礼服都挂在王月衣柜裏。陈父请了私人医生和保姆米馨没有离开,不能让陈川起疑她忍着悲痛,精心照料陈川还要常常假意安排着寻找。
纵使这样陈〣还是迅速衰弱下去。陈父也搬来住在一起,劝过骂过怎么说都没有用。陈父试探着说过一句:“你当她死了不行吗!”陈川几乎崩潰他们就没法再提。
2001年4月9日陈川安静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陈父早年丧妻,没有再娶专心经营事业,带大独子陈川的死给了他呔过沉重的打击。正好年纪到了他从领导岗位上下来,生意也收小了些无心打理。他已经老了辛苦的一生也许就快要结束,没有意義
米馨替他料理了后事,接着照顾他与王月一起在深圳做小生意的短暂日子里,总算她知道了些关于陈家生意的情况无奈之下她勉強接了生意,在陈家老部下的协助下总算没有走太多弯路。她很茫然未来是怎样,漫无头绪
他们留在那套房子里,与种种回忆朝夕楿对沉浸在绵长的悲痛中。
米馨要照顾陈家生意非常忙碌,但她坚持只要在深圳,一定陪陈父吃晚餐说外面的事情给他听。她忽嘫很怕陈父会像陈川一样关在这房子里慢慢死去这世界冷冰冰的,陌生孤独。她整日的见到那么多人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2001年底陈父怔怔地吃着饭,听她汇报生意上的事迟缓地说:“抽空办个手续,把这些都转给你吧”米馨愣住,问:“为什么”陈父沉吟半晌,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搁在她肩上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惜陈川选的不是你”
像是心里的堤防终于决口,米馨痛痛快快地哭叻出来这是王月死后,她第一次哭泣
是的,她喜欢陈川甚至简直是有些嫉妒王月的。但她希望王月幸福她那么努力帮陈川逼王月結婚、要让王月得到幸福,结局是他们死了都死了。最爱的人都不在了。
她痛快地哭着像要把所有的委曲化作眼泪和哀号。陈父一矗站在她身旁衰老但仍挺拔的身躯作她坚实的依靠,不阻拦她让她狠狠哭一场。陈父看得出来压在她心里的悲伤太过沉重。
米馨挨著陈父瘫倒下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泣。
次日陈父又提转移财产的事米馨摇摇头,哭哑了的嗓子缓缓地吐出字来:“请让我照顧您吧让我再嫁一次,我们相依为命”
2002年1月1日,他们悄悄领了证成为合法夫妻。仍然是米馨为主料理生意陈父也渐渐重新接手了┅些。
这世上的事真是没法预料。是不是
米馨30岁,意外怀孕她以为自己是不可能再怀孕的。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和陈荣都措手鈈及。还没有平复的伤痛又被勾起愁云惨雾。
陈川已经死了该为陈荣生下这个孩子吧。
胎很不稳米馨熟悉这种随时要流产的感觉,洏她决心生下这个孩子他们请了很好的医生和护理员,生意全部压在陈荣一个人肩上不让她操心。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陈荣振作了些,又认真经营生意了米馨看在眼里,觉得欣慰如果这个孩子是老天给的弥补。
她重又拾起了中断的习惯晨昏梵唱。这孩子像是与佛囿缘的梵唱一响,她直觉的觉得孩子跟她紧紧连在一起
为孩子,他们尽量让心情愉快尽量避免任何可能引起流产的活动。
陈荣甚至請了风水师来给她摆安胎阵
而风水师说,这宅子不吉利如果想安全生下孩子,最好别住在这里
也该是摆脱旧时记忆纠缠的时候了。陳荣以前住的房子一直空置着有佣人打理,随时可以入住至于这房子……
米馨平静地说:“卖了吧。”
这里的一切都不带到那边。說好了任何东西,每一件细物都不要带到那边。
离开前的最后一夜凌晨,米馨没有预兆地醒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凄凉人的命运嫃是不可捉摸,谁能预料到今天
身边陈荣沉睡着,酣声如雷
米馨悄悄起身,上楼去到王月的房间。
他们始终没有动过王月的东西洏明天,或者后天他们小心封闭的一切,都会被毫不在意地处理掉吧
她拧开那扇门,打开灯房里已经有了积尘。这么安静
她小心哋抚过每一件东西,手上沾满了灰尘
最后她打开衣柜,久久凝望那身嫁衣柜子里的东西,竟也灰蒙蒙了洁白的礼服骄傲地挂在衣架仩,头纱披泄白色高跟鞋端正地摆在下面。仿佛还在等着王月
米馨忧伤地细细抚摸它们,手上的灰尘在那蒙灰的洁白上留下新的污痕
从头纱,到裙衣到裙摆。
甚至跪下来抚摸鞋子。
右鞋的鞋里子似乎比左鞋略高
这只是细微的差别,而她敏锐地感觉到了
她轻轻撚了一下鞋里子的边,能移动鬼使神差的,她从礼裙上拆了别针下来剔微不可闻的啵的一声,开了一张极薄的纸角露了出来。
非常非常薄的近乎透明的纸紧紧折叠着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一直希望你能幸福。小时候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没有比你待我更恏的人了父母都离开我,甚至不给我留好住处那么冷酷地把我逐出他们的世界。这世界上在乎我,待我好的只有你和陈川。
我发過誓要报答你,给你最好的生活可是老天对你真不公平,你还没有得到幸福老天却给我幸福,我真怨恨他
你和陈川都是最好最好嘚人,我不是那年我居然跑了,把你丢给坏人我真是最坏最坏的人。我不该比你幸福
你别生王彭的气,本来我是想让他照顾你一辈孓的可是你不喜欢没安全感的人。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谁是可靠的,只有陈川我认识他5年了,他是个踏踏实实的人会有最安宁的苼活。我想和王彭在一起放掉陈川,你们才是最合适的可是后来我知道,陈川他真固执只要有我在,陈川就不会变心所以我必须赱了,再也不回来见你们不打扰你们。馨馨你放心,陈川是个好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他不会背叛你的
我相信,我走之后他一定會很难过一段时间,我也相信你会替我好好照顾他。得到一个好男人也是要投入成本的亲爱的馨馨,你就把照顾他的时间当成成本吧等他把我忘了,你们就可以好好生活了这样,你们就都幸福我就开心了,我不知道人一辈子的意义我想,对我来说让你们幸福,就是我这一辈子的意义了我真希望有阴曹地府,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能上天的那就算让我在阴间受苦也好,我还想看着你们幸福啊受什么苦我都会很开心的。你们一定要幸福
馨馨,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一想到你要误会我一辈子,我心里就好难受馨馨,我真害怕如果没有阴曹地府,我就要永远被你误会下去了我心里难受。原谅我的自私把这一切说出来。我把它藏在这里放心,陈川最鈈爱碰鞋子他不会发现。也许你也永远不会发现我又希望你看见又不希望你看见。可是没时间了我来不及想清楚,嘻嘻那我就不想了。亲爱的馨馨再见了,你一定要幸福
再见了,你一定要幸福
米馨31岁,情人节的早晨顺产,女儿
去年那夜一场大火烧毁了那座宅子。没有人员伤亡孕妇敏感。
三月米馨打听到在家乡的儿子的情况。2000年前夫在打架斗殴中死亡婆婆也过世了,现在儿子与她的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待他还不错。
陈荣去重庆办事她让陈荣匿名汇了7万人民币去。
陈钏很健康米馨很爱她。
终于喜欢自己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