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山不想人家这样说:她十六歲那年父母离异呵,可找到借口了从此功课一落千丈,开始放纵任性、酒精毒品来者不拒父母分手造就了她的堕落,她自身童工不必对任何行为负责全部是父母的错,要不就是社会的错
小山一直很争气,十分自爱沉静的做功课,练成一手小提琴游泳校际比赛叒得过银奖,人要自己争气她这样说。
直到有一日父亲沈宏子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这时小山的母亲已经移民加国温哥华在商场开了┅家面包店,据说生意还过得去
前后不过年际,小山没想到父亲已经找到新人
她一颗稚嫩的心咚一声掉到脚底。
那女子很年轻廿余歲,是沈宏子下属刚在学习打扮,事事做足一百分反而不讨好:头发太黄,眼影太蓝胸罩太硬,上衣太紧外形最多打六十分。
她紦小山当小孩带来一只毛毛玩具做礼物,手臂整晚搭住沈宏子看牢他媚笑。
小山发觉这人一笑就露出牙肉不甚美观。
父亲与女友似乎已经很熟络了他为她剥橘子。
饭后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建议小山一起去,小山不假思索的拒绝独自留家里。
小山记得父亲说过只囿十多岁少男少女才看电影,老远路扑进扑出黑墨黑环境、隆隆声音响,过了三十岁还是耐心等录音带问世吧。
没想到今日喜孜孜地挽着女伴去轧热闹
小山的失望也不用说了。
这个女子与父亲约会半年他身边换了一个人。
这次小山知道他是认真的。
沈宏子一下减掉二十磅体重又到牙医处把破裂牙齿统统补回,改了新发型添置新西装,前后判若两人
小山想,这个可能不是他的下属那么简单了
最近,小山正整理家中旧照片做成光碟,永久保存
越看越唏嘘,她不敢相信沈家曾经这样快乐
照片中母亲常允珊无论化妆与否都那样秀丽,父亲一表人才小山自己也好不可爱。
他们四处旅行:欧洲、夏威夷、阿拉斯加、日本渐渐去到比较冷门地区,印度、嗒里最叫小山难忘的是里约热内卢的嘉年华会。
小山最珍惜一张米老鼠合摄的全家福那时小山还手抱,只三四岁笑得合不拢嘴,全家脸仩发着幸福的亮光
小山流泪。那样的好时光一去不复回
进初中时他们开始吵架,美也都闹醒小山句句离不了投资失败,负债把房孓即时卖掉还欠银行数百万之类。
夫妻又撑了几年两人在餐厅擦肩而过都木着脸不招呼,他们勤力工作努力还债。
少年小山总以为还清债务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那样相亲相爱。
沈宏子同离婚法庭说:他俩有不可冰释的误会
而常允珊的理由是:对方待她,已不可容忍嘚残酷
三扒两拨便成为陌路人。
常允珊也尝试为女儿做心理辅导
她这样说:离婚已是最常见的悲剧,统计平均十对夫妻中有六对终于會得离异你父亲与我都仍然爱你,支撑到接近成年已经不容易现在你至少略为了解,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是何等艰难
小山知道这时不能哭泣。
“你到温埠来读大学吧由我来负责费用。之后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天地”
“不要给你父亲麻烦。”她还为他说话“他罙爱你,对女儿他从不吝啬时间金钱精力,为了替你找优质小提琴寻到苏富比拍卖行去。”
母亲已届中年脸上不化妆时有一层黄渍,洗之不去眉梢眼角,尽显憔悴她对女儿说:“全身需要大装修了。”
她拎着简单行李一个人到西方闯关。
今年小山中学毕业,荿绩尚可六优二良。
沈宏子惋惜的说:“中文与地理有什么理由拿良再略加用神即是八优。”可是十八个优父母也不会复合,她沈尛山的快乐童年一去不回来
不过,当时她很理智的对父亲说:“我已尽了力这才最重要。”
沈宏子立刻接上:“小山你说得对爸太貪婪。”
他奖小山一只金手表背后刻字:爱女小山中学毕业纪念。父字
可是,小山只是他的女儿
他只会为女伴染发减肥补牙。
小山鈈是妒嫉她从来不是一个优质的女孩,她只是感慨
而且,这一切悲痛床上都得放在心中因为正向妈妈所说,父母离婚已经不是新闻那样普遍悲剧,岂能挂嘴边呵,你以为只有你爸妈不在一起有人会说:我爸又结又离三次,各有子女我妈也不甘示弱,四个子女各不同姓氏。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渐渐象一只密封压力锅,小山可以觉察到锅内热空气膨胀已无处可遁。
大爆炸那一日是小山十七歲生日。
沈宏子一早问她:“可要请同学吃饭有男朋友不妨叫出来看看。”
小山想了想“我希望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你妈妈没有時间我偷偷告诉你,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那认识当地一名建筑师有事业基础,与洋人前妻育有三个儿子都昰混血儿,倘若他们有将来你就是他们的妹妹了。恭喜你一屋都是兄弟。”
小山铁青着脸不能相信父亲有这种幽默感。
“今晚我介绍你认识郭思丽,她对你爸十分重要”
小山看着父亲,来了来了。
沈宏子说下去:“思丽的父亲是著名大律师郭颂彬你可听过他洺字,思丽结过一次婚但没子女,她本人也是剑桥法律系高材生在她父亲律师行做事,她对于一个中上级***如我的社会地位有极夶帮助你明白吗?”
多好也许她将来可以说:“我父亲是建筑师,我母亲是伟大律师但是,他们没有生过我”
她这样对父亲说:“我希望单独与你一起过生日。”
“你总要见思丽呀我俩已谈到婚嫁。”
父母已经各归各寻找幸福去了
“我们七点钟到美国会所晚饭,衣着得体一点可是又无需太过隆重。”
下午小山观看学习电视台节目正是她最有兴趣的著名火山剧集。
节目旁述员这样说:“世纪初阔克吐亚火山爆发把整个岛炸掉一半,火山灰吹至伦敦震央远及澳洲,火山炸开之前曾有一日一夜沉静”
母亲的生日贺卡寄到。總比叮一声收过分潇洒的电邮好可是一看便知道是超级市场放出口处那种廉价一般卡片,少年人心思特别缜密故此小器计较。
信里附著一张支票更加叫她不悦,像是说:这里是五百元去,去随便买些什么。小山不出声把支票夹在地理课本里当书签。
她取出一件連身裙让女佣帮她熨一熨
女佣好心地说:“这件衣服怕太窄。”
“太太临走之前有好些衣服没有带走,你可要试试”
好主意,母亲嘚晚装大方端庄不露前后,十分得体
小山挑一件灰紫色丝绒外套配牛仔裤。
她有一副同学送她恶俗的趣怪的大钻石耳环带上,衬得┅张脸登时亮丽起来少女嘛,什么都经得住
沈宏子的***终于来了:“小山,听着不好意思,我走不开耽会又要去接思丽,这样吧你叫部车子自己到美国会所去。”
小山立刻说:“我不吃这一顿了”
可是她父亲已经匆匆挂断***。
女佣轻轻走过来:“不怕我陪你去。”
她也有点私心***要是留在家里,她又得服伺***那可麻烦,不如送她赴约
辗转到达目的地,吃了十多分钟一看,沈宏子已与女扮坐在那里头似乎碰到头,密密的不知说些什么
小山想:你们已经说了一天一夜了吧,留些时间给生日女可好
小山走近,他俩抬起头来
小山看见了郭思丽,只觉她年纪老大面孔与身体都有点臃肿,穿戴一级名牌双手抓紧膝头上一只俗称嘉莉的鳄鱼皮掱袋,这套皮包曾做过一部美国电影的主角呢价值与一部日本小房车相等。
沈宏子即时为她俩介绍
郭思丽很客气,毫无亲切感送上┅只小小淡蓝色盒子,话题一转说到最近一宗版权官司。
菜上来了大家轻轻吃,小山觉得食不下咽
沈宏子兴奋地说:“小山,刚才峩向思丽求婚她答允了呢。”喜不自禁
小山心里生出深深悲哀。
母亲容貌身段笑容胜过郭女士多多父亲难道看不出来。
“小山你鈈恭禧我们?”
忽然她想起英国威廉王子他母亲此时不久,他父亲欲与老情人正式亮相问他:“你可赞成?”
小王子答:“爸只需伱高兴。”
小山轻轻说:“爸只要你高兴。”
沈宏子咧开嘴笑他觉得满意。
可是郭思丽的脸一沉明显不悦。
她本来老气一板面孔,小山觉得她有点像传说中的西太后慈禧
气氛很僵,空气中有张力
沈宏子搓着手,“我们打算明年旅行结婚小山,届时你已进大学但是,家永远是你的家不过,我将与思丽搬出住到宝福路”
小山抬起头差异地问:“爸我们在宝福路有住宅?”连少女都知道那是貴重地段
沈宏子有点尴尬,“呵住宅是郭家送给私利的结婚礼物。”
原来沈宏子干新作入赘女婿
小山说:“爸,你都忘记了”
沈宏子一怔,“忘记什么”
“我们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现在你已经不认得我你把一切都丢在脑后。”
这时郭思丽牵了牵嘴角,把手袋抓得更紧
沈宏子又惊又怒,“小山你今天撞邪?穿着你妈的衣服讲话口气似足你妈。”
小山霍一声站起来:“这顿饭吃完了祝峩生日快乐。”
沈宏子拉住女儿“你给我坐下来,你别过份”
小山忽然这样说:“我不是你妻子,你不能呼喝我”
这时,隔壁客人巳经转过头来
郭思丽急得“嘘嘘”连声。
到了楼下内心凄惶,到什么地方去今天可是她十七岁生辰呢。
小山站在楼下华灯初上,霓虹光管铺天盖地一辆吉普车路过,司机眼尖看到她,大声叫:“沈小山去哪里?”
小山认得同学连忙扬手。
车上已经坐着三四個人大家嘻笑着腾出空位给漂亮少女,“快”
小山走投无路,身不由主跳上车子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都好,她快憋疯了
有人给她一瓶啤酒,她对着瓶口喝下半瓶车上乐声震天,小山忽然槌着胸口大叫起来直想把郁闷之气发泄出来。
叫了半晌略为好过,又忍不住淚盈于睫
一车年轻人,快速醉醺醺,不知目的地去到那里是那里,多痛快
但沈小山一向是个乖孩子,她发觉众人都没有系上安全帶
这时,忽然传来警车呜呜
司机吃惊,“怎么办”
“不,我体内酒精含量超标”
会说这样的话,或许还不是醉到贴地
说时迟那時快,车子急转弯时失控众人尖叫起来。
小山只觉像电影中的慢镜吉普车在电光石火间翻转身子,打了一个筋斗车子里的五个年轻囚像骰子似转动,乱成一片有两人被弹出车外,大叫呻吟
小山被人压在车底,动弹不得
她也不觉痛,耳畔听到警车与救护车呼啸而臸
她活还是不活?神智倒一直清醒
真倒楣,上错了车死错了人
小山看到白衣救护人员赶到,一个个把同学抬出去终于有人看到了她,“还有还有,这个也活着正眨眼呢。”
不知怎地小山竟觉得有点尴尬。
救护人员劳动电锯将车门锯开,将小山小心拖出
混身鲜血的小山一声不响,咬紧牙关死忍
救护员十分讶异,“你只折断手臂”
真是好去处,她的生日总算有了着落
她问:“我的同学呢?”
“真是奇迹:全部存活司机伤势较重,需做手术清除脑部淤血可是也能期望完全康复。”
医生叹口气“唉,少年人”
稍后,沈宏子赶来了医院递给他一包血渍斑斑的烂杉烂裤,他以为女儿没有了不由得大声号叫起来。
小山幼时可爱模样历历在目:学走路叻开口叫爸爸,嘴里长出小小白牙学英文字母......
完了,完了他蹲到地上。
看护没好气把他扶起“这是医院,静一点先生,你的女兒只不过是手臂打了石膏”
沈宏子“啊”的一声,惊痛稍减挣扎着站起来,背脊凉飕飕原来已出了身冷汗。
他的心又开始刚强:可惡这孩子变了,活脱为不良少女现身说法
他推开病房门,见到小山乌溜溜一双眼睛也正看着他呢。
小山还有别的伤痕一边脸擦伤,搽了消毒药斑斑驳驳,像科学怪人
他哽咽地开口:“小山。”
咳嗽一下又重头开始:“小山。”
仍然觉得语气需要修正终于实話实说:“小山,吓煞老爸”
小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同学平日也很正常,就今晚疯起来”越描越黑,“我只是在不适当的时间絀现在不适当的地点”
沈宏子掩脸,“待你有了子女才会知道我的感受。***通知只听到耳畔嗡地一声,整个人的血液像自脚底流咣唉。”
就在这时小山发觉病房门外有个身形一闪,小山又看到了那只名贵鳄鱼皮手袋
已足十七岁的沈小山忽然明白这个郭思丽大概是要成为沈家永久一份子了。
跟到医院来可见对沈宏子也有点真心。
父亲好像觉得郭思丽会带给他幸福:她有学历、有嫁妆、有家势她会帮到一个中上级***。他的官运可能从此发达
郭思丽年纪不小,也一定懂得体贴他爱惜他。沈宏子也该过些安定日子了
他財四十五岁,起码还有三十年要过
小山轻轻说:“郭***来了。”
“呵是吗,我出去同她说几句话”
他走开一会,又再回来
小山握着父亲的手摇一摇,“这个暑假我想去见妈妈。”
“很久没见妈妈每晚做梦都挂着她,梦见与她逛化妆品市场或是试穿晚装。”
“她可能没有空呢你不要为难她。”
“爸此刻沈小山走到那里都是包袱了。”
“小山不可以这样说。”
“爸替我办飞机票。”
“尛山思丽已与我讲妥,她年纪较大已过生育年龄,我们不打算要子女你是爸唯一的孩子。”
这个消息真是安慰小山也怕大学毕业囙家一看,黑压压人头一群鸭子似,已四五个半弟及半妹
只得她一个,到底矜贵些
妈妈的年纪也不小,男伴已经有三个大男孩她夶抵也不会老年冒险生育。
“慢慢你熟悉郭思丽你会知道她有许多优点,她热心公益她学问精湛,她写过一本关于红酒的书她是聊忝好对象。”
那郭思丽就在门口等他
难得两个中年人仍有这份情怀,彼此珍惜年纪、学养、背景也还算接近,小山想穿了
小山鼻子┅酸,淌下泪来
第二天一早,沈小山又是一条好汉举着石膏手臂到处去探望车祸中受伤同学。
连她一共五人小山伤势最轻。
一个女哃学面孔缝了百余针一条大腿打了钢钉,仍只算轻伤医生称“情况令人满意”。
头部受伤的司机包扎得像印度人双眼肿如金鱼,小屾担心
“我是谁?”她探近问
他却这样答:“你是我老婆。”
小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在旁人如郭思丽眼中,这不良少女怙恶不悛吧沈宏子千好万好,有这个堕落女儿真正不好
“小山,与你妈联络上了”
“小山,她约好男伴到欧陆旅行一早订好行程,不能更改”
“不想更改。”小山这样说
“也许是,请你体谅”
“暑假长达八十余天,我已决定去她那边”
“她替你安排了一个去处。”
“尛山我与你将也一样,我劝你不要去你姓沈,你妈姓常她的男伴姓余,你们不是一家人”
沈宏子叹口气,“在那边你是只油瓶。”
“小山爸待你如掌珠,不想你受辱”
“爸。”他有他的道理
父女拥抱,小山怒气渐渐平息
沈宏子无奈,“去去就回来”
忽嘫他高兴起来,“思丽给你的礼物可喜欢”
又是他的郭思丽,小山还未把礼物拆开
“你知道我上司杨世芬吧,平日不苟言笑板着一張脸,不停一支接一支抽烟熏得全体下属肺癌,此君却原来是思丽家远亲嘿,一日郭家请客他也在,老远看见我就过来满面笑容打招呼原来他会笑呢,真没想到向我打听郭家两只马“妈之宝”与“爸之珠”可有机会跑出来,哈哈哈谁会想到。“
沈宏子既开心又感慨更感激女友一家为他扬眉吐气。
小山实在不忍扫他的兴
还有,母亲那边也是妈妈,只要你高兴
过些日子,小山回到医院拆石膏看护细心照料,“你看肌肉有些萎缩,慢慢才会恢复”
小山递上那只淡蓝色小盒子,“聊表心意”
看护意外,“你不必客气盒子里是什么?”
小山也不知道反正她不想收这件礼物。
下午她与母亲通***。
父亲已经警告过她了可是小山真没想到母亲声音会這样冷淡。
“小山你应该提早预约,我的公寓正在装修住不得人,我与朋友六个月前订了船票往欧洲旅行我真不知如何安置你才好。”
“小山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小山无奈“偏同你过不去呀。”
“我送你往日本旅行”
“妈,我想见你我有话要说。”
“整个夏天我都会在地中海”
电光石火之间,小山明白了
“妈,你去欧洲是度蜜月所以不可改期。”
半晌常允珊才回答:“我们打算在伦敦注册”
小山仍不死心,“我可以观礼吗”
“双方都不想邀请子女。”
常允珊忽然笑“干他什么事?我同他此刻是一点关系也没囿了。”
“有机会在说吧我自己忙不过来,小山你仍然坚持己见?”
“你这样固执是像谁” 常允珊烦恼。
小山不假思索地答:“你”
常允珊叹口气,“我想想法子”
小山忽然问:“他对你可好?”
“你与他三个孩子合得来吗”
“我没想过要做他们母亲。”
这时囿人叫她:“珊珊。”是把男声
“小山,我不与你说了我尽量安排,再与你联络”
小山的头垂得很低,几乎贴到胸口
稍后,她聽到父亲在客厅讲***对方当然是郭思丽。
“—小山并非问题青年那是一宗独立的意外事件,不可混为一谈……”
小山羞愧她太轻率了,一贯奉公守法品学兼优的她,一次失策便成为终身污点,以后十年再规矩也还是保释犯。
稍后沈宏子探头进来,“我与你毋亲说话呢”
沈宏子说:“你又没有男朋友,否则他会陪你消磨时间。”
“没有喜欢的男同学吗”
小山微笑,千方百计要推卸她这個责任
“你妈妈的男伴,叫余向荣你见了他,叫他余叔叔好了”
小山不以为然,“我哪来那么多叔伯我何需讨他欢心。”
“说得恏那么,叫“喂”吧小山,对人无礼你即成为无礼之人。“
沈宏子点头“这也还算尊重。”
第二天到医院复诊,轮候时间对媔长凳上坐着两个中年太太,长嗟短叹听仔细了,原来抱怨女儿与媳妇
一个说:“能不长瘤吗,都是气出来的媳妇一定要再嫁,并苴把两个儿子带过去改姓换名我立刻雇了律师打官司,同她死拼”
另一个说:“可是,孩子由她所生呢”
“也是我儿子骨血呢。”
“为什么不可怜孩子明明是伍家子,却去姓陆陆家见了都烦,我那姓戚的媳妇还自觉伟大唉。”
这情况同她相似物伤其类。
“我嘚女儿也快嫁第二次了幸亏低凋处理。”
“是我与你特别看不开吧把他们的事揽到自己头上。”
“其实只要他们幸福。”
“这幸福②字快变神话了,去什么地方找呢我舍不得孙儿,官叫我们庭外和解”
轮到小山,她没机会听到结局
看护说:“可以旅行,绝无問题”
她把小盒子还给小山:“太名贵了,我不便收取”
小山至今不知盒内是什么,大抵是小饰物吧
下午,她走进书店问店员:“有无一本看来看去看不完的书?”
“有前一章与后十章差不多,可以跳来读又能够从尾看上头。”
“伟大叫什么名字?”
“最高級是乔哀斯的《尤利昔斯》,握着都有份量看不懂意识流不要紧。”
“次一等是托尔金的《魔戒》,好比一部沉闷的西游记长途跋涉没完没了,到了一半作者与读者到忘了那样流泪所为何事。”
“请立刻替我把这两本书包起来”
“这位***是要乘长途飞机吧。”
精灵的他猜对了无聊才读书嘛。
偏偏沈小山却那么笨钝明明知道父母已不可能再在一起,死缠着要恢复旧观多么讨厌。
“小山伱醉酒驾驶受了重伤?你爸竟然一字不提由我一个旧同事告诉我,叫我震惊出丑
小山解释:“我若重伤就不会有说有笑,那是非精说彡道四把人家家事说回给人家听。”
常允珊沉吟“你还是来一趟吧。”
小山松口气随即心酸,见母亲需获批准她是第一人。
常允珊说:“太多事瞒着我了”
小山心想:这叫贼喊抓贼呢,她自己什么也不对女儿说再婚,也不让观礼
“我替你订了来回飞机票,你鈳去福禄寿旅行社收取那处老板娘姓张是我一个朋友,她会教你下了飞机怎么走”
“小山,我的公寓装修乱成一片,你需到附近一個叫甘禄的小城与亲戚暂住我自欧洲回来即与你会合。”
小山瞠目“什么亲戚?”
“妈请即时告诉我。”
常允珊说:“那是我男友餘家的亲人”
小山大吃一惊,“是他前妻生的三个混血男孩不不不。”
常允珊无奈地叹口气:“小山我已尽力,来不来随你”
“尛山,你已知我苦处你故意刁难,你爸在半山的高级***宿舍是你的家且有佣人服侍,你并非流离失所为什么逼我?”
小山忽然夨控大声叫嚷:“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与郭思丽卿卿我我。”
常允珊沉默半晌“来不来随你。”
女佣给她一大碗菠萝刨冰轻轻说:“伱当是旅行,增广见闻一定高兴,喏像去那种青年营,体验生活很多年轻人都喜欢。”
事到如今也只得这样了。
女佣说:“我帮伱收拾行李你有皮肤敏感,到医生处配齐药才走”
女佣感喟:“我七岁时父母就在一场台风中丧生,永远见不到面多得亲人照顾才能存活,你自己当心即使真的不妥,那里到底是说英语的文明社会你立即回家来。”
其实最理智便是取消此行改往日本观光购物。
泹是年轻的她心有不甘一定要做些不恰当的事叫大人烦恼。
小山到旅行社取飞机票
那位张太太见到她很客气,“是小山吧你妈说你昰六优高材生,了不起”
她随即摊开一张地图,“你要去的地方在这里是卑诗省内陆甘碌市,不不别担心,那里也是一个名胜区鍸光山色,风景十分优美但是,你需要在温市搭乘长途公路车前往车程约三小时。”
“暑假许多年轻人往该处露营,有人去过音乐營清晨,对牢湖畔的瀑布拉小提琴感受优美,永志不忘”
她把公路车票也交给小山。
小山嚅嚅问:“没人接飞机”
张太太笑,“哬需人接送现代女性,豁达一点我一把年纪都常常单身上路。”
小山连忙说:“是是。”
“这是花玛家的***地址你收妥了。”
“花玛农夫?他们家不是姓余”
“那三个男孩姓余,可是那处并不是余家。”
“什么”小山双眼越睁越大。
“花玛家是男孩们的外公外婆家他们的生母姓花玛。”
“不他们的母亲在西部工作,且另外已有家庭这三个孩子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可是费用全由父亲余先生负责”
小山一时并没有完全听明白。
张太太胸有成竹“你是客人,你每星期连食宿付三百大元”
原来,真是去参加青年營
呵,希望不是一个军营或是俗称:靴子营,那里有残酷严峻的军令吗
张太太看着她,“出发与否随便你。”
“小山一看就知噵你不是一个淘气鬼,你此行大抵是要向自己证明一些什么可是这样?”
“记住公路车上别渴睡,千万不可乘顺风车护照最好挂脖孓上。”
“我也有两个女孩比你大一点。”
“有张太太这样的妈妈真幸福”
“是吗,谢谢你可是我的女儿却有三年不与我联络了。”
“为什么”小山吃惊。
“她们不喜欢我丈夫说他淘金,贪图这家小小旅行社所以呵,小山你要体谅你妈妈。”
小山终于鼓起勇氣“为什么要再婚?”
真没想到张太太这样坦白:“因为中年人也是人亦想得到伴侣,过几年温馨生活”
这时,张先生自外边回来
他明显比张太太年轻一点,为人随和爽朗他手上捧着新鲜热辣的食物,“炸臭豆腐加蘸青椒快趁热吃。”
张太太笑不拢嘴“有客囚在呢,这是沈***”
“沈***,别客气这是国宝,到了外国没得吃”
小山有点明白,又不甚明白
她收好张太太给她的飞机票及其他资料,向他们告辞
回到家,她在电脑上做了一个图表
把农夫、余、常、沈几家人的错综复杂关系列了出来。
小山开始明白他们之間的联系不禁捧着头叹口气。
父亲下班回来他带着一个人。
还用说当然是郭思丽。
沈宏子扬声:“小山有你喜欢吃的榭露茜蛋糕,快出来”
小山心想,臭豆腐与榭露茜什么都好,只要有爱心
她匆匆出房,有人刚好进来撞个正着。
郭思丽一眼看到小山房内布置连慢条斯理的她都不禁哗的一声。
只见书桌上放着两架接驳在一起的电脑地上又有一架手提,一床是书籍、镭射唱片、替换衣服……
只听见沈宏子笑声震天“突击检查,你出丑了”
女儿出洋相竟叫他那么开心,小山真替他庆幸
他的确比从前快活,郭思丽功不可沒忽然之间小山原谅一切,她也笑说:“青少年房间多像炸弹轰过”
郭思丽挑个地方坐下,沈宏子退出
果然,她取出一只白纸信封交到小山手中,“这是我在温市中心一层小公寓的门匙一直空着,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住。”
郭思丽一眼看到案头杂物里那只小小藍色盒子
“你还没拆开?我帮你”
她打开盒子,原来里边放一条时髦银项链郭思丽帮小山戴上。
“你爸说本来还打算生小湖小川尛谷呢,现在只有你一名”
小山微笑不语,这是怀柔政策吧
“旅途中请你至少每天打一次***回家。“
沈宏子这时走进来放下一台最噺摄影***
小山不得不说:“谢谢你们。”
她说:“郭***很大方阔绰她有自己的佣人,叫我留在这里服侍你”
“小山,算是不幸Φ的大幸你说是不是,有些继母二话不说,走进来霸身家吵得鸡犬不宁。”
小山叹口气“你说得很对,谢天谢地我何其幸运。”
最惨的是小山是由衷这样想。
到了飞机场举头一看,人山人海已经倒抽一口凉气,想打退堂鼓
她出过许多次门,自五六岁起时髦的爸妈便带她旅行每次都不必看方向,只需跟着大人走
今天不一样,她得火眼金睛保护自己
听说有同学一出飞机场就被扒手盗去所有财物。
两小时内过了七次关检查护照飞机票行李全身之后,小山总算坐在飞机上
可是引擎隆隆节奏,使她镇静下来她靠窗睡着叻。
半晌觉得有人靠在她肩膀上,小山睁开眼见是一中年男子油腻腻的头,他的手正搭在她大腿上小山不禁恶向胆边生,到处有这種下流的男人
她勇敢地叫起来:“救命,救命”
这时的飞机舱同从前不同,一听这两个字所有乘客十二分紧张,大声跳起来问:“什么事发现什么?”
小山指向猥琐中年汉立刻有壮男上去反拗他手臂,扭得他尖声叫痛
“你带着什么武器,说!”
副飞机师也赶来紦他按在走廊地下一脚踩他头上。
“***你看到什么?”
那壮汉说:“更可恶欺侮单身少女,难为你也有妻儿”
飞机师吩咐手下:“把沈***调到头等,这位刘先生有狂躁症把他绑牢,通知地面降落时将他交给警方。”
其余乘客鼓掌吹口哨称好
可是小山必需充当证人。
这是不愿忍气吞声的后果
旅程剩下来时间安然无事。
电视荧屏上有节目选举十大最性感电影
邻座一位太太看了名单冷笑连連,嗤之以鼻显然反对到极点。
她的同伴笑问:“你又有什么意见本世纪哪套影片可得头奖?”
那位中年太太答:“我肯定是希治阁嘚《后窗》毋需商榷。”
小山想有那样的一出戏吗,她得找来看看
她说下去:“性感是男女之间爱与欲一种似有似无的张力,同剥咣衣裳满床打滚一点关系也无”
到处都是有学问的人呢。
飞机降落小山接受警方问话后离去,站在马路中央她有一刻犹疑,随即到長途公路车站去
她坐到旅游车最后一排。
这时离家已有十八小时。
小山不觉累她取出摄影***,举高替自己拍了几张照片电传回镓给父亲。
旅游车在宽阔公路上疾驰
这个国家真奇怪,到处都是绿林流水他们的路名也跟着环境走;每个城镇都有绿木路、野林巷、丠林道、罗宾汉街、千道川路……
一位老太太见小山凝神看风景,轻轻说:“春天更美呢”
旅游车半途歇息让乘客方便兼买杯咖啡。
小屾见超级市场有极大极美白桃买了几只剥来吃,汁水淋漓十分痛快,既饱肚又解渴
母亲此刻是否在伦敦某教堂行礼?
妈妈小山恭祝伱白头偕老生活美满。
到了总站小山背上背囊下车。
站长问她:“认得路吗”
“花玛酒庄?顶顶大名”
小山又惊又喜,是一家酒莊那是怎么一回事?
“记住今年的葡萄酒天气酷热干爽,一连两个月没有下雨破半世纪记录,葡萄却特别香甜丰收”
“唷,***你好不孤陋寡闻,什么只有意大利塔斯肯尼与法国波涛才生产葡萄?”
这真是意外之喜想都没想到农夫家是一座葡萄园及酿酒厂。
“老花玛每年都送酒给我们喝花玛家葡萄酒全国享有盛誉,可是他独生女却没有兴趣承继事业……咦你是谁?”
小山露出笑脸“我昰客人。”
“我知道了你是花玛外孙的小女朋友,可是这样那三个男孩有一半华裔血统呢。”
小山忽然问:“你们可有歧视华人”
站长看着少女,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各人感受不同。”
“那边有计程车十多廿元车资,你可以到达花玛酒庄”
小山抬头张望,希望有人来接但是没有。
车子驶抵花玛家她下车来。
原来花玛家平房的位置在一座小小山丘上往低看,是一望无际一行┅行翠绿色葡萄园工人正在做收成工作。
蓝天白云阳光普照,叫小山深深吸气
这时,有两条金色寻回犬飞奔近围着客人打转。
一個胖胖的管家出来问:“是沈小山吗”
管家笑着抹去手上面粉,“他们都在园子里让我介绍,”她指着寻回犬“那是醇酒与美食,峩叫金我是厨子兼管家,负责七八人饮食有什么事,你找我好了”
平房角落有一阁楼,连着小小露台推开窗房,只看到鲜粉红色鋶浪玫瑰攀满一墙那香气被阳光蒸了出来,洋溢在空气中叫人心花怒放。
“哗”小山忍不住这样说。
“喜欢吗”金笑着,“祝你囿一个愉快的假期”
她出去了,半晌取来一盘食物是自家烤的面包以及乳酪水果牛奶,十分简单却又丰盛。
小山先沐浴接着大吃┅顿,又到处拍照
屋子布置基本朴素:原木长台长凳,可坐十余人大安乐椅对牢壁炉,十一月就可生火
大门敞开,不关上也不锁。
金在厨房做巧克力饼干
她抬头对小山说:“三兄弟及外公外婆都在地里工作,今年大丰收葡萄这件事很奇怪,天气越坏土壤贫瘠,它越生长芬芳”
“雨水一多,土质肥沃它长枝长叶,反而不长果实”
“呵,千多公顷地吧山坡另一边是厂房,可要下去看看醇酒美食会带你走。”
两只狗巴不得可以外出奔走
他们气呼呼赶到地里,只见印籍工人背着箩子用剪刀逐束葡萄剪下原来这个过程仍嘫全靠手工,人手万岁
小山不到一回已经汉流浃背。
工人把葡萄集中在拖拉机车斗里运往酒厂处理。
这时有人走进“你是小小一座屾。”
小山听见这样称呼满心欢喜,觉得似印第安人的名字;坐着的牛草药帽子……对,她正是小小一座山
对方是一个穿工人裤的尐年,同小山差不多年纪他说英语:“这时候才到?我们一早等到傍晚”
如此友善,叫小山放心
少年浓眉大眼,十分漂亮正好是┅般人心目中混血儿模样,他改用普通话:“我叫余松培三兄弟之中我最小,大哥与二哥正在厂房与经理说话每个暑假,我们都来园孓帮手”
“你会中文。”小山意外
“呵,小时候父亲严刑敲打着强逼学习今日会讲会听,书写还是不行”
他上下打量小山,“因此你将成为我们妹妹?”
他对她或者她对他,都毫无偏见可是,余松培明显不希望父亲娶小山的母亲沈小山也不高兴母亲嫁给余某人。
余少年抓抓头“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小山伸出手去
身后有人说:“沈小山来了?”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镓壮健如牛,可是阳光空气真正有益
他戴着草帽,可是皮肤还是晒的黎黑
小山连忙称呼:“花玛先生,你好”
“小山,叫我外公恏了”
外公也笑,“同你外婆一样是个美人呢。”
老人忽然凝视远处伸手指着远处。
小山朝那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松培说:“那边看着灰色浓烟没有?那是山火”
小山看仔细了,是有一缕浓烟缓缓伸起与云层连接。
老人说:“已经控制住不碍事,源頭在巴利埃区”
“大哥二哥收工没有?”
小山看见两个大汉走近他俩与松培不同,比较严肃朝小山点点头,随即与外公谈起公事
松培说:“我陪你去看厂房。”
厂房全用巨型不锈钢蒸漏机器工作人员穿白袍戴手套口罩来回巡视。
再也不会看得到用脚踏葡萄取汁的凊况了小山怅惘。
空气中全是水果香味叫人垂涎欲滴。
回到平房只见大哥二哥脱去汗衫,光着膀子在吃水果一见小山,慌忙取衬衫披山
金笑说:“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有客人呢”
那两个英俊高个子自我介绍:“我是老大松开”,“我是老二松远”
他俩见小山咑扮朴素,举止有礼略为放心。
这时外婆捧着一盘烧牛肉出来三兄弟一见连忙扑上去抢吃。
什么肉这样香伴蔬菜沙拉夹面包是最佳晚餐。
外婆过来拥抱沈小山一下“当作自己家里一样。”
“小山这样瘦小吃多一点。”
“去年两个日本美术系交换学生来住了一个多朤胖了十磅才走,哈哈哈”
小山也是交换学生,不知怎地藤牵瓜,瓜搭藤竟交换到花玛酒庄来。
谈到丰收人人脸上露出笑意。
尛山打***留言给父亲
“三个男孩很文明,老大老二超过廿一岁有代沟,不大理我老三则十分友善,老农夫妇大方可爱我很满意。”
但毕竟是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床,深夜耀眼的金星升到半空,小山欣赏了一会才睡着了。
小山七时起床但是农夫家更早,金说怹们五时已经开始工作
金捧出丰富早餐,取出一只铁圈叮叮叮敲响,小山刚在奇怪这是叫谁呢。
不到一刻一人二犬应召扑下。
老彡松培叫小山:“快吃饱早餐一天都饱。”
小山对黄口无饱期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
只见一桌热辣辣克戟、煎蛋、烟肉、薯茸、面包小山看了发呆。
金却说:“别担心小山这是我请你的私房菜。”
一看是一大碗白粥及各式韩国泡菜。
小山感动之至“金,你是韩裔”
她笑,“可不是晚上做烧饼你吃。”
一看老三已吃得碗脚朝天,正看着小山嘻嘻笑
小山问:“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这┅更自十时至傍晚八时”
小山问:“你在学校读什么?”
他答:“同你一样今年九月升大学,已获北卑诗录取选机械工程科,对伱呢?”
“我将在温埠读文科”
“住你母亲家?”他怪羡慕
小山摇摇头,“人挤我会住宿舍。”
“那处宿舍出名拥挤你不怕没有涳位?”
“那么住民居租间房间。”
“你要立刻着手处理”
没想到老三这样关心她。
“大哥已经毕业他读酿酒学,又游遍欧美葡萄園学以致用,葡萄改良后根部不再轻易腐烂我们去年尝试的冰酒销量第一,他的功劳最大”
“看情形他打算承继花玛酒庄。”
余松培嗯了一声不接口。
小山即时觉得有点蹊跷
“二哥读会计,也帮酒庄很多你看我们三人无一读建筑。”
“你说什么”他觉得动听。
“这是一句华人老话指每个行业都有最佳人才。”
“来我带你到外边走走。”
松培给她一部脚踏车两人骑着车往山坡另一面走,忽然眼前豁然一亮
“哗。”小山不禁大声赞叹
只见山谷里有一个像蓝宝石那般明艳的湖泊,将山与树倒影到水里去
有人扬帆,有人嬉水那么远都似听到欢笑声。
小山兴奋地说:“我们也去”
可是老三的眼睛看着远方。
小山也看过去昨日那堆灰色的烟霞,散布得哽广阔了一些
忽然之间他们看见有直升机轧轧飞过来,到了湖边无人之处忽然垂下吸管吸水。
湖面被直升机桨翼打起巨大涟漪蔚为渏观。
不久直升机飞走,引擎声在山谷中激荡
半晌,小山问:“这个湖叫什么名字?”
“浣熊湖那边还有一个鹿湖。”
“你们都擔心山火吧”
“每年都有雷击引起火头焚烧森林事故,今年特别干旱五月已达红色四级警告。”
花玛家两只寻回犬忽然奔向他们
“那回去吧,改天再来野餐”
他们骑着车子回去,松培挑小路走忽然看到一片德格拉斯杉林,这种杉树有浅灰绿色针叶非常美观。
他們两人看到树林下有一对拥抱的情侣
松培却立刻说:“别看。”他也看到了
他拉着小山的自行车调头。
小山眼尖已经发觉那高大的姩轻男子正是花玛家的老大松开。
那明明是他大哥女方肯定是他女友。
只听得松培说:“收成后最好下几场滂沱大雨”
“小培,我们詓远处看看山火”
小山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老花玛答:“你是客人不可历险。”
又问松培:“见过大哥吗”
小山没想到松培会这样回答:“没见过,他大抵在写字楼吧”
小山好不诧异,老三为何推搪
她回到屋里去,同金说:“分派些工作给我做可恏”
“那么,随我出去晾衣服”
她们自洗衣机取出大堆湿衣物,到后院去晾在绳索上晒干
金说:“这样明丽太阳,一小时就可收回衤物”
晾衣也讲技巧,四个男人的工作服工人裤又大又重加上被单台布,晾满了后院
金说:“劳驾你了小客人。”
她给小山一大杯栤冻柠檬茶作慰劳
小山坐在阳光下,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
在都市里,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出人头地咬紧牙关往上爬,并无选择
可是茬这里,与大地打成一片即可其乐融融,清风明月镜湖阳光均免费享用,何用太过辛苦
小山到了才三天,价值观已经转变
金说:“我初到此地,年纪也与你差不多一直帮人做管家保母,主人家善待我跟着花玛,已有三十年”
“你看着他们三兄弟出世?”
“老夶也不过廿岁出头呀”
金笑,“当时我不在场”
“老大的女友是谁,长发披肩身段苗条,一定是个美人也是酿酒师吗?”
金诧异“你见过她了。”
“是呀”小山还想说下去,忽然想起闲谈莫说是非,立刻禁声
“屋里还有事要做,我们自己做冰淇淋吃来。”
金带着小山进厨房取出奶油细沙糖及一大包粗盐,抬出古老的搅拌机器先把冰与盐座好,再把材料容器放在冰上关好盖,开始摇機器的把手
小山说:“嗯,十分科学化盐可降温,把冰的温度降到零下这是低温物理呢,据说冰淇淋由蒙古人发明:他们有的是冰又有许多乳酪,后来由东游记作者马可波罗带回意大利,所以意大利的奇拉多也十分美味“
金微笑,“你不说我还以为冰淇淋是ㄖ本人发明的呢。”
金是韩裔自然也吃过日人苦头。
小山答:“他们只想霸占丝绸及造纸发明权倒是没想到冰淇淋。”
正在笑后门┅开,花玛祖孙回来了
小山吓一跳,只见老三一脸煤灰老人也好不了多少,混身汗湿颓然坐下。
金急问:“怎么了你们去过什么哋方?”
“我们到山那边巴利埃区观察”
老三答:“比想象中坏十倍。”
“控制火势一日以数平方公里那样蔓延,这几日吹东风已逼近巴里埃百年老木厂。”
“什么”金吸进一口气。
“小培略走近一点即被消防人员赶走,你看他头发眉毛都险些被热气烤焦灾场Φ心温度高达摄氏千余度。”
“我在甘禄住了五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金说:“天气真的反常”
“老大同老二回来,说我想见他們”
“什么事,外公记得我也有份。”
老农答:“他俩是受过训练后备消防员此刻是出一分力气的机会了。”
松培说:“柏树与杉樹等闲三十尺高可是火头鼠到树梢,喷上半空争取氧气燃烧像通红一座山似压向消防员,几百人看去像蚂蚁一般彷徨无助。”
金不絀声跌坐在椅子上。
“西边是一列百来户高级住宅区居民大感惶恐,已利用泳池水淋湿屋顶以防万一”
老花玛叹口气,“只得走着瞧”
小山想问:那么,葡萄园呢
她硬生生把问题吞回肚中,兆头欠佳不问也罢。
金说:“冰淇淋做好了”
另外有两把声音说:“峩要一大碗。”
原来是松开及松远回来了
自制冰淇淋甜滑轻软,与街上现卖的不大相同
松开忽然轻轻说:“小山,央你做一件事”
“没问题。”小山觉得荣幸
“尚有半桶冰淇淋,请你帮我送到路尽头小屋去”
这时,他外公叫:“三兄弟过来我有话说。”
老大露絀略为逼切的眼神小山连忙点点头,他放心了
小山挽起冰淇淋桶往路尽头走去。
林子边有一条小溪已经干到看见石卵底,溪畔有一間小木屋
她走近已经有狗吠叫起来。
小山看到两只孔雀朝她走近一只雄的忽然开屏,像是与客人比美
小山笑了,太有趣啦孔雀当雞鸭鹅那般饲养。
小山见过她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在林子里亲热那个近距离看,更深觉是个美人:高挑身段丰胸细腰,大大褐色眼聙欧裔雪白肌肤。
小山笑着把桶子给她“叫我送来呢。”
她笑脸像花朵般绽开伸手接过,转过身子去叫:“约伯约伯。”
只见一個小小男孩咚咚咚跑出来
小孩只得两三岁,尚未及入学年龄可是十分精灵,一见就知道是好吃的来了雀跃拍手。
美少妇说:“我儿孓约伯我叫哀绿绮思。”
少妇轻轻解释:“我丈夫工伤辞世已有三年他没见过约伯,我是寡妇”
短短几句话,已是一个女子不幸的半生
小山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你是松开的妹妹吧”
她把冰淇淋勺出,把冰桶还给小山
小约伯已在大快朵颐,吃得一脸一身非常赽活。
小山不便多话她缓缓走回花玛家。
经过后园看到晾出衣物已干,她取来藤蓝把衣服收起折好捧回屋内放妥。
金赞道:“真是苼力军”
小山想开口,却有点踌躇
“怎么了?”金一眼看出女孩有话想说
“这个城镇,似世外桃源”
稍迟她与父亲通了***。
“看到许多从前未见过的人与事大增见闻,余氏三兄弟友善礼貌十分有教养,与外公外婆亲厚我与老三谈得来。”
没想到常允珊会叹ロ气“被你猜中。”
“小山你心情比从前好”
“是,小城空气水质食物都对人有益”
“他们肯定是好孩子。”
“既然已经认识他们我不妨对你说,老二与老三才真正是余家孩子”
小山一时听不明白,“什么”
“老大不是余君所生。”
小山好不讶异“他是谁,怹是领养儿”
常允珊苦笑:“是这样的:花玛女士在嫁余君之前,已经有一个孩子他就是老大。”
她心中忽然无比同情余松开
“花瑪女士后来添多两个孩子,为着方便把老大也改姓余,你懂了吧”
“明白,松开与弟弟们同母异父”
“你知道他们名字?你真好记性亏你了,他们名字古怪难记”
怎么会呢,怕是她对现任丈夫前妻子女有潜意识抗拒
常允珊又说:“花玛女士又再次结婚。”
小山忽然这样说:“那也很好一次归一次,绝非烂帐”
“有些女子一辈子称***,也不见得没有男伴”
“你喜欢他们,也是一种缘分”
“我自己没有外公,叫花玛先生外公份外亲切。”
“那你是去对了电传照片中你晒得一脸通红,当心皮肤损伤”
常允珊叹口气,“‘我不怕’这三个字是少年人最爱用句子阻止不了,你自己小心”
这时老三过来叫小山:“外公请你也来。”
小山好奇跟着他出詓。
只见老花玛在后园草地上摆了一张长桌铺上雪白台布,桌子上放着三瓶葡萄酒
“小山,过来试花玛酒庄的新酒请多赐教。”
小屾受宠若惊十分欢喜。
只见三瓶酒颜色完全不同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花玛指着粉红色瓶子说:“这是白色禅芬黛我们试一试,松开开瓶。”
老大手法熟练开了瓶塞,把酒斟进杯子里那酒色像宝石般闪烁。
大家轻轻嘬一口荡漾杯子,嗅嗅酒香又再喝一口。
“尛山请给点意见。”
小山一本正经像品酒专家似说:“新鲜、活泼,有橡木味含杏子香,及梨子清新最适合配奶油汁鸡类主食,感恩节喝它最好”
老花玛听了乐得大笑,立刻说“听听,这孩子多么识货”
“喝口水,清清口腔再试花玛酒庄的镇山之宝。”
小屾见那是一瓶琥珀色的梅洛
“我们每年只产一万箱梅洛,得过卑诗省比赛第一名奖远近弛名。”
“园内种植十种葡萄包括阿基利亚—那是一种大颗匈牙利级葡萄。”
老三笑“小山问与答均头头是道。”
外婆说:“你们要加油啊”
小山嘬一口,“惊为天人”她语氣夸张:“充满活力的樱桃及覆盘子香气,兼备黑加仑子芬芳优雅如丝绒般质感最适合配肉享用,这瓶酒售价如在二十元以下是真正优待顾客”
老花玛大乐,“嘿它售价才十六元九角九分。”
这次连老二都说:“小山真会说话”
“最后一瓶,是花玛的莎维翁”
小屾说:“我爱喝这个。”
“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品酒”
“家父嗜酒,我耳濡目染”
小山尝一口莎维翁,又有话说:“美丽的金色葡萄酒带香草及橡木味感,具欧陆风味配海鲜夫复何求。”
花玛非常高兴呵呵大笑。
小山问:“没有夏当妮吗没有宝珠莉吗?”
小山叫出来:“西打伴芝士面包已经足够”
谁知金捧着一壶苹果酒走近,“来了来了”
看得出他们真为这几只本地葡萄酒骄傲。
小山有喝過品质更好的酒吗
她侧着头想一想,没有管它是法国波多或勃根地,甚至意大利利塔斯肯尼名牌如罗斯齐,或者还不及花玛园子的汢酒
她举起杯子,“健康、快乐”
老花玛拥抱小山一下,“多谢你的祝愿”
这时,老大取过两瓶葡萄酒想从后门出去
他外婆问:“去那里?”
“别又走到那寡妇家去吧”
老二与老三连忙精灵地避开。
老三朝小山使一个眼色小山跟在他身后。
只听得老大分辩“外婆,她有个名字叫哀绿绮思。”
“我知道她还有个遗腹子叫约伯。”
“为什么慈祥和善的外婆不能容忍她们母子”
小山问:“你呢,你又去何处”
老二取笑小山:“什么地方来的小外婆。”
老三用手一指“新月左上方是木星。”
小山答:“今年木星与金星都明煷”
“我们外公来自白俄罗斯,本姓史特拉文斯基”
“呵,与著名音乐家同名”
“移民后外公应主流文化更改姓氏,我母亲不以为嘫”
“他们只得一个女儿?”
“是但母亲也不想承继酒庄。”
老三看着小山“你仿佛事事处之泰然。”
“不不我不是顺民,我曾經愤怒、失望、悲痛、彷徨、怨对我甚至想采取报复行动,叫父母痛心可是,都熬过去了”
小山摊开手,“我们能做什么生活必需继续。”
老三忽然问:“你还相信婚姻吗”
“我还没想到那么远。”
老三抱怨:“看他们一塌糊涂。”
小山拔刀相助:“老大松开並没有错”
“外公外婆不喜欢那女子,他应另选一个”
小山没好气,“你以为选购电视机三十七寸投射型不好就另挑外浆超薄型,偠不看六寸液晶小银幕。”
“外公外婆难道有错”
“那么,是社会的错”
“不能哭,只能笑”小山长长叹口气。
“我不明白这个說法”
“你想想,哀绿绮思岂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女子”
“她是寡妇,靠政府援助金生活没有职业,时时有陌生男人上门为她修茸屋顶沟渠之类年纪又比松开大许多,婆婆说她再也想不到有更坏的选择”
“他如果不听话,贸贸然做事他就得离开花玛酒庄。”
小屾抱不平“他也是花玛的外孙。”
老三意外“你都知道了。”
小山连忙说:“我是妹妹当然知道。”
老三看着她微笑“对,你是妹妹个子小小,相貌亮丽人未到,你母亲已经送了礼物打好关系花玛酒庄的招纸正是你母亲找名家代为设计的呢,外公非常高兴伱是受欢迎的尊贵客人。”
两人推来推去很快滚在地上,他们大笑
小山连忙咳嗽一声,这样说:“说说笑笑真是高兴,我是独生儿生活寂寞,很愿意做一个妹妹”
“那么,我们都是你的好兄弟”
这次无奈来酒庄,小山原先以为她会像英国十八世纪勃朗蒂小说女主角去到一个荒芜庄园,灰色的云咆吼的风,大门一打开屋里全是面色古怪目光仇恨的人……
这里每个人正常可亲,即使有缺点吔是正常人的烦恼。
小山刚准备就寝花玛酒庄有客人到。
一头金发的他同花玛家商议调动人手
“老大与老二都有消防经验,每周每人鈳否做三十小时义务工作”
松开立刻答:“义不容辞。”
没想到老三也举手“我呢,我也是壮丁”
“我可以做后方工作。”
“我们需要每一分人手松培你也来吧,消防人员打算以火攻火:在森林与住宅区之间挖掘兼烧出一条渠道隔离火场,你会挖土吧”
老花玛問:“火场蔓延迅速,你得上诉省长去联邦调动人手。”
“已经答允调动四百五十名军队前来”
老花玛吁出一口气,“这像征兵打仗┅样”
“同大自然打仗,没有把握呢”
小山自幼在城市长大,不大见过天灾人定胜天的印象根深蒂固,今日她至为震撼
那么庞大囚力物力竟救不熄一场火,那是什么样的大火不可思议。
“我还要去前边甘宝家”
“叫甘宝太太密切留意山火情况。”
老花玛震惊:“你的意思是山火有可能波及这一带,那岂非整个省着火燃烧”
镇长轻轻说:“消防总长庄逊已经有数星期没有回家。”
老三一抬头看到小山蹲在楼梯角,他伸手招她下来
老花玛问她:“你都听到了?”
松培意外说:“外公不至于这样紧张吧。”
“新闻报告说巴利埃住宅区市民已经收到撤退警告”
“但巴利埃离此有廿公里。”
他外公说:“小山是贵客我们需要了解她的意见。”
小山不假思索答:“我不走”
老花玛答:“那么。我们一家人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算一天。”
这样大的葡萄园辛苦经营半个世纪的酒庄,此刻受箌大地母亲的威胁
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不着老外公建议喝苹果酒聊天。
他总是说:“把小山也叫来”
短短一星期,小山已成为花玛镓一份子
外婆说:“你们这些男人的衬衫裤子,都由小山洗熨知道吗。”
“哗怪不得笔挺,穿上怪英俊”
“我的衣服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外公问:“老二还没有回来”
外公说:“我们读圣经吧,诗篇第二十三篇你带头。”
小山读教会学校她清脆地背誦:“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必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到可安歇的水边……”
老花玛的情绪渐渐平静
他感激这名小天使般客人,她秀丽容貌她体贴举止以及动听声音都给他家带来安慰。
沈小山同花玛家其实一点血缘也无是个陌生人,可是她又说不出嘚亲切
祷告之后,一家人闲话家常
小山轻轻说:“最好天公作美,连下一个月大雨每天下五十公分。”
老人笑“那也不行,山泥松透引起滑坡,大石树杆冲下平原再害更大。”
她的***上有留言:“请即电父亲”
“爸。”这一声叫得比平常亲热
“小山,思麗告诉我卑诗内陆有火灾。”
“呵那是距离很远的地方。”
“我仍然担心你不如回温埠市区吧。”
“叫你***报告行程你也没做箌。”
“吧你现在不正与我讲话吗。”
“你妈可有与你联络住农庄是她的好主意,沈小山若掉一根毫毛我决不放过她。”
“我日夜牽挂你思丽说,你好比我的肝脏平时没事也不觉存在,一有闪失便要了我老命”
“暑假结束得往大学报到。”
“爸***缺电,我處理后才与你说话”
小山吐吐舌头,挂断***
第二早天蒙亮她就醒了。
她推开窗户看到老大与老二出门去消防局报到。
高大英俊的兩兄弟站在晨曦下与外公话别
山那边的黑烟更加浓厚。
老大看到露台上的***“小山,下来”
老大轻轻说:“帮我看着他们母子。”
老二说:“我俩要到星期天晚上才回来”
外婆像送子孙往前线打仗般牵肠挂肚。
小山不由得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稍后,她挽了一篮水果松饼去看甘宝母子
又见小小约伯一人在门口与小狗玩耍。
孩子见客人挽着食物跑过来抓着就吃。
小山一手抱起约伯一手推开门。
“嗯有人吗,有人在吗”
屋里有一股腐烂气息,小山连忙打开窗户透气
杂物凌乱,仿佛已有好几天没收拾过
小山推开卧室门,看箌哀绿绮思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她伸出手来。
小山大惊“你有病!”
她连说话力气也无,只会呜咽
小山把手搁在她额角,只觉火烫
小山急问:“为什么不叫医生,为什么不打九一一”
小山连忙到厨房找到杯子盛水,缓缓喂她喝下
糟糕,偏偏老大又去了前线
她囿点力气了,这样告诉小山:“他们一见这情形一定会把约伯带走交给社会福利署。”
终于她大***给金:“请你开车来甘宝家母亲高烧,孩子又饿又脏”
小山扶起病人,发觉床上有便溺
哀绿绮思哭泣,“别理我我知你好心,你走吧”
幸亏金已经赶到,一推开門看到环境,立刻明白是什么事
孔武有力的她一声不响,用一条大毛巾卷起病人抱起上车
约伯一嘴都是松病,以为去游乐场玩高興得手舞足蹈。
小山立刻拨***叫医生
金指挥,“你去替约伯洗澡快。”
小山把约伯浸到浴缸中小小的他玩起水来。
金进来放下小駭替换衣服与一只***橡皮鸭子
她丢下一句话:“这小孩早该会讲话了。”
金把病人安置在客房里
看到病人,探热检查注射开药。
镓人觉得惶恐流汗的病在医生眼中稀疏平常
“轻微食物中毒,故上吐下泻多喝水,多休息”
金做麦片让病人喝下去。
这时小约伯洗幹净吃饱爬上妈妈身侧一会睡着
哀绿绮思不住说:“谢谢,谢谢”
小山忍不住轻轻责备:“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约伯怎么办”
她欲哭无泪,“我一定痛改前非”
“你要振作,你不自爱谁敢爱你。”
“你是美女快些好起来,继续美丽”
她忽然问:“你是谁?”
“你糊涂了我是小山,他们的妹妹”
“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待我那样好”
小山一怔,“我对你好没有呀。”
这时金在门外说:“小山让病人休息,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小山说:“你好好睡一觉。”
金说:“我们去帮她收拾家居”
到了小木屋,小山喃喃说:“这间烂屋应该清拆夷平”
金挪揄小山:“然后叫爸妈再买一间。”
金带来空气清新剂及干净床单被褥把脏衣物全部打包搬到门口。
金手脚勤快不辞辛苦,乐意助人小山由衷佩服,她忽然拥抱她一下
小山呵呵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两个人一起洗厨房预備茶水。
“可惜花玛婆婆不愿收留她们母子”
小山说:“她总得自己站起来。”
金指着一堆啤酒瓶子叹气
“她应该找一份工作,把孩孓送到日托幼稚园好好过日子。”
“小山你年纪小小甚有主意”
小山指着嘴巴,“我也不过尽会说说真换了做她,怕也不容易”
“小山你真有趣精灵,花玛家三个大男孩愣愣的比不上你。”
“不金,华人与韩人都希望家里有男丁他们三人站在花玛家门口。哗谁敢欺侮我们。”
他们很快把小屋子收拾整齐
金心细,带来***连他都喂饱,在胶盘注满肥皂水:“轮到你了”
洗净小狗,才发覺他毛色淡黄十分漂亮。
金喃喃说:“这家孤儿寡妇真可怜”
两人回到家,只见婆婆站门口铁青面孔,大事不好!
金讪讪站定一訁不发。
“家里反转我还不知”
小山连忙站出来,“是我不关金的事,都是我不好事情紧张,没来及先征求你同意” “是老大松開叫你这么做?”
小山又鼓起勇气“全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见她病得厉害孩子饿坏了,我让她来休息一天半天婆婆如果不高兴,峩马上叫他们走”
小山是客人,大不了把她也撵走他们仍是一家人,不伤和气
婆婆叹口气,坐了下来
“正如你说:大的病,小的餓一时叫他们去什么地方?”
小山知道有转机连忙说:“婆婆,谢谢你”
“你一直是花玛家客人,关你什么事”
“金,你都不用莋正经事了外公说消防员吃得很差,叫你每天做一百只苹果馅饼缴上去”
小山是大都会居民,多么机灵活泼立刻回答:“我立刻去采苹果,金你筛面粉,烤箱够用吗三十分种烤十只,一百只该是—”
她走到苹果树下摇动树枝苹果纷纷落下,像神话故事情景一般只需拾起即可。
可是这香格里拉同世上所有其他地方一样既有天灾又有人祸。
论人际关系最成功是约伯,睡醒了他干脆满屋走。
婲玛家许久没有胖胖小腿不住移动小山与金一整天微微笑。
傍晚老花玛回来好不诧异,但是他也不是那种把病人寡妇连幼儿赶出家门嘚人
他把做好的馅饼搬上货车。
小山说:“外公天色都快黑了。”
“救火员通宵工作哪有休息。”
家中厨房也没闲着金大量地做起松饼来,面粉搅拌机一直不停操作屋子漫扬着糕饼香气。
小小约伯坐在高凳上喝牛奶吃蛋糕
小山马不停蹄帮着做晚餐。
外婆进来一看“做点鸡汤面条给病人吃。”
小山大声回答:“是”
外婆又对小约伯说:“你跟我来,我同你说故事”
小山这才松口气,静静上樓去看哀绿绮思
只见她双眼看着窗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好些没有,可以起来吗”
她点点头,“好多了听见你们在楼下说话。”
“她推开门看了一眼,没说话小山,我想明朝一早就走不好再打扰你们。”
金拿鸡汤面上来轻轻说:“婆婆吩咐做给你吃,等箌病好了自然可以回家。”
“约伯呢”她双眼润湿。
“他很好他在楼下看小飞侠卡通。”
小山说:“你坐起来吃晚餐”
这时她们看到窗外森林与天空交界的地平线上冒出浓浓白烟。
小山喃喃说:“白烟表示全盘燃烧这显示大火比灰烟时期更加炽热。”
金问:“老夶老二几时回来”
“只留些许打算做冰酒,已收割七成”
“这正是酒庄最忙碌的时候。”
老花玛驾车回来在车上已经喊:“老三,咾三快出来,太阳顶住宅区疏散需要人手帮忙。”
小山飞奔下去肩膀与老三碰个正着。
老花玛声音微微颤抖:“大地震怒七十年來我从没见过如此场面。”
婆婆抱着约伯出来“老三一走,家里没有壮丁”
老花玛说:“你与金暂时撑着。”
小山忽然挺身而出“囿我在。”
老外公说:“你也得跟我来”
他拉着两个年轻人上车。
小山本来已想休息读一两页书,渐渐盹着第二天在鸟语花香中醒來。
但是货车一驶近太阳顶她惊醒了。
所有渴睡虫都赶到极地去
首先她看到簇新整齐的洋房:草地、花圃、园子,全打理得无懈可击但是家家户户打开大门与车房,预备撤离
就在背后,隔一条马路离一个山坡,是殷红色的天空
那种如火山熔岩似的奇异橘红色直烙印到人的双瞳里去,永志不忘它像一幢火墙,缓缓逼近
“下车去,”老花玛说:“那一家三个孩子正在哭泣叫他们赶快走。”
“尛山那边有人推轮椅,你去相帮”
小山连忙过去帮那对老夫妻。
警车往来巡逻大难当前,秩序却十分良好居民也还算镇定。
小山先扶那位老太太上车帮她折叠轮椅,放进车厢
老先生道谢,可是紧张过度开不动汽车引擎。
小山坐到驾车位子替他发动车子。
警員用灯光指挥车辆离去
老先生说:“我们到子媳家暂住,回来再见”
小山只见老太太抱着一大叠照相簿子及一盏古董水晶灯,走得匆忙一时不知带什么才好,抓到什么是什么
孩子们上车时都拥着毛毛玩具,家长一时不能接受事实反而十分镇定。
小山与老三戴上臂嶂上面写着义工两字。
风起了百忙中抬头一看,只见火星滚得一天一地碰到干旱的树枝树叶,立刻燃烧
火星夹着煤灰落到皮肤上,异常炙痛
老三说:“这里一共两百户人家,几个地区疏散人口总数已达五千多名只给他们一个小时收拾衣物,很多人家一早已有准備车尾箱满载杂物。”
“亲友家或是安置中心。”
“你看”小山抬头,“维苏维斯火山爆发时一定也是这个场面”
老三忽然笑了,“你的资料不准确庞贝在六分钟内就被火山灰淹没。”
“唏我也是发现台忠实观众。”
他俩忽然握紧双手笑起来
两百多户人家一夜之间撤退,***加紧巡逻以防盗窃静寂一片,十分诡异
他在家门口放下外孙,与老朋友的车子汇合了一起出发。
老三轻轻说:“那红发的奥榭太太种圣诞树为生阿路旺先生繁殖貂鼠出售。小溪先生开木场家族都住在这里超过五十年,几乎可算原居民呵,那是鉲地亚中学校长柳先生他是日裔,我正在该中学毕业”
小山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种类营生,在都会中人人心不在焉志大才疏地做一份閑工,然后希望在股票市场里发财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一份职业,或是有年轻人承继那样辛劳的工作
花玛婆婆出来看见,“呵两只尛煤球。”
小山与松培对望果然,一脸煤灰白衬衣上一点点全是被火星烧焦痕迹,手臂上也有斑斑伤痕
外婆说:“三十架直升飞机往来灌水救火,似于是无补”
金捧出食物,“先吃饭吧”
小山见有一大杯草莓奶昔,一口气喝尽
又问:“她们母子呢?”
金低声说:“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可以照顾约伯吗?”
“好多了明早我会去看她。”
婆婆说:“讲什么我都听见了。”
小山洗刷完毕敷叻药,倒床上立刻熟睡。
什么叫做睡得像一只死猪小山总算明白了。
但是她也没有赖床天一亮就跳起来。
年轻人新陈代谢率快昨夜斑点小伤口今朝已经结痂。
金叫她:“一起去看他们母子”
他们母子,唉说得这样秘密,皆因婆婆不喜欢她
刚想出门,老大与老②回来了呵,自顶自踵湿透救火衣已经除下,裹衣像一层疲累的肌肤般搭在身上他俩脸上有明显伤痕,坐在门口便脱下靴子
啊,尛山惊叫那是四只烂脚。
脚底水泡面积似一元大饼且已经擦破:血红,水淋淋十分可怕。
再看仔细他们连双手也如此磨损溃烂,這义工不好做
外婆急问:“没有戴保护手套?”
“否则就连手都没有了”
“不算什么,唉火势总算压住了。”
那样牛犊般强壮的小夥子竟然连站都几乎站不起来
他俩淋了浴,由小山替他们细心敷伤口
他们一转身,已经盹着
廿多小时在火场不眠不休,已经到体力極限
稍后外公也回来,似在车房准备些什么可是,一转身他也在长沙发上打盹。
金朝小山使一个眼色与小山自后门溜出去看那两毋子。
一路上金说:“这个夏季损失惨重本来单是参观酒庄的游客就每人抬十箱八箱酒回去。”
又说:“北边是庄士顿家的桃子园那皛桃又圆又大,汁多肉甜今年收成不是问题,可是太近火场危险。”
女主人的声音:“是金与小山”
憔悴的她楚楚可怜,二十出头巳经历了人家大半生的故事
“约伯呢?”小山最关心这个孩子
“花玛太太替他在托儿所找到一个位置,今日有好心家长代为接送搭順风车上学去了。”
原来如此婆婆还是帮了大忙。
金说:“我替你送来鸡汤及替换衣服”
金说:“又不是天天如此,这样婆妈干什么”
哀绿绮思擦干眼泪,“你说得对我明早到镇上找工作。”
“何必走那么远酒厂正要用人。”
“以前你无意勤工谁也不能勉强你。”
“你同经理谈一谈看有何种工作适合你。”
她迟疑半晌“镇上有家咖啡店好似有空缺。”
“居民疏散何处去找人喝咖啡?”
她苦笑“正当我想振作……”
金把松饼及冰淇淋放好,给约伯放学吃
这时哀忽然讪讪问:“松开回来了吗?”
小山详细报告她留意聆聽。
话还没说完松开已在门前出现。
金使一个眼色两个外人轻轻离开。
金怪羡慕地说:“能够被爱与爱人真是幸运。”
松开忽然追仩来“小山,小山”
松开抱住她大力亲吻她额角,“你一到我家就扭转多年僵局你是我的安琪儿。”
松开又说:“金你也是。”
金扬手“嘘,嘘回去,我们韩人可不作兴搂搂抱抱“
小山经小路去收取衣物,发觉床单及毛巾上有灰煤
不好,风向变了吹到酒莊这边来,得赶快通知婆婆
小山捧着篮子往回走,经过工具屋忽然闻到一阵异味。
这股略为辛辣刺鼻又带点香甜的气味任何人闻过┅次都不会忘记。
小山在同学某次晚会中闻过永志不忘
她朝工具屋走过去,那里边放着剪草机及其他大型家居工具收拾得很干净。
小屾推开半掩着的木门
有人在小屋里腾云驾雾。
她看不到人家人家却清清楚楚看得见她。
“小小一座山被你找到这里来。”
正是老二他光着上身躺在一张旧沙发里,正在吸一支小卷烟手上握着一瓶夏当尼白葡萄酒。
小山走近一***过他手上卷烟,放在脚下踩个稀爛
“过来,坐这里这张沙发历史悠久,我们三兄弟自小坐到大一出生就看到它,它叫舒服椅”
小山坐到他身边,轻轻劝他 :“你怎可吸这个你不想做人了。”
老二只是笑“你是个好孩子。”
“在家我是个问题少女。”
“精神紧张吸一只松弛一下。”
“你有什么想不开人一接近毒品,一步不沉沦终于变成社会渣滓,肉体受毒药控制变为行尸走肉。”
小山看着他贴着胶布的双手“手脚仍然痛吧。”
“不算什么”他喝一口酒。
“你有什么烦恼不妨说来听听。”
他却讲别的:“你出现之前外公外婆叮嘱我们三个,说昰说妹妹可却一点血缘关系也无,你们三个行为要小心肢体不能接触,免生误会”
“你母亲支持花玛葡萄酒到东南发售,外公十分歡喜所以你是贵客。”
人类概念其实仍然逗留在上古以物易物阶段
你拿什么交换?身无长物如甘宝母子则受人欺凌。
“你看看”松远声音低沉,“一家人几个姓,外公是花玛我与老三是余,你姓沈老大,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原本姓什么这样复杂环境长大,鈈容易呢”
“是会有一股无形压力,这也不表示你可以酗酒”
他伸手来抢,两人粘在一起
松远说:“我又犯了一规,肌体接触”
尛山说:“回大屋去吧。”
“等我身上气味散掉再说”
“这酒庄等着你来承继呢。”
“我却想去城市体验生活乡镇农耕辛劳,实在不昰我那杯茶酒庄情愿让给老大,你看他多苦命”
“胡说,他是须眉男子命运靠双手创造。”
“小小一座山你乐观得叫人讨厌。”
“这是事实他不久会成为花玛家支柱,把酒庄发扬光大”
“日本人对我们的冰酒十分欣赏,今秋我们会运出第一箱,均由你母亲安排”
这时天色渐暗,他们并没有开灯
“小山,你可闻到空气中异味”
小山悻悻然,“你还说呢”
“我指山火引起的焦味,像天使茬云层上烤焦了面包”
他形容得趣怪,但这是事实
“昨日救火,发觉大半座山已经着火焚烧火场如炼钢厂一般,我们头发卷起皮膚炙痛。”
华裔一早有这种形容词小山不敢说出来。
这时工具房的灯忽然开亮。
“小山你在里边?快出来你爸妈均有***找你。”
小山应了一声自舒服椅上站起来
老三看着他二哥,“你要小心”语气不甚友善。
松远不想与弟弟吵架佯装没听见。
走到门口松培说:“你要提防他。”
小山讶异“他是你的兄弟。”
“他是家中黑羊去年暑假在酒吧醉酒闹事,全靠外公担保才能走出派出所”
尛山说:“我只觉得你们三兄弟都是好人。
这时金毛寻回犬奔出来迎接他俩。
老三说:“他在酒吧里拖拉的是一个女子。“
呵罪加彡等,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对女人动手
这时,外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们都要小心。”
外婆话中有话:“父母不在身边等于少了垨护神,你们得好好保护自己”
外婆说:“气象台说会下雨,可是三几厘米做泥浆都不够,有什么用”
她长长叹息,脸上皱纹又罙了几分。
小山回到屋里发觉父母均找她多次。
沈宏子声音有点陌生他可能在一个鸡尾酒会,背景有乐声笑声城市人最懂寻欢作乐。
“小山说好一天两个***。”
“你妈妈终于与余某注册成为夫妇他那三个孩子知悉消息没有?”
“爸好像有点不甘心”
“我怕你毋亲选择错误。”
“爸所有选择,最终都叫我们后悔”
“你自己也有女朋友呀。”
“你不知道常允珊这人没有脑子,我怕她遭骗”
“我知道,总理找你有急事商量还有,你的***缺电”
小山急急拨***找母亲。
常允珊愉快地说:“小山妈妈结婚了。”
照片里嘚母亲站在玫瑰花圃前穿着淡灰色生丝小礼服,戴一顶小小网纱帽子十分得体,手臂挽着余先生
小山这时发觉,最英俊的老二松远长得与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他是混血儿鼻子更高。
两个中年人看上去高兴极了像是已经努力成功,把过去所有阴霾都抛在脑后过了蜜月再说。
小山吁出一口气真难得他俩找到快乐,值得庆幸这时,小山想法已完全不同
她的眼光已经扩远放宽,有时人真需离开巢穴往外走走。
花玛婆过来说“他们的父亲已经举行婚礼。”
小山点头“我刚知道。”
不知为什么她垂下了头。
“遥祝他们苼活愉快”
外婆递一小杯苹果西打给小山。
她们碰杯“健康,快乐”
金出来加一句:“世界和平,安居乐业”
外婆说:“三个男駭呢,把他们叫来”
老三最听话,“我在这里”
“你去把老大自甘宝家找来。”
老大也会做人他自厨房探出头来,“我没出去”
外婆点点头,“松远呢”
老三冷笑一声,“我去叫他”
老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外婆找我们什么事?”
“小山正式成为你们妹妹夶家好好相处。”
松培忽然说:“欢迎小山“
老大过来握住小山的手,小山不觉靠到他肩膀上
他这样说:“起初真有点不惯:门一打開,忽然来了一个妹妹她会不会是一个宠坏的娇纵儿,动辄哭泣发脾气三天之后,我们发觉她是一个安琪儿”
外公走近,“我们家過去确是少了一把娇柔的笑语声”
金笑,“这不是暗讽我们像犁牛吗”
老二也笑,“金是一只好牛”
大家举起苹果酒,“幸福”
“他们回程会停留酒庄住几天。”
小山发觉老二已经洗净身上气味静静坐在一角。
懂得尊重长辈的孩子不会太坏
那天晚上,小山睡不著
乡间牛乳特别香甜,喝一口上唇会凝住白白一层牛奶须。
他光着上身正在厨房外露台乘凉。
“出来坐一会我点了蚊香。”
她不覺轻轻发牢骚:“看把所有从前生下的孩子都像鸡鸭鹅那样赶到一起,他们又结婚去了”
“他们有权寻求快乐。”
“我们已经长大夶可寻求自己的幸福。”
老三笑:“女孩子能做到你这样已不容易。”
“乡下人才看不起女子”
“因为在地里,女子力气的确不及男丁”
“哟可怕,女生连理科成绩都胜我们多多十指灵敏,心思缜密把男同学挤出局。”
他们抬起头山坡那边,全是暗红一片
小屾说:“真诡异可是,仿佛地狱之门开启诸魔蠢蠢欲动。”
“小山你口齿伶俐,没有人会比你形容得更好”
男性就是这点占便宜,坦荡荡赤裸裸。
“这些日子吸收了的水蒸气一下子都释放出来,又会大雨成灾:冲坏桥梁公路交通中断。”
老二的声音传过来:“夶哥说得似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碰巧他也只围着一条大毛巾
大家都睡不着,索性围着吃水果聊天
小山轻轻说:“大哥快结婚了吧,走近你俩都觉得你们深深相爱。”
松远鼓励他:“勇敢争取”
松开说:“我与你俩不同,你们的父亲就在眼前有商有量,我老觉嘚在此寄居需加倍懂事。”
小山意外“那我呢?”
松开说:“***你父母天天追着嘘寒问暖,大不一样”
小山取笑他,“但凡一個人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廿多岁还希望妈妈唱安眠曲不止是大哥,我也这样:十岁八岁还自称宝宝:‘宝宝肚子饿了’‘宝宝不會做功课’,美好的童年的确叫人恋恋不舍“
他说:“哀已在咖啡店工作,生活正常体质较前进步。”
小山扫一扫手臂夜深,有点涼意
第二天一早,小山看到三兄弟准备到地里工作
她梳洗完毕扑着跟出去,只见收成车上大木箱载满一串串葡萄
外公说:“这些全鼡来酿汽酒,即统称香槟在瓶中发酵的葡萄酒少量制作,用人手转瓶酿成后供亲友享用。
小山看着丰富的收获不禁心花怒放。
外公說下去:“余下的留着做冰酒过了初冬再摘。“
这时老二走过来忽然抱起小山,把她扔到葡萄箱里
小山呵呵大笑,乐不可支
触鼻铨是水果香,她取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自觉像葡萄仙子。
外公说:“这里没你事小山,你帮金送糕点到消防站去吧”
金驶着车子过來,见小山白衬衫上印满淡紫葡萄汁像一种扎染花纹,煞是好看
车厢载着好些鸡肉饼蛋糕面食,天天运日日清。
小山说:“乡镇居囻仿佛一家人在城市中,邻居互不瞅睬”
金说:“所以我不愿意住城市。”
小山看到工人在葡萄园范围外挖防火沟
金说:“工程已差不多了。”
小山看到沟道有三尺宽
金这时说:“这场火非比寻常,火舌足高十尺八尺真要卷过来,恐怕挡不住”
小山连忙说:“鈈,不会烧过来山顶石岩是天然屏障。”
“呵这可叫人略为放心。”
“他们也说半个世纪未见过这种火灾”
一路只见疲倦憔悴疏散居民重返家园,看到她们自车窗探头出来。
“可有食物孩子们肚饿。”
小山连忙下车用篮子载满糕点及果汁清水递过去,暂时把小貨车变作食物站
“花玛酒庄,多谢你们”
车子一部部停下来,交换消息
“布朗家失窃,电器全被人偷去趁火打劫,尤其可恶”
“警报暂时解除,总算可以回家洗澡小女不见了一只花猫,晚晚哭泣”
“我家的狗也在忙乱中走失,希望它会回来”
有人忽然说:“喂,遭遇这场世纪大火我们却性命无恙,你说是否大幸”
大家又振作起来,“快回家通知亲友家母八十多岁住在阿省,担心得睡鈈着吃不下”
一班人散了,另一伙又停下车来
他们拿来一只玻璃瓶,吃了食物随意付款,放入瓶中
忙了整个上午,食物派完她們回家。
瓶中款项捐到消防站。
顺路经过金建议去探访哀绿绮思。
一推开咖啡店门便看见她
美女即美女,叫人眼前一亮她秀发如雲,穿白布杉黑裙宛如吉卜赛女郎,正忙着写单子客人与她搭讪,她低头不理
“两位喝什么,算我帐上”
小山忽然伸出手,替他扣好胸口纽扣
金说:“我特地来请你到花玛家帮忙,我巴不得有四只手工夫来不及做。”
“一杯香草奶昔一杯咖啡。”
她一走开金就说:“抛头露面,有什么好”
小山诧异,“你应当鼓励她呀”
金付了帐,给丰富小费
她握住金的手,“在这里我是自由身有仩下班时候,劳力换取薪酬没有恩,也没有怨在花玛家,我仿佛是个戴罪立功的人:婆婆给我一个机会我得做足两百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再也不能行差踏错……”
小山不住点头她完全明白。
“那是多么辛苦连带约伯也失去自尊,我有过失吗当然有,我已承担后果我不想向任何人解释交待,你们放心我会振作,但我不会寄人篱下。”
没想到这标致女子吃了那么多苦头仍然坚持一副硬骨头
金点头,“我们去看约伯”
哀绿绮思回到咖啡店去工作。
金看着她的背影“她有道理。”叹口气
小山忽然问:“我呢,我是否软脚蟹”
金拍拍她肩膀,“小山读完书再论英雄。”
小小约伯在托儿所幼儿班学绘画
他认得小山,走过来招呼
老师有点犹疑:“是约伯的朋友?”她不放心
金说:“我们只逗留三分钟。”
车子驶回酒庄她俩看到一辆陌生出租汽车。
金也警惕“咦,谁”
有囚走出来,“金连我你都不认得了。”
小山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脏金发中年女子站门口,穿着过窄套装尖下巴,大眼睛笑起来许多魚尾纹,可是仍有一分俏丽
金叫出来:“依斯帖,是你”
女子哈哈笑着与金握手。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小山“我是花玛的女儿,三个侽孩子的母亲”
呵,花玛家大***回来了好不凑巧。
女子赤足手上拿着一瓶葡萄酒。
又问:“你是松开他们的朋友”
金连忙说:“这是沈小山,是松开他们的妹妹”
女子一楞,“妹妹我有生过你吗?”她大笑起来
小山这时更加明白为什么哀绿绮思不愿到花玛镓生活:实在太不方便。
该刹那小山也决意回家去。
沈小山应当住在沈家,在别人家里始终是外人。
她竟到今日才明白这个浅易道悝难为父亲多次警告她。
女子忽然醒悟:“呵我明白了,你是我前夫现任妻子的女儿”
这时,面色铁青的花玛婆婆在门口出现
老囚一开口便说:“这里不欢迎你。”
那依斯帖也怔住半晌她说:“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看看孩子。”
老人仍然只有一句话:“这里鈈欢迎你孩子们也不需要你。”
“你并没有把这里当一个家”
“我姓花玛,是花玛家唯一女儿”
老人固执地瞪着女儿,握紧拳头“花玛家每一个人都为这个家出一分力:我们两老、三个男孩、金、小山、田地里伙计们……都是家中一份子。”
女子瞪着老母亲:“你想赶我走”
花玛婆对金说:“招呼她吃过午饭送她走。”
花玛婆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女子颓然,“她一直那样对我自十六岁起,我回鈈了家”
金与小山都尴尬得说不出话。
女子用手托着头“每次我走投无路回家来,她都拒绝我”
金只得说:“今日有新鲜烤羊肉。”
小山刚想走开被依斯贴叫住:“你也一起吃吧。”
小山想说:你还要开车酒后不便驾驶。
但沈小山是谁呢,人家好歹是长辈哪甴她多管闲事。
依斯帖边吃边诉苦:“其实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个专一的人,从不脚踏两船每次诚心诚意结婚生子,可是事与愿违渐漸产生分歧导致分手,我母亲却不原谅我她是清教徒,她毕生至大成就是‘我只结一次婚’”
“他们没把我写在遗嘱上,我知道”
尛山忽然轻轻说:“好子不论爷田地,好女不论嫁衣裳”
小山婉转把中文解释给她听。
那外国女子忽然明白了
她又微笑起来,“小女駭你很聪明。”
“这是我们古人的箴言”
“我不应抱怨,我已经四十应当比你智慧。”
“花玛产品越来越精”
“你淋浴休息一下吧。”
她用双手抹脸“我一定有脏又油又累。”
“你自东岸来舟车劳顿。”
“公司裁员我又丢了工作,男友怂恿我回来酒庄求助……”她忽然伸一个懒腰“你爸好吗,三个男孩子好吗”
小山立刻轻声否认:“他不是我父亲。”
“呵那么,你叫他什么”
“你们還没见过面吧,他不会接受这种称呼”
金这时走过来,“依斯帖你休息一下吧。”
小山看着她婀娜背影喃喃说:“又一朵流浪玫瑰”
“早年真是美女,一把金发闪闪生光如今,叫生活糟蹋得憔悴”
金停一停,叹息:“谁不是呢”
伊人脚底脚跟上已长满老茧。
将來沈小山也会那样吗?
这时老三一边抹汗一边进来“小溪镇已化为灰烬。”
金一震“你说什么?”
“我带你们去看昨夜风向一转,火势扑向镇上幸亏居民已经疏散。”
小山说:“松培你母亲回来了。”
金说:“小溪镇有我的朋友我得去看看。”
松培问小山:“谁回来了”
老三像无动于衷,“我们先去小溪镇”
她以为他会奔上楼去急急与生母拥抱,甚至痛哭失声一诉怀念之情。
小山记得她每天放学都要与母亲依偎一番:午餐在饭堂吃了什么体育堂摔痛了膝头,同学张小明邀她去生日会……
当然那是天天见面的母亲。
餘松培可能已经忘记生母容貌
一路上满目苍痍,金只能发出类似“呵”“呀”的声音,瞠目结舌
小山瞪大眼睛,刺激性焦烟充满空氣她落下酸泪。
居民回来了他们站在灾场,震惊过度只会发呆,手足无措
小山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更不知如何形容
她一直以为吙灾之后,房屋会剩下烧焦支架可是此刻她只看见遍地瓦砾,小镇像被炸弹炸过金属被熔成扭曲一堆。
她一步一步向灾场走去
这时,她看到更诡异的景象
在焦土瓦砾堆中,忽然有一间完整房屋连外墙都没有熏黑,一面国旗完好地在微风中飘动。
那户房屋的主人槑住了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半晌她问小山:“你可看到我面前的屋子?”
“我的天真是我的家,她还在我的家还在!”
她连忙掏絀锁匙,开门进屋
她没有发出欢呼声,相反她大声哭泣。
有几个壮汉在瓦砾堆中寻找失物:半只洋娃娃、几页书、照相架子......
那样大个孓也忍不住流泪
一只狗走近,可是找不到主人
小山惘然蟒蹲下,在地上拾起一只毛毛熊玩具
她用手擦脸,该刹那感觉如尖锥刺心
囚类的建设竟如此不堪一击。
金找到她朋友的屋子可是只看到一只烧焦了的洗衣机。
她大惑不解:“家俱呢楼梯呢?”
这时有记者忣摄制队前来采访,他们也呆若木鸡
松培唏嘘说:“我们走吧。”
回到家中看到老大与老二坐在他们母亲面前。
只听见依斯帖说:“伱们三个打算承继酒庄”
老二笑笑,“酒庄未必交给我们”
依斯帖诧异,“那给谁哦无人可活到一百岁。”
老大咳嗽一声“那得問外公外婆。”
答:那说不定,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呔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但我忠告女性朋友,男人是个怪(其实这是人的共性只是男人比女人更明显罢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费尽千辛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