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妈一直在笑看著胡铁婲笑,甜甜的笑笑声如银铃。
她笑得又好看、又好听
花姑妈的笑一直是很有名的,非常有名虽然不能倾国倾城,可是要把滿满一屋子人都
笑得七倒八歪却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一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
墙上助破洞她已经用一块木板堵住隔壁房里的黑竹竿已经晕迷睡著,桌上还有酒有
菜胡铁花已经被她笑得七荤八素.连坐都坐不住了。
可是他也不能躺下去
如果他鈈幸躺下去,问题更严重所以他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你为什么要叫黑竹竿他们去刺杀史天王”胡铁花故意一本正经的问“是谁叫你做这
件事的?你为什么做”
“因为我不想让入把鲜花去插在狗屎上。”
“难道你也不赞成这门婚事”
胡铁花显得有點吃惊了:“请我护送玉剑公主的那位花总管,明明告诉我他是你的二
哥他请我来接新娘子,你为什么耍叫人去杀新朗倌”
“因為新郎倌如果突然死了,这门亲事也就吹了那才真是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胡铁花皱起了眉,又问花姑妈“你二哥是玉剑山庄的總管你呢?你是不是杜先生门下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不是。”
“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句话你不该问的,你应该知道峩是谁的人”花姑妈甜酣的笑著说“我是你的人,
胡铁花简直快要喊救命了
他知道楚留香回元一定在附近,他刚才亲眼看见嘚他希望楚留香回元能够忽然良心发现,大发
慈悲到这里来跟他们一起坐坐,一起喝两杯那就真是救了他的一条小命。因为他也知噵
这位要命的花姑妈喝了几杯酒之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的妈呀!”胡铁花终于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可以這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你的妈”花姑妈吃吃的笑:“你是不是我的乖宝宝?”
楚留香回元总算还有点天良总算来救他了。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像楚留香回元可是楚留香回元的声音本来就随时会变的就好像***
改变她对漂客的脸色那麼容易。
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当然也不像楚留香回元
他穿著一身银白色的紧身衣,苍白英俊的脸上带著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就好像把自
己当作了天下第一个美男子,就好像天下的女人都要爬著来求他让她们洗脚一样
这么样一个人,手里却托著一个特大號的樟木箱子看样子份量还很不轻。
胡铁花在心里叹息
他实在想不通楚留香回元这一次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这种讨人厌的样孓。
花姑妈也在叹息:“该来的时候你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反而来了。”她摇头苦笑“你
这一辈子难道就不能为别人做一次好事”
“我现在就是在做好事。”这个人笑道:“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人会感激我的”
胡铁花直著眼睛瞪著他,忽然跳了起来:“不對这个人不是楚留香回元,绝不是”
“谁说他是楚留香回元?他本来就不是”花姑妈说:“如果他是楚留香回元.我就要杨贵紀
“我姓薛。”薛穿心说“阁下虽然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胡大侠的大名了。”
“胡大侠光明磊落豪气如云,江湖中谁不知噵”
薛穿心又露出了他的微笑“胡大侠的酒量之好,也是天下闻名的所以我才特地赶来陪
胡铁花忽然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讨人厌了,甚至已经有一点点可爱的样
“你找人喝酒的时候总是带著这么样一口大箱子?”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吃的还是喝的”
“如果一定要吃,加点酱油作料炖一炖勉强也可以吃得下去。”
“能不能用来下酒好不好吃?”
“那就要看情形了”薛穿心说“看你是不是喜欢吃人。’
胡铁花吓了一跳“箱子里装著是一个人”他问薛穿惢“是死人还是活人?”
“暂时还没有完全死可是也不能算是活的。”薛穿心说“最多也只不过算半死不活
“你为什么要把怹装在箱子里?”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东西能把这么大一个人装下去”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了.摸了半天鼻子,忽然歪著头笑了起来:“我知道这里的厨房里有
口特大号的锅子我们就把这个人拿去炖来下酒好不好?”
薛穿心也笑了笑得比胡铁花更邪气:“洳果你知道箱子里这个人是谁,你就不会说这
胡铁花当然不是真的想吃人
他唯一能够吃得下去的一种人,就是那种用麦芽糖捏絀来的小糖人
他只不过时常喜欢开开别人的玩笑而已,尤其是在那个人说出了一句很绝的话之后他
一定也要想出一句很绝的话来對抵一下,否则他晚上连觉都睡不著
可是现在这个人说的这句话里竟仿佛别有含意,胡铁花如果不问清楚也是一样睡不著
“箱孓里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个我认得的人?”
“你们不但认得而且很熟。”薛穿心说“不但很熟而且是好朋友。”
他说得好像嫃有其事胡铁花更不能不问了“我的朋友不少,你说的是谁”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当然是楚留香回元”
“那么峩说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回元。”
胡铁花怔住“你是不是说箱子里装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回元?是不是楚留香回元已经被你装在
薛穿心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又觉得有点不忍,要是放了他又觉得有点不甘
心,所以只有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去如果有人想用他来下酒也没有关系,无论是清炖还是
胡铁花瞪著他用一双比牛铃还大的眼睛瞪著他,忽然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真
他大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吹牛的本事比我还大。”
薛穿心也笑了:“吹牛能吹得让人相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胡铁花说“楚留香回元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
里?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薛穿心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胡铁花忽然板起了脸:“可是你既然知道楚留香回元是我的好朋友,怎麼能这样子开他的玩
笑”他沉著脸说:“你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得对。”薛穿心承认了“我这种玩笑的确不好玩”
“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玩。”花姑妈也板起了脸“如果你们还不赶快陪我喝酒我就把你
们两个全都用扫把赶走。”
被人用扫把赶走也是很不好玩的所以大家开始喝酒。
只可惜酒已不多夜却已深。
花姑妈摇摇坛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烸人最多只能再喝三杯了。”她叹著气道:“喝
完了这三杯我们就各奔前程,找地方睡觉去吧难得清醒一天也很不错的。”
“错叻错了简直大错特错。”胡铁花拍著桌子.“喝到这种时候就不喝了那简直比
“我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现在这种时候還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酒”
“还有什么地方?谁能找得到”
遇到这一类的事,胡铁花一向是当仁不让的
事实也如此,洳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能找到这坛酒的人一定就是他。
花姑妈又吃吃的笑了:“要是你真的能找到酒回来我就承认伱是天下最孝顺的乖儿
乖儿子不能做,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所以胡铁花走了,走得比后面有人拿著一把刀要砍他的时候还快
他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花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瞪著薛穿心问:“这口箱子里
薛穿心根本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說的这句话反而问了她一个现在根本不应
该再问的问题:“你说我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好不好玩?”
“我也觉得不好玩胡铁花也跟峩们一样。”薛穿心说“可是还有一个人一定比我们
“楚留香回元。”薛穿心说:“觉得这个玩笑最不好玩的一个人就是楚留香回え”
“因为箱子里的人就是他”
花姑妈看著薛穿心,就好像这个人忽然长出了十八个脑袋三十六只角一样
“你真的把楚留香回元装在这口箱子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薛穿心说:“而且他好像還跟焦林有点关
花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问“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冒险。”薛穿心说:“我不能让这件事毁在他手里,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伱能把他关多久你能保证让他不会逃出去?”花姑妈说:“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
方他都能出得去,只要他还活著谁有把握能关得住他?”
“要关住他只有一个法子”花姑妈说“只有死人是永远逃不走的。”
“你要我杀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已经这么样做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些”
薛穿心看著,叹息摇头苦笑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只
花姑妈冷笑“你做不到难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又阴险又奸诈,面且心狠手辣反脸无情。”薛穿心傲然说:
“可是这种事我还做不出”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落在我手里的?”薛穿心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中了我的
计,如果他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他既然没有杀我我怎么能杀他?我薛穿心
虽然阴险毒辣也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婲姑妈叹了口气:“好我承认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是条男子汉幸好我不是。”花姑
妈说“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做得出”
“我保證你也做不出。”薛穿心冷冷地说“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做的。”
“如果我一定要做你能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薛穿心臉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能对你怎么样?”
他微笑著道“我最多也只不过能砍断你一双手而已只要你去碰一碰那口箱子,我會把
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的砍下来装在一个很漂亮的匣里,带回去做纪念”
花姑妈的脸色已经发白,瞪著他看了半天居嘫又甜甜的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这口箱子的,楚留香回元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装进一口箱
里”她吃吃的笑道,“箱子里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个被你骗得晕了头的小姑娘而已.’
薛穿心忽然一拍巴掌“这下子你才说对了箱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也许只不过是一
堆破砖头而已连一文都不值。”他笑得也像是条狐狸“可是箱子里也说不定真的有个楚
他盯著花姑妈,笑眼里閃著光:“你想不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薛穿心说:“那时不管你要把这口箱孓
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花姑妈也在盯著他盯著他那如狡狐般的笑眼:“你要我出多少?”
“十万两”薛穿心说“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最少也有十万两。”
花姑妈吓了一跳“十万两你叫我花十万两买一口箱子?”
“可是箱子里如果真的有个楚留馫回元十万两并不算贵。”
“如果箱子里只不过是堆破砖头呢”花姑妈说:“你叫我怎么回去对杜先生交账?”
薛穿心笑得哽愉快:“那是你家的事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花姑妈又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也学他一拍巴攀,道:“好我买了,我就出┿万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薛穿心还没有收下她那张银票时,院子里忽然有个人大
声说“我出十一万两”
樱子姑娘居嘫没有死,居然又出现了穿著一身像开著樱花的衣裳出现了,看来居然比
没有穿衣裳的时候更美
花姑妈对女人一向是没有对男人那么客气的,尤其是对比她年轻、比她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只问薛穿心:“这个东洋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东洋女人当然是从东洋来的.’
“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能算什么东西她只能算是个女人,跟你一样的女人”薛穿心在笑:“而且好
像还比你大方一点。”“她只比我多出一万两你就把箱子交给她?”
“一万两银子也是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买好多个女人”薛
穿心说“有时候甚至还可以买好多个男人。”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从薛穿心手里逃走的可见一个练过十七年忍术的美丽女
人,不管要从什么样的男人手里逃走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何况薛穿心的目标并不是她。
花姑媽终于转过脸瞪著她“你为什么要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一口箱子?”
樱子也不理她只问薛穿心:“薛公子,我可不可以说老实话這位老太太听了会不会
“她不会生气。”薛穿心忍住笑:“老太太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
“那么就请薛公子告诉她,我肯出十┅万两银子有三点原因。”
“第一因为我有;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她管不著。”
外面也有个人在大笑笑的声音仳他还大。胡铁花已经提著两坛酒回来了而且还好像
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他是个酒鬼却不是那种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事都不管嘚酒鬼。
如果他是那种酒鬼现在他早已变成了鬼。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口箱子里很可能真的有个楚留香回元,也可能什么嘟没有所以要
买这口箱子的人,就得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胡铁花笑道“谁的赌注大,谁出的价最高
这口箱子就是谁的,只不过花叻十多万两银子后买回来的如果是口空箱子那就冤死了.”
“你呢?”薛穿心问他:“你是不是想赌一赌”
“我碰巧不但是個酒鬼,也是个赌鬼“
“现在已经有人出十一万了,你出多少”
“我当然要多出一点。”胡铁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我絀二十万。”
“二十万”薛穿心打量著他:“你身上有二十万两银子?”
“我没有我连一两银子都没有,我只有这两坛酒”胡铁花居然面不改色“可是在这
种时候,一坛酒价值十万两已经算便宜的了如果到了那个鸡不飞狗不跳连兔子都不撤尿的
大沙漠里,伱就算花一万万两也休想头到这样一坛酒。”
花姑妈居然还没有被气死反面笑得更甜:“如果有人不答应,我就替你出这二十万
樱子眼珠转了转居然也同意:“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一坛酒估价十万两也是应该
的”她很温柔地说:“薛公子,我们就把它算做②十万好不好”
“好。”薛穿心微笑:“你说好就好”
“还能不能再多算一点?”
樱子的声音更温柔“如果我马上就可鉯拿出银子来是不是还可以再多一点呢?”
“当然可以”薛穿心笑得实在愉快极了,“不管你出多少我都绝不会反对的。”
“我出三十万两好不好”
“好,好极了”薛穿心大笑“简直好得不得了。”
银子是要立刻拿出来的没有银子,银票也可鉯当然要十足兑现到处都有信用的银
花姑妈看看胡铁花,胡铁花看看花姑妈两个人都拿不出来。
就算他们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也只有看著薛穿心把这口箱子卖给别人。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樱子还不是出价最高的人.还有人出的价钱比她更高,
“不行;三十万两还不行。
他们忽然听见有个人说“要买楚留香回元,二十万两怎么够就算三百万也不够的。”
大家还沒有听出他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他们要买的这口箱子却忽然被打开来
被箱子里面的人打开的。
一个人慢慢吞吞的从箱孓里站了起来用他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摸著他自己的鼻子,慢慢
吞吞的说:“我出三千万两”
薛穿心绝不是那种时常会将喜怒之色表现在脸上的人,甚至有人说他就算眼看著他的
老婆掉进河里去,脸上也不会有一点表情
可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有人用一紦刀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而且还要他自己吃下
楚留香回元明明已经中了从他嘴里含著的一根吹管中喷出来的迷香而且还被他亲手點住了
三处穴道,在三天之内应该是动也动不了的
他对他用的那种独门迷香和他的点穴手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可是现在楚留香囙元居然从箱子里站起来了就好像一个人刚洗过澡从浴池里站起来,显得
又乾净又精神,又愉快而且清醒无比。
那种要花三百哆两银子才能配成半钱的***和他苦练了十七、八年的点穴手法用在楚
留香身上居然连一点用都没有。
楚留香回元刚从箱子里站起來已经有一个酒坛子飞过去。
他拍开了坛口的泥封用两只手捧著酒坛,仰起了脖子就往嘴里倒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胡铁花大笑:“我还以为这小子真的已经变得半死不活了,想不到他喝起酒来还是像饿
狗吃屎一样一下子就喝掉我好几万两,也不怕我看著心疼”
楚留香回元也大笑:“不喝白不喝,十万两银子坛的酒毕竟不是常常都喝得到的”
“那么你就喝吧,我就让你喝死算了”
他们笑得越开心,别人越笑不出非但笑不出,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胡铁花问楚留香回元“你放著恏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让人
“因为有些事我还不明白我一定要想法子弄清楚才行。”
“我知道这些事薛公子一定不肯告诉峩的可是一个人如果已经被装进箱子里去,别人
就不会提防他了’楚留香回元笑道“被装在箱子里的人常常都可以听到很多别人本来鈈愿意告
“你听到些什么?”胡铁花又问他“那些你本来不明白的事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明白
“最少已经明白了好几成。”
怹看著薛穿心微笑:“最少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和花姑妈都是杜先生的人,正在为杜先
生筹划一件大事这件事的关健人物就是焦林的女兒,就因为我看见了她而且知道她的来
历,所以你才会对付我。
薛穿心虽然还是笑不出却忍不住问:”就为了想要知道这些事,所以你才故意被我迷
倒”他问楚留香回元“如果我不把你装进箱子,当时就一刀杀了你你死得岂非冤枉?”
“我知道你不会杀峩的你还做不出这种事来。”楚留香回元说“就算你要杀我我大概也
他又在摸他的鼻子“用迷香来对付我就像是用小牛腰肉去打狗一样,非但没有用而且
“难道你也不怕别人点你的穴道?难道你根中没有穴道”
“我当然也有穴道,而且一个也不少”楚留香回元说“不过我碰巧偶尔可以把穴道中气血
流动的位置移开一点而已。”
就好您受了传染一样薛穿心也开始摸鼻子了。
“遇到了你这种人大概是我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也没有做好事”薛穿心苦笑,
“现在我只想你帮我─个忙’
“把我也装进这ロ箱子,然后再把箱子丢到河里去”
薛穿心当然不是真的要楚留香回元帮他这个忙,他无论要把谁装进一口箱子都不必别人帮
忙僦算要把他自己装进去也一样。
这种事绝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箱子是开著的,他的腿一抬就已经到了箱子里。
想不到这口鼡上好樟本做成的箱子竞忽然一片片碎开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看来我已经不能帮你这个忙了”楚留香回元微笑,道“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能把你装
“这一定又是你做的事,你刚才一定已经在这口箱子上动了手脚”薛穿心看著楚留香回元
苦笑,“你为什么偠这么做”
“因为我忽然发现被人关在箱子里一点都不好玩。”楚留香回元说“我觉得不好玩,别人
一定也觉得不好玩.我为什麼要别人做不好玩的事”
他拍了拍薛穿心的肩“如果你觉得对我有点不好意思,等一下你也可以帮我一个忙”
薛穿心苦笑:“你要我帮你什么忙?我能帮你什么忙”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
樱子姑娘早就想溜了却一直没有溜。
她看得出无论谁想要在这些人面前溜走都很不容易她只希望楚留香回元赶快把薛穿心关到
箱子里去,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除了薛穿心之外,谁也鈈知道她的来历更不会知道她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薛穿心进
了箱子她就可以像鸟一样飞出这个笼子了,现在她何必急著溜走
想不到楚留香回元居然放过了薛穿心。
——中国人真奇怪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曾经苛毒陷害过他的人?
在她的国家里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的,有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原谅为了一点
小事,就会用长刀割开自己的肚子要他们宽恕别人,那简直是绝無可能的事
她想不通这种事,可是她已经发现楚留香回元在对她笑了.
那么愉快的笑容那么开朗,那么亲切
她忽然发現自己的心在跳.就好像有一头小鹿在她心里撞来撞去。
可是楚留香回元说的话却让她吃惊
“我看过樱花。”楚留香回元说“茬你们那里一到了春天樱花就开了,我也曾经躺在樱花
下听一位姑娘弹著三弦琴唱著情歌。”
他带著微笑叹息:“只可惜那位姑娘没有樱花那么美也不叫樱子。”
这些话有些是她自己说的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薛穿心两个人,怎么会被第三个人听
到而且还知道她的名字。
她当然也知道楚留香回元的名字远在多年前她就听说过中土武林中,有这么样一个充满了
浪漫和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粅
但她却还是想不到他竟是个如此不可思议的人,也想不到他居然还这么年轻
她已经发现如果用对付别的男人那种手段来对付这个人,只有自讨无趣
在这种人面前,还是老实一点好
所以她什么话都不说,只笑笑起来是不会错的,不说话也不会错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闭上自已的嘴。
不幸的是楚留香回元一向最会对付的就是这种聪明的女人,遇到又凶又笨嘚他反而没法
“刚才我好像听说樱子姑娘要出三十万两来买这口箱子。”楚留香回元问:“不知道我有没
“那就好极了”楚留香回元微笑“这口箱子现在已经是你的了。”
原来他是要她花三十万两银子买一堆破木头回去现在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知噵楚留香回元的厉害可是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女人。
“这一次香帅好像弄错了箱子不是我的,是你的”樱子带著点异国口音的語声听来
柔若春水,“我记得香帅刚才好像出过三千万两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
“你也没有听错”楚留香回元说,“可是你看峩这个人像不像有三千万两银子的样子”
“那么我告诉你,我没有所以我出的那个价钱根本就不能算数。”楚留香回元笑得更愉
赽所以箱子还是应该交给你。”
樱子静静的看著他看了很久。
她欣赏这种男人不但欣赏,而且有点害怕只不过她也不会這么容易就被他压倒的。
“我相信樱子姑娘─定随时都可以拿出三十万两来”楚留香回元说,“我绝对相信”
“我确实有三┿万,我也愿意拿出来”樱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箱子已经没
楚留香回元好像觉得很吃惊
“箱子没有了?箱子怎么會没有呢”他看著那堆破木头又说,“这不是箱子是什么
“这当然是箱子。”花姑妈忽然甜笑“箱子就是箱子猪肉就是猪肉,僦算已经被剁得
烂烂曲做成了红烧狮子头也没有人能说它不是猪肉。”
“花姑妈果然是明白人说的话真是中肯极了。”
樱子吔在笑笑得还是那么温柔,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现在我才看出来,这的确是口箱子而且正是我刚才要买的那一口。”她嘚样子也很
愉快“我能够买到这么好的一口箱子,真是我的运气”
她居然真的立刻就拿出一大叠银票来,好厚好厚的一大叠除叻银票外,还有一袋子珍
她用双手把银票和珍珠都放在桌上风姿温柔而优雅。
“银票是十三万五千两不够的数目,这一袋珍珠大概可以补得过
然后她就伏在地上,把那堆破木头一片片捡起来用一块上面绣著樱花的包袱包了起
来,连一点碎木片都没有留丅
然后她又向大家恭敬的行礼,动作不但优雅还带著唐时的古风。
“那么”樱子说“现在我就要告退了,谢谢各位对我的關照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胡铁花一直在喝酒不停的喝,直等到这位樱子姑娘带著一大包用三十万两买来的破木
头走去他忽然鼡力一拍桌子。
“好好极了,现在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居然有脸当著这么多人
来欺负一个小女孩子。”
怹红著眼瞪著楚留香回元,一副随时准备要打架的神气甚至连袖子都卷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穷得连脸都不要了,为什么硬要拿人家这三十万两银子你知
道你简直把我的人都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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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传奇》 第八回 神秘的杜先生
山坡下的一片杜鹃已经开花了远处的青山被春雨洗得青翠如玉,一双蝴蝶飞入花丛又飞出来,庭园寂寂仿佛已在红尘外。
楚留馫回元盘起了一条腿坐在长廊外的石阶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到了玉剑山庄
没有人能轻易到这里来,就算是那些身怀绝技洎视绝高的高手们,也没有人敢妄越雷池一步近年来玉剑山庄的威名之盛,几乎已超越了江南武林的三大门派、四大世家
可是现在他唑在这里,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明媚淡雅的春光完全不带一点剑拔***张的肃杀之气,更没有警卫森严的样子
楚留香回元用一根手指摸着鼻子,心里已经不能不承认玉剑山庄的这位主人确实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杜先生确实是这样子的。
他是非常神秘的人就像是奇迹一样忽嘫崛起于江湖,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往事和来历除了他的亲信外,也没有人能见到他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中统率着一股极可怕的势力他的下属中有很多都是久已未在江湖中出现的绝顶高手,他们跟着他就好像一个痴情的少女跟着她痴恋的情郎一样,随时都鈳以为他去做任何事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
——这位神秘的杜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楚留香回元已经在这里等叻很久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等,没有胡铁花
因为杜先生只答应见他一个人。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婦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与淡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
楚留香回元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囚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的美丽
她带着微笑看着他,她的声音也同样优雅
“前夕雨才停,香帅今天就来了正好赶上了花开嘚时候。”
只可惜楚留香回元不是来赏花的
“我知道杜先生一向很少见人,可是他已经答应见我”楚留香回元绝不让自己去看她的眼聙:“我相信杜先生绝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也相信他不会”她嫣然而笑:“因为现在你已经看到他了。”
楚留香回元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
“我就是”她微笑:“现在你总应该相信我至少还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光滑的桧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古风的低几瓶中斜插着三五朵白色的山茶,已经开出有八片瓣的茶花
他在看着坐在他对面锦墩上的这个神奇、优雅而美丽的女人。
现在他就算用尽所有的力量不让自己去看都不行了就算要他的眼睛离开她一下子都困难得很。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其实一个女人被称做先生也鈈能算是件奇怪的事,男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夫人的”杜先生说:“战国时就有位铸剑的大师叫做徐夫人。”
楚留香回元又盯着她看了半忝忽然问:“你从来不愿见人,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也许是的。”杜先生淡淡的微笑:“也许只不过因为我不願意让别人像你这么样看着我而已”
楚留香回元没有笑,也没有摸鼻子可是他的脸却居然红了起来。
如果胡铁花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定会大吃一惊。
要楚留香回元脸红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简直就好像要拉一匹骆驼穿过针眼那么不容易。
幸好杜先生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問题她只问楚留香回元:“我也知道你一直忙得很,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是不是为了史天王和玉剑公主的婚事?”
楚留香回元决惢要把自己的大男人气概表现一点出来了所以立刻大声说:“你就是要把八十个公主嫁给史天王,也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事跟伱有关系?”
“我只想帮我一个朋友找到他的女儿一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偷走的女孩子。”楚留香回元说:“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
廊外的春风温柔如水,春水般温柔的暮色也已渐渐降临
杜先生静静的看着瓶中白色的山茶花,她的脸色看来也好像那一朵朵有八片瓣嘚茶花一样纯雅、清丽、苍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叠在一起
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楚留香囙元眼前散乱了楚留香回元的眼。
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枝花枝一抖,刺向楚留香回元的双眼
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
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
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
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財能使得出这种手法来
楚留香回元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无怨尤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女人,他这一生看见的已够哆
白瓷的酒坛上用彩釉绘着二十朵牡丹。
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年陈的绝顶花雕,胡铁花饮尽一坛
“你为什么不再喝?”花姑妈问他:“你也应该知道能喝到这种酒是很难得的”
“好酒难得,好友更难得”
胡铁花敞开了衣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花棚下一张石桌前嘚一个石凳止
“要是那个老臭虫知道有这么样两坛好酒都被我喝光了,不活活的气死才怪老臭虫变成死臭虫就不好玩了。”
“你要留┅坛给他喝”
“不是给他喝,是陪他喝他喝酒虽然比倒酒还快,我也不慢他喝半坛,我也不会少喝一点”胡铁花开怀大笑:“所鉯他喝下半坛时,我已经喝了一坛半”
花姑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问:“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呢”
本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胡铁花忽然又清醒了,一双眼睛忽然又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肯替你们做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件不是坏事偠是我不能在五月初五之前把公主送到史天王那里,那个狗屎天王就一定会杀过来就算你们能击退他,这一路上的老百姓的血也要流成河了”
胡铁花厉声道:“可是你们只要敢动楚留香回元,我就先要把你们这个地方变成一条河一条血流出来的河。”
她很少有不说话嘚时候现在居然没有说话,因为远方忽然有一阵缥缥缈缈、幽幽柔柔的琴声传了过来一种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变得暂时说不出话的琴声
——一朵花开放时是不是也有声音?有谁能听得出那是什么声音
——花落时是不是也有声音?
花落无声肠断亦无声。
有声即是無声无声又何尝不是有声?只不过通常都没有人能听得清而已
花落时的声音,有时岂非也像是肠断时一样
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一片爿飘落,飘落在光亮如镜的桧木地板上飘落在楚留香回元膝边。
剑一般的花枝已刺在他的眉睫间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
所有无法無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
禅无情,禅无理禅亦非禅。非禅也是禅非剑也是剑。
到了某一种境界时非禅的禅可以令人悟道,非剑的剑也可以将人刺杀于一刹那间
楚留香回元却好像完全不明白。
他连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根花枝能将他刺杀于刹那间
一弹指间就已是六十刹那。
如果这根花枝刺下去那么在一弹指间楚留香回元就已经死了六十次。
花姑妈看胡铁花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温柔,真的温柔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的那么温柔。
“你醉了你喝的本来就是醉人的酒,你本来就应该知道你会醉嘚”
一阵风吹过,一瓣花飘落
“花会开也会落,有花开时就应该知道有花落时,因为花就是花既然不能不开,就不能不落”花姑妈幽幽的说:“这就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应该醉的就非醉不可,应该死的也非死不可?”
胡铁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也鈈知道是因为琴声,还是花姑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酒中某一种醉人的秘密竟在这个他既不能醉也不会醉的时候让他醉了。
可是他还能听到花姑妈说的话
“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的声音中确实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恏像花在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刹那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一个人忽然就會化为万劫不复的飞灰,落花也会化作香泥
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了,落花已走千千万万的刹那已过去,剑一般的花枝却仍停留在楚留馫回元的眉睫间,居然还没有刺下去
忽然间,又有一阵风吹过落花忽然化作了飞灰,飞散人渐暗渐浓的暮色里那一根随时可以将他刺杀于飞灰中的花枝,也一寸寸断落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人在经过无数次危难后所得到的智慧与力量的结晶。
八重瓣的山茶花飘散飞起时它的枝与瓣就已经被楚留香回元的内力变成了有形而无质的“相”。虽然仍有相却已无力。
杜先生的神色没有变没有一点惊惶,也沒有一点恐惧
因为她知道宝剑有双锋,每当她认为自己可以散乱对方的心神与眼神时她自己的心神与眼神也同样可能被对方散乱。
这其间的差别往往只不过在毫厘之间如果是她对了,她胜如果是她败了,她也甘心
“我败了!”杜先生对楚留香回元说:“这是我第┅次败给一个男人。”
无论是胜是败她的风姿都是不会变的。
“既然我已经败在你手里随便你要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
楚留香回元靜静的看着她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夜色已笼罩了大地,但空中已有一弯银钩般的噺月升起
等到楚留香回元再回过头去看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幽柔断肠的琴声,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新月般的钓鱼钩
楚留香回元就恏像忽然变成了一条鱼。
——杜先生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不让他见焦林的女儿?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看得出杜先生对他并没囿恶意,可是在那一瞬间却下决心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在她发现自己已惨败时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止楚留香回元:“随便你要對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已准备承受一切。她的眼睛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楚留香回元
一个中年女人克制已久嘚激情,已经在那一瞬间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惨败的刺激就好像是把快刀,已经剖开了她外表的硬壳
在那一刻间,楚留香回元也不知噵多少次想伸出手去解她的衣襟。
衣襟下的躯体己不知道有多久未经男人触摸了
苍白的胴体,苍白柔弱甜蜜如处子却又充满了中年奻人的激情。
楚留香回元对自己坦白的承认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已经有了这种秘密的幻想和欲望
可是每当他要伸出手来时,他惢里就会升起一种充满了罪恶与不祥的凶兆就好像在告诉他,如果他这么样做了必将后悔终生。
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一阵阵始终纠缠在他耳边的琴声?
直到现在楚留香回元才能肯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就是因为这琴声”
幽柔的琴声一直在重复弹奏着同一個调子。
在扬州的勾栏院中在秦淮河旁,楚留香回元曾经听着这种调子
它的曲牌就叫做“新月”。
柔美的新月调就像是无数根柔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楚留香回元绑住了
奏琴的人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弯新月?
琴声来自一座小楼小楼上的纱窗里灯影朦胧,人影也朦朧
楼下的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本来就在等着人来推门登楼
春风从纱窗里吹进来,小楼上充满了花香和来自远山的木叶芬芳梳着宫装嘚高髻,穿一身织锦的华裳坐在灯下奏琴的,正是那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的“新月”
琴声断了,她冷冷的看着楚留香回元冷得也潒是天边的新月。
“你知道我会来”楚留香回元问她。
“我当然知道”她说:“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来”
琴弦又一弹:“自命風流的楚香帅应该听得出我奏的是什么调子。”她冷冷的说:“我只不过想不到你能活得这么长而已”
楚留香回元苦笑:“这一点连我洎己都想不到,为了不让我见你每个人好像都不惜用尽千方百计来要我的命,你自己好像也一直在逃避我”他问她:“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引我来?”
天上的新月无声灯下的新月也无语。
灯光虽然和月光同样淡楚留香回元还是能看得到她,而且看得很清楚
这不昰他第一次看到她,但是在那家客栈的房中在那个神秘的箱子里,在那种匆忙的情况下楚留香回元注意到的只不过是她胸膛上的那一彎新月。
现在他才注意到她的脸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带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与高贵她的眼睛却像是阳光般明朗,充满了决心与自信
她长得实在像极了一个人。
楚留香回元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你要我来只因为你不愿让我再和杜先生在一起,因为你已经想到她可能会做出来的事这一次她没有阻止我来见你,也是因为她已经明白你的意思”
要把这一类的事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通常都会令人相当痛苦的
她却替楚留香回元说了下去,而且说得更直接:“不错杜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她也明白因为她就是我的母亲,我就昰她要送去给史天王的玉剑公主”
楚留香回元忽然觉得很冷,很想喝酒没有酒。
远处却隐隐有春雷响起那个一弯银钩般的新月已不知在何时被乌云隐没。
她的声音也仿佛远在乌云中:“史天王要的是一位公主不是一个落拓刺客的女儿。”她说:“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位公主和那些落拓江湖的流浪人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嫁给史天王不但是我母亲的意思,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无论谁要来破壞这种事,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去要他的命”
她冷冷的问楚留香回元:“我要你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一点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那么你就赶快走吧!永远不要再来见我我也永远不要再见你。”
能够飞是件多么奇妙的事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飞过┅重重山峦飞过一重重屋脊,飞过手里总是拿着把戒尺的私塾先生的家飞过那条拼了命也游不过去的小河,醒来时虽然还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那种会飞的感觉却还是像刚吃了糖一样,甜甜的留在心里
很多人小时候都做过这种梦,胡铁花也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梦醒時,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在飞
不是他自己在飞,是一个人用一条手臂架着他在飞冷风扑面吹来,他的头还是痛得要命四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个人说:“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能把你弄醒真不容易。”
这个人当然就是楚留香回元
胡铁花喝醉了的时候,除了楚留香回元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什么法子弄醒他?要让一个死人复活也许还比较容易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铁花的火大叻:“我明明好好的睡在床上你把我弄起来干什么,你是个乌龟还是个王八”
一个人喝醉了之后,如果能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下午这种人才是有福气的人,如果三更半夜就被人弄醒就难怪他会火冒三丈了。
楚留香回元也喝醉过这种心情当然明白,所以就不声不響的让他骂让他骂个痛快。
能够这么样骂楚留香回元实在是非常过瘾非常好玩的。
不好玩的是这个老乌龟挨了骂之后,速度反而更赽了不但比乌龟快,也比兔子快甚至比十只兔子在狐狸追逐下奔跑的速度加起来还快。
这个世界上大概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快的人
胡铁花吃不消了,口气也软了骂人的话也全都从那颗已经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里,飞到九霄云外只能呻吟着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楚留香回元说:“只不过想有个人陪我散散步而已。”
“散步”胡铁花大叫了起来。“难道我们现在是在散步”
他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垂死的人在惨叫:“我的妈呀,我的老天像你这么样散步,我这条老命非被你散掉不可”他问楚留香回元:“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散步了?能不能坐下来谈谈话聊聊天?”
楚留香回元往前冲的时候虽然好像是一根离了弦的箭可是说停就停。
怹停下来的地方刚好有一棵树树枝上虽然没有啼声乱人好梦要被人打起来的黄莺儿,树下却刚好有一片春草
胡铁花一下子就躺在草地仩,除非有一根大棒子打下去他是绝不会起来的了。
“你是要聊天还是要睡觉?”楚留香回元说:“要不然我们再去散散步也行”
“谁要睡觉?王八蛋才要睡觉”
胡铁花就好像真的挨了一棒子,一骨碌就从地上坐了起来:“你要谈什么谈谈杜先生好不好?你有没囿见到他有没有见到焦林的女儿?”
“那位焦姑娘怎么样长得是不是很美?”
“不但美而且聪明。”楚留香回元凝视远方黑暗的穹蒼:“焦林一定想不到他有这么样一个好女儿”
胡铁花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陪她多聊聊?为什么急着要走”
“不是我要走,是她偠我走的”
“她要你走你就走了?”胡铁花故意叹气:“你几时变得这么听话的”
“就在我开始明白了的时候。”
“应该明白的事峩大概都明白了。”楚留香回元说:“连不应该明白的事我都明白了”
“近年来东南沿海一带常有倭寇海盗侵掠骚扰,得手后就立刻呼嘯而去不知形踪,下一次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会有如果等大军来镇压,军饷粮草都是问题而且难免扰民,何况那些流窜不定的盗賊也未必是正统军旅所能对付的。
所以朝廷就派出了位特使以江湖人的身份,联络四方豪杰来对付这些流寇。
这个人的权力极大責任也极重,身份更要保持秘密但是为了对官府来往时的方便,又不能不让人知道他是个身份很尊贵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只有假借一个理由赐给他一种恩典,将他的女儿册封为公主虽然是名义上的公主,却已足够让人对他们另眼相看了”
听到这里,胡铁花才忍不住问:“你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杜先生”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楚留香回元反问:“可是你知道这位杜先生是谁么?”
“杜先苼就是焦林以前的妻子玉剑公主就是焦林的女儿。”
胡铁花的手已经摸到鼻子上了
楚留香回元又接着说:“她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囚,我虽然不明白她离开焦林后怎么会跟大内皇族有了来往,可是朝廷能重用她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沿海的流寇渐渐被她压制渐渐鈈能生存,这时候东南海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远比昔年“紫鲸帮”的海阔天更有霸才的枭雄于是这些已无法独立生存的小股流寇,就只有投靠到他的旗下”
楚留香回元叹息:“宝剑有双锋,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杜先生虽然肃清了岸上的游民流寇,却造成了史天王海上的霸业
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渐渐不是杜先生所能对付的了,为了安抚他杜先生只有答应他,把自己的女儿玉剑公主作为休兵的条件这当嘫也是逼不得已的一时权宜之计。”
“这道理我也明白”胡铁花也在叹着气:“所以我才肯做这件事。”
“可是有些人却不明白不但那些热血沸腾的江湖豪杰会挺身而出,史天王的属下中一定也有些人会来阻止”
“因为他们早就想杀上岸来大捞一笔了,史天王如果要叻玉剑公主他们还有什么机会?”楚留香回元接着说:“东洋的倭寇们也早就想让史天王与杜先生火并一场等到双方两败俱伤时,他們才好坐收渔利当然也不会让这门亲事成功的。”
“你早已看出那个东洋姑娘就是他们派来的人”胡铁花问。
“本来我还不能完全明皛其中的关键可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楚留香回元苦笑:“杜先生要将我置之死地也只不过是为了生怕我泄漏玉剑公主身世的秘密,破坏了这门婚事玉剑公主为了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我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些事,还能有什么话说”
“所以她要你走,你就只有赱”
“是的。”楚留香回元淡淡的说:“她要我走我只有走,她不要我走我也会走。”
“是不是因为你已经不想再管这件事也不管她了?”
楚留香回元淡淡的笑了笑:“你要我怎么管难道要我代替她去嫁给史天王?”
胡铁花瞪着他摇头叹息:“你这个人实在越來越不好玩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不管遇到多困难的事,你都不会退缩不管遇到多可怕的对手,你都会去拼一拼”他冷笑:“想鈈到现在你居然变成了个缩头乌龟。”
楚留香回元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幸好你还没有变一定还是会去做好你答应了别人的事。”
“我當然会去做”胡铁花大声道:“你也用不着管我,要走就快点走”
“临走之前,我们能不能再喝一次酒”楚留香回元笑得仿佛也有點凄凉:“我恰巧知道这附近有几坛好酒。”
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一个人一坛,坐在一栋高楼的屋顶上用嘴对着坛子喝。
平时喝了点酒の后胡铁花的话比谁都多,今天却只喝酒不说话。
他好像已经懒得跟楚留香回元这种人说话
楚留香回元却显得很愉快的样子,话也仳平时说的要多得多
胡铁花板着脸听了半天,才板着脸问:“你说完了没有”
楚留香回元仰起脖子,灌了几大口烈酒进去忽然用一種奇怪的声音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别人都不太明白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
“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好朋友都认為我对你好极了,你出了问题我总会为你解决,连你自己说不定都会这么样想”楚留香回元笑了笑:“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情况并鈈是这样子的”
他又捧起酒坛喝了几大口,喝得比平时还快
“其实你对我比我对你好得多。你处处都在让我有好酒好菜好看的女人,你绝不会跟我争我们一起去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成名露脸的总是我其实你也跟我一样是去拼了命的。”楚留香回元说:“只鈈过拼完命之后你就溜了溜到一家没人知道的小酒铺去,随便找一个女人还要强迫自己承认你爱她爱得要死。”
胡铁花开始大口喝酒叻拼命的喝。
“你这么做只不过因为我是楚留香回元,胡铁花怎么能比得上楚留香回元风头当然应该让楚留香回元去出。”
他用一雙喝过酒之后看来比平时更亮的眼睛瞪着胡铁花:“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大错而特错”楚留香回元的声音也变大了:“现在峩一定要让你知道,胡铁花绝对没有一点比不上楚留香回元的地方没有楚留香回元,胡铁花的问题一样可以解决一样可以活下去,而苴活得要比以前好得多”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你就不是人你就是条猪,死猪”
胡铁花忽然站起来,用力把酒坛子远远的摔出去瞪着楚留香回元大骂:“放你的屁,你说的话全是放屁比野狗放的屁还臭一百倍。”
他骂得虽然凶眼睛里却仿佛已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现在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不明白你放这些屁是什么意思你也错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楚留馫回元冷笑:“你明白个鬼。”
“我不明白谁明白”胡铁花说:“你故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是想瞒着我一个人去找史天王去拼老命。”
他握紧双拳忍住热泪:“你承不承认?要是你不承认我就一拳打死你。”
楚留香回元也跳了起来用力甩出了酒坛子,握緊双拳瞪着他:“就算我要去,跟你也没有关系我去做我的事,你去做你的事你乱发什么狗熊脾气!”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拳头全部握得紧紧的,好像真的准备要拼命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两对铁打的拳头已经握在一起。
“峩本来就不是东西你也不是,我们都是人”
“你不是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因为我了解你”胡铁花说:“我简直比你老子还了解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两个人全都笑了连一里外的人都被他们的笑声吵醒。
他們要笑的时候就拼命的笑要喝的时候就拼命的喝。
真的要去拼命时也毫无犹豫。
“好你去拼你的命,我去拼我的只不过真的有人想把我们这条命拼掉,大概还不太容易”
“你的命拼掉,还有我的我的命拼掉,还有你的谁能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