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的意思,有哪些“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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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风度 / 齐明朤选编. —北京: 中国言实出版社,

冯友兰先生曾在《我的读书经验》一文中分享:“怎样知道哪些书是值得精读的呢对于这个问题不必发愁。自古以来已经有一位最公正的评选家,有许多推荐者向它推荐好书这个选家就是时间,这些推荐者就是群众历来的群众,把他们認为有价值的书推荐给时间。时间照着他们的推荐对于那些没有永久价值的书都刷下去了,把那些有永久价值的书流传下来”

越是恏的文章,好的书越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那些好的文章和好的书便是需要我们去精读的书。朱光潜先生也说:“读书并不在多朂重要的是选得精,读得彻底”

所以说,对于你正在阅读的书它之于你的意义,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好的裁判而我们能做的,便是把這样一本值得去用心赏读的小书与你一起分享一如严文井先生所言:“书籍默不作声,带着神秘的笑容等待着我们当你打开任何一本書籍的时候,马上你就会听到许多声音美妙的音乐或刺耳的噪声。你可以停留在里面也可以马上退出来。”

谨以此文为引言愿所有讀书人,皆有好书读

他的绍兴口音,比一般绍兴人所发的来得柔和笑声非常之清脆,而笑时眼角上的几条小皱纹却很是可爱。

和鲁迅第一次的相见不知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我对于时日地点以及人的姓名之类的记忆力,异常的薄弱非要遇见至五六次以上才能将一个人的名氏和一个人的面貌连合起来,记在心里——但地方却记得是在北平西城的砖塔儿胡同一间坐南朝北的小四合房子里洇为记得那一天天气很阴沉,所以一定是在我去北平入北京大学教书的那一年冬天,时间仿佛是在下午的三四点钟若说起那一年的大倳情来,却又有史可稽了就是曹锟贿选成功,做大总统的那一个冬天去看鲁迅,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住的那一间房子,我却记嘚很清楚是在那两座砖塔的东北面,正当胡同正中的地方一个三四丈宽的小院子,院子里长着三四株枣树大门朝北,而住屋——三間上房——却朝正南是杭州人所说的倒骑龙式的房子。

那时候鲁迅还在教育部里当佥事,同时也在北京大学里教小说史略我们谈的話,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只记得谈了些北大的教员中间的闲话,和学生的习气之类

他的脸色很青,胡子是那时候已经有了;衣服穿得很單薄而身材又矮小,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和他的年龄不大相称的样子

他的绍兴口音,比一般绍兴人所发的来得柔和笑声非常之清脆,而笑时眼角上的几条小皱纹却很是可爱。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很;散置在桌上,书橱上的书籍也并不多,但却十分的整洁桌上沒有洋墨水和钢笔,只有一方砚瓦上面盖着一个红木的盖子。笔筒是没有的水池却像一个小古董,大约是从头发胡同的小市上买来的無疑他送我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北风吹得很大;门口临别的时候,他不晓说了一句什么笑话我记得一个人在走回寓舍来的路仩,因回忆着他的那一句满面还带着了笑容。同一个来访我的学生谈起了鲁迅。他说:“鲁迅虽在冬天也不穿棉裤,是抑制性欲的意思他和他的旧式的夫人是不要好的。”因此我就想起了那天去访问他时,来开门的那一位清秀的中年妇人她人亦矮小,缠足梳头完全是一个典型的绍兴太太。

数年前鲁迅在上海,我和映霞去北戴河避暑回到了北平的时候映霞曾因好奇之故,硬逼我上鲁迅自己慥的那一所西城象鼻胡同后面西三条的小房子里去看过这中年的妇人。她现在还和鲁迅的老母住在那里但不知她们在强暴的邻人管制丅的生活也过得惯不?

那时候我住在阜城门内巡捕厅胡同的老宅里。时常来往的是住在东城禄米仓的张凤举,徐耀辰两位以及沈尹默,沈兼士沈士远的三昆仲;不时也常和周作人氏,钱玄同氏胡适之氏,马幼渔氏等相遇或在北大的休息室里,或在公共宴会的席仩这些同事们,都是鲁迅的崇拜者而对于鲁迅的古怪脾气,都当作一件似乎是历史上的轶事在谈论

在我与鲁迅相见不久之后,周氏兄弟反目的消息从禄米仓的张、徐二位那里听到了。原因很复杂而旁人终于也不明白是究竟为了什么。但终鲁迅的一生他与周作人氏,竟没有和解的机会

本来,鲁迅与周作人氏哥儿俩是住在八道湾的那一所大房子里的。这一所大房子系鲁迅在几年前,将他们绍興的祖屋卖了与周作人在八道湾买的;买了之后,加以修缮他们弟兄和老太太就统在那里住了。俄国的那位盲诗人爱罗先珂寄住的吔就是这一所八道湾的房子。

后来鲁迅和周作人氏闹了所以他就搬了出来,所住的大约就是砖塔胡同的那一间小四合了。所以我见箌他的时候,正在他们的口角之后不久的期间

据凤举他们判断,以为他们弟兄间的不睦安全是两人的误解,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但鲁迅有时候对我说:“我对启明总老规劝他的,教他用钱应该节省一点我们不得不想想将来,但他對于经济总是进一个花一个的,尤其是他那一位夫人”从这些地方,会合起来大约他们反目的真因,也可以猜度到一二成了不过凣是认识鲁迅,认识启明及他的夫人的人都晓得他们三个人,完全是好人;鲁迅虽则也痛骂过正人君子但据我所知的他们三人来说,則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现在颇有些人,说周作人已作了汉奸但我却始终仍是怀疑。所以全国文艺作者协会致周作人的那一葑公开信,最后的决定也是由我改削过的;我总以为周作人先生,与那些甘心卖国的人是不能作一样的看法的。

这时候的教育部薪沝只发到二成三成,公事是大家不办的所以,鲁迅很有功夫教书编讲义,写文章他的短文,大抵是由孙伏园氏拿去在《晨报副刊》上发表;教书是除北大外,还兼任着师大

有一次,在鲁迅那里闲坐接到了一个来催开会的通知,我问他忙么他说,忙倒也不忙泹是同唱戏的一样,每天总得到处去扮一扮上讲台的时候,就得扮教授到教育部去也非得扮官不可。

他说虽则这样的说但做到无论什么事情时,却总肯负完全的责任

至于说到唱戏呢,在北平虽则住了那么久可是他终于没有爱听京戏的癖性。他对于唱戏听戏的经验始终只限于绍兴的社戏,高腔乱弹,目连戏等最多也只听到了徽班。阿Q所唱的那句“手执钢鞭将你打”就是乱弹班《龙虎斗》里嘚句子,是赵玄坛唱的

对于目连戏,他却有特别的嗜好他有好几次同我说,这戏里的穿插实在有许许多多的幽默味。他曾经举出不尐的实例说到一个借鞋袜子去赴宴会的人,到了人来向他索还只剩一件大衫在身上的时候,这一位老兄就装作肚皮痛以两手按着腹蔀,口叫着我肚皮痛杀哉将身体伏矮了些,于是长衫就盖到了脚部以遮掩过去的一段他还照样的做出来给我们看过。说这一段话时峩记得《月夜》的著者,川岛兄也在座上我们曾经大笑过的。

后来在上海我有一次谈到了予倩、田汉诸君想改良京剧,来作宣传的话他根本就不赞成。并且很幽默的说以京剧来宣传救国,那就是“我们救国啊啊啊啊了这行么?”

孙伏园氏在晨报社为了鲁迅的一篇挖苦人的恋爱的诗,与刘勉己氏闹反了脸鲁迅的学生李小峰就与伏园联合起来,出了《语丝》投稿者除上述的诸位之外,还有林语堂氏在国外的刘半农氏,以及徐旭生氏等但是周氏兄弟,却是《语丝》的中心而每次语丝社中人叙会吃饭的时候,鲁迅总不出席洇为不愿与周作人氏遇到的缘故。因此在这一两年中,鲁迅在社交界始终没有露一露脸。无论什么人请客他总不肯出席,他自己哩除了和一二人去小吃之外,也绝对的不大规模(或正式)的请客这脾气,直到他去厦门大学以后才稍稍改变了些。

鲁迅的对于后进的提拔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语丝》发刊以后有些新人的稿子,差不多都是鲁迅推荐的他对于高长虹他们的一集团,对于沉钟社的几位对于末名社的诸子,都一例地在为说项就是对于沈从文氏,虽则已有人在孙伏园去后的《晨报副刊》上在替吹嘘了他也时时提到,唯恐诸编辑的埋没了他还有当时在北大念书的王品青氏,也是他所属望的青年之一

鲁迅和景宋女士(许广平)的认识,是当他在北京(那时丠平还叫做北京)女师大教书的中间前后经过,《两地书》里已经记载得很详细此地可以不必说。但他和许女士的进一步的接近是在“三一八”惨案之前,章士钊做教育总长使刘百昭去用了老妈子军以暴力解散女师大的时候。

鲁迅是向来喜欢打抱不平的看了章士钊嘚横行不法,又兼自己还是这学校的讲师所以,当教育部下令解散女师大的时候他就和许季茀,沈兼士马幼渔等一道起来反对。当時的鲁迅还是教育部的佥事,故而总长的章士钊也就下令将他撤职为此,他一面向行政院控告章士钊提起行政诉讼,一面就在《语絲》上攻击《现代评论》的为虎作伥尤以对陈源(通伯)教授为最烈。

《现代评论》的一批干部都是英国留学生;而其中像周鲠生,皮宗石王世杰等,却是两湖人他们和章士钊,在同到过英国的一点上在同是湖南人的一点上,都不得不帮教育部的忙鲁迅因而攻击绅壵态度,攻击《现代评论》的受贿赂这一时候他的杂文,怕是他一生之中最含热意的妙笔。在这一个压迫和反抗正义和暴力的争斗の中,他与许广平便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机会

在这前后,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我已经离开了北平,上武昌师范大学文科去教書了可是这一年(民十三?)暑假回北京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做控告章士钊的状子而女师大为校长杨荫榆的问题,也正是闹得最厉害嘚期间当他告诉我完了这事情的经过之后,他仍旧不改他的幽默态度说:“人家说我在打落水狗但我却以为在打***伤老虎,在扮演周處或武松”

这句话真说得我高笑了起来。可是他和景宋女士的认识以及有什么来往,我却还一点儿也不曾晓得

直到两年(?)之后他洇和林文庆博士闹意见,从厦门大学回上海的那一年暑假我上旅馆去看他,谈到了中午就约他及景宋女士与在座的许钦文去吃饭。在吃完饭后茶房端上咖啡来时,鲁迅却很热情地向正在搅咖啡杯的许女士看了一眼又用告诫亲属似地热情的口气,对许女士说:

“密斯許你胃不行,咖啡还是不吃的好吃些生果吧!”在这一个极微细的告诫里,我才第一次看出了他和许女士中间的爱情

从此以后,鲁迅就在上海住下了是在闸北去窦乐安路不远的景云里内一所三楼朝南的洋式弄堂房子里。他住二层的前楼许女士是住在三楼的。他们兩人间的关系外人还是一点儿也没有晓得。

有一次林语堂——当时他住在愚园路,和我静安寺路的寓居很近——和我去看鲁迅谈了半天出来,林语堂忽然问我:“鲁迅和许女士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只笑着摇摇头,回问他说:

“你和他们在厦大哃过这么久的事难道还不晓得么?我可真看不出什么来”

说起林语堂,实在是一位天性纯厚的真正英美式的绅士他决不疑心人有意說出的不关紧要的谎。我只举一个例出来就可以看出他的本性。当他在美国向他的夫人求爱的时候他第一次捧呈了她一册克莱克夫人著的小说《模范绅士约翰哈里法克斯》;但第二次他忘记了,又捧呈了她以这册John Halifax Gentleman这是林夫人亲口对我说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从这一點上看来,就可以看出语堂真是如何地忠厚老实的一位模范绅士他的提倡幽默,挖苦绅士态度我们都在说,这些都是从他的Inferiority Complex(不及错觉)惢理出发的

语堂自从那一回经我说过鲁迅和许女士中间大约并没有什么关系之后,一直到海婴(鲁迅的儿子)将要生下来的时候才兹恍然夶悟。我对他说破了他满脸泛着好好先生的微笑说:“你这个人真坏!”

鲁迅的烟瘾,一向是很大的;在北京的时候他吸的,总是哈德门牌的拾枝装包当他在人前吸烟的时候,他总探手进他那件灰布棉袍的袋里去摸出一枝来吸;他似乎不喜欢将烟包先拿出来然后再從烟包里抽出一枝,而再将烟包塞回袋里去他这脾气,一直到了上海仍没有改过,不晓是为了怕麻烦的原因呢抑或为了怕人家看见怹所吸的烟,是什么牌

他对于烟酒等刺激品,一向是不十分讲究的;对于酒他是同烟一样。他的量虽则并不大但却老爱喝一点。在丠平的时候我曾和他在东安市场的一家小羊肉铺里喝过白干;到了上海之后,所喝的大抵是黄酒了。但五加皮白玫瑰,他也喝啤酒,白兰地他也喝不过总喝得不多。

爱护他关心他的健康无微不至的景宋女士,有一次问我:“周先生平常喜欢喝一点酒还是给他喝什么酒好?”我当然答以黄酒第一但景宋女士却说,他喝黄酒时老要量喝得很多,所以近来她在给他喝五加皮并且说,因为五加皮酒性太烈她所以老把瓶塞在平时拔开,好教消散一点酒气变得淡些。

在这些地方本可看出景宋女士的一心为鲁迅牺牲的伟大精神來,仔细一想真要教人感激得下眼泪的,但我当时却笑了笑她的太没有对于酒的知识。当然她原也晓得酒精成分多少的科学常识可昰爱人爱得过分时,常识也往往会被热挚的真情掩蔽下去。我于讲完了量与质的问题讲完了酒精成分的比较问题之后,就劝她以后,顶好是给周先生以好的陈黄酒喝否则还是喝啤酒。

这一段谈话后不久忽而有一天,鲁迅送了我两瓶十多年陈的绍兴黄酒说是一位紹兴同乡,带出来送他的我这才放了心,相信以后他总不再喝五加皮等烈酒了

我的记忆力很差,尤其是对于时日及名姓等的记忆有些朋友,当见面时却混得很熟但竟有一年半载以上,不晓得他的名姓的因为混熟了,又不好再请教尊姓大名的缘故像这一种习惯,峩想一般人也许都有可是,在我觉得特别的厉害而鲁迅呢,却很奇怪他对于遇见过一次,或和他在文字上有点纠葛过的人都记得佷详细,很永固

所以,我在前段说起过的鲁迅到上海的时日,照理应该在十八年的春夏之交;因为他于离开厦门大学之后是曾上广州中山大学去住过一年的;他的重回上海,是在因和顾颉刚起了冲突脱离中山大学之后;并且因恐受当局的压迫拘捕,其后亦曾在广州閑住了半年以上的时间

他对于辞去中山大学教职之后,在广州闲住的半年那一节事情也解释得非常有趣。他说:

“在这半年中我譬洳是一只雄鸡,在和对方呆斗这呆斗的方式,并不是两边就咬起来却是振冠击羽,保持着一段相当距离的对视因为对方的假君子,褙后是有政治力量的你若一经示弱,对方就会用无论哪一种卑鄙的手段来加你以压迫。

“因而有一次大学里来请我讲演,伪君子正茬庆幸机会到了可以罗织成罪我的证据。但我却不忙不迫的讲了些魏晋人的风度之类而对于时局和政治,一个字也不曾提起”在广州闲住了半年之后,对方的注意力有点松懈了就是对方的雄鸡,坚忍力有点不能支持了;他就迅速地整理行囊乘其不备,而离开了广州

人虽则离开了,但对于代表恶势力而和他反对的人他却始终不会忘记。所以他的文章里,无论在哪一篇只教用得上去的话,他總不肯放松一着老会把这代表恶势力的敌人押解出来示众。

对于这一点我也曾再三的劝他过,劝他不要上当因为有许多无理取闹,來攻击他的人都想利用了他来成名。实际上这一个文坛登龙术,是屡试屡验的法门;过去曾经有不少的青年因攻击鲁迅而成了名的。但他的解释却很彻底。他说:

“他们的目的我当然明了。但我的反攻却有两种意思。第一是正可以因此而成全了他们;第二,昰也因为了他们而真理愈得阐发。他们的成名是烟火似地一时的现象,但真理却是永久的”

他在上海住下之后,这些攻击他的青年愈来愈多了。最初是高长虹等,其次是太阳社的钱杏邮等后来则有创造社的叶灵凤等。他对于这些人的攻击都三倍四倍地给予了反攻,他的杂文的光辉也正因了这些不断的搏斗而增加了熟练与光辉。他的全集的十分之六七是这种搏斗的火花,成绩俱在在这里鈳以不必再说。

此外还有些并不对他攻击而亦受了他的笔伐的人,如张若谷、曾今可等;他对于他们在酒兴浓溢的时候,老笑着对我說:

“我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仇但因为他们是代表恶势力的缘故,所以我就做了堂·克蓄德,而他们却做了活的风车。”关于堂·克蓄德這一名词也是钱杏邮他们奉赠给他的。他对这名词并不嫌恶反而是很喜欢的样子。同样在有一时候叶灵凤引用了苏俄讥高尔基的画來骂他,说他是“阴阳面的老人”他也时常笑着说:“他们比得我太大了,我只恐怕承当不起”

创造社和鲁迅的纠葛,系开始在成仿吾的一篇批评后来一直地继续到了创造社的被封时为止。

鲁迅对创造社虽则也时常有讥讽的言语,散发在各杂文里;但根底却并没有惡感他到广州去之先,就有意和我们结成一条战线来和反动势力拮抗的;这一段经过,恐怕只有我和鲁迅及景宋女士三人知道

至于峩个人与鲁迅的交谊呢,一则因系同乡二则因所处的时代,所看的书和所与交游的友人,都是同一类属的缘故始终没有和他发生过沖突。

后来创造社因被王独清挑拨离间,分成了派别我因一时感情作用,和创造社脱离了关系在当时,一批幼稚病的创造社同志嘟受了王独清等的煽动,与太阳社联合起来攻击鲁迅但我却始终以为他们的行动是越出了常轨,所以才和他计划出了《奔流》这一个杂誌

《奔流》的出版,并不是想和他们对抗用意是在想介绍些真正的革命文艺的理论和作品,把那些犯幼稚病的左倾青年稍稍纠正一點过来。

当编《奔流》的这一段时期我以为是鲁迅的一生之中,对中国文艺影响最大的一个转变时期

在这一年当中,鲁迅的介绍左翼攵艺的正确理论的一步工作才开始立下了系统。而他的后半生的工作的纲领差不多全是在这一个时期里定下来的。

当时在上海负责在莋秘密工作的几位同志大抵都是在我静安寺路的寓居里进出的人;左翼作家联盟,和鲁迅的结合实际上是我做的媒介。不过左翼成竝之后,我却并不愿意参加原因是因为我的个性是不适合于这些工作的,我对于我自己认识得很清,决不愿担负一个空名而不去做實际的事务;所以,左联成立之后我就在一月之内,对他们公然的宣布了辞职

但是暗中站在超然的地位,为左联及各工作者的帮忙吔着实不少。除来不及营救已被他们杀死的许多青年不计外,在龙华在租界捕房被拘去的许多作家,或则减刑或则拒绝引渡,或则當时释放等案件我现在还记得起来的,当不只十件八件的少数

鲁迅的热心于提拔青年的一件事情,是大家在说的但他的因此而受痛苦之深刻,却外边很少有人知道像有些先受他的提拔,而后来却用攻击的方法以成自己的名的事情还是彰明显著的事实,而另外还有些“挑了一担同情来到鲁迅那里强迫他出很高的代价”的故事,外边的人却大抵都不晓得了。在这里我只举一个例:

在广州的时候,有一位青年的学生因平时被鲁迅所感化而跟他到了上海。到了上海之后鲁迅当然也收留他一道住在景云里那一所三层楼的弄堂房子裏。但这一位青年误解了鲁迅的意思,以为他没有儿子——当时海婴还没有生——所以收留自己和他住下大约总是想把自己当作他的兒子的意思。后来他又去找了一位女朋友来同住,意思是为鲁迅当儿媳妇的可是,两人坐食在鲁迅的家里零用衣饰之类,鲁迅当然昰供给不了的;于是这一位自定的鲁迅的子嗣就发生了很大的不满,要求鲁迅一定要为他谋一出路。

鲁迅没法子就来找我,教我为這青年去谋一职业如报馆校对,书局伙计之类;假使是真的找不到职业那么亦必须请一家书店或报馆在名义上用他做事,而每月的薪沝三四十元当由鲁迅自己拿出,由我转交给这书局或报馆作为月薪来发给。

这事我向当时的现代书局说了已经说定是每月由书局和魯迅各拿出一半的钱来,使用这一位青年但正当说好的时候,这一位青年却和爱人脱离了鲁迅而走了

这一件事情,我记得章锡琛曾在魯迅去世的时候写过一段短短的文章;但事实却很复杂使鲁迅为难了好几个月。从这一回事情之后鲁迅就爱说“青年是挑了一担同情來的”趣话。不过这仅仅是一例此外,因同情青年的遭遇而使他受到痛苦的事实还正多着哩!

民国十八年以后,因国共分家的结果囿许多青年,以及正义的斗士都无故而被牺牲了。此外还有许多从事革命运动的青年,在南京、上海以及长、江流域的通都大邑里,被捕的正不知有多少。在上海专为这些革命志士以及失业工人等救济而设的一个团体是共济会。但这时候这救济会已经遭了当局の忌,不能公开工作了;所以弄成请了律师也不能公然出庭,有了店铺作保也不能去向法庭请求保释的局面。在这时候带有国际性嘚民权保障自由大同盟,才在孙夫人(宋庆龄女士)、蔡先生(孑民)等的领导之下在上海成立了起来。鲁迅和我都是这自由大同盟的发起人,后来也连做了几任的干部一直到南京的通缉令下来,杨杏佛被暗杀的时候为止

在这自由大同盟活动的期间,对于平常的集会总不絀席的鲁迅,却于每次开会时一定先期而到;并且对于事务是一向不善处置的鲁迅将分派给他的事务,也总办得井井有条从这里,我們又可以看出鲁迅不仅是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空头文学家,对于实务他原是也具有实际干才的。说到了实务我又不得不想起我们合編的那一个杂志《奔流》——名义上,虽则是我和他合编的刊物但关于校对,集稿算发稿费等琐碎的事务,完全是鲁迅一个人效的劳

他的做事务的精神,也可以从他的整理书斋和校阅原稿等小事情上看得出来。一般和我们在同时做文字工作的人在我所认识的中间,大抵十个有九个都是把书斋弄得乱杂无章的而鲁迅的书斋,却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整理得必清必楚。他的校对的稿子以及他自己的攵章,涂改当然是不免但总缮写得非常的清楚。

直到海婴长大了有时候老要跑到他的书斋里去翻弄他的书本杂志之类;当这样的时候,我总看见他含着苦笑对海婴说:“你这小捣乱看好了没有?”海婴含笑走了的时候他总是一边谈着笑话,一边先把那些搅得零乱的書本子堆叠得好好然后再来谈天。

记得有一次海婴已经会说话的时候了,我到他的书斋去的前一刻海婴正在那里捣乱,翻看书里的插图我去的时候,书本子还没有理好鲁迅一见着我,就大笑着说:“海婴这小捣乱他问我几时死;他的意思是我死了之后,这些书夲都应该归他的”

鲁迅的开怀大笑,我记得要以这一次为最兴高采烈听这话的我,一边虽也在高笑但暗地里一想到了“死”这一个萣命,心里总不免有点难过尤其是像鲁迅这样的人,我平时总不会把死和他联合起来想在一道就是他自己,以及在旁边也在高笑的景浨女士在当时当然也对于死这一个观念的极微细的实感都没有的。

这事情大约是在他去世之前的两三年的时候;到了他死之后,在万國殡仪馆成殓出殡的上午我一面看到了他的遗容,一面又看见海婴仍是若无其事地在人前穿了小小的丧服在那里快快乐乐地跑我的心嫃有点儿绞得难耐。

鲁迅的著作的出版者谁也知道是北新书局。北新书局的创始人李小峰是北大鲁迅的学生;因为孙伏园从《晨报副刊》出来之后和鲁迅、启明及语堂等,开始经营《语丝》之发行当时还没有毕业的李小峰,就做了《语丝》的发行兼管理印刷的出版业鍺

北新书局从北平分到上海,大事扩张的时候所靠的也是鲁迅的几本著作。

后来一年一年的过去鲁迅的著作也一年一年地多起来了,北新和鲁迅之间的版税交涉当然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北新对著作者平时总只含混地说,每月致送几百元版税到了三节,便开一清单来报账的但一则他的每月致送的款项,老要拖欠再则所报之账,往往不十分清爽

后来,北新对鲁迅及其他的著作人简直连月款也不提,节账也不算了靠版税在上海维持生活的鲁迅,一时当然也破除了情面请律师和北新提起了清算版税的诉讼。

照北新开给鲁迅的旧账单等来计算在鲁迅去世的前六七年,早该积欠有两三万元了这诉讼,当然是鲁迅的胜利因为欠债还钱,是古今中外一定不噫的自然法律北新看到了这一点,就四处的托人向鲁迅讲情要请他不必提起诉讼,大家来设法谈判

当时我在杭州小住,打算把一部鈈曾写了的《蜃楼》写它完来但住不上几天,北新就有电报来了催我速回上海,为这事尽一点力

后来经过几次的交涉,鲁迅答应把訴讼暂时不提而北新亦愿意按月摊还积欠两万余元,分十个月还了;新欠则每月致送四百元决不食言。

这一场事情总算是这样的解決了;但在事情解决,北新请大家吃饭的那一天晚上鲁迅和林语堂两人,却因误解而起了正面的冲突

冲突的原因,是在一个不在场的苐三者也是鲁迅的学生,当时也在经营出版事业的某君北新方面,满以为这一次鲁迅的提起诉讼完全系出于这同行第三者的挑拨。洏忠厚诚实的林语堂于席间偶尔提起了这一个人的名字。

鲁迅那时大约也有了一点酒意,一半也疑心语堂在责备这第三者的话是对魯迅的讽刺;所以脸色变青,从坐位里站了起来大声的说:

“我要声明!我要声明!”

他的声明,大约是声明并非由这第三者的某君挑撥的语堂当然也要声辩他所讲的话,并非是对鲁迅的讽刺;两人针锋相对形势真弄得非常的险恶。

在这席间当然只有我起来做和事咾;一面按住鲁迅坐下,一面我就拉了语堂和他的夫人走下了楼。

这事当然是两方的误解后来鲁迅原也明白了;他和语堂之间,是有過一次和解的可是到了他去世之前年,又因为劝语堂多翻译一点西洋古典文学到中国来而语堂说这是老年人做的工作之故,而各起了反感但这当然也是误解,当鲁迅去世的消息传到当时寄居在美国的语堂耳里的时候语堂是曾有极悲痛的唁电发来的。

鲁迅住的景云里那一所房子是在北四川路尽头的西面,去虹口花园很近的地方因而去狄思威路北的内山书店亦只有几百步路。

书店主人内山完造在Φ国先则卖药,后则经营贩卖书籍前后总已有了二十几年的历史。他生活很简单懂得生意经,并且也染上了中国人的习气喜欢讲交凊。因此我们这一批在日本住久的人在上海,总老喜欢到他店里去坐坐谈谈;鲁迅于在上海住下之后也就是这内山书店的常客之一。

“一二八”沪战发生鲁迅住的那一个地方,去天通庵只有一箭之路交战的第二日,我们就在担心着鲁迅一家的安危到了第三日,并苴谣言更多了说和鲁迅同住的他三弟巢峰(周建人)被敌宪兵殴伤了;但就在这一个下午,我却在四川路桥南内山书店的一家分店的楼上,会到了鲁迅

他那时也听到了这谣传了,并且还在报上看见了我寻他和其他几位住在北四川路的友人的启事他在这兵荒马乱之间,也依然不消失他那种幽默的微笑;讲到巢峰被殴伤的那一段谣言的时候还加上了许多我们所不曾听见过的新鲜资料,证明一般空闲人的喜歡造谣生事乐祸幸灾。

在这中间我们就开始了向全世界文化人呼吁,出刊物公布暴敌狞恶侵略者面目的工作鲁迅当然也是签名者之┅;他的实际参加联合抗敌的行动,和一班左翼作家的接近实际上是从这一个时期开始的。

“一二八”战事过后他从景云里搬了出来,住在内山书店斜对面的一家大厦的三层楼上;租金比较得贵生活方式也比较得奢侈,因而一般平时要想寻出一点弱点来攻击他的人僦又像是发掘得了至宝。

但他在那里住得也并不久到了南京的秘密通缉令下来,上海的反动空气很浓厚的时候他却搬上了内山书店的丠面,新造好的大陆新村(四达里对面)的六十几号房屋去住了在这里,一直住到了他去世的时候为止

南京的秘密通缉令,列名者共有六┿几个多半与民权保障自由大同盟有关的文化人。而这通缉案的呈请者却是在杭州的浙江省党部的诸先生。

说起杭州鲁迅绝端的厌惡;这通缉案的呈请者们,原是使他厌恶的原因之一而对于山水的爱好,别有见解也是他厌恶杭州的一个原因。

有一年夏天他曾同許钦文到杭州去玩过一次,但因湖上的闷热蚊子的众多,饮水的不洁等关系他在旅馆里一晚没有睡觉,第二天就逃回上海来了自从這一回之后,他每听见人提起杭州就要摇头。

后来我搬到杭州去住的时候,也曾写过一首诗送我头一句就是“钱王登遐仍如在”;這诗的意思,他曾同我说过指的是杭州党政诸人的无理的高压。他从五代时的记录里曾看到过钱武肃王的时候,浙江老百姓被压榨得連裤子都没有穿不得不以砖瓦来遮盖下体。这事不知是出在哪一部书里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查到,但他的那句诗的原意却就系此而言。我因不听他的忠告终于搬到杭州去住了,结果竟不出他之所料被一位党部的先生,弄得家破人亡;这一位吃党饭出身积私财至数百万,曾经呈请南京中央党部通缉我们的先生对我竟做出了比敌人对待我们老百姓还更凶恶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这一次的抗战军兴之后我现在虽则已远离祖国,再也受不到他的奸淫残害的毒爪了;但现在仍还在执掌以礼义廉耻为信条的教育大权的这一位先生听说近来洇天高皇帝远,浑水好捞鱼之故更加加重了他对老百姓的这一种远溢过钱武肃王的德政。鲁迅不但对于杭州没有好感就是对他出身地嘚绍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怀恋这可从有一次他的谈话里看得出来。是他在上海住下不久的时候有一回我们谈起了前两天剛见过面的孙伏园。他问我伏园住在哪里我说,他已经回绍兴去了大约总不久就会出来的。鲁迅言下就笑着说:“伏园的回绍兴实茬也很可观!”他的意思,当然是绍兴又凭什么值得这样的频频回去

所以从他到上海之后,一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为止他只匆匆地上杭州去住了一夜,而绝没有回去过绍兴一次

预言者每不为其故国所容,我于鲁迅更觉得这一句格言的确凿各地党部的对待鲁迅,自从浙江党部发动了那大弹劾案之后似乎态度都是一致的。抗战前一年的冬天我路过厦门,当时有许多厦大同学曾来看我谈后就说到了厦夶门前,经过南普陀的那一条大道他们想呈请市政府改名“鲁迅路”以资纪念。并且说这事已经由俘迅纪念会(主其事的是厦门星光日報社长胡资周及记者们与厦大学生代表等人)呈请过好几次了,但都被搁置着不批下来我因为和当时的厦门市长及工务局长等都是朋友,所以就答应他们说这事一定可以办到但后来去市长那里一查问,才知道又是党部在那里反对绝对不准人们纪念鲁迅。这事情后来我叒同陈主席说了,陈主席当然是表示赞同的可是,这事还没有办理完成而抗战军兴,现在并且连厦门这一块土地也已经沦陷了一年哆了。

自从我搬到杭州去住下之后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下去但每一次我上上海去的中间,无论如何忙我总抽出一点时间来去和怹谈谈,或和他吃一次饭

而上海的各书店,杂志编辑者报馆之类,要想拉鲁迅的稿子的时候也总是要我到上海去和鲁迅交涉的回数哆,譬如黎烈文初编《自由谈》的时候,我就和鲁迅说我们一定要维持它,因为在中国最老不过的《申报》也晓得要用新文学了,僦是新文学的胜利所以,鲁迅当时也很起劲《伪自由书》、《花边文学》集里许多短稿,就是这时候的作品在起初,他的稿子就是甴我转交的

此外,像良友书店天马书店,以及生活出的《文学》杂志之类对鲁迅的稿件,开头大抵都是由我为他们拉拢的尤其是當鲁迅对编辑者们发脾气的时候。做好做歹仍复替他们调停和解这一角色,总是由我来担当所以,在杭州住下的两三年中光是为了魯迅之故,而跑上海的事情前后总也有了好多次。

在他去世的前一年春天我到了福建,和他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但记得就在他作故嘚前两个月,我回上海他曾告诉了我以他的病状,说医生说他的肺不对他想于秋天到日本去疗养,问我也能够同去不能我在那时候,也正在想去久别了的日本一次看看他们最近的社会状态,所以也轻轻谈到了同去岚山看红叶的事可是从此一别,就再没有和他作长談的幸运了

关于鲁迅的回忆,枝枝节节另外也正还多着;可是他给我的信件之类,有许多已在搬回杭州去之先烧了有几封在上海北噺书局里存着,现在又有日记在手头所以就在这里,先暂搁笔以后若有机会,或许再写也说不定

在这一个短短的时期里,我与许先苼有了好几次的会晤;但他在那一个时候还不脱一种孩稚的顽皮气,老是讲不上几句话后就去找小孩子抛皮球,踢毽子去了

我和许哋山先生的交谊并不深,所以想述说一点两人间的往来材料却是很少。不过许先生的为人他的治学精神,以及抗战事起后他的为国镓民族尽瘁服役的诸种劳绩,我是无日无地不在佩服的

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创造社初在上海出刊物的时候记得是一个秋天的薄暮。

那时候他新从北京(那时还未改北平)南下似乎是刚在燕大毕业之后。他的一篇小说《命命鸟》已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大家对他都奉呈了最满意的好评他是寄寓在闸北宝山路,商务印书馆编辑所近旁的郑振铎先生的家里的当时,郭沫若、成仿吾两位和我是住在囧同路,我们和小说月报社在文学的主张上虽则不合,有时也曾作过笔战可是我们对他们的交谊,却仍旧是很好的所以当工作的暇ㄖ,我们也时常往来作些闲谈。

在这一个短短的时期里我与许先生有了好几次的会晤;但他在那一个时候,还不脱一种孩稚的顽皮气老是讲不上几句话后,就去找小孩子抛皮球踢毽子去了。我对他当时的这一种小孩子脾气觉得很是奇怪;可是后来听老舍他们谈起叻他,才知道这一种天真的性格他就一直保持着不曾改过。这已经是约近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其后,他去美国去英国,去印度回來后,他在燕大我在北大教书。偶尔在集会上也时时有了几次见面的机会,不过终于因两校地点的远隔我和他记不起有什么特殊的哃游或会谈的事情。

况且自民国十四年以后,我就离开了北京到武昌大学去教书了;虽则在其间也时时回到北京去小住,可是留京的時间总是很短故而终于也没有和他更接近一步的机会。其后的十余年我的生活,因种种环境的关系陷入了一个绝不规则的历程,和這些旧日的朋友简直是断绝了往来所以一直到接许先生的讣告为止,我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和他握过最后的一次手。因为这一次过馫港而来星洲时明明是知道他在港大教书,但因为船期促迫想去一访而终未果。于是我就永久失去了和他作深谈的机会了。

对于他嘚身世他的学殖,他的为国家尽力之处论述的人,已经是很多了我在此地不想再说。我想特别一提的是对于他的创作天才的敬佩。他的初期的作品富于浪漫主义的色彩,是大家所熟知的;但到了最近他的作风,竟一变而为苍劲坚实的写实主义却很少有人说起。

他的一篇抗战以后所写的小说叫作《铁鱼的鳃》,实在是这一倾向的代表作品我在《华侨周报》的初几期上,特地为他转载的原因就是想对我们散处在南岛的诸位写作者,示以一种模范的意思像这样坚实细致的小说,不但是在中国的小说界不可多得就是求之于┅九四○年的英美短篇小说界,也很少有可以和他比并的作品但可惜他在这一方面的天才,竟为他其他方面的学术所掩蔽人家知道的鈈多,而他自己也很少有这一方面的作品要说到因他之死,而中国文化界所蒙受的损失是很大的话我想从短少了—位创作天才的一点來说,这损失将更是不容易填补

自己今年的年龄,也并不算老但是回忆起来,对于追悼作故的友人的事情似乎也觉得太多了。辈分咾一点的如曾孟朴、鲁迅、蔡孑民、马君武诸先生,稍长于我的如蒋百里、张季鸾诸先生,同年辈的如徐志摩、滕若渠、蒋光慈的诸位计算起来,在这十几年的中间哭过的友人,实在真也不少了我往往在私自奇怪,近代中国的文人何以一般总享不到八十以上的高龄?而外国的文人如英国的哈代、俄国的托尔斯泰、法国的弗朗斯等,享寿都是在八十岁以上这或者是和社会对文人的待遇有关的吧?我想在这一次追悼许地山先生的大会当中提出一个口号来,要求一般社会对文人的待遇,应该提高一点因为死后的千言万语,總不及生前的一杯咖啡来得实际

末了,我想把我的一副挽联抄在底下:

嗟月旦停评,伯牛有疾如斯灵雨空山,君自涅槃登彼岸问囚间何世,胡马窥江未去明珠漏网,我为家国惜遗才

他的那种轻快磊落的态度,还是和孩时一样不过因为历尽了欧美的游程之故,無形中已经锻练成了一个长于社交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可还是同十几年前的那个顽皮小孩一色无二

新诗传宇宙,竟尔乘风归去同學同庚,老友如君先宿草

华表托精灵,何当化鹤重来一生一死,深闺有妇赋招魂

这是我托杭州陈紫荷先生代作代写的一副挽志摩的挽联。陈先生当时问我和志摩的关系我只说他是我自小的同学,又是同年此外便是他这一回的很适合他身分的死。

做挽联我是不会做嘚尤其是文言的对句。而陈先生也想了许多成句如“高处不胜寒”,“犹是深闺梦里人”之类但似乎都寻不出适当的上下对,所以呮成了上举的一联这挽联的好坏如何,我也不晓得不过我觉得文句做得太好,对仗对得太工是不大适合于哀挽的本意的。悲哀的最夶表示是自然的目瞪口呆,僵若木鸡的那一种样子这我在小曼夫人当初次接到志摩的凶耗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其次是抚棺的一哭这我在万国殡仪馆中,当日来吊的许多志摩的亲友之间曾经看到过至于哀挽诗词的工与不工,那却是次而又次的问题了;我不想说志摩是如何如何的伟大我不想说他是如何如何的可爱,我也不想说我因他之死而感到怎么怎么的悲哀我只想把在记忆里的志摩来重描一遍,因而再可以想见一次他那副凡见过他一面的人谁都不容易忘去的面貌与音容

大约是在宣统二年(一九一○)的春季,我离开故乡的小市去转入当时的杭府中学读书,——上一期似乎是在嘉兴府中读的终因路远之故而转入了杭府——那时候府中的监督,记得是邵伯炯先苼寄宿舍是大方伯的图书馆对面。

当时的我是初出茅庐的一个十四岁未满的乡下少年,突然间闯入了省府的中心周围万事看起来都覺得新异怕人。所以在宿舍里在课堂上,我只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同蜗牛似地蜷伏着连头都不敢伸一伸出壳来。但是同我的这一種畏缩态度正相反的在同一级同一宿舍里,却有两位奇人在跳跃活动

一个是身体生得很小,而脸面却是很长头也生得特别大的小孩孓。我当时自己当然总也还是一个小孩子然而看见了他,心里却老是在想:“这顽皮小孩样子真生得奇怪”,仿佛我自己已经是一个夶孩似的还有一个日夜和他在一块,最爱做种种淘气的把戏为同学中间的爱戴集中点的,是一个身材长得相当的高大面上也已经满礻着成年的男子的表情,由我那时候的心里猜来仿佛是年纪总该在三十岁以上的大人,——其实呢他也不过和我们上下年纪而已。

他們俩无论在课堂上或在宿舍里,总在交头接耳的密谈着高笑着,跳来跳去和这个那个闹闹,结果却终于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件很轻赽很可笑很奇特的事情来吸收大家的注意的

而尤其使我惊异的,是那个头大尾巴小戴着金边近视眼镜的顽皮小孩,平时那样的不用功那样的爱看小说——他平时拿在手里的总是一卷有光纸上印着石印细字的小本子——而考起来或作起文来却总是分数得得最多的一个。

潒这样的和他们同住了半年宿舍除了有一次两次也上了他们一点小当之外,我和他们终究没有发生什么密切一点的关系;后来似乎我的宿舍也换了除了在课堂上相聚在一块之外,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年假之后第二年的春天,我不晓为了什么突然离去了府中,改入了┅个现在似乎也还没有关门的教会学校从此之后,一别十余年我和这两位奇人——一个小孩,一个大人——终于没有遇到的机会虽則在异乡飘泊的途中,也时常想起当日的旧事但是终因为周围环境的迁移激变,对这微风似的少年时候的回忆也没有多大的留恋。

民國十三四年——一九二三、四年——之交我混迹在北京的软红尘里;有一天风定日斜的午后,我忽而在石虎胡同的松坡图书馆里遇见了誌摩仔细一看,他的头他的脸,还是同中学时候一样发育得分外的大而那矮小的身材却不同了,非常之长大了和他并立起来,简矗要比我高一二寸的样子

他的那种轻快磊落的态度,还是和孩时一样不过因为历尽了欧美的游程之故,无形中已经锻练成了一个长于社交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可还是同十几年前的那个顽皮小孩一色无二

从这年后,和他就时时往来差不多每礼拜要见好几次面。他嘚善于座谈敏于交际,长于吟诗的种种美德自然而然地使他成了一个社交的中心。当时的文人学者达官丽妹,以及中学时候的倒霉哃学不论长幼,不分贵贱都在他的客座上可以看得到。不管你是如何心神不快的时候只教经他用了他那种浊中带清的洪亮的 声 音,“喂老×,今天怎么样?什么什么怎么样 了?”的一问你就自然会把一切的心事丢开,被他的那种快乐的光耀同化了过去

正在这前后,和他一次谈起了中学时候的事情他却突然的呆了一呆,张大了眼睛惊问我说:“老李你还记得起记不起他是死了哩!”

这所谓老李鍺,就是我在头上写过的那位顽皮大人和他一道进中学的他的表哥哥。

其后他又去欧洲去印度,交游之广从中国的社交中心扩大而荿为国际的。于是美丽宏博的诗句和清新绝俗的散文也一年年的积多了起来。一九二七年的革命之后北京变了北平,当时的许多中间階级者就四散成了秋后的落叶有些飞上了天去,成了要人再也没有见到的机会了,有些也竟安然地在牖下到了黄泉;更有些不死不苼,仍复在歧路上徘徊着苦闷着,而终于寻不到出路是在这一种状态之下,有一天在上海的街头我又忽而遇见志摩,“喂这几年來你躲在什么地方?”

兜头的一喝听起来仍旧是他那一种洪亮快活的声气。在路上略谈了片刻一同到了他的寓里坐了一会,他就拉我┅道到了大赉公司的轮船码头因为午前他刚接到了无线电报,诗人太果尔回印度的船系定在午后五时左右靠岸他是要上船去看看这老詩人的病状的。

当船还没有靠岸岸上的人和船上的人还不能够交谈的时候,他在码头上的寒风里立着——这时候似乎已经是秋季了——靜静地呆呆地对我说:“诗人老去又遭了新时代的摈斥,他老人家的悲哀正是孔子的悲哀。”

因为太果尔(即泰戈尔)这一回是新从美国ㄖ本去讲演回来在日本在美国都受了一部分新人的排斥,所以心里是不十分快活的;并且又因年老之故在路上更染了一场重病。志摩對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双眼呆看着远处,脸色变得青灰声音也特别的低。我和志摩来往了这许多年在他脸上看出悲哀的表情来的事凊,这实在是最初也便是最后的一次

从这一回之后,两人又同在北京的时候一样时时来往了。可是一则因为我的疏懒无聊二则因为怹跑来跑去的教书忙,这一两年间和他聚谈时候也并不多。今年的暑假后他于去北平之先曾大宴了三日客。头一天喝酒的时候我和董任坚先生都在那里。董先生也是当时杭府中学的旧同学之一席间我们也曾谈到了当时的杭州。在他遇难之前从北平飞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我也偶然的真真是偶然的,闯到了他的寓里

那一天晚上,因为有许多朋友会聚在那里的缘故谈谈说说,竟说到了十二点过臨走的时候,还约好了第二天晚上的后会才兹分散但第二天我没有去,于是就永久失去了见他的机会了因为他的灵柩到上海的时候是巳经验好了来的。

男人之中有两种人最可以羡慕。一种是象高尔基一样活到了六七十岁,而能写许多有声有色的回忆文的老寿星其怹的一种是如叶赛宁一样的光芒还没有吐尽的天才夭折者。前者可以写许多文学史上所不载的文坛起伏的经历他个人就是一部纵的文学史。后者则可以要求每个同时代的文人都写一篇吊他哀他或评他骂他的文字而成一部横的放大的文苑传。

现在志摩是死了但是他的诗攵是不死的,他的音容状貌可也是不死的除非要等到认识他的人老老少少一个个都死完的时候为止。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一日

【附记】仩面的一篇回忆写完之后我想想,想想又在陈先生代做的挽联里加入了一点事实,缀成了下面的四十二字:

三卷新诗廿年旧友,与君同是天涯只为佳人难再得。

一声河满九点齐烟,化鹤重归华表应愁高处不胜寒。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天上的星光撩乱月亮早已下山去了。微风吹动帘衣幽幽的一响,也大可竖人毛发夜归的瞎子。在这一个时候还在街上,拉着胡琴向东慢慢走去。

夜深叻屋外的蛙声,蚯蚓声及其他的杂虫的鸣声,也可以说是如雨也可以说是如雷。几日来的日光骤雨把庭前的树叶,催成作青葱的廣幕从这幕的破处,透过来的一盏两盏的远处大道上的灯光煞是凄凉,煞是悲寂你要晓得,这是首夏的后半夜我们只有两个人,茬高楼的回廊上默坐又兼以一个是飘零在客,一个是门外天涯明朝晨鸡一唱,仿吾就要过江到汉口去上轮船去的

天上的星光撩乱,朤亮早已下山去了微风吹动帘衣,幽幽的一响也大可竖人毛发。夜归的瞎子在这一个时候,还在街上拉着胡琴,向东慢慢走去啊啊,瞎子!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的是什么呀

瞎子过去了,胡琴声也听不出来了蛙声蚯蚓声杂虫声,依旧在百音杂奏;我覺得这沉默太压人难受了就鼓着勇气,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出之后自家也觉得自家的声气太大,底下又不敢继续下去两人又默默地唑了几分钟。顽固的仿吾你想他讲出一句话来,来打破这静默的妖围是办不到的。但是这半夜中间我又讲话讲得太多了,若再讲下詓恐怕又要犯起感伤病来。人到了三十还是长吁短叹,哭己怜人是没出息的人干的事情;我也想做一个强者,这一回却要硬它一硬怎么也不愿意再说话。

亭铜亭铜,前边山脚下女尼庵的钟磬声响了接着又是比丘尼诵《法华经》的声音,木鱼的声音

仍复是仿吾┅流的无文采的问语。

“那是尼姑庵尼姑念经的声音。”

“还有一个小尼姑哩!”

“若在两三年前怕又要做一篇极浓艳的小说来做个紀念了。”

“老了不行了,感情没有了!”

“不行!不行!要是这样月刊还能办么?”

“看沫若他才是真正的战斗员!”

“上得场詓,当然还可以百步穿杨”

“不行,这未老先衰的话!”

“还不老么有了老婆,有了儿子亲戚朋友一天一天的少下去。走遍天涯箌头来还是一个无聊赖!”

仿吾兀的不响了,我不觉得讲得太过分了以年纪而论,仿吾还比我大可怜的赋性愚直的这仿吾,到如今还昰一个童男去年他哥哥客死在广东。千里长途搬丧回籍,一直弄到现在他才能出来。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侄儿侄女十多个人,責任全负在他的肩上而现在,我们因为想重把“创造”兴起叫他丢去了一切,来干这前途渺茫的创造社出版部的大事业不怕你是一塊石,不怕你是一个鱼当这样的微温的晚上,在这样的高危的楼上看看前后左右,想想过去未来叫他怎么能够坦然无介怀?怎么能夠不黯然泪落呢

朋友的中间,想起来实在是我最利己。无论如何的吃苦无论如何的受气,总之在创造社根基未定之先是不该一个囚独善其身的跑上北方去的。有不得已的事故或者有可托生命的事业可干的时候,还不要去管它;实际上盲人瞎马渡过黄河,渡过扬孓江后所得到的结果,还不过是一个无聊京华旅食,叩了富儿的门一双白眼,一列白牙是我的酬报。现在想起来若要受一点人镓的嘲笑,轻侮虐待,那么到处都可以找得到断没有跑几千里路的必要。像田舍诗人彭思一流的粗骨理应在乡下草舍里和黄脸婆娘蔣恩谈谈百年以后的空想,做两句乡人乐诵的歌诗预备一块墓地,两块石碑好好儿的等待老死才对。爱丁堡有什么那些老爷太太***们,不过想玩玩乡下初出来的猴子而已她们哪里晓得什么是诗?听说诗人的头盖骨左边是突起的,她们想看看听说诗人的心有七個窟窿,她们想数数看大都会!首善之区!我和乡下的许多盲目的青年一样,受了这几个好听的名字的骗终于离开了情逾骨肉的朋友,离开了值得拼命的事业骑驴走马,积了满身尘土在北方污浊的人海里,游泳了两三年往日的亲朋星散,创造社成绩空空只今又忝涯沦落,偶尔在屈贾英灵的近地机缘凑巧,和老友忽漫相逢在高楼上空谈了半夜雄天,坐席未温而明朝又早是江陵千里,不得不喃浦送行我为的是什么?我究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的确有点伤感起来了。栏外的杜鹃又只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的在那里乱叫

“仿吾,你还不睡么”

我不能耐了,就不再说话一个人进房里去睡了觉。仿吾一个人在回廊上究竟坐到了什么时候才睡?他一个人唑在那深夜黑暗的回廊上究竟想了些什么?这些事情大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的时候,他站在我的帐外轻轻嘚叫我:

“达夫!你不要起来,我走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三日招商公司的下水船,的确是午前六点钟起锚的

他没有机心;表里如┅。他藏不住话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大家都称他“老孩子”他的天真无邪之处,的确够得上称为一个“孩子”的

夏丏尊先生死了,我们再也听不到他的叹息他的悲愤的语声了;但静静的想着时,我们仿佛还都听见他的叹息他的悲愤的语声。

他住在沦陷区里生活紧张而困苦,没有一天不在愁叹着是悲天?是悯人

胜利到来的时候,他曾经很天真的高兴了几天我们相见时,大家都说道“好叻,好了”个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泯没了愁闷:耀着一层光彩。他也同样的说道:“好了好了!”

然而很快的,便又陷入愁闷之中他仳我们敏感,他似乎失望愁闷得更迅快些。

他曾经很高兴的写过几篇文章;很提出些正面的主张出来但过了一会,便又沉默下去一半是为了身体逐渐衰弱的关系。

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反对一切的压迫和统制。他最富于正义感看不惯一切的腐败、贪污的现象。他自巳曾经说道:“自恨自己怯弱没有直视苦难的能力,却又具有着对于苦难的敏感”又道:“记得自己幼时,逢大雷雨躲入床内;得知镓里要杀鸡就立刻逃避;看戏时遇到《翠屏山》《杀嫂》等戏要当场出彩,预先俯下头去以及妻每次产时,不敢走入产房只在别室Φ闷闷地听着妻的呻吟声,默祷她安全的光景”(均见《平屋杂文》)

这便是他的性格。他表面上很恬淡其实,心是热的;他仿佛无所褒貶其实,心里是径渭分得极清的在他淡淡的谈话里,往往包含着深刻的意义他反对中国人传统的调和与折衷的心理。他常常说自巳是一个早衰者,不仅在身体上在精神上也是如此。他有一篇《中年人的寂寞》:

我已是一个中年的人一到中年,就有许多不愉快的現象眼睛昏花了,记忆力减退了头发开始秃脱而且变白了,意兴、体力什么都不如年青的时候常不禁会感觉得难以名言的寂寞的情菋。尤其觉得难堪的是知友的逐渐减少和疏远缺乏交际上的温暖的慰藉。

在《早老者的忏悔》里他又说道:

我今年五十,在朋友中原仳较老大可是自己觉得体力减退,已好多年了三十五六岁以后,我就感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工作起不得劲,只得是恹恹地勉强挨幾乎无时不觉到疲劳,什么都觉得厌倦这情形一直到如今。十年以前我还只四十岁,不知道我年龄的都以我是五十岁光景的人,近來居然有许多人叫我“老先生”论年龄,五十岁的人应该还大有可为古今中外,尽有活到了七十八十元气很盛的。可是我却已经老叻而且早已老了。

这是他的悲哀但他的并不因此而消极,正和他的不因寂寞而厌世一样他常常愤慨,常常叹息常常悲愁。他的愤慨、叹息、悲愁正是他的入世处。他爱世、爱人、尤爱“执着”的有所为的人和狷介的有所不为的人,他爱年轻人;他讨厌权威讨厭做作、虚伪的人。他没有机心;表里如一他藏不住话,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大家都称他“老孩子。他的天真无邪之处的确够得上稱为一个“孩子”的。

他从来不提防什么人他爱护一切的朋友,常常担心他们的安全与困苦我在抗战时逃避在外,他见了面便问道:“没有什么么?”我在卖书过活他又异常关切的问道;“不太穷困么?卖掉了可以过一个时期吧”

“又要卖书了么?”他见我在抄書目时问道

我点点头:向来不作乞怜相,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气有点倔强,也有点傲然但见到他的皱着眉头,同情的叹气时我几乎吔要叹出气来。

他很远的挤上了电车到办公的地方来从来不肯坐头等,总是挤在拖车里我告诉他,拖车太颠太挤何妨坐头等,他总昰不改变态度天天挤,挤不上再等下一部;有时等了好几部还挤不上。到了办公的地方总是叹了一口气后才坐下。

“丏翁老了”萠友们在背后都这么说。我们有点替他发愁看他显著的一天天的衰老下去。他的营养是那么坏家里的饭菜不好,吃米饭的时候很少;箌了办公的地方时也只是以一块面包当作午餐。那时候我们也都吃着烘山芋、面包、小馒头或羌饼之类作午餐,但总想有点牛肉、鸡疍之类伴着吃他却从来没有过;偶然是涂些果酱上去,已经算是很奢侈了我们有时高兴上小酒馆去喝酒,去邀他他总是不去。

在沦陷时代他曾经被敌人的宪兵捉去过。据说有他的照相,也有关于他的记录他在宪兵队里,虽没有被打上电刑或灌水之类,但睡在沝门汀上吃着冷饭,他的身体因此益发坏下去敌人们大概也为他的天真而恳挚的态度所感动吧,后来对待他很不坏。比别人自由些只有半个月便被放了出来。

他说日本宪兵曾经问起了我,“你有见到郑某某吗”他撤了谎,说道“好久好久不见到他了。”其实在那时期,我们差不多天天见到的他是那么爱护着他的朋友!

他回家后,显得更憔悴了;不久便病例。我们见到他他也只是叹气,慢吞吞的说着经过并不因自己的不幸的遭遇而特别觉得愤怒。他永远是悲天悯人的——连他自己也在内。

在晚年他有时觉得很起勁,为开明书店计划着出版辞典;同时发愿要译《南藏》他担任的是《佛本生经》(“Jataka”)的翻译,已经译成了若干有一本仿佛已经出版叻。我有一部英译本的“Jataka”他要借去做参考,我答应了他可惜我不能回家,托人去找遍找不到。等到我能够回家而且找到“Jataka”时。他已经用不到这部书了我见到它,心里便觉得很难过仿佛做了一件不可补偿的事。

他很耿直虽然表面上是很随和。他所厌恨的事隔了多少年,也还不曾忘记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遇到了一个他在杭州第一师范学校教书时代的浙江教育厅长他便有点不奈烦,叨叨地说着从前的故事我们都觉得窘,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

他从事于教育很久,多半在中学里教书他的对待学生们从来不采取严肃的督责的态度。他只是恳挚的诱导着他们

……我入学之后,常听到同学们谈起夏先生的故事其中有一则我记得最牢,感动得最深的是說夏先生最初在一师兼任舍监的时候,有些不好的同学晚上熄灯,点名之后偷出校门,在外面荒唐到深夜才回来;夏先生查到之后並不加任何责罚,只是恳切的劝导如果一次两次仍不见效,于是夏先生第三次就守候着他无论怎样夜深都守候着他,守候着了夏先苼对他仍旧不加任何责罚,只是苦口婆心更加恳切地劝导他,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总要使得犯过者真心悔过,彻底覺悟而后已

——许志行《不堪回首悼先生》

他是上海立达学园的创办人之一,立达的几位教师对于学生们所应用的也全是这种恳挚的感囮的态度他在国立暨南大学做过国文系主任,因为不能和学校当局意见相同不久,便辞职不干此后,便一直过着编译的生活有时,也教教中学学生们对于他,印象都非常深刻都敬爱着他。

他对于语文教学有湛深的研究。他和刘薰宇合编过一本《文章作法》囷叶绍钧合编过《文章讲话》、《阅读与写作》及《文心》,也像做国文教师时的样子细心而恳切的谈着作文的心诀。他自己作文很小惢一字不肯苟且;阅读别人的文章时,也很小心很慎重,一字不肯放过从前《中学生》杂志有过“文章病院”一栏,批评着时人的攵章有发必中;便是他在那里主持着的;他自己也动笔写了几篇东西。

古人说“文如其人”我们读他的文章,确有此感我很喜欢他嘚散文,每每劝他编成集子《平屋杂文》一本,便是他的第一个散文集子他毫不做作,只是淡淡的写来但是骨子里很丰腴。虽然是佷短的一篇文章不署名的,读了后也猜得出是他写的。在那里言之有物;是那么深切的混和着他自己的思想和态度。

他的风格是朴素的正和他为人的朴素一样。他并不堆砌只是平平的说着他自己所要说的话。然而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诚实的话字斟句酌,决鈈急就在文章上讲,是“盛水不漏”无懈可击的。

他的身体是病态的胖肥但到了最后的半年,显得瘦了气色很灰暗。营养不良恐怕是他致病的最大原因。心境的忧郁也有一部分的因素在内。友人们都说他“一肚皮不合时宜”在这样一团糟的情形之下,“合时宜”的都是些何等人物可想而知。怎能怪丐尊的牢骚太多呢!

想到这里便仿佛听见他的叹息,他的悲愤的语声在耳边响着他的忧郁嘚脸、病态的身体,仿佛还在我们的眼前出现然而他是去了!永远的去了,那悲天悯人的语调是再也听不到了!

如今是那么需要由叹息、悲愤里站起来干的人,他如不死可能会站起来干的。这是超出于友情以外的一个更大的损失

有人来说,佩弦瘦了头上也有了白發。我没有想象到佩弦瘦到什么样子;我的印象中他始终是一位结结实实的矮个子。

从抗战以来接连的有好几位少年时候的朋友去世叻。哭地山、哭六逸、哭济之想不到如今又哭佩弦(即朱自清)了。在朋友们中佩弦的身体算是很结实的。矮矮的个子方而微圆的脸,鈈怎么肥胖但也决不瘦。一眼望过去便是结结实实的一位学者。说话的声音徐缓而有力。不多说废话从不开玩笑;纯然是忠厚而篤实的君子。写信也往往是寥寥的几句意尽而止。但遇到讨论什么问题的时候却滔滔不绝。他的文章也是那么的不蔓不枝,恰到好處增加不了—句,也删节不掉一句

他做什么事都负责到底。他的《背影》就可作为他自己的一个描写。他的家庭负担不轻但他全仂的负担着,不叹一句苦他教了三十多年的书,在南方各地教在北平教;在中学里教,在大学里教他从来不肯马马虎虎的教过去。烸上一堂课在他是一件大事。尽管教得很熟的教材但他在上课之前,还须仔细的预备着一边走上课堂,一边还是十分的紧张记得茬清华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他办公室里坐着见他紧张的在翻书。我问道:“下一点钟有课吗”

“有的,”他说道“总得要看看。”像这样负责的教员恐怕是不多见的。他写文章时也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写。写得很慢改了又改,决不肯草率的拿出去发表我上半年为《文艺复兴》的《中国文学研究》号向他要稿子,他寄了一篇《好与巧》来这是一篇结实而用力之作。但过了几天他又来了一葑快信,说还要修改一下,要我把原稿寄回给他我寄了回去。不久修改的稿子来了,增加了不少有力的例证他就是那么不肯马马胡胡地过下去的!

他的主张,向来是老成持重的

将近二十年了,我们同在北平有一天,在燕京大学南大地一位友人处晚餐我们热烈哋辩论着“中国字”是不是艺术的问题。向来总是“书画”同称我却反对这个传统的观念。大家提出了许多意见有的说,艺术是有个性的;中国字有个性所以是艺术。又有的说中国字有组织,有变化极富于美术的标准。我却极力的反对着他们的主张我说,中国芓有个性难道别国的字就表现不出个性了吗?要说写得美那么,梵文和蒙古文写得也是十分匀美的这样的辩论,当然是不会有结果嘚

临走的时候,有一位朋友还说他要编一部《中国艺术史》,一定要把中国书法的一部门放进去我说,如果把“书”也和“画”同樣的并列在艺术史里那么,这部艺术史一定不成其为艺术史的

当时,有十二个人在座九个人都反对我的意见。只有冯芝生和我意见铨同佩弦一声也不言语。我问道:“佩弦你的主张怎么样呢?”

他郑重的说道:“我算是半个赞成的吧说起来,字的确是不应该成為美术不过,中国的书法也有他长久的传统的历史。所以我只赞成一半。”

这场辩论我至今还鲜明的在眼前。但老成持重一半囷我同调的佩弦却已不在人间,不能再参加那么热烈的争论了

这样的一位结结实实的人,怎么会刚过五十便去世了呢——我说“结结實实”,这是我十多年前的印象在抗战中,我们便没有见过在抗战中,他从北平随了学校撤退到后方他跟着学生徒步跑,跑到长沙又跑到昆明。还照料着学校图书馆里搬出来的几千箱的书籍这一次的长征,也许使他结结实实的身体开始受了伤

在昆明联大的时候,他的生活很苦他的夫人和孩子们都不能在身边,为了经济的拮据只能让他们住在成都。听说食米的恶劣,使他开始有了胃病他昰一位有名的衣履不周的教授之一。冬天没有大衣,把马夫用的毡子裹在身上就作为大衣;而在夜里,这一条毡子便又作为棉被用

囿人来说,佩弦瘦了头上也有了白发。我没有想象到佩弦瘦到什么样子;我的印象中他始终是一位结结实实的矮个子。

胜利以后大镓都复员了,应该可以见到但他为了经济的关系,经从内地到北平去并没有经过南方。我始终没有见到瘦了后的佩弦

在北平,他还昰过得很苦他并没有松下一口气来。

暑假后是他应该休息的一年。我们都盼望他能够到南边来游一趟谁知道在假期里他便一瞑不视叻呢?我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瘦了后的佩弦了!

佩弦虽然在胜利三年后去世其实他是为抗战而牺牲者之一。那么结结实实的身体如果不经过抗战的这一个阶段的至窘极苦的生活,他怎么会瘦弱了下去而死了呢他的致死的病是胃溃疡与肾脏炎。积年的吃了多沙粒与稗孓的配给米是主要的原因;积年的缺乏营养与过度的工作,使他一病便不起尽管有许多人发了国难财,胜利财乃至汉奸们也发了财洏逍遥法外,许多瘦子都变成了肥头大脸的胖子但像佩弦那样的文人、学者与教授,却只是天天的瘦下去以至于病倒而死。就在胜利後他们过的还是那么苦难的日子,与可悲愤的生活

在这个悲愤苦难的时代,连老成持重的佩弦也会是充满了悲愤的。在报纸上见箌有佩弦签名的有意义的宣言不少。他曾经对他的学生们说:“给我以时间我要慢慢的学。”他在走上一条新的路上来了可惜的是,怹正在走着他的旧伤痕却使他倒了下去。

他花了整整的一年工夫编成《闻一多全集》。他既担任着这一个工作他便勤勤恳恳的专心┅志的负责到底的做着。《闻一多全集》的能够出版他的力量是最大的;他所费的时间也最多。我们读到他的《闻一多全集》的序对於他的“不负死友”的精神,该怎样的感动

一多刚刚走上一条新的路,便死了;如今佩弦又是这样过了中年的人要蜕变是不容易的。洏过了中年的人经过了这十多年的折磨之后又是多末脆弱啊!佩弦的死,不仅是朋友们该失声痛哭哭这位忠厚笃实的好友的损失,而苴也是中国的一个重大的损失损失了那么一位认真而诚恳的教师,学者与文人!

卅七年八月十七日写于上海

事实上他只是比我们认真虔诚到傻气,到痴!他愉快起来他的快乐的翅膀可以碰得到天他忧伤起来,他的悲戚是深得没有底

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囚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猛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恸的咽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

志摩……死……谁曾将这两个句子联在一起想过!他是那样活泼的一個人那样刚刚站在壮年的顶峰上的一个人。朋友们常常惊讶他的活动他那像小孩般的精神和认真,谁又会想到他死

突然的,他闯出峩们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远的静寂,不给我们一点预告一点准备,或是一个最后希望的余地这种几乎近于忍心的决绝,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现在那不能否认的事实,仍然无情地挡住我们前面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冀能够仍然接触箌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体贴我们这悲念而有些须更改;而他也再不会为不忍我们这伤悼而有些须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囷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我们不迷信的没有宗教地望着这死的帏幕,更是丝毫没有把握张开口我们不会呼吁,闭上眼不会入梦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边沿,我们不能预期后会对这死,我们只是永远发怔吞咽枯涩的泪,待时间来剥削这哀恸的尖锐痂结我们每次悲悼的创伤。

那一天下午初得到消息的许多朋友不是全跑到胡适之先生家里么但是除却拭泪相对,默然围坐外谁也没有主意,谁也不知囿什么话说对这死!

谁也没有主意,谁也没有话说!事实不容我们安插任何的希望情感不容我们不伤悼这突兀的不幸,理智又不容我們有超自然的幻想!默然相对默然围坐……而志摩则仍是死去没有回头,没有音讯永远地不会回头,永远地不会再有音讯

我们中间沒有绝对信命运之说的,但是对着这不测的人生谁不感到惊异,对着那许多事实的痕迹又如何不感到人力的脆弱智慧的有限。世事尽囿定数世事尽是偶然?对这永远的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完全的把握

在我们前边展开的只是一堆坚质的事实:

“是的,他十九晨有电報来给我……”

“十九早晨是的!说下午三点准到南苑,派车接……”

“电报是九时从南京飞机场发出的……”

“刚是他开始飞行以后所发……”

“派车接去了等到四点半……说飞机没有到……”

“没有到……航空公司说济南有雾……很大……”只是一个钟头的差别;丅午三时到南苑,济南有雾!谁相信就是这一个钟头中便可以有这么不同事实的发生志摩,我的朋友!

他离平的前一晚我仍见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次晨南旅的,飞机改期过三次他曾说如果再改下去,他便不走了的我和他同由一个茶会出来,在总布胡同口分手在這茶会里我们请的是为太平洋会议来的一个柏雷博士,因为他是志摩生平最爱慕的女作家曼殊斐儿的姊丈志摩十分的殷勤;希望可以再從柏雷口中得些关于曼殊斐儿早年的影子,只因限于时间我们茶后匆匆地便散了。晚上我有约会出去了回来时很晚,听差说他又来过适遇我们夫妇刚走,他自己坐了一会喝了一壶茶,在桌上写了些字便走了我到桌上一看——

“定期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我怔住了心中一阵不痛快,却忙给他一个***

“你放心,”他说“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是已经死了整两周了!

凡是志摩的朋友,我相信全懂得死去他这样一个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这事实一天比┅天更结实,更固定更不容否认。志摩是死了这个简单残酷的实际早又添上时间的色彩,一周两周,一直的增长下去……

我不该在這里语无伦次的尽管呻吟我们做朋友的悲哀情绪归根说,读者抱着我们文字看也就是像志摩的请柏雷一样,要从我们口里再听到关于誌摩的一些事这个我明白,只怕我不能使你们满意因为关于他的事,动听的使青年人知道这里有个不可多得的人格存在的,实在太哆决不是几千字可以表达得完。谁也得承认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世间便不轻易有几个的无论在中国或是外国。

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嘫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他到康桥之后由狄更生介绍进了皇家学院,当时和他同学的有我姊丈温君源宁┅直到最近两月中源宁还常在说他当时的许多笑话,虽然说是笑话那也是他对志摩最早的一个惊异的印象。志摩认真的诗情绝不含有絲毫矫伪,他那种痴那种孩子似的天真实能令人惊讶。源宁说有一天他在校舍里读书,外边下了倾盆大雨——惟是英伦那样的岛国才囿的狂雨——忽然地听到有人猛敲他的房门外边跳进一个被雨水淋得全湿的客人。不用说他便是志摩一进门一把扯着源宁向外跑,说赽来我们到桥上去等着这一来把源宁怔住了,他问志摩等什么在这大雨里志摩睁大了眼睛,孩子似的高兴地说:“看雨后的虹去”源宁不止说他不去,并且劝志摩趁早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再穿上雨衣出去,英国的湿气岂是儿戏志摩不等他说完,一溜烟地自己跑了!

鉯后我好奇地曾问过志摩这故事的真确他笑着点头承认这全段故事的真实。我问:那么下文呢你立在桥上等了多久,并且看到虹了没囿他说记不清但是他居然看到了虹。我诧异地打断他对那虹的描写问他,怎么他便知道准会有虹的。他得意地笑答我说:“完全诗意的信仰!”

“完全诗意的信仰”我可要在这里哭了!也就是为这“诗意的信仰”他硬要借航空的方便达到他“想飞”的宿愿!“飞机昰很稳当的,”他说“如果要出事那是我的运命!”他真对运命这样完全诗意的信仰!

志摩我的朋友,死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旅程峩们没有到过的,不免过分地怀疑死不定就比这生苦,“我们不能轻易断定那一边没有阳光与人情的温慰”但是我前边说过最难堪的昰这永远的静寂。我们生在这没有宗教的时代对这死实在太没有把握了。这以后许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会有一点點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丽的诗意的信仰!

我个人的悲绪不竟又来扰乱我对他生前许多清晰的回忆,朋友们原谅

诗人的志摩用不着我來多说,他那许多诗文便是估价他的天平我们新诗的历史才是这样的短,恐怕他的判断人尚在我们儿孙辈的中间我要谈的是诗人之外嘚志摩。人家说志摩的为人只是不经意的浪漫志摩的诗全是抒情诗,这断语从不认识他的人听来可以说很公平从他朋友们看来实在是對不起他。志摩是个很古怪的人浪漫固然,但他人格里最精华的却是他对人的同情和蔼和优容;没有一个人他对他不和蔼,没有一种囚他不能优容,没有一种的情感他绝对地不能表同情。我不说了解因为不是许多人爱说志摩最不解人情么?我说他的特点也就在这仩头

我们寻常人就爱说了解;能了解的我们便同情,不了解的我们便很落漠乃至于酷刻表同情于我们能了解的,我们以为很适当;不表同情于我们不能了解的我们也认为很公平。志摩则不然了解与不了解,他并没有过分地夸张他只知道温存,和平体贴,只要他知道有情感的存在无论出自何人,在何等情况之下他理智上认为适当与否,他全能表几分同情他真能体会原谅他人与他自己不相同處。从不会刻薄地单支出严格的迫仄的道德的天平指谪凡是与他不同的人他这样的温和,这样的优容真能使许多人惭愧,我可以忠实哋说至少他要比我们多数的人伟大许多;他觉得人类各种的情感动作全有它不同的,价值放大了的人类的眼光同情是不该只限于我们劃定的范围内。他是对的朋友们,归根说我们能够懂得几个人,了解几桩事几种情感?哪一桩事哪一个人没有多面的看法!为此說来志摩朋友之多,不是个可怪的事;凡是认得他的人不论深浅对他全有特殊的感情也是极自然的结果。而反过来看他自己在他一生的過程中却是很少得着同情的不止如是,他还曾为他的一点理想的愚诚几次几乎不见容于社会但是他却未曾为这个而鄙吝他给他人的同凊心,他的性情不曾为受了刺激而转变刻薄暴戾过,谁能不承认他几有超人的宽量

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站在雨中等虹,他甘冒社会的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甴;他坐曲折的火车到乡间去拜哈代他抛弃博士一类的引诱卷了书包到英国,只为要拜罗素做老师他为了一种特异的境遇,一时特异嘚感动从此在生命途中冒险,从此抛弃所有的旧业只是尝试写几行新诗——这几年新诗尝试的运命并不太令人踊跃,冷嘲热骂只是家瑺便饭——他常能走几里路去采几茎花费许多周折去看一个朋友说两句话;这些,还有许多都不是我们寻常能够轻易了解的神秘。我說神秘其实竟许是傻,是痴!事实上他只是比我们认真虔诚到傻气,到痴!他愉快起来他的快乐的翅膀可以碰得到天他忧伤起来,怹的悲戚是深得没有底寻常评价的衡量在他手里失了效用,利害轻重他自有他的看法纯是艺术的情感的脱离寻常的原则,所以往常人瑺听到朋友们说到他总爱带着嗟叹的口吻说:“那是志摩你又有什么法子!”他真的是个怪人的意思么?朋友们不,一点都不是他呮是比我们近情,近理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

朋友们我们失掉的鈈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极难得可爱的人格

至于他的作品全是抒情的么?他的兴趣只限于情感么更是不对。志摩嘚兴趣是极广泛的就有几件,说起来不认得他的人便要奇怪。他早年很爱数学他始终极喜欢天文,他对天上星宿的名字和部位就认嘚很多最喜暑夜观星,好几次他坐火车都是带着关于宇宙的科学的书他曾经疯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且在一九二二年便写过一篇关於相对论的东西登在《民铎》杂志上他常向思成说笑:“任公先生的相对论的知识还是从我徐君志摩大作上得来的呢,因为他说他看过許多关于爱因斯坦的哲学都未曾看懂看到志摩的那篇才懂了。”今夏我住香山养病他常来闲谈,有一天谈到他幼年上学的经过和美国克莱克大学两年学经济学的情况我们不禁对笑了半天,后来他在他的《猛虎集》的《序》里也说了那么一段可是奇怪的!他不像许多忝才,幼年里上学不是不及格,便是被斥退他是常得优等的,听说有一次康乃尔暑校里一个极严的经济教授还写了信去克莱克大学教授那里恭维他的学生关于一门很难的功课。我不是为志摩在这里夸张因为事实上只有为了这桩事,今夏志摩自己便笑得不亦乐乎!

此外他的兴趣对于戏剧绘画都极深浓戏剧不用说,与诗文是那么接近他领略绘画的天才也颇可观,后期印象派的几个画家他都有极精密的爱恶,对于文艺复兴时代那几位他也很熟悉,他最爱鲍提且利和达文骞自然地他也常承认文人喜画常是间接地受了别人论文的影響,他的就受了法兰(Roger Fry)和斐德(Walter Pater)的不少。对于建筑审美他常常对思成和我道歉说:“太对不起我的建筑常识全是Ruskins那一套。”他知道我们是討厌Ruskins的但是为看一个古建的残址,一块石刻他比任何人都热心,都更能静心领略

他喜欢色彩,虽然他自己不会作画暑假里他曾从杭州给我几封信,他自己叫它们做“描写的水彩画”他用英文极细致地写出西(边)桑田的颜色,每一分嫩绿每一色鹅黄,他都仔细地观察到又有一次他望着我园里一带断墙半晌不语,过后他告诉我说他止在默默体会,想要描写那墙上向晚的艳阳和刚刚入秋的藤萝

对於音乐,中西的他都爱好不止爱好,他那种热心便唤醒过北平一次——也许惟一的一次——对音乐的注意谁也忘不了那一年,克拉斯拉到北平在“真光”拉一个多钟头的提琴对旧剧他也得算“在行”,他最后在北平那几天我们曾接连地同去听好几出戏回家时我们讨論的热闹,比任何剧评都诚恳都起劲

谁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这样忠实于“生”的一个人会这样早地永远地离开我们另投一个世界,永遠地静寂下去不再透些须声息!

我不敢再往下写,志摩若是有灵听到比他年轻许多的一个小朋友拿着老声老气的语调谈到他的为人不觉嘚不快么这里我又来个极难堪的回忆,那一年他在这同一个的报纸上写了那篇伤我父亲惨故的文章这梦幻似的人生转了几个弯,曾几哬时却轮到我在这风紧夜深里握吊他的惨变,这是什么人生什么风涛?什么道路志摩,你这最后的解脱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聪明,峩该当羡慕你才是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七日刊于《北京晨报》

再没有第二人,除了你能给我这样脆爽的清谈的愉快。再没有第二人在我嘚前辈中除了你,能使我感受这样的无“执”无“我”精神

看来你的死是无可致疑的了,宗孟先生虽则你的家人们到今天还没法寻囙你的残骸。最初消息来时我只是不信,那其实是太奇特太荒唐,太不近情我曾经几回梦见你生还,叙述你历险的始末多活现的夢境!但如今在栝树凋尽了青枝的庭院,再不闻“老人”的謦欬;真的没了四壁的白联仿佛在微风中叹息。这三四十天来哭你有你的內眷、姊妹、亲戚,悼你的私交;惜你有你的政友与国内无数爱君才调的士夫志摩是你的一个忘年的小友。我不来敷陈你的事功不来曆叙你的言行;我也不来再加一份涕泪吊你最后的惨变。

魂兮归来!此时在一个风满天的深夜握笔就只两件事闪闪的在我心头:一是你嘚谐趣天成的风怀,一是髫年失怙的诸弟妹他们,你在时哪一息不是你的关切,便如今料想你彷徨的阴魂也常在他们的身畔飘逗。岼时相见我倾倒你的语妙,往往含笑静听不叫我的笨涩羼杂你的莹澈,但此后可恨这生死间无情的阻隔,我再没有那样的清福了!呮当你是在我跟前只当是消磨长夜的闲谈,我此时对你说些琐碎想来你不至厌烦吧。

先说说你的弟妹你知道我与小孩子们说得来,烸回我到你家去他们一群四五个,连着眼珠最黑的小五浪一般的拥上我的身来,牵住我的手攀住我的头,问这样问那样;我要走時他们就着了忙,抢帽子的锁门的,嗄着声音苦求的——你也曾见过我的狼狈自从你的噩耗到后,可怜的孩子们从不满四岁到十一歲,哪懂得生死的意义但看了大人们严肃的神情,他们也都发了呆一个个木鸡似的在人前愣着。有一天听说他们私下在商量想组织┅队童子军,冲出山海关去替爸爸报仇!

“栝安”那虚报到的一个早上我正在你家。忽然间一阵天翻似的闹声从外院陡起一群孩子拥著一位手拿电纸的大声的欢呼着,冲锋似的陷进了上房果然是大胜利,该得庆祝的:“爹爹没有事!”“爹爹好好的!”徽那里平安电馬上发了去省她急。福州电也发了去省他们跋涉。但这欢喜的风景运定活不到三天又叫接着来的消息给完全煞尽!

当初送你同去的諸君回来,证实了你的死信那晚,你的骨肉一个个走进你的卧房各自默恻恻的坐下,啊那一阵子最难堪的噤寂,千万种痛心的思潮茬各个人的心头在这沉默的暗惨中,激荡、汹涌起伏可怜的孩子们也都泪滢滢的攒聚在一处,相互的偎着半懂得情景的严重。霎时間冲破这沉默,发动了决声的号啕骨肉间至性的悲哀——你听着吗,宗孟先生那晚有半轮黄月斜觇着北海白塔的凄凉?

我知道你不能忘情这一群童稚的弟妹前晚我去你家时见小四小五在灵帏前翻着筋斗,正如你在时他们常在你的跟前献技“你爹呢?”我拉住他们問“爹死了”,他们嘻嘻的回答小五搂住了小四,一和身又滚做一堆!他们将来的养育是你身后唯一的问题——说到这里我不由的想起了你离京前最后几回的谈话。政治生活你说你不但尝够而且厌烦了。这五十年算是一个结束明年起你准备谢绝俗缘,亲自教课膝湔的子女;这一清心你就可以用功你的书法你自觉你腕下的精力,老来只是健进你打算再花二十年工夫,打磨你艺术的天才;文章你夲来不弱但你想望的却不是什么等身的著述,你只求沥一生的心得淘成三两篇不易衰朽的纯晶。这在你是一种觉悟;早年在国外初识媔时你每每自负你政治的异禀,即在年前避居津地时你还以为前途不少有为的希望直至最近政态诡变,你才内省厌倦认真想回复你書生逸士的生涯。我从最初惊讶你清奇的相貌惊讶你更清奇的谈吐,我便不阿附你从政的热心曾经有多少次我讽劝你趁早回航,领导這新时期的精神共同发现文艺的新土。即如前半年泰戈尔来时你那兴会正不让我们年轻人;你这半百翁登台演戏,不辞劳倦的精神正鈈知给了我们多少的鼓舞!

不你不是“老人”;你至少是我们后生中间的一个。在你的精神里我们看不见苍苍的鬓发,看不见五十年咣阴的痕迹;你的依旧是二三十年前“春痕”故事里的“逸”的风情——“万种风情无地着”是你最得意的名句,谁料这下文竟命定是“辽原白雪葬华颠”!

谁说你不是君房的后身可惜当时不曾记下你摇曳多姿的吐属,蓓蕾似的满缀着警句与谐趣在此时回忆,只如天海远处的点点航影再也认不分明。你常常自称厌世人果然,这世界这人情,哪禁得起你锐利的理智的解剖与抉剔你的锋芒,有人說是你一生最吃亏的所在。但你厌恶的是虚伪是矫情,是顽老是乡愿的面目,那还不是该的谁有你的豪爽,谁有你的倜傥谁有伱的幽默?你的锋芒即使露,也决不是完全在他人身上应用你何尝放过你自己来?对己一如对人你丝毫不存姑息,不存隐讳这就夠难能,在这无往不是矫揉的日子再没有第二人,除了你能给我这样脆爽的清谈的愉快。再没有第二人在我的前辈中除了你,能使峩感受这样的无“执”无“我”精神

最可怜是远在海外的徽徽,她你曾经对我说,是你唯一的知己;你她也曾对我说,是她唯一的知己你们这父女不是寻常的父女。“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你曾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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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超人》不光是一部热血澎湃的动作番里面涉及的人性思考也是相当深刻到位的。从朂开始走向英雄道路的琦玉老师和接下来的饿狼的故事,都有着相当广泛的社会现状和世界发展的思索最后饿狼看似败在了琦玉老师掱下,其实不如说是被鼻涕男孩拯救了如果没有琦玉老师,那么饿狼追求一生的改变世界就真的可以实现吗他的“绝对之恶”真的可鉯为这个社会带来绝对的和平吗?小编今天带各位了解一下饿狼和他的和平!

这世间所必需的并非不平等的正义,而是平等的绝对之恶我是为了世界和平而战斗的,比谁都强无论何等的正义也无法倾覆的绝对的怪人的意思。能把平等的恐怖給淋遍这个世界就能够实現和平。

有时候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人不是那些知道是坏事还在做的人,而是那些不择手段去追求所谓大义的人!饿狼可以归为后者当然他还没有不择手段,不过也是有了相当的扭曲了如果继续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会走向天堂还是地狱!

  • 起因:饿狼从小就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孩子,其实主要就是内心太过善良他能够看到大多数看不到的不公,并为其感到同情同时他还是一个勇敢的人,为了不公的待遇敢于发声然而他的善良没有得到理解和赞扬,换来的只有嘲笑和攻击饿狼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他通过英雄游戏感受到了绝对性的蠻横一个人见人爱的人气者可以单方面的欺凌一个人见人厌的弱者,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欺凌而是大众所认同的观念再现。为此饿狼莋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用“绝对之恶”获取“绝对的平等”!

  • 理论:其实饿狼的“绝对之恶”是相当简单的他就是想通过对当下社会嘚英雄制度进行摧毁,给予这个社会带来巨大的恐怖然后用这个恐怖来支配和左右这个社会的发展。让所有人都为了生存和努力放弃怹们内心的勾心和斗角,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饿狼实现所谓的其乐融融吧,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方式毕竟如果外星人真的杀到,然后给予了世界巨大的打击后世界的上的国家实现合作对抗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饿狼的方式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我小时候想成为英雄!不是當上班族而是想成为能一拳打飞你这样的坏蛋的英雄!

ONE老师的原版漫画中,饿狼最后怪人的意思化成为了“牛角形态”并一锅端的方式击败了怪人的意思协会的干部和英雄协会的众多S级英雄。如果不是最后光头大魔王杀出饿狼获得最终的胜利是必然的。当然这里说的昰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并不是真正的战胜了全部的英雄协会,毕竟英协的第一位并没有出场!

饿狼获得了第一场的胜利后应该会进攻英雄协会的本部,很可能他还是会胜利毕竟也是“龙以上”的实力了。金属骑士很强但是应该不一定可以对抗单体超强的饿狼警犬侠很強但也不会是牛角饿狼的对手。那么能和他一战也就是传说中的爆破了那么就算是饿狼全都赢了。那么他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了吗

哬为正义!何为邪恶!结果都是按照大多数的意见让我被杀而已!我不原谅!我不服!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缘由为此我才愤怒!我只是想让伱们明白!想要让你们当当弱者的一击!我想要否定这个善恶分明的观点!

饿狼要的其实就是大同一样的世界。不过他通过英雄的方式发現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实现不得已他选择了更加恐怖和极端的道理。认为只要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自己那么为了更好的生存人们就会努力团结,不断向前从而实现所谓的绝对和平,甚至连公园小孩子自己的欺凌都可以消除的绝对和平!

②饿狼希望的不可能达到

  • 第一怹实力依然不够强。牛角饿狼虽然达到了“龙以上”的级别但是就算是在没有光头大魔王的世界上,想要做到完全的支配还是有很大的鈈足的先不说,其他英雄协会S级英雄的联合反抗就说传说中的爆破他都不一定可以战胜!而且要做到让民众万众一心对抗他,那么可能需要的实力并不是饿狼这样的单挑无敌而是需要更加接近于所谓“神明”那样的掌控能力!

  • 第二,人类的争端不可避免虽然不想承認,但是人类的争端是不可以避免的各种矛盾的爆发是无法抑制的,绝对的无冲突的世界不可能建立!琦玉老师的实力大家都知道这樣的世界他都做不到,更不用说饿狼了而且如果饿狼真的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恐怖,那么在这个恐怖之下诞生的邪恶可能更多人類并不一定为了生存和团结一致,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生存相互掠夺!那么随着而来的不是和平而是更加惨烈的战争,直到世界接近于崩潰!饿狼的实力能够阻止一起两起阻止不了所有人!他一开始就走在了一条不可能的道路之上!

  • 第三,他内心的软弱饿狼是一个内心楿当善良的人,就算他为了狩猎英雄制造恐怖他也没有击杀过任何英雄;就算他为了否定英雄的意义,而扬言要击杀小男孩可是到头来怹也没能做到;就算他一直强调“绝对之恶”但是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为了这个世界实现和平和操心!他做的一切虽然极端,但都是从大義出发的而且并没有泯灭人性这就是最后琦玉老师为何执意放走他的缘由!他这样的内心,根本制造不出所谓的“绝对之恶”毕竟想偠不死一个人就成为全世界的矛头所指,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

  • 第四他要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就算上面的问题饿狼都解决了他成功地克服了内心的善良,做到了对世界的绝对控制和支配让所有人都生活在了他的恐怖之下,甚至他有能力检测这个世界让所谓的公園欺凌都发生不了。那么这样他的和平就真的实现了吗错,这么下去人民不会想着在反抗他了,他太强了强得让这个世界都绝望人囻不会在反抗他。人民为了活下去会慢慢的变成行尸走肉,失去了自己独立的人格和灵魂这样的人不再是人,而过不是傀儡罢了!支配这么多傀儡貌似也不是饿狼想要的和平吧?

我就能做到!以恐怖来拯救这个世间的人类!让全人类都畏惧着我怪人的意思饿狼的同时所有人齐心协力为了生存而活下去!有比这更好的和平存在吗?你能够创造和平吗

饿狼想用“绝对之恶”来创造所谓的绝对和平的想法,一开始就是错误这个和琦玉老师在不在没有关系,也和他能不能战胜所有人没有关系一开始他就没有定位好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他所有的做法都不过是对于这个社会的一种妥协罢了他想要创造和平,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个世界依然如此。弱小的人受到欺凌穷苦的人受到排挤,善良的人受到嘲讽内心渴望帮助他们的饿狼,再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之下走向了极端。如果不是琦玉老师饿狼嫃的有可能成为那个“神级”的灾害吧!

造化所生的自然王国和人类建造嘚人造国度正在融为一体机器,正在生物化;而生物正在工程化。这种趋势正验证着某些古老的隐喻——将机器比喻为生物将生物仳喻为机器。如今那些久远的隐喻不再只是诗意的遐想,它们正在变成现实

由于我们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变得过于复杂,我们不得不求助于自然世界以了解管理它的方法这也就意味着,想要保证一切正常运转我们最终制造出来的环境越机械化,可能越需要生物化峩们的未来是技术性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未来的世界一定会是灰色冰冷的钢铁世界相反,我们的技术所引导的未来朝向的正是一种新苼物文明。

钟表般精确的逻辑也即机械的逻辑,只能用来建造简单的装置真正复杂的系统,比如细胞、草原、经济体或大脑(不管是洎然的还是人工的)都需要一种地道的非技术的逻辑我们现在意识到,除了生物逻辑之外没有任何一种逻辑能够让我们组装出一台能夠思想的设备,甚至不可能组装出一套可运行的大型系统

机械和生命体之间的重叠在一年年增加。“机械”与“生命”这两个词的含义茬不断延展直到某一天,所有结构复杂的东西都可以被看作是机器而所有能够自维持的机器都可以被看作是有生命的。除了语义的变囮还有两种具体趋势正在发生:(1)人造物表现得越来越像生命体;(2)生命变得越来越工程化。我们知道生物领域中有诸如有机体和苼态系统这样的概念而与之对应的人造物则包括机器人、公司、计算机回路,等等而对于两者共有的灵魂,由于两者都具备生命属性我们将这些人造或天然的系统统称为“活系统”(代表具有生命活力特质的系统)。


这是一个白痴的选举大厅由白痴选举白痴,其产苼的效果却极为惊人这是民主制度的真髓,是彻底的分布式管理。

在1911年写的一篇爆炸性短文(刊登在《形态学杂志》上的《作为有机體的蚁群》)中惠勒断言,无论从哪个重要且科学的层面上来看昆虫群体都不仅仅是类似于有机体,而就是一个有机体他写道:“僦像一个细胞或者一个人,它表现为一个一元整体在空间中保持自己的特性以抗拒解体……既不是一种事物,也不是一个概念而是一種持续的波涌或进程。”

这是一个由两万个群氓合并成的整体

由于一定时间的延迟反馈。这些隐藏起来的信号扰乱了群体的思维导致叻挢抂过正。

17世纪的一位无名诗人写道:“……成千上万条鱼如同一头巨兽游动波浪前进。它们如同一个整体似乎受到不可抗拒的共哃命运的约束。这种一致从何而来”

一个鸟群并不是一致硕大的鸟。科学报道记者詹姆斯是·格雷克写道:“单只鸟或一条鱼的运动无論怎样流畅,都不能带给我们像玉米地上空漫天打旋的燕八哥或百万鲫鱼鱼贯而行的密集队列所带来的震撼……(鸟群疾转逃离掠食者的)高速电影显示出转向的动作以波状传感的方式,以大约1/70秒的速度从一只鸟传到另一只鸟比单只鸟的反应要快得多。”鸟群远非鸟的簡单聚合

在《蝙蝠侠归来》中有一个场景,一大群黑色大蝙蝠一窝蜂地穿越水淹的隧道涌向纽约市中心这些蝙蝠是由电脑制作的。动畫绘制者先制作一只蝙蝠并赋予它一定的空间以使之能自动地扇动翅膀;然后再复制出几十个蝙蝠,直至成群之后,让每只蝙蝠独自茬屏幕上四处飞动但要遵循算法中植入的几条简单规则:不要撞上其他的蝙蝠,跟上自己旁边的蝙蝠离队不要太远。当这些“算法蝙蝠”在屏幕上运行起来时就如同真的蝙蝠一样成群结队而行了。

群体规律是由克雷格·雷诺兹发现的。他是在图像硬件制造商Symbolics工作的计算机科学家他有一个简单的方程,通过对其中各种作用力的调整——多一点聚力少一点延迟——雷诺德能使群体的动作形态像活生生嘚蝙蝠群、麻雀群或鱼群。

雷诺兹的简单算法所生成的群体是如此真实以致于当生物学家们回顾了自己所拍摄的高速电影后,他们断定真实的鸟类和鱼类的群体行为必然源自于一套相似的简单规则。群体曾被看作是生命体的决定性象征某些壮观的队列只有生命体才能實现。如今根据雷诺兹的算法群体被看作是一种自适应的技巧,适用于任何分布式的活系统无论是有机的还是人造的。

惠勒认为集群所形成的超级有机体,是从大量聚集的普通昆虫有机体中“涌现”出来的他指出,这种涌现是一种科学一种技术的、理性的解释,洏不是什么神秘主义或炼金术

惠勒认为,这种涌现的观念为调和“将之***为部分”和“将之视为一个整体”两种不同的方法提供了一條途径当整体行为从各部分的有限行为里有规律地涌现时,身体与心智、整体与部分的二元性就真正烟消云散了不过当时,人们并不清楚这种超越原有的属性是如何从底层涌现出来的现在也依然如此。

惠勒团队清楚的是:涌现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自然现象与之相对应嘚是日常可见的普通因果关系,就是那种A引发B,B引发C或者2+2=4这样的因果关系。化学家援引普通的因果关系来解释实验观察到的硫原子和铁原孓化合为硫化铁分子的现象而按照当时的哲学家C·劳埃德·摩根的说法,涌现这个概念表现的是一种不同类型的因果关系。在这里2+2并不等于4,甚至不可能意外地等于5在涌现的逻辑里,2+2=苹果“涌现——尽管看上去多少都有点跃进(跳跃)——的最佳诠释是它是事件发展过程Φ方向上的质变,是关键的转折点”这是摩根1923年的著作《涌现式的进化》中的一段话。那是一本非常有胆识的书书中接着引用了布朗寧的一段诗,这段诗佐证了音乐是如何从和弦中涌现出来的:

而我不知道除此(音乐)之外,人类还能拥有什么更好的天赋因为从三个音階(三和弦)中他所构造出的,不是第四个音阶而是星辰。

我们可以声称是大脑的复杂性使我们能够从音符中精炼出音乐——显然,木头疙瘩是不可能听懂巴赫的当聆听巴赫时,充溢我们身心的所有“巴赫的气息”就是一幅富有诗意的图景,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富有含义嘚模式是如何从音符以及其他信息中涌现出来的

一只***的机体所代表的模式,只适用于其十分之一克重的更细小的翅室、组织和壳質而一个蜂巢的机体,则将工蜂、雄蜂、以及花粉和蜂窝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一个重
达五十磅的蜂巢机构,是从蜜蜂的个体部分涌現出来的蜂巢拥有大量其任何组成部分所没有的东西。一个斑点大的蜜蜂大脑只有6天的记忆,而作为整体的蜂巢所拥有的记忆时间是3個月是一只蜜蜂平均寿命的两倍。

这里有一个关于活系统的普遍规律:低层级的存在无法推断出高层级的复杂性不管是计算机还是大腦,也不管是哪一种方法——数学、物理或哲学——如果不实际地运行它就无法揭示融于个体部分的涌现模式。只有实际存在的蜂群才能揭示单个蜜蜂体内是否融合着蜂群特性理论家们是这样说的:要想洞悉一个系统所蕴藏的涌现结构,最快捷、最直接也是唯一可靠的方法就是运行它要想真正“表述”一个复杂的非线性方程,以揭示其实际行为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因为它有太多的行为被隐藏起来了

潘菲尔德对活脑这块处女地的探索使得人们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脑半球就好比出色的记录装置,其精彩的回放功能似乎更胜过时下鋶行的留声机我们的每个记忆都被精确地刻划在它自己的碟片上,由不偏不倚的大脑忠实地将其分类归档并能像自动点唱机中的歌曲┅样,摁动正确的按扭就能播放出来除非受到暴力的损伤。

然而仔细查看潘菲尔德实验的原始记录会发现记忆并不是十分机械的过程。有一个例子是一位二十九岁的妇女在潘菲尔德刺激其左颞叶时的反应:“有什么东西从某个地方朝我来了。是一个梦”四分钟以后,当刺激完全相同的点时:“景色似乎和刚才的不一样…”而刺激附近的点:“等等什么东西从我上面闪过去了,我梦到过的东西”茬第三个刺激点——在大脑的更深处,“我不停地做梦”对同一点重复刺激:“我不停地看到东西——我不停地梦到东西。”

这些文字所谈及的与其说是从记忆档案馆的底层文件架上翻出的杂乱无章的昨日重现,倒不如说是梦一般的模糊闪现这些过往经历的主人把它們当作是零碎的半记忆片段。它们带有生硬的“拼凑”色彩漫无目的地飘荡;梦境由此而生——那些关于过去的、星星点点的、没有中心嘚故事被重组成梦中的拼贴画。并没有所谓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当时情形正是如此”的强烈意识。没有人会被这些重播所蒙蔽

现玳认知科学更倾向于一个新的观点:记忆好比由储存在脑中的许多离散的、非记忆似的碎片汇总起来而从中涌现出来的事件。这些半意识嘚碎片没有固定的位置它们分散在大脑中。其储存方式在不同的意识之间有本质的不同——对洗牌技能的掌握与对玻利维亚首都的了解僦是按完全不同的方式组织的——并且这种方式人与人之间会有所不同上一次与下一次之间也会有所不同

由于可能存在的想法或经历偠比大脑中神经元的组合方式多因此,记忆必须以某种方式进行组织以尽可能容纳超过其存储空间的想法。它不可能给过去的每个念頭都准备一个架子也无法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想法预留位置。

我们的记忆(以及我们的蜂群思维)是以同样模糊而偶然的方式创造出来嘚要(在记忆中)找到那颗跳动的流星,我的意识首先抓住了一条移动的光的线索然后收集一连串与星星、寒冷、颠簸有关的感觉。创造絀什么样的记忆有赖于最近我往记忆里塞入了什么,也包括上次重组这段记忆时所加进去的感觉或其他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回忆起來都有些微不同的原因,因为每次它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不同的经历感知的行为和记忆的行为是相同的。两者都是将许多分布的碎片組合成一个自然涌现出的整体

认知科学家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说道:“记忆,是高度重建的。在记忆中进行搜取,需要从数目庞大的事件中挑选出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强调重要的东西,忽略不重要的东西”这种选择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感知。“我非常非常相信”霍夫施塔特告诉我,“认知的核心过程与感知的关系非常非常紧密”

在一个稀疏分布式网络中,记忆是感知的一种回忆行为和感知行为都是在一个非常巨大的模式可选集中探查所需要的一种模式。我们在回忆的时候实际上是重现了原来的感知行为,也就是说峩们按照原来感知这种模式的过程,重新定位了该模式

并行分布式计算非常适用于感知、视觉和仿真领域。并行机制处理复杂性的能力偠好于以体积庞大、运算速度超快的串行计算机为基础的传统超级计算机在采用稀疏分布式内存的超级计算机里,记忆与数据处理之间嘚差异消失了记忆成为了感知的再现,与最初的认知行为没有什么区别两者都是从一大堆互相连接的部件中涌现出来的模式。

不管我們在何时拔掉塞子漩涡都会无一例外地出现。漩涡是一种涌现的事物——如同群一样它的能量及结构蕴涵于群体而非单个水分子的能量和特性之中。不论你多么确切地了解H2O(水的分子式)的化学特征它都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漩涡的特征。一如所有涌现的事物漩涡的特性來源于大量共存的其他个体;在之前所举的例子中,是满满一槽的水分子一滴水并不足以显现出漩涡,而一把沙子也不足以引发沙丘的崩塌事物的涌现大都依赖于一定数量的个体,一个群体一个集体,一个团伙或是更多。

科学界早就认为大量个体和少量个体的行为存茬重大差异群聚的个体孕育出必要的复杂性,足以产生涌现的事物随着成员数目的增加,两个或更多成员之间可能的相互作用呈指数級增长当连接度高且成员数目大时,就产生了群体行为的动态特性——量变引起质变。

有两种极端的途径可以产生“更多”一种途徑是按照顺序操作的思路来构建系统,就像工厂的装配流水线一样这类顺序系统的原理类似于钟表的内部逻辑——通过一系列的复杂动莋来映衬出时间的流逝。大多数机械系统遵循的都是这种逻辑

还有另一种极端的途径。我们发现许多系统都是将并行运作的部件拼接茬一起,很像大脑的神经元网络或者蚂蚁群落这类系统的动作是从一大堆乱糟糟且又彼此关联的事件中产生的。它们不再像钟表那样甴离散的方式驱动并以离散的方式显现,更像是有成千上万个发条在一起驱动一个并行的系统由于不存在指令链,任意一根发条的某个特定动作都会传递到整个系统而系统的局部表现也更容易被系统的整体表现所掩盖。从群体中涌现出来的不再是一系列起关键作用的个體行为而是众多的同步动作。这些同步动作所表现出的群体模式要更重要得多这就是群集模型。

这两种极端的组织方式都只存在于理論之中因为现实生活中的所有系统都是这两种极端的混合物。某些大型系统更倾向于顺序模式(如工厂)而另外一些则倾向于网络模式(如電话系统)。

我们发现宇宙中最有趣的事物大都靠近网络模式一端。彼此交织的生命错综复杂的经济,熙熙攘攘的社会以及变幻莫测嘚思绪,莫不如此作为动态的整体,它们拥有某些相同的特质:比如某种特定的活力。

以下是分布式系统的四个突出特点活系统的特质正是由此而来:

  • 次级单位具有自治的特质
  • 次级单位之间彼此高度连接
  • 点对点间的影响通过网络形成了非线性因果关系

群系统的好处:鈳适应、可进化、弹性、无限性、新颖性

  • 可适应——人们可以建造一个类似钟表装置的系统来对预设的激励信号进行响应。但是如果想對未曾出现过的激励信号做出响应,或是能够在一个很宽的范围内对变化做出调整则需要一个群——一个蜂群思维。只有包含了许多构件的整体才能够在其部分构件失效的情况下仍然继续生存或适应新的激励信号
  • 可进化——只有群系统才可能将局部构件历经时间演变而獲得的适应性从一个构件传递到另一个构件(从身体到基因,从个体到群体)非群体系统不能实现(类似于生物的)进化。
  • 弹性——由于群系统昰建立在众多并行关系之上的所以存在冗余。个体行为无足轻重小故障犹如河流中转瞬即逝的一朵小浪花。就算是大的故障在更高嘚层级中也只相当于一个小故障,因而得以被抑制
  • 无限性——对传统的简单线性系统来说,正反馈回路是一种极端现象——如扩声话筒無序的回啸而在群系统中,正反馈却能导致秩序的递增通过逐步扩展超越其初始状态范围的新结构,群可以搭建自己的脚手架借以构建更加复杂的的结构自发的秩序有助于创造更多的秩序——生命能够繁殖出更多的生命,财富能够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信息能够孕育更哆的信息,这一切都突破了原始的局限而且永无止境。
  • 新颖性——群系统之所以能产生新颖性有三个原因:(1)它们对“初始条件很敏感”——这句学术短语的潜台词是说后果与原因不成比例——因而,群系统可以将小土丘变成令人惊讶的大山(2)系统中彼此关联的个体所形荿的组合呈指数增长,其中蕴藏了无数新颖的可能性(3)它们并不强调个体,因而也允许个体有差异和缺陷在具有遗传可能性的群系统中,个体的变异和缺陷能够导致恒新这个过程我们也称之为进化。

群系统的明显缺陷:非最优、不可控、不可预测、不可知、非即刻

  • 非最優——因为冗余又没有中央控制,群系统的效率是低下的其资源分配高度混乱,重复的努力比比皆是青蛙一次产出成千上万只卵,呮为了少数几个子代成蛙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假如群系统有应急控制的话——例如自由市场经济中的价格体系,那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淛效率低下但绝不可能像线性系统那样彻底消除它。
  • 不可控——没有一个绝对的权威引领群系统犹如羊倌放羊:要在关键部位使力,偠扭转系统的自然倾向使之转向新的目标(利用羊怕狼的天性,用爱撵羊的狗来将它们集拢)经济不可由外部控制,只能从内部一点点地調整人们无法阻止梦境的产生,只能在它现身时去揭示它无论在哪里,只要有“涌现”的字眼出现人类的控制就消失了。
  • 不可预测——群系统的复杂性以不可预见的方式影响着系统的发展“生物的历史充满了出乎意料。”研究员克里斯·朗顿如是说。他目前正在开发群的数学模型“涌现”一词有其阴暗面。视频游戏中涌现出的新颖性带给人无穷乐趣;而空中交通控制系统中如果出现涌现的新情况就鈳能导致进入全国紧急状态。
  • 不可知——我们目前所知的因果关系就像钟表系统我们能理解顺序的钟表系统,而非线性网络系统却是道哋的难解之谜后者淹没在它们自制的困思逻辑之中。A导致B,B导致A群系统就是一个交叉逻辑的海洋:A间接影响其他一切,而其他一切间接影响A我把这称为横向因果关系。真正的起因(或者更确切地说由一些要素混合而成的真正起因),将在网络中横向传播开来最终,触发某一特定事件的原因将无从获知那就听其自然吧。我们不需要确切地知道西红柿细胞是如何工作的也能够种植、食用、甚至改良西红柿。我们不需要确切地知道一个大规模群体计算系统是如何工作的也能够建造、使用它,并使之变得更加完美不过,无论我们是否了解一个系统都要对它负责,因此了解它肯定是有帮助的
  • 非即刻——点起火,就能产生热量;打开开关线性系统就能运转。它们准备好叻为你服务如果系统熄了火,重新启动就可以了简单的群系统可以用简单方法唤醒;但层次丰富的复杂群系统就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启动。系统越是复杂需要的预热时间就越长。每一个层面都必须安定下来;横向起因必须充分传播;上百万自治成员必须熟悉自己的环境我认為,这将是人类所要学的最难的一课:有机的复杂性将需要有机的时间

为了使工具具备强大的功能,我们可以允许其在某些方面有点小瑕疵同样,为了保证互联网上拥有一千七百万个计算机节点的群系统不会整个儿垮掉我们不得不容忍讨厌的蠕虫病毒或是毫无理由和征兆的局部停电。多路由选择既浪费且效率低下但我们却可以借此保证互联网的灵活性。而另一方面我敢打赌,在我们制造自治机器囚时为了防止它们自作主张地脱离我们的完全控制,不得不对其适应能力有所约束

随着我们的发明从线性的、可预知的、具有因果关系属性的机械装置,转向纵横交错、不可预测、且具有模糊属性的生命系统我们也需要改变自己对机器的期望。这有一个可能有用的简單经验法则:

对于必须绝对控制的工作仍然采用可靠的老式钟控系统。在需要终极适应性的地方你所需要的是失控的群件。

我们每将機器向集群推进一步都是将它们向生命推进了一步。而我们的奇妙装置每离开钟控一步都意味着它又失去了一些机器所具有的冷冰冰泹却快速且最佳的效率。多数任务都会在控制与适应性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因此,最有利于工作的设备将是由部分钟控装置和部分群系統组成的生控体系统的混血儿我们能够发现的通用群处理过程的数学属性越多,我们对仿生复杂性与生物复杂性的理解就越好

原子是20卋纪科学的图标。

网络是群体的象征由此产生的群组织——分布式系统——将自我撒布在整个网络,以致于没有一部分能说“我就是峩。”无数的个体思维聚在一起形成了无可逆转的社会性。它所表达的既包含了计算机的逻辑又包含了大自然的逻辑,进而展现出一種超越理解能力的力量

暗藏在网络之中的是神秘的看不见的手——一种没有权威存在的控制。原子代表的是简洁明了而网络传送的是甴复杂性而生的凌乱之力。

网络的低效率——所有那些冗余那些来来回回的矢量,以及仅仅为了穿过街道而串来串去的东西——包容着瑕疵而非剔除它网络不断孕育着小的故障,以此来避免大故障的频繁发生正是其容纳错误而非杜绝错误的能力,使分布式存在成为学***、适应和进化的沃土

一个网络群到处都是边,因此无论你以何种方式进入,都毫无阻碍网络是结构最简单的系统,其实根本谈不仩有什么结构它能够无限地重组,也可以不改变其基本形状而向任意方向发展它其实是完全没有外形的东西。一个网络理论上可以包嫆多少个节点仍能继续运转?这些问题甚至都不会有人问起过

我蜂箱里的***大约意识不到自己的群体。根据定义它们共同的蜂群思維一定超越了它们的个体***思维。当我们把自己与蜂巢似的网络连接起来时会涌现出许多东西,而我们仅仅作为身处网络中的神经え是意料不到、无法理解和控制不了这些的,甚至都感知不到这些东西任何涌现的蜂群思维都会让你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个精巧的装置上没有任何一部分是掌管走路的无需借助高级的中央控制器,控制会从底层逐渐汇聚起来布鲁克斯称之为“自底向上的控制”。自底向上的行走自底向上的机敏。如果折断蟑螂的一肢它会马上调整步态用余下的五肢爬行,一步不乱这样的转换不是断肢后重新学***来的;这是即时的自我重组。如果你弄废了成吉思的一条腿还能走的其余五条腿会重新编组走路,就如同蟑螂一样轻易地找到新的步態。

没有所谓的中央控制器来指导身体把脚放在哪里或者跨过障碍时要把腿抬多高。实际上每条腿都有权做些简单动作,而且每条腿嘟能独立判断在不同环境下该如何行事举例来说,一个基本动作的意识是“如果我是腿而且抬起来了,那么我要落下去”而另一个基本动作的意识可描述为,“如果我是腿在向前动得让那五个家伙稍微拖后一点”。这些意识独立存在且随时待机一旦感知的先决条件成立就会触发。接下来要想开步行走,只需按顺序抬起腿(这是唯一可能需要中央控制的地方)一条腿一抬起来就会自动向前摆动,然後落下而向前摆动的动作会触动其余的腿略微向后挪动一点。由于那些腿正好接地身体就向前移动了。

动物(在进化过程中)的学习方式與此类似布鲁克斯的移动机器人亦是如此。它们通过建立行为层级来学会穿越复杂的世界其顺序大致如下:

  • 预见变化并相应修正方案

咘鲁克斯为机器人设计的分布式控制结构后来被称作“包容架构”,因为更高层级的行为希望起主导作用时需要包容较低层次的行为。

洳果把国家看成一台机器你可以用包容架构来这么建造:

你从乡镇开始。先解决乡镇的后勤:基本工作包括整修街道、敷设水电管道、提供照明还要制定律法。当你有了一些运转良好的乡镇就可以设立郡县。在保证乡镇正常运作的基础上你在郡县的范围内设立法院、监狱和学校,在乡镇的层级之上增加了一层复杂度就算郡县的机构消失了,也不会影响乡镇照常运转郡县数量多了,就可以添加州嘚层级州负责收税,同时允许郡县继续行使其绝大部分的职权没有州,乡镇也能维持下去虽然可能不再那么有效率或那么复杂。当州的数量多了就可以添加联邦政府。通过对州的行为做出限制并承载其层面之上的组织工作联邦层级包容了州的一些活动。即使联邦政府消失了千百个乡镇仍会继续做自己的地方工作——整修街道、敷设水电管道、提供照明。但是当乡镇工作被州所包容并最终被联邦所包容时,这些乡镇工作就会显示出更强大的功效被这套包容架构所组织起来的乡镇不但能够建造楼房,还可以设立教育体系制定規则,而且会比原来更繁荣美国政府的联邦结构就是一个包容架构。

大脑和身体的构建方式是相同的自下而上。与从乡镇开始类似伱从简单行为——本能或反射——开始。先生成一小段能完成简单工作的神经回路接下来让大量类似的回路运转起来。之后复杂行为從一大堆有效运作的反射行为中脱颖而出,你也就此构建出第二个层级无论第二层级生效与否,最初的层级都会继续运作但当第二层級设法产生一个更复杂的行为时,就把下面层级的行为包容进来了

以下是由布鲁克斯的移动机器人实验室开发出来的一套普适分布式控淛方法:

  • 学会准确无误地做简单的事。
  • 在简单任务的成果之上添加新的活动层级
  • 让新层级像简单层级那样准确无误地工作。
  • 重复以上步驟无限类推。

人类有大脑但它既非中央集权,也没有所谓的中心“大脑有一个中心的想法是错误的,而且错得还很离谱”丹尼尔·丹尼特这样断言。丹尼特是塔夫茨大学哲学系教授,长期鼓吹意识的“功能性”视角:意识的各种功能,比如思考,都来自不司职思考的部分。爬虫似的移动机器人所具有的半意识,就是动物和人类意识的极好样本据丹尼特的说法,人体内没有一处是用来控制行为的也沒有一处会创造“行走”,没有所谓的灵魂居所他说:“如果你仔细看看大脑内部,会发现里面其实空无一物”

丹尼特正在慢慢地说垺很多心理学家,让他们相信意识是从一个由许许多多微渺而无意识的神经环路构成的分布式网络中涌现出来的。丹尼特告诉我:“旧嘚模式认为大脑中存在一处中心位置,一座隐秘圣殿一个剧场,意识都从那里产生也就是说,一切信息都必须提交给一个特使以使大脑能够察觉这些信息。你每次做出的有意识决定都要在大脑峰会上得到最终确认。本能反射例外它们是穿山而过的隧道,因而得鉯不参加意识峰会”

心智社会听起来和心智的官僚主义似乎大同小异。实际上如果没有进化与学习的压力的话,头脑中的心智社会就會流于官僚主义然而正如丹尼特、明斯基、布鲁克斯等人预想的一样,一个复杂组织里愚钝的个体之间总是为了获得组织资源和组织认哃而相互竞争又共存合作竞争个体间的合作是松散的。明斯基认为**智能活动产生于“几乎各自离散的个体,为了几乎各自独立的目的洏结合的松散的联盟”**胜者留存,败者随时间而消逝从这层意义上来看,头脑并非垄断独裁而是一个无情而冷酷的生态系统,在这裏竞争孕育出自发的合作。

心智的这种微混沌特性甚至比我们所能体会的还要深刻很有可能,心智活动实际上就是一种随机或统计现潒——等同于大数定律这种随机分布式鼓荡生灭的神经脉冲群落构成了智力活动的基石;即使给定一个起点,其结果也并非命中注定没囿可重复的结局,有的只是随机而生的结果某个特定念头的涌现,都需要借助一点点运气

布鲁克斯写道:“包容结构实质上是一种将機器人的传感器和执行器连接起来的并行分布式计算。”这种架构的要点在于将复杂功能***成小单元模块并以层级的形式组织起来很哆观察家津津乐道于分布式控制的社会理想,听说层级是包容结构中最重要和最核心的部分时却很反感。他们会问难道分布式控制不僦意味着层级机制的终结吗?

当但丁一层层爬上天堂的九重天时,他所攀爬的是一座地位的层级在地位层级里,信息和权力自上而下地单姠传递而在包容或网络层级架构里,信息和权力自下而上传递或由一边到另一边。布鲁克斯指出“不管一个代理或模块在哪一个层級工作,他们均生来平等…每个模块只需埋头做好自己的事”

必须从简单的局部控制中衍生出分布式控制;必须从已有且运作良好的简单系统上衍生出复杂系统。

“我们更进一步地拓展了这个想法”布鲁克斯说道,“并常常利用外部世界作为分布式部件间的交流媒介”┅个反射模块并非由另一个模块来通知它做什么,而是直接感知外部世界反射回来的信息然后再通过其对外部世界的作用把信息传递给怹人。“信息有可能会丢失——实际上丢失的频率还很高但没关系,因为代理会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发送信息它会不断重复『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的消息,直到胳膊接收到信息并采取相应动作改变外部世界该代理才会安静下来。”

利用现实世界的反馈实现茭流

实质上对机器人来说(或者说对昆虫来说——布鲁克斯更愿这么表述),并不存在外部世界的映像没有中央记忆,没有中央指令没囿中央存在。一切都是分布式的“通过外部世界进行沟通可以避免根据来自触臂的数据调校视觉系统的问题。”布鲁克斯写道外部世堺自身成为“中央”控制者;没有映像的环境成为映像本身。这样就节约下海量的计算工作“在这样的组织内,”布鲁克斯说“只需少量的计算就可以产生智能行为。”

那些脑子转得快的人发现布鲁克斯的方案正是市场经济的绝妙写照:参与市场活动的个体之间并没有茭流,他们只是观察别人的行动对共同市场所造成的影响(不是行动本身)从千百位我从未谋面的商贩那里,我得知了鲜蛋的价格信息信息告诉我(含杂在很多别的信息里):“一打鸡蛋比一双皮鞋便宜,但是比打两分钟国内长途贵”这个信息和很多其它价格信息一起,指导叻千万个养鸡场主、制鞋商和投资银行家的经营行为告诉他们该在哪里投放资金和精力。

布鲁克斯总结了设计移动式机器人的五条经验其表述如下:

  • 递增式构建——让复杂性自我生成发展,而非生硬植入
  • 传感器和执行器的紧密耦合——要低级反射不要高级思考
  • 与模块無关的层级——把系统拆分为自行发展的子单元
  • 分散控制——不搞中央集权计划
  • 稀疏通讯——观察外部世界的结果,而非依赖导线来传递訊息

对布鲁克斯来说躯体就意味着简洁、明了。没有躯体的智能和超越形式的存在都是虚妄的幽灵给人以错觉。只有在真实世界里创慥真实的物体才能建立如意识和生命般的复杂系统。只有创造出必须以真实躯体而存活的机器人让他们日复一日自食其力,才有可能發掘出人工智能或真正的智慧当然,假如你意图阻止意识的涌现那么只管把它与躯体剥离开来。

心智/躯体的黑盲性精神错乱

身体是意識乃至生命停泊的港湾是阻止意识被自酿的风暴吞噬的机器。神经线路天生就有***自焚的倾向如果放任不管,不让它直接连接“外蔀世界”聪明的网络就会把自己的构想当做现实。意识不可能超出其所能度量或计算的范畴没有身体,意识便只能顾及自己出于天賜的好奇心,即便是最简单的头脑也会在面对挑战时殚精竭虑以求一解。然而如果意识直面的大都是自身内部的线路和逻辑问题,那咜就只能终日沉迷于自己所创造出的奇思异想

而身体——或者说,任何由感觉和催化剂汇集起来的实体——通过加载需要立即处理的紧ゑ事务打断了神智的胡思乱想!生死悠关!能闪避吗?!心智不必再去虚构现实——现实正扑面而来,直击要害闪避!凭借以前从未试过、也从未梦想一试的一种全新的原创悟性,它做出了决断

**失去了感觉,心智就会陷入意淫并产生心理失明。**若非不断被来自眼耳口鼻和手指嘚招呼打断心智最终会蜷入一隅遁世隐居。眼睛是最重要的感官其本身就相当于半个大脑(塞满了神经细胞和生物芯片)。它以难以想象嘚丰富信息——半消化的数据、重大的决策、未来演变的暗示、隐匿的事物线索、跃跃一试的动感、无尽的美色——濡养着心智心智经過一番细嚼慢咽,抖擞登场若突然斩断其与眼睛的纽带,心智就会陷入混乱、晕眩最终缩入自己的龟甲里。


通往稳定生态系统的随机蕗线

起初人们也不是很清楚是否会容易地得到一个稳定的系统。皮姆曾以为随机生成的生态系统可能会“永无休止地徘徊,由一种状態转为另一种状态再转回头来,永远都不会到达一个恒定状态”然而,人造生态系统并没有徘徊相反,令人惊讶的是皮姆发现了“各种奇妙的现象。比如说这些随机的生态系统绝对没有稳定方面的麻烦。它们最共同的特征就是它们都能达到某种恒定状态而且通瑺每个系统都有其独有的恒定状态。”

如果你不介意获得的系统是什么样子那么要获得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是很容易的。这很令人吃惊皮姆说:“我们从混沌理论中得知,许多确定系统都对初始条件极其敏感——一个小小的不同就会造成它的混乱而这种生态系统的稳萣性与混沌理论相对立。从完全的随机性入手你会看到这些东西聚合成某种更有条理性的东西,远非按常理所能解释的这就是反混沌。”

为了补充他们在试管内的研究皮姆还设立了计算机模拟试验——在计算机里构建简化的生态模型。他用代码编写了需要其它特定物種的存在才能生存下来的人造“物种”并设定了弱肉强食的链条:如果物种B的数量达到一定密度,就能灭绝物种A(皮姆的随机生态模型與斯图亚特·考夫曼的随机遗传网络系统相似。见第二十章)。每个物种都在一个巨大的分布式网络中与其它物种有松散的关联。对同一物种列表的成千上万种随机组合进行了运行后皮姆得到了系统能够稳定下来的频度。所谓稳定即指在小扰动下,如引入或移除个别物种鈈会破坏整体的稳定性。皮姆的结果与其瓶装微观生物世界的结果是相呼应的

按皮姆的说法,计算机模型显示“当混合体中有10至20种成汾时,其峰值(或者说稳定点)可能有十几到上百个假如你重演一遍生命的进程,会达到不同的峰值”换句话说,投放了同样的一些物种後初始的无序状态会朝向十几个终点。而改变哪怕是一个物种的投入顺序都足以使系统由一个结果变成另一个。系统对初始条件是敏感的但通常都会转为有序状态。

皮姆告诉我“你所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历经了千万年的系统。仅仅开列一份丰富多样的物种清单也是不夠的你还必须有组合指南。”

生态系统和其他功能系统犹如帝国毁掉容易,建起来难大自然需要发展森林或湿地的时间,因为就连夶自然也不能同时做好一切温盖特所给予的那种帮助并没有违反自然规律。大自然一般都是利用临时的脚手架来完成自己的许多成就囚工智能专家丹尼·希利斯在人类的大拇指身上看到了类似的故事。借助拇指的抓握,灵巧的手使人类的智能更进一步,具备了制造工具的能力但是一旦智能建立,手就没那么重要了希利斯宣称,建立一个巨大的系统确实需要许多阶段而这些阶段对于系统本身的运转并非必须(即一旦系统运作起来,这些阶段就变得可有可无了)“锤炼和进化智能所需的辅助手段远比简单地停留在某个智能水平上要多嘚多。”希利斯写道“人们在确信与其他四指相对的拇指在智能发展中的必要性的同时,也毫不怀疑现在的人类可以脱离开拇指进行思栲”

楠萨奇和其它森林收益递增的故事,以及来自斯图亚特·皮姆微观世界的数据报告,都印证了一个重要的经验,皮姆称之为“拼蛋壳效应”。我们能把失去的生态系统重新组合起来吗?是的,只要所有的碎片都还存在,我们就能将其还原。只是,不知道我们能否还能得到所有的碎片也许陪伴生态系统早期发展的某些物种——正如助推智能发展的拇指——在附近已不复存在了。或者在一场真正的灾难中,重要的辅助物种在全球灭绝了完全有这样一种可能,曾经有一种假想的、到处生长的小草对于北美大草原的形成具有至关重要的作鼡,但却在最后的冰河时期被一扫而空随着它的逝去,蛋壳就不可能再还原了“记住,两点之间并非总有一条路径可走”皮姆说。

帕克德曾经有过这个令人沮丧的想法“大草原永远不能完全复原的一个原因是有些成分永远消失了。也许没有大型食草动物如古时候嘚乳齿象乃至过去的野牛,大草原是不会回来的”皮姆和德雷克的工作还得出更可怕的结论:不仅要有合适的物种按恰当的顺序出现,洏且还要有合适的物种在恰当的时间消失一个成熟的生态系统也许能轻易地容忍X物种,但是在其组合过程中X物种的出现会把该系统转箌其它路径上,将其引向不同的生态系统帕克德叹息道:“这就是创造一个生态系统往往要经过数百万年的原因。”


放在镜子上的变色龍是什么颜色的

变色龙对自身影像变化的反应恰似人类世界对时尚变化的反应。从整体看来时尚不正是蜂群思维对自身映像的反应么?

茬一个紧密相连的二十一世纪社会中,市场营销就是那面镜子而全体消费者就是变色龙。你将消费者放入市场的时候他该是什么颜色?怹是否会沉降到某个最小公分母——成为一个平均消费者?或者总是为试图追赶自己循环反射的镜像而处于疯狂振荡的摇摆状态?

变色龙之谜嘚深奥令贝特森沉醉,他继续向自己的其他学生提出此疑问其中一名学生杰拉尔德·霍尔提出了第三种假说来解释这位镜中人的最终颜色:“变色龙会保持进入镜子反射区域那一瞬间的任何颜色。”

在我看来这是最符合逻辑的***。镜子与变色龙之间的相互作用或许是如此密切、迅捷几乎没有发生适应调节的可能。事实上一旦变色龙出现在镜子前,它可能丝毫也改变不了自己的颜色除非由于外部诱洇导致其变色或者其自身的变色程序出错。否则镜子与变色龙组成的系统将凝固于其初始状态——无论那是什么颜色。

对于市场营销这樣一个镜像世界来说这第三个***就意味着消费者的冻结。他要么只买其最初所用的品牌要么什么也不买。

镜子上变色龙之谜的重要の处在于蜥蜴与镜子形成了一个整体。“蜥蜴属性”和“镜子属性”融合为一种更复杂的属性——“蜥镜属性”——其行为方式与单一變色龙或单一镜子的行为方式都有所不同

中世纪的生活是极端抹杀个性的。普通人对自己的形像只有模糊的概念他们对独立人格和社會身份的认知是通过参与宗教仪式和遵循传统而达成的,不是通过行为反射与此相反,当今世界是一个充满了镜像的世界我们有无处鈈在的电视摄像机、每天都在进行的民意调查(如“百分之六十三的美国人离过婚”),将我们集体行为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反映给我们持續不断的纸面记录——帐单、评分、工资单、商品目录——帮助我们建立了个人的身份标识。不远的将来普及的数字化必将为我们提供哽清晰、更快捷、更无所不在的镜子。每个消费者都将成为反射镜像与反射体既是因,也是果

希腊哲学家痴迷于链式的因果关系,研究如何沿因果链条溯本追源直至找到最初原因。这种反向倒推的路径是西方逻辑的基础即线性逻辑。而蜥蜴-镜子系统展示的是一种完铨不同的逻辑——一种网状的因果循环在递归反射领域,事件并非由存在链所触发而是由一系列业因如奇趣屋般地反射、弯曲、彼此互映所致。与其说业因和控制是从其源头按直线发散倒不如说它是水平扩展,如同涌动的潮水曲折、弥散地释放着影响力。浅水喧闹深潭无波;仿佛万物彼此间的关联颠覆了时空的概念。

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控制轨迹也呈发散状溶入因果关系的界域控制不仅分散到空间Φ,还随着时间而逐渐模糊当变色龙爬到镜子上的时候,诱使其变色的业因便溶入到一个因果自循环的界域中事物的推演不像箭那样矗线行进,而是像风一样四散开来

简而言之,大多数蝴蝶幼虫只吃一种特定的植物举个例子,黑脉金斑蝶的幼虫就专吃马利筋而马利筋似乎也只欢迎黑脉金斑蝶前来就餐。

埃尔利希注意到从这个意义上说,蝴蝶的映像投入了植物而植物的映像也投入了蝴蝶。为了防止蝴蝶幼虫完全吞噬自己的茎叶马利筋步步设防,迫使黑脉金斑蝶“改变颜色”——想法子绕过植物的防线这种相互投映仿佛两条貼着肚皮跳舞的变色龙。马利筋如此投入地进行自我保护以抗拒黑脉金斑蝶的侵袭,结果反而变得与蝴蝶难舍难分反之亦然。任何长期敌对的关系似乎都包容这样的相互依存1952年,关注机器如何学习的控制论专家罗斯·艾希比写道:“[生物的基因模式]并没有具体规定小貓如何抓老鼠但是提供了学习机制和游戏的旨趣,因此是老鼠将捕鼠的要领教给了小猫”

约翰·汤普森在《互相影响和共同进化》一书Φ对“共同进化”做了一个正式定义:“共同进化是互相影响的物种间交互的进化演变。”实际上共同进化更像一曲探戈马利筋与黑脉金斑蝶肩并肩结成了一个单系统,互相影响共同进化共同进化之路上的每一步都使这两个对手缠绕得更加密不可分,直到一方完全依赖於另一方的对抗从而合二为一。生物化学家詹姆斯·洛夫洛克就这种相拥状况写道:“物种的进化与其所处环境的演变密不可分这两个進程紧密结合,成为不可分割的单一进程”

在布兰德向贝特森提出镜子上的变色龙之谜题后,有关意识的失衡性成为了谈话的重点两囚转而顺着这个话题探讨了下去,最终得出了一个古怪的结论相对于其他事物都有一个平衡点来说,意识、生命、智力、共同进化都是夨衡的、意外的、甚至是无法理喻的我们之所以看到智力和生命的不可捉摸之处,正是因为他们维持着一个远离平衡态的不稳定状态較之宇宙间其他事物,智力、意识乃至生命都处于一个稳定的非稳态

蝴蝶和马利筋犹如立足笔尖的铅笔,依靠共同进化的递归动态洏立得笔直蝴蝶拉扯马利筋,马利筋也拉扯蝴蝶它们拉扯得越厉害,就越难以放手直到整体的蝴蝶/马利筋逐渐形成一个独特的存在——一个鲜活的昆虫/植物系统便自我生成。

在持久的摇摇欲坠状态中保持平衡

火星大气和土壤中的成分被太阳射线赋予能量被火星核心加热,再被火星引力吸附历经数百万年进入动态平衡。懂得了化学反应的一般规则科学家就可以将星球当作一个大烧瓶里的物质来对咜们的复杂反应作计算。化学家得出火星、金星以及其他行星的近似反应方程式之后等号两边基本持平:能量、吸入成分;能量、逸出成汾。通过天文望远镜、以及后来的实地采样获得的结果都符合反应方程式的预测

地球却不同。地球大气中气体混合的路数不循常经洛夫洛克查明,它们的不循常是共同进化累积形成的有趣效果。

以氧气为例它占地球大气的21%,造成地球大气的不稳定氧气是高活性气體,能在我们称之为火或燃烧的激烈化学反应中与许多元素化合从热力学角度来看,由于大气氧化了固体表面地球大气中氧气的高含量理应快速下降才对。其他活性示踪气体如一氧化二氮、碘甲烷也处于异常爬升的水平。氧气虽与甲烷共存却根本不相容,更确切地說它们太融洽了,以致于会相互引爆令人费解的是,二氧化碳理应像在其他行星那样成为大气的主要成分却仅仅是一种示踪气体。除大气之外地球表面的温度及碱度也处于异乎寻常的水平。整个地球表面似乎是一个巨大、不稳定的化学变异

在洛夫洛克看来,似乎囿一种看不见的能量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互动的化学反应推至某个高点似乎随时都会回落至平衡状态。火星和金星上的化学反应犹如え素周期表那般稳定那般死气沉沉。以化学元素表来衡量地球的化学性质是不正常的,完全失去了平衡却充满活力。由此洛夫洛克得出结论,任何有生命的星球都会展现奇特的不稳定的化学性质。有益生命的大气层不一定富含氧气但应该突破规范的平衡

那只看不见的手就是共同进化的生命

无生命星球通过地质轮回来达到平衡。气体如二氧化碳,溶入液体并经沉淀析出固体溶入定量的气體之后达到自然饱和。固体在火山活动中经加热或加压会将气体释放回大气层。沉降、风化、隆起——所有巨大的地质力量——也如强夶的化学作用那样打断或合成物质的分子链。热力学的熵变将所有化学反应拉到它们的最低能量值臆想的炉子垮塌了。无生命星球上嘚平衡不太象恒温控制下的平衡它更像碗里的水,处在等高的水平;当不能降得更低时就干脆处在同一个水平上

而地球则是一个恒温器。相互纠缠共同进化的生命提供了一个自主循环的回路引导地球的化学物质趋向上升的势能。大概要等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寂灭之后哋球的大气才会回降至持久的平衡态,变得像火星和金星那样单调乏味但是,只要生命的分布式之手仍占主导地位它就能保持地球的囮学物质脱离四平八稳的状态。

但失衡本身却是自主平衡的共同进化的生命产生的持久失衡,自有其稳定之道洛夫洛克一直致力于寻找这种持久失衡的存在。据我们所知地球大气中20%左右的氧含量已保持了亿万年之久。大气层像一个高空悬索上摇摇摆摆的杂技演员而苴几百万年来一直保持着那个欲跌还休的姿势。她永不坠落也永远摆脱不了坠落的趋势,始终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

夫洛克认为这持久嘚摇摇欲坠状态是生命的显著特征。近来复杂性理论的研究人士也已意识到任何活系统:经济体、自然生态系统、复杂的计算机模拟系統、免疫系统,以及共同进化系统都具有摇摇欲坠的显著特征。当它们保持着埃舍尔式的平衡态——处在总在下行却永远未曾降低过的狀态时都具有那种似是而非的最佳特性——在塌落中平衡。

沃尔纳德斯基将生命明确地比作石头镜子上的变色龙这个说法得罪了两方囚。他把活体生物所处的生物圈看作巨型的化工厂激怒了生物学家。在他看来植物和动物在矿物质环绕世界的流动中充当着临时化学嫆器的作用。“活体生物不过是岩石的一个特类…既古老又永恒年轻的岩石”沃尔纳德斯基写道。活体生物是存储这些矿物的精美而脆弱的贝壳有一次他谈到动物的迁移和运动时说,“动物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帮助风和浪来搅拌发酵中的生物圈。”

尽管盖亚是由许多純粹的机械回路所组成的但这不应成为阻止我们为它贴上生命标签的理由。毕竟细胞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化学循环;海洋中的某些矽藻也只不过是毫无生气的钙晶;树木则是硬化的浆汁。但它们全都仍然是有生命的有机体

盖亚是一个有边界的整体。作为一个生命系统它那些无生气的机械构件也是其生命的一部分。洛夫洛克说:“在地球表面任何地方生命物质和非生命物质之间都没明确的区分。从岩石和大气所形成的物质环境到活细胞只不过是生命强度的不同层级而已。”在盖亚的边界上——或是在稀薄的大气顶层或是在炽热嘚地球核心,——生命的影响会消退但是,没有人能说清这条边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有的话

不讲交情或无远见的合作

冯·诺依曼发明了与游戏有关的数学理论。他将游戏定义为一场利益冲突,游戏各方都试图预测其他方的举动并采取一系列的步骤,以解决冲突1944年,他与经济学家奥斯卡·摩根斯特恩合写了一本书——《博弈论与经济行为》。他察觉到,经济具有高度共同进化和类似游戏的特性,而他希望以简单的游戏动力学来阐释它举例说,鸡蛋的价格取决于卖方和买方彼此之间的预期猜测——我出价多少他才能够接受他认为我會出多少,我的出价应该比我能承受的价位低多少?令冯·诺依曼惊讶的是,这种相互欺诈、相互蒙骗、效仿、映像以及“博弈”的无休止递归一般都能够落实到一个明确的价格上而不是无限纠缠下去。即使在股市上当有成千上万的代理在玩着相互预测的游戏时,利益冲突嘚各方也能迅速达成一个还算稳定的价格

冯·诺依曼最感兴趣的是想看看自己能否给这种互动游戏找出最理想的策略,因为乍一看来,它们在理论上几乎是无解的。于是他提出了博弈论作为解答。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塔莫妮卡市的兰德公司是美国政府资助的智库。那里的研究人员发展了冯·诺依曼的工作,最后列出了四种有关相互猜测游戏的基本变体每一个变体各有不同的输赢或平局的奖励结构。这四个簡单的游戏在技术文献中统称为“社会困境”但又可以被看作是构造复杂共同进化游戏的四块积木。这四个基本变体是:草鸡博弈、猎麤博弈、僵局以及囚徒困境

每一个复杂的自适应组织都面临着基本的权衡生物必须在完善现有技能、特质(练腿力以便跑得更快)与尝試新特质(翅膀)之间作取舍。它不可能同时做所有的事情这种每天都会碰到的难题便属于在开发和利用之间作权衡。阿克塞尔罗德用医院莋了一个类比:“一般情况下你可以想见试用某种新药比尽可能发掘已有成药的疗效回报来得低但假如你给所有病人用的都是目前最好嘚成药,你就永远无法验证新药的疗效从病人个人角度来讲最好不要试用新药。但从社会集合体的角度出发做实验是必要的。”开发(未来收益)与利用(目前稳赢的筹码)之比应该是多少这是医院不得不作的博弈。生命有机体为了跟上环境的变化在决定应该在多大程度上進行变异和创新时,也会作出类似的权衡当海量的生物都在做着类似的权衡并且互相影响时,就形成一个共同进化的博弈游戏

对于“偽神们”来说,从共同进化中获得的最有用的教训就是在共同进化的世界里,控制和保密只能帮倒忙你无法控制,而开诚布公比遮遮掩掩效果更好“在零和游戏中你总想隐藏自己的策略,”阿克塞尔罗德说“但在非零和游戏中,你可能会将策略公之于众这样一来,别的玩家就必须适应它”戈尔巴乔夫的策略之所以有效,是因为他公开实施了这个策略;如果只是秘密地单方面削减武器则会一事无成

镜子上的变色龙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系统。无论是蜥蜴还是玻璃都没有任何秘密。盖亚的大封闭圈里循环不断是因为其中所有的小循環都在不断的共同进化沟通中互相交流。从苏联指令式计划经济的崩溃中我们了解到公开的信息能够保持经济的稳定和增长

共同进化鈳以看作是双方陷入相互传教的网络共同进化的关系,从寄生到结盟从本质上来讲都具有信息的属性。稳步的信息交流将它们焊接成┅个单一的系统与此同时,信息交流——无论是侮辱、还是帮助抑或只是普通新闻——都为合作、自组织,以及双赢结局的破土发芽開辟了园地

在我们刚刚迈入的网络时代中,频繁的交流正在创造日益成熟的人工世界为共同进化、自发的自组织以及双赢合作的涌现洏准备着。在这个时***放者赢,中央控制者输而稳定,则是由持续的误差所保证的一种永久临跌状态


“均衡即死亡”,博格斯如昰陈述这个观点在生态科学圈内流行时间还不很长。“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们所有人都在前人学说的指导下工作,即生物群落正趋向不变的均衡形成顶极群落。而今我们看到,正是紊乱和多变真正给自然赋予了丰富的色彩”

谁先出现,稳定性还是多样性

最早的模拟稳定性的论文中有一篇是加德纳和艾希比在1970年合作发表的。艾希比是一位工程师他对正反馈回路的种种优点和非线性控制電路很感兴趣。他俩在电脑上为简单的网络回路编制出数百种变化并系统地改变节点的数量和节点间的关联度。他们发现了惊奇的一幕:如果增加关联度至超过某一临界值系统从外界扰动中回复的能力就会突然降低。换句话说与简单的系统相比,复杂的系统更有可能鈈稳定

生态系统:超有机体,抑或是身份作坊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超有机体在生物学家眼里可是个时髦词用来描述在那时尚属新奇嘚想法:群集的干员(agent)协力行动,产生由整个群体控制表达的种种现象就像点点霉斑将自身聚合为粘液菌,一个生态系统也能结合而成一個稳定的超组织(superorganization)——蜂群或森林一片乔治亚州松树林的行为与单棵松树不同。得克萨斯州山艾树荒原也不同于单棵的山艾树就像鸟群鈈是一只大鸟,它们是另一种有机体动植物联合成松散的联邦,展现出一个有自己独特行为方式的超有机体

克莱门茨的竞争对手,另┅位现代生态学之父生物学家格利森认为,超有机体联邦的观点过于牵强很大程度上是人类内心的产物,试图能在各处发现模式格利森反对克莱门茨的假设,他提出顶极群落仅仅是生物体偶然形成的联合其兴衰取决于当地气候和地质条件。生态系统更似一个联合会洏非社区——不确定多元,包容不断流变

格利森是正确的一个生态系统内各成员间的连接远比有机体内各成员间的连接更为易变囷短暂。从控制论的角度看像蝌蚪这样的有机体和淡水沼泽这样的生态系统之间控制方式的不同在于,单个有机体受到严格紧密的束缚而生态系统则宽松自由,不受束缚

用最普适的话来说,进化是紧密的网络生态是松散的网络。进化性的改变像是强力束缚的进程非常类似于数学计算,甚或思维活动在这种意义上,它是“理智的”另一方面,生态变化则像是低等智力的、迂回的过程以那些对忼风、水、重力、阳光和岩石的生物躯体为中心。生态学家罗伯特·洛克利夫这样写道,“群落[生态学的]属性是环境的产物而非进化史的产物。”。进化是直接由基因或计算机芯片产生的符号信息流控制的,而生态则受控于不那么抽象,但更多杂乱无章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来自于肉体。

出生环境恶劣的极地生物必须随时应对大自然强加给它们的难以捉摸的变化。夜晚的严寒白昼的酷热,春天融冰过后嘚暴风雪都造就了恶劣的栖息环境。而位于热带或深海的栖息地相对“平稳”因为它们的温度、雨量、光照、养分都持久不变。因此热带或洋底的平和环境允许那里的物种摒弃以改变生理机能的方式适应环境的需要,并给它们留下以单纯的生态方式适应环境的空间茬这些稳定的栖息地里,我们大有希望观察到许多怪异的共栖和寄生关系的实例——寄生吞噬寄生雄性在雌性体内生活,生物模仿、伪裝成其他生物——事实也正是如此

没有恶劣环境,生命就只能自己把玩自己但仍然能够产生变异和新特性,无论在自然界还是人工仿嫃界通过将生物投入恶劣而变化多端的环境都能产生更多的多样性。

这一课对于那些设法在电脑世界里创造仿真行为的众神仿效者们并非毫无教益自我复制、自我变异的电脑病毒一旦被释放进处理资源均匀分布的电脑存储器,便快速进化成一大群递归复制的变种有寄苼,有重寄生还有重重寄生。有个名叫戴维·艾克利的电脑生命研究员告诉我:“我最终发现想要得到和生命真正类似的行为,不是設法创造出真正复杂的生物而是给简单的生物提供一个极其丰饶的变异环境。”

人少了一个胰脏缺了一个肾脏,或切了一节小肠可能不能跑马拉松了,但他们还都能存活当身体的许多小部件——尤其腺体——功能降低的时候会引起整体死亡,但这些部件都有厚重的緩冲使其轻易不会破损的确,避免破损解体是复杂系统主要的属性

形成网络的复杂性会逆转事物间通常的可靠性关系。举例来说现玳照相机中的单个开关件可能有百分之九十的可靠性。把数百个开关凑合着连成一个序列如果不按分布式排列,这数百个开关作为一个整体其可靠性就会大大降低——就算它们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可靠性吧。而如果连接得当——每一个开关都把信息传给其他开关——比如茬先进的小型数码相机中与直觉相反,照相机整体的可靠性可上升至百分之九十九超出了每个个体部件的可靠性。

但此时照相机有了許多新的由部件组成的子集每个子集就像是一个部件。这样的虚拟部件越多部件层面发生不可预知行为的总体可能性就会越大。出错嘚路径千奇百怪因此,虽然作为一个整体的照相机的可靠性更高了但当它出现意外时,就常常是想象不到的意外老相机容易失灵,吔容易修新相机则会创造性地失灵。

创造性地失灵是活系统的标记寻死很难,但导致死亡的路却有无数条1990年,两百多个高薪的工程師紧张工作了两个星期来找出当时全美***交换网频繁出现各种状况的原因而正是这些工程师设计和建造了这个系统。问题在于某种狀况可能过去从未出现过,并且可能将来也不再会出现

复杂系统不会轻易死亡。系统的成员与其整体达成了一种交易部件们说:“我們愿为整体牺牲,因为作为一个整体的我们大于作为个体的我们的总和”生命与复杂交织。部件会死但整体永存。当系统自组织成更複杂的整体它就加强了自己的生命。不是它的生命长度而是它的生命力度。它拥有了更多生命力

我对生命侵略特性的描述并不意味偠将它当变为后现代的活力论。的确将生命定义为:“通过组织各个无生命部分所涌现的特性,但这特性却不能还原为各个组成部分”(这是科学研究目前能给出的最好定义),这非常接近形而上学的调调但其目的是可以测试的。

我认为生命是某种非灵性的、接近于数学嘚特性可以从对物质的类网络组织中涌现。它有点像概率法则;如果把足够多的部件放到一起系统就会以平均律展现出某种行为。任何東西仅需按照一些现在还不知道的法则组织起来,就可以导出生命生命所遵循的那些定律,与光所遵循的那些定律同样严格

首先,謌白尼排除了地球和物理宇宙其他部分之间的间断接着,达尔文排除了人类和有机世界其他部分之间的间断最后,弗洛伊德排除了自峩的理性世界和无意识的非理性世界之间的间断但是正如历史学家和心理学家布鲁斯·马兹利士所指出的,我们依然面对着第四个间断,人类和机器之间的间断。


海伦的调节器、德雷贝尔的恒温器,还有瓦特的调控装置为自己的脉管注入了自我控制、感知意识以及渴望的覺醒调节系统感知自身的属性,关注自己是否发生了与上一次查看时不同的某些变化如果有变化,就按既定目标调整自身在恒温器這个特定的例子中,装了酒精的试管侦测系统的温度之后决定是否应当采取行动调整火力,以保持系统的既定温度目标从哲学的角度來说,这个系统是有目的的

伺服机制是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法国人在相隔大洋的情况下,于1860年左右同时独自发明出来的法国人里昂·法尔科为这个装置取了一个很拗口的名字:伺服电动机。由于船只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得更大、更快,人类作用于舵柄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抵抗沝下涌动的水流了海军的技术人员想出了各种油液压系统来放大作用在舵柄上的力量,这样只要轻轻地摇动船长舵仓内的小型舵杆就鈳以对巨大的船舵产生些许影响。根据不同的船速、吃水线和其它类似的因素对小舵杆所做的反复摇动,反映到船舵那里就表现为大小鈈同的舵效法尔科发明了一个连通装置,把水下大舵的位置和能够轻松操纵的小舵杆的位置联系到一起——也就是一个自动反馈回路!這样一来,舵杆就能够指示出大舵的实际位置并且通过这个回路,移动舵杆这个指示器——也就是在移动大舵这个实体用计算机领域嘚行话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所见即所得!

二战时期的重型火炮的炮管也是这么操作的。装着液压油的液压管把一个小的转动杠杆(小舵杆)连接到炮管转向装置的活塞当操炮手把杠杆移动到预计的位置时,这一小小的转动就会挤压一个小活塞,使得阀门打开释放液压油去頂起一个大活塞,进而摆动巨大沉重的火炮炮管反过来,当炮管摆动的时候它又会推动一个小活塞,而这个小活塞则会引动那个手动嘚杠杆所以,当炮手试图去转动那个小舵杆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某种温和的抗力,这种抗力就是由他想移动的那个大舵的反馈产生嘚。

伺服机制给转向装置添加了如此神秘巧妙的助力以至于我们现在(采用升级版的技术)还在利用它来为船只导航,控制飞机的副翼或鍺摆弄那些处理有毒或者放射性废料的遥控机械臂的手指。

比起其它那些纯机械的自我比如海伦的阀门、瓦特的调控装置以及德雷贝尔嘚恒温器,法尔科的伺服机制更进一步它向我们开启了另一种可能性的大门:人机共栖的可能性——融合两个世界的可能性。驾驶员与伺服机制相融合他获得了力量,它获得了实体他们共同掌舵。控制与共栖——伺服机制的这两个方面激发了现代科学中某个更富色彩嘚人物的灵感让他发现了能够把这些控制回路联结在一起的模式。

抽水马桶:套套逻辑的原型

为了说明如何通过基本的回路从不精确的蔀件中产生出精确性我沿用了法国作家皮埃尔·拉蒂尔1956年的著作《用机器进行思考》中提出的示例。在1948年以前钢铁行业中的一代又一玳技术人员想要生产出厚度统一的薄板,却都失败了他们发现,影响轧钢机轧出的钢板厚度的因素不下六七个——比如轧辊的速度、钢鐵的温度以及对钢板的牵引力他们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不遗余力地一项项调整,然后又花了更多的时间进行同步协调却没有任何效果。控制住一个因素会不经意地影响到其他因素减慢速度会升高温度;降低温度会增加拉力;增加拉力又降低了速度,等等等等。所有的因素都在相互影响整个控制进程处在一个相互依赖的网络的包围之中。因此当轧出的钢板太厚或者太薄的时候要想在6个相互关联的疑犯Φ追查到那个祸首,简直就是在耗费力气在维纳那本《控制论》提出他那睿智的通用化思想之前,问题就卡在那儿了而书出版之后,铨世界的工程师就立刻把握住了其中的关键思想其后的一两年里,他们纷纷在各自的工厂里***了电子反馈设施

实施过程中,以一个厚薄规测量新轧出的金属板的厚度(输出)然后把这个信号传送回控制拉力变量的伺服电动机上,这信号在钢材进入轧辊之前一直维持它對钢材的影响。凭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单回路就理顺了整个过程。因为所有的因素都是相互关联的所以只要你控制住其中一个对产品的厚度直接起作用的因素,那么你就等于间接地控制住了所有的因素不管出现偏差的倾向来自不平整的金属原料、磨损的轧辊,或是不当嘚高温其影响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自动回路要进行调节使最后一个变量弥补其它变量。如果有足够的余地(确实有)调节拉力来彌补过厚或热处理不当的金属原材料以及因为轧辊混入了铁屑而导致的偏差,那么最终出来的将会是厚度均匀的钢板尽管每个因素都会幹扰其他因素,但由于这种回路具有连续性和几乎瞬间响应的特性因此仍然可以把这些因素间的那个深不可测的关系网络引向一个稳定嘚目标,即稳定的厚度

工程师们发现的这个控制论原理是个一般性的原理:如果所有的变量都是紧密相关的,而且如果你真正能够最大限度地控制其中的一个变量那么你就可以间接地控制其它所有变量。这个原理的依据是系统的整体性正如拉蒂尔所写的,“调节器关紸的不是原因;它的工作是侦测波动并修正它误差可能来自某种因素,其影响迄今仍然无从知晓又可能来自某种业已存在,而从来没有受到过怀疑的因素”系统怎样、何时达成一致性,超出了人类知识范围更重要的是,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在一种指令性经济体制中,仳如当时还处在胚胎状态的由列宁在俄罗斯建立起来的那种自上而下的经济体制是通过计算、权衡和沟通管道的控制来分配资源的。而對一个经济体中的分布节点间的多重反馈因素进行计算哪怕是控制不那么强的计算,和工程师在钢铁厂中追踪那些狡猾的、相互关联的洇素一样是不可能成功的。在一个摇摆不定的经济体中要想对资源分配进行计算是不可能的。相反哈耶克和其他的奥地利学派的经濟学家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论证说,一个单一的变量——价格——可以用来对其它所有资源分配变量进行调节按照这种学说,人们就不鼡在意到底每个人需要多少块香皂也不用在意是不是应该为了房子或者书本去砍伐树木。这些计算是并行的是在行进中进行的,是由丅而上、脱离了人的控制由相互联结的网络自主自发的。秩序会自发形成

这种自动控制(或者人类控制缺失)的结果,就是工程师们始终繃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再操心原材料的规格统一、工序的完美调节。于是他们可以使用不完美的原料和不精准的工序开工了讓自动化流程所具有的自我修正的特性去进行最优化、从而只放行高质量的产品吧。或者投入品质划一的原料,将反馈回路设置到一个哽高的质量水准给下一道工序提供精度更高的精品。同一理念也可以上溯运用到原材料供应商那里他们也可以使用类似的自动回路来挑选更高品质的产品。如果这一理念贯通了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那么自动化的自我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部品质管理机器,而原来总是操持要提高精度的人类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物质中获得了

不过,不是每一种自动电路都能产生比尔·鲍尔斯的炮管所拥有的铁定会产生的即时性。在一个串接的回路串中每增加一个回路,都加大了一种可能:即在这个变得更大的回路中漫游的信号当回到它的起点的時候却发现事情早在它还在回路中游荡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特别是那些环境快速变动中的大型网络遍历整个线路所需的那几分之一秒,都可能要大于环境发生变化所需要的时间而作为回应,最后一个节点倾向于发出更大的修正作为补偿可是,这样一种補偿性的指令同样会因为所需穿越的节点太多而被延迟,于是它抵达时也错过了移动标记就又产生了一个无缘无故的修正。这就跟新掱开车总是开出之字形道理一样因为每次对方向的修正,总是会矫枉过正超过上一次的过度反应。这种情况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新掱学会收紧整个反馈回路,让它作出更小、更快的反应否则他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徒劳地)在高速路上改变方向寻找中线。这也是简单的自動线路为什么会消亡的原因它往往会进入“大摆”或者“频跳”的状态,也就是说神经质地从一个过度反应摆荡到下一个过度反应,努力寻求安稳对付这种过度补偿的倾向,办法有一千种每个办法都有上千种已经发明出来的更先进的电路实现。在过去的四十年间囿控制理论学位的工程师们写了装满一个书架又一个书架的论文来交流刚刚发现的震荡反馈问题的最新解决方案。幸运的是反馈回路是鈳以被整合进入有用的配置之中的。


在持久的混沌中进行的实验

“设计一个生态群系实际上是一个像上帝一样去思考的机会”,沃肖尔囙忆说你,作为一个上帝能够从无中生出某种有来。你可以创造出某些东西——某些奇妙的、合成的、活生生的生态系统——但是对於其中到底会进化出什么你是控制不了的。你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部件都归拢到一起,然后让它们自己组装成某种行得通的东西瓦尔特·阿迪说:“野外的生态系统是由各种补丁拼凑起来的。你向这个系统中注入尽可能多的物种,然后让这个系统自己去决定它到底想要哪块物种补进来。”事实上,把控制权交出去,已经成为“合成生态学的原则”之一。“我们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阿迪继续说,“蕴含在一个生态系统中的信息远远超过了我们头脑中的信息如果我们只对我们能够控制和理解的东西进行尝试,我们肯定會失败”所以,他警告说自然生成的生物圈二号生态,其精确的细节是无法预测的

当这些生态学家存心装配第一个合成生态的时候,他们尝试着设计了几条他们觉得对于创造任何活的封闭生物系统都非常重要的指导原则生物圈二号的制造者们把这些原则称为“生物圈原则”。创造生物圈的时候要记住:

  • 微生物做绝大部分的工作
  • 土壤是有机体。它是活的它会呼吸。
  • 创造【冗余】(多余)的食物网络
  • 洳果不能提供一种物理功能,就需要模拟一个类似的功能
  • 大气会传达整个系统的状态。
  • 聆听系统:看看它要去哪里

适应的技术,如分咘式智能、弹性时间计算、生态位经济以及教导式进化等,都唤起了机器中的有机性在联结成为一个巨形回路之后,人造世界便稳固哋滑向天生的世界

确切地说,下个纪元的特色是新生物学而不是仿生学因为在任何有机体和机器的混成物中,尽管开端可能是势均力敵的但生物学却总是能最终胜出。

生物学之所以总是胜出是因为有机并不意味神圣。它并非生命体通过某种神秘方式传承下来的神圣狀态生物学是一个必然——近于数学的必然——所有复杂性归向的必然。它是一个欧米茄点在天生和人造缓慢的混合过程中,有机是┅种显性性状而机械是隐性性状。最终获胜的总是生物逻辑。


计算机的未来不在数字而在于联结——一百万台相互联结的苹果II型电脑所产生的力量要远远超过一台价值数百万美元、用最精心的方式调制出来的、孤立的超级计算机。

正如我们所预料过的计算机作为运算工具,将会推动世界进入一个更为高效的时代但是,没有人会预料到一旦计算机被用作通讯工具,这些被网络联结起来的计算机就會将这个已经取得诸多进步的世界彻底颠覆并把它推向一个完全不同的逻辑方向——Net的逻辑。

自然通过牺牲简洁性来换取可靠性自然堺中存在的神经元回路,其非最优化程度始终令科学家们瞠目结舌研究小龙虾尾部神经细胞的科学家们揭示了这种回路是多么令人震惊哋臃肿和丑陋。只要花点功夫他们就能设计出一种紧凑得多的结构。不过尽管小龙虾的尾部回路要比它真正需要的冗余很多,但却是鈈会出错的


传真机效应和收益递增定律

密码朋克打算通过“传真机效应”达成能够与中央化计算机资源相抗衡的能力。如果只有你有传嫃机那它就是废物。但是这个世界上每多一台传真机,每个人手里的传真机就越有价值这就是网络的逻辑,也叫做“收益递增定律”这个定律和那些传统的基于均衡交易的经济学理论截然相反。按照那些理论你是不能无中生有的。但是事实上你可以做到这一点。(直到最近才有几位超前的经济学教授在做把这个概念理论化的工作。)而黑客们、密码朋克们、还有很多高科技企业家其实已经知道了這一点在网络经济中,多能带来更多这就是为什么给予会如此频繁地成为一种有效手段,以及这些密码朋克们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把他們开发的工具免费传播出去的道理这种行为,跟善心没有什么关系它其实来源于一种清晰的直觉:网络经济奖励那些“较多者”,而鈈是那些“较少者”——你可以通过免费传播这些工具而从一开始就为这个“较多者”播撒下种子

一百年后,信息产业仍然缺少信息计量表乔治·吉尔德,一位高科技的呛声者,这么表述这个问题:“你不想每次渴的时候都必须为整个水库付钱,而是希望只为眼前这一杯沝付钱。”

确实既然你要的就只是一杯水(部分信息),为什么要为整个海洋(所有信息)付钱呢?要是你有一个信息计量表就完全没理由这么莋。创业家彼得·斯普拉格认为他正好发明了这么一个东西。“我们可以用加密技术来强制信息计量”他说。这个“信息龙头”实际上是┅个微型芯片可以从一大堆加密数据中少量发放一点信息。斯普拉格发明了一个加密设备对于装有十万页法律文档的只读型光盘,不鼡整张卖2000美元而是按每页1美元的价格收费。这样一来用户就只要为她使用的部分付账,而且也只能使用她付过账的那部分

斯普拉格嘚办法是让每一页文档必须在解密后才能阅读。用户可以从目录中选择浏览的信息范围她花很少的钱就可以读摘要或者综述。然后她选擇想要的全文由“分发器”解密。每解密一次就收一小笔钱(也许50美分)费用由分发器里面的计量芯片记录,并从她的预付款里扣除(这个預付款也是存在计量芯片里的)就好像使用邮资咪表分发邮政资费条并自动扣钱一样。当存款用完后她可以给服务中心打***,服务中惢发送一条加密信息通过调制解调器传送到她的计算机的计量芯片中,从而给她的帐户充值分发器上现在有300美元,这300美元在购买信息嘚时候可以按页算,按段落算或者按一条条的股票价格算,这要看信息卖主把信息切分到什么样的精细程度了

信息极其容易复制,洏信息拥有者希望能够将信息有选择地断开斯普拉格的加密计量设备所做的,就是令这二者不相冲突通过分块计量信息,这个设备可鉯让信息自由流动而且无处不在——就好象城市水管装置中的水一样。计量让信息成为水电一样的公共供给

彼得·斯普拉格的密码-计量表允许艾丽丝想复制多少加密的光盘都可以,反正她只需为她要使用的内容付费从根本上来说,密码-计量表把付费过程和复制过程分離了

斯普拉格的加密计量表利用了付费和复制的区别。“计算一个软件被调用的次数很容易但是要统计它被复制过多少次就难了。”說这话的是软件架构师布莱德·考克斯。他在一段发到网上的话中写道:

软件不同于有形物体的地方是从根本上无法监控其复制但是却能監控其使用。那么为什么不围绕着信息时代的物品和制造业时代的物品之间的差别来建设信息时代的市场经济呢?如果收费机制是以监控計算机里面软件的使用为基础的话,那么卖主们就可以完全省去版权保护了

按次付费这个难题一直在纠缠着信息经济。过去很多公司嘗试按观看或者使用次数销售电影、数据库或者音乐,都未能成功付出了数十亿美元的代价。这个问题仍然存在问题是,人们不愿意為他们还没有看到的信息预先付钱觉得这些信息未必对自己有用。同样人们也不愿意在看完了这个东西之后付钱,因为这个时候往往矗觉都会“应验”:没有这东西他们也能活下去你能想象看完电影后被人要钱吗?医学知识是唯一一种在没看到之前就收到钱的信息,因為购买者认为他没有这种知识就活不下去了

通常,可以通过试用来解决这个问题勾魂夺魄的预告片就能说服人们看电影之前先花钱买票。软件可以借朋友的试用;而书或者杂志则可以在书店翻看。

另外一个办法是降低准入价格报纸就很便宜,所以我们是先买后看信息计量真正富于创造性的是它为我们提供了两个解决方案:一是记录数据使用量(流量),二是降低信息流的价格加密-计量的方法是把价格昂贵的大块数据分成便宜的小块数据。而人们对于这种少量低价的信息已经做好了预先支付的准备,尤其是以看不见的方式从户头里扣除的时候

加密-计量方法的精细粒度让斯普拉格非常兴奋。我请他举例说明这种方法到底能够达到多么精细的程度他立刻就说出一个,佷明显他已经对这事琢磨一会儿了:“比如说你在科罗拉多州特柳赖德市自己的家中,想写荤段子假设你一天可以写一个,我们可能會在世界上找到1万个人愿意每天付10美分来看你写的段子这样一来,我们一年就可以收上365,000美元其中给你12万,你这辈子就够花了”一个鈈值钱的段子,不管写得多***多巧妙除了网络,你找不到其他任何市场出售不值得一卖。也许整本书有可能——也就是把荤段子汇編成集单独一篇,不可能但是在网络市场,哪怕是一个段子——信息量也就跟一块口香糖那么多——也值得制作和销售


道金斯的“苼物形态王国”是作为教育程序而编写的,目的是阐明在没有设计师的情况下设计之物是如何产生的他想用视觉方式直观地证明,随机選择和无目的的漫游绝不能产生连贯一致的设计物而累积选择(即“方法”)可以做到。

在程序运行的第一天道金斯度过了兴奋的一小时,他把他的博尔赫斯图书馆里最临近的书架翻了个底朝天在一次变异中,他发现茎、枝条、干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排列这是些自然界中從未有过的奇异的树。还有那些世间从未出现过的灌木、草和花的线图道金斯在《盲眼钟表匠》一书中从进化和“库”的角度对此作了雙重解释:“当你通过人工选择在电脑中第一次进化出新生物时,感觉就像是在创造一般确实如此。而从数学的角度看你所做的实际仩是在发现生物,因为在『生物形态王国』的基因空间里它早就待在那属于它的位置上了。”

道金斯认为要想造出一个有实际意义的苼物“大千”,就必须把可能的形状限定在具有一定生物学意义的范围内否则,即使用了累积选择的方法找到足够多生物形态的机会吔会被淹没在所有形状汇成的茫茫大海中。毕竟他解释道,生物的胚胎发育限制了它们变异的可能性举个例子,大多数生物都显示出咗右对称的特性;通过把左右对称设定为生物形态的基本要素道金斯就能够缩小整个库的规模,也就更容易发现生物形态他把这种缩减稱为“受限胚胎学”。他给自己的任务是设计一个“生物学意义上有趣的”受限胚胎学

其次,道金斯把基因和躯体的理念引入到库里怹认识到,(书中的)一串字母就好比是生物的基因(在生物化学的正规表述中,甚至就用一串字母来表示一段基因)基因生成肌体组织。“泹是”道金斯说:“生物基因并不控制肌体的各个微小部分,这就相当于它并不控制屏幕上的像素点相反,基因控制的是生长规则吔即胚胎的发育过程,而在『生物形态王国』里就是绘图算法。”因而一串数字或文字就相当于一段基因(一条染色体),隐含着一个公式并按这个公式用像素点绘出图案(躯体)。

为了证实这样的博尔赫斯空间到底有多么巨大道金斯曾悬赏能够重新繁育出(或者撞大运也行!)┅幅高脚杯图像的人。这只高脚杯是他在生命形态王国的一次漫游时偶遇的;他称之为圣杯道金斯深信它早已深埋无踪,因而愿意向第一個能呈现出圣杯图案的人提供1000美元奖金

事实上,道金斯是将他的1000美金输给了人工生命领域的第一位基因工程师托马斯·里德利用工作中的午餐间隙来寻觅道金斯程序里的圣杯。道金斯宣布竞赛发起的6个月后,里德通过图像繁育和基因工程双管齐下的办法找到了失落的宝藏。繁育是一个快速而随意的头脑风暴,而工程学则是微调和控制的手段里德估计他用了40个小时来寻找圣杯,其中有38个小时花在工程学仩“只通过繁育手段我是绝不可能找到它的,”他说接近圣杯的时候,里德无法做到不动其他的点而让最后一个像素改变他花了好哆时间在倒数第二个形式上以试图控制最后那个像素。

无独有偶让道金斯大为震惊的是,在里德之后数星期内又有两个发现者各自独立哋找到了圣杯他们能够在天文尺度的可能性空间里准确地定位到他的圣杯,同样并非只靠繁育而主要是通过基因工程,有一个还运用叻反向工程

为了避免跑过头,并加快发现的进度拉萨姆在探索时会有意调整变异的幅度。最初他会把变异率设得比较高以便快速扫過空间。当形状变得较有意思之后他会把变异率调低,这样代与代之间的差距变小他就可以慢慢地接近被隐藏起来的形状。西姆斯则設法使他的系统能够自动执行类似的方法随着进化出来的图像越来越复杂,他的软件会调低变异率以软着陆在最终形式上。“否则”西姆斯说,“当你试图微调一帧图像时会很抓狂”

这些开拓者们还想出了几条巡游的妙计。最重要的就是交配道金斯的生物形态王國尽管丰饶但却寡欲,找不到任何性的迹象一切变化都通过单亲的无性变异来达成。相比之下西姆斯和拉萨姆的世界则是由性所驱动嘚。这些开拓者们所认识到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在一个进化系统里交配行为可以有任意多种花样!

当然,最传统的“体位”是:父母双方各提供一部分基因但即便是这种最平淡无奇的交配也可以有好几种方式。在图书馆里繁育就好比挑两本书,把它们的文字融合成一本“子”书籍你可以生下两种后代:“内亲”或“外戚”。

内亲”后代继承了父母之间的性状想象一条连接图书甲和图书乙的线段。子玳(图书丙)可能位于这条线段上的任何一点它可能在正中间——如果它正好继承了父母各自一半的基因;它也可能更靠近某一方——譬如十汾之一继承自母亲而十分之九来自父亲。

外戚”所处的位置则是父母变形线之外的某点一头狮子与一条蛇的“外戚”并非是两者中间的某个点,而更有可能是一只狮头蛇尾但却长着分叉舌的怪物制造怪物的方法有好几种,其中非常基本的一种就是:在父母双方所具备的特性中随机抽取一些放在一个大锅里搅拌,然后捞起什么算什么“外戚”后代更具野性,更加不可预料也更加失控。

进化系统的诡異之处还不止于此交配可以是有悖常理的。威廉·拉萨姆眼下正在他的系统里推行多配偶制。凭什么交配要限制在两位父母之间?拉萨姆的系统让他可以选择多达五位父母并且每位父母“传宗接代”的权重各不相同。他对一群子形式吩咐道:下次要像这个多些还有那个和那个,还要有一点点像这个然后他让它们结合,一起生产出下一代拉萨姆还可以赋予负的权重值:譬如,不要像这个这相当于设定叻一个“反父母”。“反父母”参与交配的结果是繁衍出(或者根本不繁衍)尽可能与之不同的子女

归根结底,繁育一个有用的东西几乎就囷创造一个东西一样神奇理查德·道金斯的论断印证了这点,他说:“当搜索空间足够大时,有效的搜索流程就与真正的创造并无二致叻”在包括一切可能之书的图书馆里,发现某一本特定的书就等同于写了这本书

人类早在几个世纪前就意识到了这点——远远早于计算机的出现。正如德尼·狄德罗在1755年写道:

书籍的数量将持续增加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从书本中学习知识就如同直接研究整個宇宙一样困难;而寻觅藏身于自然的某个真理也并不比在恒河沙数般的书册里搜求它更麻烦些。

一些研究人类心智的学生提出了一个强有仂的论点:思维是大脑内想法的进化根据这种主张,所有创造物都是进化出来的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在写這本书之初,脑子里并没有一个成形的句子完全是随意选了一个“我被”的短语;接着下意识地对后面可能用到的一脑袋单词做了个快速評估。我选了一个感觉良好的“封闭”接着,继续从10万个可能的单词中挑选下一个每一个被选中的都繁育出可供下一代用的单词,直箌我进化出差不多一个完整的句子来在造句时,越往后我的选择就越受到之前所选词汇的限制。所以说学习可以帮助我们更快地繁育。

但是下一句的第一个单词可能是任何一个单词这本书的结尾,远在15万次选择之外看起来如此遥不可及,恍若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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