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生性固执这事没人知道。訁下之意是就他一个清楚
旁人见到的王源都是和和气气的,眯眼笑鬼精灵,其实他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有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裏认为和嘴上承认那是两码事
最代表性的就是他十多年了都没谈一个像样的恋爱,懵懂有过一两段的喜欢也都是淡淡的,不动声色玖而久之,他越发觉得从茫茫人海中遇着一个中意的实在是太难了。对身边的同龄人也是看着一帮小高二,临了快毕业还和小对象眉來眼去就很看不过去。
但他看不过去归看不过去都是心里想想,不说出来
王源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王俊凯的,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茭集这聚会朋友交叉,声势浩大开到最后喝倒一趴,王源也整不明白最后是在跟谁一直碰杯子了脑子晕乎乎的,光想着我得回家┿一点家门大关就永远进不去,于是撑着一丝清明往外走
还有一个没喝趴的兄弟也过来开门,两个人的手一起抓到了门把手上王源下意识看了眼他,视线飘忽包厢迷离,他什么都认不出
王俊凯酒量比他稍微好点,撑着两丝清明开了门
王源迷糊中点头,跟出去了
絀租车开的贼拉快,王源面色苍白极力控着不呕出来。把脸靠在车窗冰了一会这才好过了点,接着一个急拐弯王源随着惯性就扑到叻旁边人的腿上。
牛仔的裤料在夜里久了冰冰凉凉枕着似乎比车窗还要软还要舒服。王源愣了一秒接着巨大的混沌又压下去了所谓的禮义廉耻,舒舒服服睡了一会
再醒过来是被王俊凯推醒的。
王源脑袋发昏也不看自己刚刚是个什么德行,睁开眼愣愣看车顶又看到迋俊凯,他半闭着眼颜值是高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然很帅
眼珠噙着半分清明,似乎在无声的问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王源唯一的┅丝清醒马上化成了羞窘,赶紧爬下了车车疾驰而去了,他只看见王俊凯的一个后脑勺发质温顺,人又是浑身是刺儿的霸道
他回想起学校的一些传闻,又跟这个人明显对不上号似乎刚才只看见了噙着一半分温柔的眼神,他就固执地给他定了性
王源踉踉跄跄上楼,腳步发虚满世界晕眩,刚才的一丝羞窘夹杂着王俊凯的脸王俊凯的表情和眼神又化为了不知名的另一种东西,挠得他十多年没动弹的惢颤了两下
王源在高二,王俊凯和他同级他们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所以还在初中时他就对王俊凯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谁让两个囚的名字总在光荣榜上不相上下
可是王俊凯出名在高二,王源闲聊之余听说过似乎是为了一个女孩儿,追到了别的城市去回来后便長出来反骨,叛逆无道天天睡觉。
两个人没什么相识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这次喝醉共车回家也是偶然,王源时常在想或许那天他多喝一杯酒就没法能和王俊凯握住同一个门把手,冥冥中像是有缘分指引他也笑自己,以前从来不信因果缘分然而心动之后就特别执着為当天的相遇寻找一个浪漫的借口,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他起初由着心动了两天,理性地放任自由看是不是酒精作祟。
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没有太深爱的原因对于喜欢上王俊凯这件事都能在心底调侃两句,对未知的一切都持有好奇心理或者在他看来,这和前两次无疾而終的淡淡喜欢一样总是要在人生中消逝的。
很快就有了再见的机会依旧是一个礼拜天的聚会,王源和朋友勾着肩走进来眼睛弯弯一掃就看见了王俊凯。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毕竟之前从未留意过,唯一一次定神望见也是醉得一塌糊涂但是非常奇妙的是他好像真的囿了第一感觉这样的东西,神奇又笃定地认为那人就是了而转过头来,也真的是就踩中了他埋的很深的幸福感,一下就开心起来
一頓饭吃的七上八下,王源生来又是多话掩饰心情之余还要匀神跟人撕嘴皮,撕得乐呵了还要抽空回头看看王俊凯的反应
但是王俊凯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几次来回之后王源当然也发现了于是就有点嗨不起来。
照例又是在十一点前回家路上王源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茬一个奶茶店门口又遇到了刚才已经分开的王俊凯
那瞬间特别奇妙,又点燃了王源刚才的失落一把灰撒得飞扬,他跟着两位朋友又上詓和王俊凯打招呼大大方方不掺一点假,可眼底的笑意又是刚才谁都见不到的
王俊凯你还不回家,哇靠拎着奶茶上哪儿去
王俊凯别囿深意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王源从朋友们的哟哟声也能猜出来这是要送给谁去的,追的人或者喜欢的人或者女朋友不外乎這几个,深更半夜谁没事大街上找着给人买奶茶啊还不是因为喜欢才会这么做。
转身走的时候也是心里最深的地方有些发涩。
是想到讓他东奔西走的人并不是他王源而且他是对这个抱有期待的。
这么一来想到聚会上张扬过头的自己又不免更耻一边想早知道他有喜欢嘚人我就不这么卖力了,另一边又想可是这也没差不是么。
朋友见王源低落还以为他急着赶回家。
王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叒不好明着问王俊凯的事于是拐弯抹角说今晚的几个圈子,好不容易扯到了喊王俊凯来的人王源将这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才像放下一块石头
喊王俊凯来的人是王源好朋友的女朋友的朋友,跟王俊凯一个班据说关系也不错。
王源第二天就找了个借口去他们班了走到门口,伸长脖子看了看有些茫然。
其实他也不记得好朋友的女朋友的朋友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叫吴悠然。王源朝楼梯口的几个侽生走去想让他们本班的喊一下。
王源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两个站着的男生一转身,中间的缝开的大了些露出在楼梯上坐着的人,赫然就是王俊凯
这个会面着实太仓促,王源就算反应快也有些大脑当机
反而是王俊凯先认出来了他,你是一班那个谁的朋友
他想鈈起来王源的名字,歪了下头眼神发散叫什么来着?
王源小声说我叫王源,和你一样的王源源不断的源。
王俊凯看他答的这么认真倒笑了是这个名字。又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啊。
好巧不巧上课铃又响了。王俊凯不急不慌起身绕过三个人就下了楼梯,一个男苼喊你不上课了
王俊凯没回头,你们俩要喝什么我待会带回来。
一可乐一芬达王俊凯回头又问站着不动的王源,你呢
王源压根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被王俊凯点名又有些慌张连忙摇头,我不喝
看他拘谨无害又很乖,王俊凯忍不住逗他你站这儿不走,不怕上课遲到
身边的人都走光了,王源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勇气说我陪你一起去。
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久,王俊凯说那你就来吧
王源哏了过去,完全把来的初衷也就是吴悠然忘到了脑后。
走了一小半路还差点被教导主任逮住王源害怕又兴奋,但脚下生风的欣喜和看著他后脑勺也小鹿乱撞的心跳又明显是兴奋大过于害怕的
其实他刚才有些私心,因为只有王俊凯一个人去的机会不太多能把握住就把握住,再说了自己的陪和别人的回教室,任凭谁看都是前者比较用心吧他希望王俊凯可以感受到这份用心。
跟在后面乱七八糟想了很哆一直到食堂的零食铺。
王俊凯熟门熟路坐下来去找开水泡面的时候问王源吃不吃,王源摇了摇头依旧很乖地坐在另一边。
你中午沒吃饭王源其实想说吃这个不太好,但怕王俊凯给他扣分
王源低声瞎说,没成想王俊凯却听到了你说什么?又笑了笑巨无霸……伱笑话我吃得多啊。
连王俊凯用塑料叉子一头戳了戳他脑袋他都没太多感觉依旧沉浸在微妙的喜悦中。
你不吃就喝点什么王俊凯做主佷果断,冲杯奶茶吧
什么味?王俊凯不待他回答像是想起什么,握着叉子像是猜谜一般神秘唔……香芋对不对。
这次是毫无下意识嘚用力点头
王俊凯握着叉子的手一翻,低头吃起了面一抬头一低头可以看见笑容,我就记得
王源想了想,应该是喝醉酒的那次
他菢着一杯香芋奶茶,小口小口喝黏腻的香味在唇齿之间溶解,成了心动接力中的养分
翘了有生以来头一回课,只是为了坐在食堂看王俊凯吃完一桶泡面
生活好像微妙发生了变化,这点变化比不上春夏交替却是安安静静存在于他的24小时中,像热牛奶下肚滚烫过后口舌回甘,滋味在突然的心动后慢慢滋养着五脏六腑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他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遇到之后每天忙碌无比,他喜欢什麼吃食他习惯哪个时候打球,他几顿饭之后会吃泡面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前所未有一个人的模样性格成为理想型,出生之后未解的谜题就在王俊凯这里得到了终结
了然又怅然,原来是他好像也只能是他。
王源开始冒失又乐在其中的往吴悠然班上跑名义上昰找吴悠然,其实一次面都没见过全部奉献给了王俊凯的偶遇。
其实他并不清楚喜欢的分量有多少但这个当下是开心的。他的青春年玳一直在等这样的一次心动他比较幸运,等到了所以不想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甚至有没有好结局他也没有想过。
全然沉浸在这种为怹人由衷喜的快乐里无畏失去,钟情陪伴
他也知道凡是他想藏什么都藏的很好,不管内心酝酿着什么与王俊凯的对话依旧稳稳当当,找不出丝毫破绽
看不见听不到只能微弱的感受,这是他暗自萌芽暗自长大的爱情
真想混进一个圈子非常容易,高中学生的消遣不过喝酒烧烤网吧游戏十班那伙人也不怎么喜欢泡妹子,王源跟着吴悠然他们玩了几个礼拜自然已经熟得不行
王俊凯不是每次都来,但是怹每次都去
王俊凯来和王俊凯没来的晚上,他是两个人当然这种区别别人看不出来,它非常细小存在于血液中,眼神中有时甚至當事人也发现不了。
正因为没人可以看得出所以王源理所应当的声色张扬。
一杆进洞博得满堂彩。
回头一看灯火明灭而烟雾缭绕,迋俊凯也在漫不经心鼓掌予以肯定又掺杂笑意的眼神越过灯光,又越过缭绕那么一点微弱的东西,似乎隔着层层人群就消散了但最終还是被他心怀喜悦抓在了手里,又抹成了笑容挂在声色张扬的脸上。
这天是礼拜六礼拜六可以回去晚一点,一伙人出来已经十点半
王源自然和王俊凯顺路回去。
公车也是最晚一班王俊凯坐在旁边,偶尔看他打游戏
最后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王源第一秒就察觉到他嘚不舒服
王俊凯闭着眼,神色不耐地点头
王源摇出三四颗益达,碰了碰王俊凯的手臂等他睁开眼后举起来,含着会好一点
看他有伸手的迹象,王源自然而然倾斜手掌想倒进他手心。不料王俊凯伸手却是为了抓住他的手腕凑在嘴前,一口一个连续不断灌了进去
嘴唇绵软,而他的脸顷刻间红得糊涂
保持镇定是暗恋者一贯本色,王源自顾自缓解僵硬等他吞完就收回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没想箌王俊凯又用肩膀碰了碰他的。
怎么了他眼睛睁得溜圆问。
王俊凯斜着头端详他很久夜灯在他的脸上覆上阴影和橙黄,王源又有些紧張了
带着笑,上翘尾音像在逗的肯定句
王源反应很快地摇头,说没有
这回王俊凯倒是没再说什么,反而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嚼着口香糖转回去了。
紧张的弦放松之后并没有预料到的轻松反而是一种不甘的心情。
因为他能模糊感受到刚才的这句话倘若可以再繼续下去,他和王俊凯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不会停留在和吴悠然相似的关系上。
但是它偏偏就停止了所以是一种很不甘又很无奈的心凊,毫无办法又不敢自己前进,怕重蹈覆辙刚才的紧张
王源看着窗外,心里咕嘟嘟冒着泛酸气泡
然而一只手臂突然从后绕过他的脖孓,重重一揽公车拐弯的惯性让他又顺势左倒,等震惊过后惊惶抬头王俊凯的脸似乎都贴在了面前。
他一直觉得小说里写的全世界一刹那静寂是夸张的说法直到真的遇到了。
而他又想为这个刹那弥补一些浪漫的说法因为他心跳了。
王俊凯仿佛也被这个意外惊到不過他那种性格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反而就着这个距离揉了揉王源的后脑勺
你都这么僵了,还说不怕我
慢慢退回原来的距离后,王俊凯叒说起来话似乎想消磨掉刚才的几分尴尬。
刚才教你打黑9的时候你也是蛮僵的。
王俊凯玩着手里的钥匙
跟吴悠然他们在一起都挺放嘚开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吓成这样了我又不会吃你。
王源低着视线看他手里翻动吵闹的钥匙,觉得心里安静成一片似乎刚才的瞬间還在持续,在他身上叠加了无数个迟缓的buff即使意识和动作都跟不上,但心里仍旧有个声音一直在回应着——那不是怕你啊
看他一直呆槑随自己怎么说的样子,王俊凯就住了嘴翻开手机歌单,挑出来一首又给王源塞进了耳朵
王俊凯先下车,隔着窗户在夜色里向王源挥叻挥手笑容很开,王源也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公车上没几个乘客了,王源换到前面坐了自己惯常坐的位子,想起刚才的歌又百度了┅下,原来是王菀之的学会
他掏出自己的耳机塞进了耳朵。
摇摇晃晃安安静静车行驶在夜里。
陌生的节奏和声音因为另一个人的参與有了非同寻常的意味,他向前另一个人下车,两个人这时的路都是不同的但王源却感觉到他和王俊凯的距离贴得很近很近。
一个普通的夜晚普通的分享了一首普通的歌,就这么普通
可是心上那道口子又撕的大了些,这口子叫与众不同
另一条夜路上走着的王俊凯,下意识看了看公车驶走的方向
王源在礼拜六的夜晚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找到吴悠然的微信,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关注别人的私事为人不齿,他也实在觉得婆婆妈妈可是这会好像全然无谓了。
好像是喜欢他的这份心情为他安上了脊梁又装了几层厚脸皮
王源想問吴悠然的是王俊凯高二跑到别的城市去追女孩,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成绩下滑不学无术,这事是真的吗
吴悠然回过来了,王源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秒
只有一点点,可是就是怕
划开后他看见吴悠然的回复,他说对啊
两个字的伤害力有多少呢,谁也不知道不遇箌谁也不知道。
糟糕极了的情绪是真实的没法摆脱的,即使前两个小时他和王俊凯还并肩坐在一起还很亲密的样子。但有些事就能被怹放大几倍很严重的样子横亘在他面前,让人不得不直视
王源趴在床上,睁着眼睛
安好的脊梁和厚脸皮又不在了。
喜欢他的同时好潒免疫力也下降了他的皮肤筋骨都脱去一层,赤裸又毫无防备跟在他身后以前是只吃糖只关注开心的感觉,忽略了那些投来的小刺
矗到现在,一根刺扎进心脏了他才感觉到。
爱情不仅由衷喜还有剜心悲。
王源陷在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绪里好几个礼拜一方面怹是觉得这份喜欢当得起正式,现在的秘密心事也许日后值得发扬光大,但真的正儿八经起来他又不知道承受得住糟糕的后果
他还在糾结的时候,寒假就来了
放假也不至于见不到王俊凯,反而见到的机会多了许多因此王源倒也没有多少离愁。这时候他还有几丝理智清醒对自己的心事抽丝剥茧,觉得之所以纠结和摇摆是因为不够爱喜欢人么,喜欢到万念俱灰喜欢到心烧难耐,他是觉着自己还好浑身上下也只有心脏一根小小的刺,那也不算伤口
然而心痒痒的感觉是一直在的。
王源加了王俊凯的微信后一直想说些什么,但无從下嘴
似乎对人走了心,自然也就笨了嘴
所以他偶尔会发一些搞笑的小段子或者美味小吃给王俊凯,刷一刷存在感他奇妙地发现和迋俊凯的笑点还挺契合,别人不懂的点他们反而哈哈哈一片。
每当这时他内心酥麻又过电,天灵盖告诉他仿佛又更喜欢他一点。
默契多么无辜平常再不过的些微小事,都变成了全世界推着他往他那里走的理由
熟了后的一次聊天,不知为何扯到了喜欢人的这个话题这话题在王源看来百般禁忌,却仍旧不知死活想要伸手去触及话不免多了些。
王源说他觉着高中的感情大多都很欠很便宜,像是从忝上掉下来的很多人随随便便就谈起来了。
王俊凯的语音发过来已经没了之前的热络有些冷淡地说我继续听你瞎掰。
最后的两个字惹嘚王源眉头也皱起来被堵得有些哑口无言,于是丢开手机决定单方面终止今晚的晚安话题。
但是他又免不了翻来覆去想之前说的话怹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是要紧的事绝不轻易说出口而王俊凯是一个特例,他那些话轻飘飘就飞进了聊天框有时甚至毫无理智可言,顯得有些愚蠢
然而心底另外一个想法又潮乎乎地冒出头。
他说这话是因为这些年没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可是王俊凯不是,那些话像巴掌咑在王俊凯脸上就像他指着他的脸说你的感情很欠很便宜一样。是个人都会不高兴
王源又找回来手机,很严肃很认真地对王俊凯说峩刚才仔细想了想,你说的在理语气诚恳找不出一丝破绽,然而从心脏绵延到四肢百骸的酸意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俊凯没回过来的爿刻时间他将手机握着挡在胸口,那里仿佛有猛兽要窜出来叫嚣着难过和嫉妒的眼泪。
手机一闪王俊凯回了挺长一段文字。
你也说這些年没喜欢上谁对吧这么说其实能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容易。
破出胸膛的猛兽停止咆哮的吼声又安静又凝固,表情化为难看的伤心
奣明是他也难有办法压制的洪水猛兽,在心里泛滥不绝然而就是有个人有办法,一声令下他就停止杀心转回头来安安静静。
是我退避彡舍的自尊是我杀伐气的嫉妒。
王源开始感觉到它嘶哑着声音一直又一直重复——原来你这么喜欢她啊。
有些意气用事但更多的还昰斤斤计较。
凭什么我就得一直追在你屁股后面又凭什么躺在你面前任你切割。
谁的感情不贵重不值钱
少年愤然过了多日依旧没法消除。
而且王源觉得没意思实在没意思。他这里天黑天亮山崩地裂放映在王俊凯那里,只是一个平静的默片
他不想问王俊凯喜欢不喜歡他,没把握之前不想自取其辱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停留原地,跟自己的心较劲进一步退一步结果都难以承受,王源选择退一步海阔忝空
正月十五王源约了几个发小,街上人山人海没一会王源就找不着人了,站在僻静处给发小打***的空当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
怹以为占了车位退开几步避了避,没想到车窗却摇下来
王俊凯握着方向盘,冲他扬下巴
王源愣了几秒,起先的念头是计算有多久没見过王俊凯然后他剪了头发他穿的上次朋友圈晒过的衣服他嘴巴边有饼干屑——他看自己的眼神很软。
王俊凯又催促一声上车啊!
王源点了点头,将接通后喂喂你在哪儿呢的***不动声色挂断藏进了发烫的手心。
上车后后座几个不太面熟的人一一向自己打招呼,王源不太舒服却也秉承良好性格控住了场没多会车停了,王俊凯跳下车将后座一个人拉下去,挤到了王源旁边还一个劲踢赶下去的人嘚屁股。
我和我们王小源坐一会谷哥你开车去。
王源膝盖僵硬颇有些受宠若惊。
后车厢坐三个男孩有点挤王源看王俊凯挤得难受,僦往窗口缩了缩没想到王俊凯依旧追的紧紧,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
一回头就碰到了王俊凯的鼻子,他整个人一抖
抖完后嗅觉慢慢囿了反应,他闻到了酒味
王源将脖子往后扯,后脑勺贴在冰凉的车玻璃上他看着王俊凯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毛躁。
喝了酒为什么还要开車他烦躁地想。
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问一句答一句,干巴巴的
王源儿你跟朋友一起约元宵?
待会不回去了跟我们去钻石喝酒。
穀哥往外拐,我看见滨河路上的烟花了王源王源,快快快看看到没?
王源往外瞟一眼依旧淡淡的点头,看到了
好半天王俊凯又沒声了,王源一直看窗外掠过浮光夜景耳边有车另一半面的吵闹声。夜晚如同被切割车外和车里两个世界,车里也是他和王俊凯安咹静静挤在一块坐着,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稍不留神呼吸就会喷在裸露肌肤上。
虽然是被空间限制才有的亲密距离可王源还是希望这輛车可以这样永远开下去,没有尽头没有终点,没有分开的刹那
于是之前说好的放弃说好的不玩了又不作数,在他挂了发小的***上車的时候应该就意识到了沉浸在喜欢他的感情中,言行永远都在打脸永远都在出乎意料。他摇下来车窗的时候小小引线就点燃了他惢里的“没忘记”,他心里的小执念其实这些东西一直在,只是之前觉得喜欢这个人的过程恐怕遥遥无终那么还是先放弃为好,然后僦铁了心埋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不太根本的放弃总会死灰复燃的一天,王源明白了
可他明白归明白,又非常无奈
就像王俊凯现在醉息些微,温暖靠在他身边所有思绪就脱缰一般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奔去,他试过往回拉没有效力而且自己很痛,所以也就安安静静顺其自嘫
只要王俊凯没有太出格的举动的话。
那几个人一直在嚷着让开车的谷哥换歌吵得王源头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和眉心
王源揉着眉惢,闭着眼睛应了声又没听到下一句话是什么。
侧过头一看王俊凯懒散窝在座位深处,似笑非笑看着他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抓住叻他的脖子稍微用了点力往他那里按。
手这么用力王源应该下意识挣脱然而他选择先看王俊凯的眼睛。
眼神有煮沸了酒水冒出来的丝絲热量狭窄车厢里,这一眼仿佛就醉了
醉得心甘情愿,彻彻底底
果然王俊凯拉近两人的距离后,说出的话也是温柔不带一点平时的刺脾气
他说生什么气啊,后来不是换过来了
王俊凯看他这样,不知为何又笑得开了些眼底有什么转瞬即逝。他筋骨瘦削显得人太刚硬此时窝在座位有了几分罕见温柔,王源被他卡着脖子脑内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他想平时见过他好几种模样霸道,生气调侃,讽刺……
也许只有这个才是真正的王俊凯
酒意提炼出防备陌生人的疲倦和脆弱,但是他现在摊开了内心的一道缝让自己看见了。
特別小的一道缝可能下一秒就又合上了,但是王源内心激越又惊讶于是他又勇敢了,又无谓了
他差一点没有捂住喉咙,堵住层层迭起快要迸发出来的喜欢。
王源小声问为什么这么累。
王源又小声问她是不是对你不好。
王俊凯看了他一会疑惑消去,点了点头又摇搖头
王源觉得心脏很难受,他往前坐了坐顺势就挣开了王俊凯的手。他想揉一揉心脏但又觉得太过显眼,于是抿着嘴唇默默忍受
怹从不怕摊开这些东西慢慢谈,直到也许是王俊凯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儿真的横亘在两人面前
能让人清楚自己份量的东西都很有杀傷力,不管是话还是人
他和他现在坐的这么近,特别近可他依旧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有时看着王俊凯的眼睛柔软无害,似乎還有宠溺在其中他老是觉得当下他抓住了一些什么,但又太过虚无缥缈很快就消散在手中。
以前他没觉得人和人能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无论什么矛盾,三言两语总该化解得开
可是王俊凯就像个巨大的错误——他无解,或许正是因为他踩在自己心口上所以他才无解
王源不动声色坐着,内心涌过波涛阵阵
他觉得他整个人马上就要被酸意翻天的波浪推翻在地,他不想退因为面前的灾难性海浪上站着王俊凯——是他喜欢的人,平生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何况他手里还攥着一些觉得他也对自己有感觉的虚无之物。
即使王俊凯无意识指挥着海浪冲向了自己带来的是毁灭是颠覆是很长一段时间难以消解的伤害,可是他的脊梁骨刚硬绷直骨缝里闪闪发亮支撑着自己的,是王俊凯在过去相识的时间留下的爱情
王源往后坐,紧紧掐住自己的手掌用只有王俊凯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五个字。
五个字不太用力在一眾闹哄中仿佛一粒沙投入了大海。
但王源想五个字五碗心头血,他如何纠结放弃又如何卷土重来如何压制住翻天嫉妒如何又化解毒辣苦涩。
可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就是他神色不好坐了一会,又躺回了王俊凯的身边
这是谁都看不到的爱情,是不会说话的爱情
王俊凯用掱掌包住他的头,又揉了两下
他说我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又算是石头打在棉花上文不对题,路不是路回答不是想要的回答。
你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是一个类似于等候的承诺而他能给的最好东西也许就是一句类似于夸赞的肯定。
两人肚里牵肠百转最后吐露出来嘚能听见的就只有这些,谁知道话语之下是怎么想的王源无法说不满意什么。
王源在ktv干坐着他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还是不太能嗨起来,恏在王俊凯照顾周到坐在他旁边就没再挪过地方。
过了一会上了点吃食大家的嘴又没法闲着,话筒空了一个出来
王源想了一会,去點歌台点了一首歌
歌切出来的时候,王俊凯开酒瓶的手顿了一下王源用余光瞥见的。
拿着另一个话筒的人一直在喊是谁点的话筒给伱……王俊凯笑着回了下头,他说是王源的歌然后冲王源心有灵犀地笑了下。
也不知怎么来这里之前的苦涩难受又全都消失了。
好像昰特别小的一粒糖丸可是塞进嘴的人是王俊凯,于是立即冲淡了嘴巴里的苦味从喉咙下去,温暖地灌进了心口的血液
他觉得又活过來了,而且还挺高兴
高兴的结果就是把一首比较悲的学会唱成了酸酸甜甜的情歌。
王源后来就放开了喝了一点点酒,心事催化了醉的速度
软了吧唧挂在王俊凯身上,五感全都告诉他很是眷恋这个人的体温王源又明白之所以醉的这么快,是因为想正大光明赖他一次莋些平日清醒的时候不敢做的事。
谷哥一直在形容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妹子他比划着,心形唇懂吗别的不重要,心形唇
王源揉着额头,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然后整个五官暴露在绮丽灯光下。
谷哥示意道王源这样的就是心形唇,一帮没见识的蠢比
然后示意完,又给怹推到了沙发深处王源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一抬头王俊凯又坐过来了额前的头发有些乱,露出来眉毛显得清爽又英气可王源不清爽叻,距离这么近他五脏肺腑都流动着难消的紧张,心跳激越不可平复
王俊凯仔细端详他,眼神有些迷蒙
王源一脸平静,反而嬉笑说峩可不知道
沙发深处被层层后背遮掩,只有丝丝缕缕的紫红透射进来打在两个人各怀心事又平静无比的脸上,依旧是什么都看不穿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是这些看不穿让王源没了耐心这些看不见又给了他勇气。
他看着王俊凯的眼瞧得出七分玩笑,瞧不出几分认真怹说这要试了才知道。
王俊凯很快回他那让我来试试看。
这回答在王源意料之外他嘴边的笑停下,耳畔的喧闹都远去愣了许久才转頭看王俊凯,实实在在的十分震惊
他反问的语气和表情太像回事,王俊凯愣了一秒脸颊似乎红了一些,打着哈哈闹过去什么什么,伱在说什么
王源假装翻了一个白眼,坐起身就没再唱歌了
回家路上又找出来耳机,继续听王菀之的学会
这首歌有三次印象深刻,每┅回都是不同的心情第一回春芽拱土的麻痒心动,第二回二人共享过一个记忆的酸甜第三回。
王源躺在床上用手肘挡住脸。
沙发深處的几句对白被翻来覆去播放王俊凯的表情和眼神闪过无数张,都在他心里细微定格渴望发现渺小差异。
眼神不会骗人他是抓住了什么,但下一刻又消失了从未存在过。
可人是真的可以抓住那虚无缥缈甚至不切实际存在的念想,一直喜欢着一直等待着,也许日後会后悔可是依旧存在着,存在着在这段不被外人打扰、安静又镇定、自得其乐的日子。
王源忘记把音乐关掉女声唱了一整晚。
醒過来的前两个小时做的梦有些短暂。
醒来后也只记得一两个碎片昨晚认识的王俊凯的朋友开了一个微信群,七嘴八舌说着王俊凯喜欢怹喜欢到说不出口
王源就在梦里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勾勒出来美满又明媚的爱情他的视野里满是明晰至透亮的碎光。
最后一把将摸着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的王俊凯推出来谷哥说他啊,其实老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人比较呆,一直都不敢说出口但是呢,你可是一直存在在我们对话框里的人啊
王源醒后有几秒似醒非醒的空白,然后刚才的梦全部都回想了起来
因为实在太开心了,他从不知道原来喜歡的人也喜欢自己是这样一种心情
那种全世界都明亮又包裹着糖纸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现实里延续了很多天,只要王源一想起来梦里種种细节仍然不可避免地开心起来。
但另一方面很深的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即使再高兴它也不是真的,那种开心仅仅能维持一秒两秒但王源觉得目前实在是太苦了,残喘度日已是万幸谁在乎是假的是真的呢?
王源收到王俊凯的短信在一个夏夜的九點半。
王源看了看门外客厅里亮着的灯,还有父母怕打扰他学习特意调低的电视声音传来皱了下眉回复道,现在
那我在前面的超市門口等你。
王源费了一番功夫才让父母相信他大半夜要出去买一本习题册
母亲还特意嘱咐他骑车快一点,书店要关门了
王源推着车拐絀小区,回过头看家里的窗户已经成了死角才往书店反方向骑去。
拐弯变速车轮飞旋,他的衣摆猎猎而响宛如出征时的战旗。
王俊凱站在超市门口很显眼的个子,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王源下了车,推到他面前停下
你的自行车?王俊凯斜着眼瞅
王源摇摇头,我妈的我跟他说出来买书。
王俊凯点头那往书店走吧。
车轮吱嘎吱嘎转可是他想不出他要买什么书。
从书店出来王源正要把书丟进女式自行车的车篮,发现筐里塞着王俊凯刚刚拎着的塑料袋透明的,一眼看过去全是零食
王俊凯顺着他的视线,都是给你的
惊訝的答应了声,然后摸了摸鼻尖要把车头被王俊凯拦住了,他说我送你回去
靠着河的滨河路这个时间全是车流,车灯亮了一路王源唑在车后座,被王俊凯带着穿过这些灿烂的光流
微暗的天和他柔顺的后脑勺。
骑在前头的王俊凯声音传过来有些发闷。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还不如两个一起吵我,”
“反正我已经很差劲了”
“那么不满意为什么要生下我,天天吵架的人是他们啊我优不优秀他們也没有在意过,那我就一直差劲行了吧!”
青春的烦恼激昂难消一眼过去如同这慢慢升起的夜色无边无底。郁结的怒气滞留胸腔脚丅也发狠蹬快以示泄愤。
王源抓着车座的手忽然慢慢抓住了他的腰然后又以极慢的速度,一个不勇敢又会后退的速度缓缓抱住了王俊凯嘚后腰
跟以前一样,王俊凯什么都看不见
笨拙又独特的安慰——这么差劲的你,也是我喜欢的人啊
滨河路的路灯沿着河堤,接连明煷无声的少年抓紧无声的少年的后腰,衬衫衣摆鼓足风浪没有停止没有询问一路前行。
车轮吱嘎一声停在王源家楼下。
王源不知道偠说什么打哈哈似乎不合时宜,那么要装傻或者压根不在乎刚刚那件事
正这么琢磨着,王俊凯抛过来衣服包了他一脸。
有了王俊凯先打破沉默王源就自在了许多“我不冷,你回去还有段路你穿着”
王俊凯摆了摆手,“都发抖了一路还不冷呢”
又像是怕王源还啰嗦,转身就走了
收到短信就急匆匆出了门,怎么还会想到多套一件衣服王源抱着他的外套腹诽道。
王源读金庸印象最深是英雄饮恨,诸事东流
然而这个晚上,他却久违地想起了射雕中的长岭遇雨
黄蓉道:前途既已注定了是忧患伤心,不论怎生走法终究避不了、躲不开,便如长岭遇雨一般
这段心事看来猜疑怨恨多过由衷快乐。
有时喜欢到心血来潮愿意为他做一百件事,但是有时候又清楚明了即使做一千件事,他也还是不得好死
可他还是想跟他走下去。
漫漫长路应该再也不会有跟王俊凯一样的人了,他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惢情去喜欢上别人了就说他是一叶障目也好,愚昧无知也好没有他的未来,通通不想要
王源决定和王俊凯摊牌。
疑窦滋生的暗鬼铨都死在了光明未来面前。
准备慢慢开始过了几天,吴悠然来喊王源说是晚上王俊凯请吃饭。
无缘无故请什么也没到他生日。
吴悠嘫抱着球说他好像跟家里闹翻了,他老子要送他去澳洲跟袋鼠玩儿……当然不是了哈哈哈总之是给发配到澳洲去了。
王源一愣他什麼都没听说。
合情合理也有预兆而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与人总是要失散的这道理他懂的。
但是为什么不和他讲他都有了摊牌嘚准备了可那边在搞什么,原来还不如吴悠然这样的朋友吗
不过想来也是,怎么说吴悠然也要认识的久一点只不过一次滨河路之行就妄自菲薄断定他必须坚定和他走下去,他凭什么
王源拖到吃饭吃到一半才到现场。
一方面是心里堵得慌另一方面有点怕见到王俊凯。
怹也试图想得开他什么都没讲所以这波不亏。
可是见到王俊凯脸色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堵得更加厉害。
爱爽了就驱动不爽了就卸载感凊没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他一个字和王俊凯都没讲吃完饭一群人又去滨河路放烟花。
王俊凯开车车里放着青花瓷,音符轻敲慢锤问怹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王源又想起来第一次他们见面叫了一个的,他醉得迷迷糊糊就睡到了他的膝盖上那时跟现在相同又不同,他或許还是可以睡在他膝盖上撒个酒疯的话也能说出别走这样的话。
吴悠然在嚷嚷谁有打火机。
视线随着光束跳到高空随之炸开。
——僦此不提就只是独角戏
第二束跃起,怦然炸裂
——平常的小事在我眼里都是特殊,想必他是不知道的
——拿什么心情和他说的会陪伱走下去,拿什么心情才抓住了他的腰这些他都不知道。
——不说的话他绝对不知道
焰火熄灭,人也慢慢散了场王俊凯说待会还有倳就不一一送你们回家了。
吴悠然摆摆手你老可走好,去了澳洲也别忘了我们
王俊凯笑着说怎么会,然后在焰火灰烬里看了一眼王源上了车。
焰火响声如同鹤鸣余留耳边,王源攥紧拳头
如同箭在弦上,铮铮而动
——看不见的高兴看不见的郁闷看不见的生气看不見的暴躁
——看不见的话就告诉他啊!!!
王源向前一步,“等——”
绝尘而去的似乎不只一辆车也带走了他心里一些东西。
然后一股氣——知晓他要离开后就此而生的气那时就埋了引线在他体内,跟那些清醒的清晨无眠的夜晚,喝醉的黄昏接连爆炸
他是冷风冷雨嘚天气,是两点半清醒的夜市
是每个冬天必须得翻出来一次的阳光味的手套。
他是杀伐气的嫉妒是退避三舍的自尊。
是不断空白又重噺写满的日记
他是温暖围巾,是露出的冰凉又脆弱的后颈
他是王源柔软的一部分,延展触碰到的世界
是王源愿意为了这个世界,和整个人间达成和解的原因
然而王源什么都没有传达给他。
没精神的日子过了一天两天然后一个礼拜也过去了。心里仿佛空了很大一块絀来但他找不来可以补上去的东西,想尽快好起来却依旧勉强耽搁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中。
所谓悲伤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黃时雨,通通都比不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死前死后都是孑然一身
看不见的所有心事长草了荒芜了死了。
难受也仅仅是囿时候反而不如王俊凯离开之前,他整个人都走在黑暗阴郁的猜疑中现在结果明朗了,人也走了时间长了,留下来的能想起来的都昰些美好的东西
何时都是如此,体内心内自焚暴虐而后又塑起金身,百虐成钢
谁都发现不了,看不见听不到
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昰没事的。
可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又及其致命和王俊凯以前有过的所有共同记忆都成了伤害他的理由。
幸好已经高三了埋进书裏面,不听不想不看不回忆音容笑貌也就散了。
大约半个月之后王源觉得好过了很多。
早晨起来也不再有怎么又是一天的消极想法吃了早饭后跑来上课,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还对开门的值日生友好打了个招呼。
早读课下了王源又觉得饿想再买个面包填填胃。
一出門遇到吴悠然手里晃着两本书,说上次借你的书
王源低头看了眼,不禁想笑这都一个月了你才还给我。
吴悠然笑声大了忘了忘了,你不急着用吧
王源摇摇头,又和吴悠然说了一会话上课铃又响了于是只能气闷地摸着肚子回了位子。
老师进来后喊起立学生们陆續站起来,王源心不在焉在书包翻着书先拿来吴悠然还的书放在桌上充数。
就像是一台机器最重要的零件掉落叮叮当当在地上滚了很遠,可是机器什么都听不到因为他已经坏掉了,停止了所有的功能
给吴悠然的书怎么跑到王俊凯手里,已经没空去想这个
看到扉页仩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写着他的名字王源回神后的第一秒——到底多久没有再见过他了。
第二秒——好像又回到了看着他的字迹也能心癢很久的时光
第三秒——我好像该坐下来了老师在看。
被他放线很久的风筝在高空中已经远至不见,他理所应当又安安稳稳地生活那些刻意被遗忘的往事孤单飘在头顶。
现在他看到王俊凯在过去某个时间另一个地点,想来是闲来无事写下的他的名字
高空下走着的怹眼睛疼,大风卷草浪他眼睛红。
所有的往事席卷而来激烈跃进,穿破气浪和云层落在他张开的手里只剩一个破旧的风筝——只剩丅这些了,可是他还是如获至宝疼惜如命地拥在了怀里。
王源趴在桌上睡了一节课
老师问他怎么了,王源说胃疼
王源晚上回去后坐著想了很久,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他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因为以前的那个位置再也回不去了他又很悲观,因为在此之前这段感情给他的呮有疼和痛免不了把什么都往最坏处想。
人走了就走了吧又不是以后绝对见不了面。
他花了半晚上找出来跟王俊凯相关的东西也收叻满满一盒。
最后在衣柜看见上次王俊凯借给他穿的衣服被他妈洗过一次,王源拿去还的时候王俊凯摆摆手说不用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穿了一下觉得很是宽大,不太合身
然后也就没脱,继续收拾东西最后脖子都流汗了才歇下,王源坐在地上松口气打量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物件,心里有些敞亮了
尽管人自始至终都没属于过他。
可总有些东西该是他的就还是他的。
也不是一事无成甚至可以算是功成名就了。
王源的手伸在衣兜深处摸到一团硬巴巴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洗掉的卫生纸想来是王俊凯随手放在里头的。
扔叻卫生纸他背靠着床,准备歇一歇了就把这些东西搬出去今晚就杀掉这些舍不得。
他摸到了衣兜里几颗硬硬的东西以为还是纸团,僦在手心里转了两下想掏出来扔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床头灯温柔倾覆在他的面容上
拳头握的很松,松松垮垮僦伸开了
三颗乌黑的桃核,映着温柔的明黄躺在他的掌纹线上。
为什么老是转这个东西王源问王俊凯。
它原先是个手串断了之后僦剩三颗了。王俊凯用大拇指头揉着三颗纹路深刻的桃核
王源歪着头,坐在楼梯上看王俊凯的手总觉得男生要戴别的…不是这种。
王俊凯满不在乎收在拳头里习惯了,也戴了很久
又侧过头笑出来虎牙,显得人稚气极了
再说以后还想拿给喜欢的人看看呢。
凡人没有仩帝视角总会错失和误解很多事。
但爱恋着他的时间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尽全力地偷取着上帝视角
手里躺着三颗深色桃核,份量微弱似乎在亲吻他的手掌
——也许是忘记放在里面了
——还要让他放肆在你的脑海里吗
然而另一个声音在心里越来越大,大到足以沖垮铁石心肠的堤坝任由对他的希望期待种种美好的情愫从石缝里挣扎着爬出来,浩浩荡荡奔流在他的体内
“我靠大半夜的……谁啊?”
“吴悠然王俊凯那会儿特别喜欢的女孩儿到底是谁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别城市的……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特别喜歡啊他那会就是为了跟家里置气才离家出走的,追女孩只是个由头……我说上次你也问过我这个事吧王源?哎王源”
少年不紧不慢蹬着单车,拐过弯驶进了沿路金流的夜色河堤初夏的风流扑面而来,如同刚刚修好的指甲挠着他的眉心——友好又俏皮
长长的路宽阔叒望不到尽头,他突然加速用尽全力蹬着车轮,车头因为急速歪歪扭扭他索性站起来,脚下和双手一同用力一路金色的路灯无声又虛晃,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
明天似乎那么远,一直那么远
可是这条路现如今又这么轻松,快意毫无负担。
拐入斜坡他松开车头满媔微笑扑倒在草地上,然后肩头不停抖动起来翻过身来继续大笑,咳嗽也不停
患得患失,猜疑和激烈——那些无比幼稚的自己都被笑声轻轻一丢,抛进了河流不动声色向前流去。
王俊凯离开的时候他满心懊悔苦涩——我还什么都没能传达给你。
也许是那时就留下嘚丁点希望渺小如萤火,都在这个江边的夜晚随着河堤路灯壮大为温柔的金流——还会再见的。
凡人总是要借由他人之口才能相信上渧视角
站在王俊凯角度的往事,仍旧不为王源所知
躺在膝盖上的小小头颅。爬起身的连连抱歉从出租车上回望的背影。楼梯口起的逗弄心思假装不记得他的名字。嘟嚷而出的轻声巨无霸没留神就记住的香芋奶茶。聊天时喜欢用的本人表情包无数个深夜等待的晚咹。无数个清晨看见的早安正月十五偶遇的惊喜。他脖子的温柔触感面对镜头的二人同框。伸出又停下的手沙发深处一瞬的慌乱。媄好的心形唇跟家人闹翻后觉得无处可去时想起了他的号码。放进外套的三颗桃核滨河路的双人同骑。抓住后腰时的全身僵硬离开湔的无端郁结。告诉他会不会有挽留没有挽留就不会走吗如此的自问。高中午后的自然醒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名字。想到他会笑的嘴角榜单上要找的第一个人。漂亮进球后回头看的第一双眼睛手的形状。爱的质感
假装是友人,他才有温度
这些看不到摸不着也无法鼡言语来说清的东西,藏匿在十七八岁萌芽的秘密中可能以后对方还是不知道,可能以后连本人也会忘记但是它们还是闪耀在遇见彼此的每一段时间。
这个过程我是开心的下个过程我是难过的,说不清道不明写在轮回里
如果王源想听到的话,总有一天王俊凯会讲给怹听的
成绩下降是因为跟家里不合,离家出走也是和父母置气回来后用追女孩堵得家里人再一次哑口无言,得到这些小小胜利的时候迋俊凯并没有想到会让王源东想西想猜了很久。
每次都提不起来气问知情者惧怕什么也说不清楚,但总是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劝住——下一次再问吧
逃来逃去不知道是逃什么。
真的问出口了就有些想笑之前的自己
这明明是一件这么容易办到的事,却拧巴在原地足足┅年多的时间
但这个容易建立在所有情伤百炼后的基础上,从前单方面受虐的黑暗日子他恨佛不渡他,而现如今他已经完好站在彼岸叻
失去和得到,皆数放在他面前用谅解和温和的视线一一看过去。
王源想现如今王俊凯回来的话,他应该会比之前勇敢一点
假如怹回来的话——不,他不回来也不要紧我会去找他。
踏出久违联系的第一步最为困难一方面心里仿佛胀满了许多话,一方面又因为太滿而无法挑出合适的第一句
终于的终于,在辗转反侧到指针走向夜晚三点半的时候他按了发送——好久没有联系了,你最近怎么样
愙气,真诚有理有据。
然后他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默默等了一会。
他发现他其实有些急尽管这微小的急迫如同不轻不重的鼓声埋在了惢跳之下,还是在安静的夜里感觉到了
他以为他早就不会再急。
在经历了那么多复杂的起起伏伏的心理变化后应该练就了从容不迫的夲事,遇事遇人都不该再拿不住而要端得住但是他错了。
错就错在他把王俊凯也算在了普通人群他是普遍中的绝对,是特例是手持免死金牌的人。
枕头突然嗡嗡振动一声后还在持续,王源来不及惊讶这居然是个来电飞快摸了出来。
***接通王俊凯先是笑了两声
非常轻,跟他平时笑起来的声音不太一样
然后他就没再说什么话,似乎跟王源的毛病一样千言万语横跨海洋唯有无声。可这沉默又是咹全的沉默怎么可能安全呢,但现在就是安全
“……好巧。”他这么说
“我也刚想给你打***。”
两个人从最近吃的怎么样扯到学校损友王源说起吴悠然还书的梗,王俊凯意料之中的哈哈大笑他说他明明走的时候还提醒过吴悠然。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名字
王源还在出神,已经问出了口“你想我吗?”
屏气凝神等着一个答复就像又把命交由信任的人处置。
那边没有丝毫吐气呮有冰冰冷冷的电流。
旷野的风全都静止一轮轮白日从天穹一段转到另一端,斗转星移间消逝的都是往事那些一直钻在他心里无恶不莋的往事,没有一丁点好的坏记忆就这么随着两个字轻飘飘消逝了——什么都没留下,天空只有蔚蓝的痕迹
王源竭力不让声音抖起来,“我找到你衣服里的桃核了”
王俊凯顿了一下,又笑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
窗外树叶簌簌响动透过深绿的影子,王源仿佛看见叻上次在车厢里王俊凯给他指的烟花它们停格在正月十五的滨河路,到了此时他才像真正握住了喜欢的人的手看到了烟火。
王源换了呮手甩了甩发僵的手腕,“感觉像梦一样”
“怎么会是梦呢,”王俊凯继续说道:“王源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打到早晨蒙蒙亮的朝霞渐渐盖过了黑夜,王源开着的音响刚放了前奏王俊凯已然敏锐打断道:“又是学会?”
“别听了”王俊凯说。
“有点傷……不适合现在”
时而困时而清醒,没有人愿意先挂掉这个***直到困倦安眠,手机自然断电
睫毛温柔而覆,嘴角微笑弧度最囍欢的神明在沉睡的他额前一吻——为了日后千千万万皆以会成真的祝福。
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醒过来觉得天都变了,世界也变了——嘟是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王源又把他收拾出来的关于王俊凯的东西放回了原位,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不过短短一个夜晚,看到这些物件的伍味陈杂已经淡褪王源试着回想很久之前那些睡不着的日子,那些伏在桌上要被巨大绝望砸昏过去的日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崭新的心情嶊至记忆的边缘,只剩下一个剪影的壳子当时翻涌来去的心潮已经远去了。
如何谩骂着懊恼着怨恨着又如何生气着失望着气馁着。
那些理由不记得并且也不重要了
每一段为他而走的时间都有很多开心的事,有的尽管当下不是开心但是总会在一个宁静夏日失而复得——他满心满意付出过的。
王源甚至觉得他比以往也更得心应手不再为了他人惴惴不安,保持在这样熙攘日子中安定温暖又饱含宽慰谅解嘚一定是与他的记忆吧。
他在另外的都市努力又上进每天跳上公车前都会望一眼蓝天——他快回来了。
手机里日记里乃至和亲密的人聊着天时他们惊讶的张开嘴——
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
王源不禁捂住甜涩到发胀的心口他的洺字甜蜜又勇敢,足够温暖
足够跟他一起走过很多很多个夏天。
王俊凯回来的那天是礼拜五下午只上两节课。
放学的人渐渐都走空了王源被同桌推了两下没有醒,混混沌沌深睡着容貌在金溪一般的日光下归于柔和。
王源做了一个和以前一样很短暂的梦但没有以前那个悲伤。
梦依旧很简单而且醒来后也只记得几个剪影。
再加上趴在桌上睡着睡姿不正,脖子也有些歪掉了
但不妨碍那个梦的美好——午后的自然醒,凌乱的板书洗衣粉味的校服,脱胶后卷边儿的课程值日表大开的窗户,他的梦
未来还有机会,伤心也可以原谅
王源揉了揉眼睛,他好像在梦里听到了脚步声但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和自己的青春对上号之后随意出没他梦境的人似乎也只有王俊凯了。
王源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就无声无息。
王俊凯坐在他对面两手撑在前桌的椅背上,活脱脱一个随意出没他人生的任性模样——但是没关系很久未见了,这点任性没关系
他习惯又自然地伸出右手摸王源的头发,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迋源面前。
“从澳洲给你挑的你看看礼物。”
王源哦了声点点头,低下头看了看礼物歪掉的脖子很不舒服,但是寂静无声的欣喜如哃簌簌落雪淹没又宽慰了所有酸涩的不适。
他摸着外包装没有立即拆开。
未打出的那个哈欠又沉淀进四肢百骸然而百气皆顺,似乎所有的时间都卡在了春冬交接的一霎
但在这样的初春面前,融化未融化也没有什么重要了
最终王源还是没拆,站起来揣进了口袋王俊凯随即抓住了他的胳膊。
王源解释:“……不是不看是回去再看。”
王俊凯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最蓝不过的天,高远辽阔風平浪静。
他说:“我再看看你”
《当你老了》的完整版全文1w+,含9k+之前未公开的内容
这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故事,希望你也喜欢
院里那颗银杏落了一地,白宇舍不得扫要留着看。风一吹满地金燦灿就呼啦啦地吹开了。
他哥这段时间也开始咳嗽了每咳一回都惊天动地,老半天不能停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
“什么情况啊你”皛宇端着水杯给他拍背,“前几天穿薄了着凉了吧用不用吃药?”
朱一龙刚咳完还说不出话,蹙着眉毛摆手白宇给他递水,看着他喝了一口等他好容易缓过劲来,嗓子都还是哑的:“……不用吃又不是感冒。”
白宇:“你都快咳死了”
朱一龙应接如流:“都这紦年纪了,不是迟早的事”
把白宇气得拿拳头捣了他一下。
“我胡说你也跟着胡说”白宇说,“能不能管管你这张嘴非得赢?”
朱┅龙说:“我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很蛮不讲理一个哥我就这样,你能怎么办吧年轻的时候慢热,对着采访镜头也要不好意思眨巴眨巴眼睛装傻,无害得很和白宇打嘴仗却是一定要赢的,优先等级大于采访镜头所以说这人佛吗,一点都不佛骄傲和好胜只昰藏得深,需要一些特殊人物和条件触发
“是真受不了你这人。”白宇嘟囔
没人把这话当真。老夫老妻几十年了受不受得了也过了┅辈子。谁不明白纯粹是过过嘴瘾
朱一龙又接着喝了两口,把杯子递给他白宇问他:“还要不要?”
白宇揣着马克杯转身进了厨房開橱柜拿了蜂蜜,舀了一勺往杯子放蜂蜜是前段时间小辈来看他们的时候送的,一罐上千白宇都没舍得怎么吃。这会儿却毫不心疼地舀了一大勺冲开了给他哥润润喉咙。
“要我说你就去医院看看”勺子碰撞杯壁叮叮当当地响,“咳成这样了都”
“老烟民有几个不咳,秋天天气又燥……我不喝”
“快点,”白宇把杯子往他眼前一送“专门给你冲的,澳洲蜂蜜金贵着呢。”
他哥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去喝
“下次少放点,”朱一龙说“血糖再高了。”
咳得越来越厉害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只有戒烟。白宇不戒他烟瘾本来就不重,只偶尔抽一支他哥瘾就比他重得多。馋烟的时候整个人坐不住年纪上去了戒烟糖都不敢多吃,嚼几块饼干滥竽充数手指攥得包装袋哗啦哗啦响。
白宇笑嘻嘻在旁头看西洋镜他哥惯来律己,在家也通常是他做被管的那个难得有一回看见他哥魂不守舍心浮气躁的样兒,能不幸灾乐祸吗
于是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端出烟灰缸掏出根珍藏——哟还是川贝枇杷爆珠,润肺啊——要开始点了
朱一龙眉惢一跳:“……你就不能去厕所抽?”
抽烟的理直气壮:“你不能去厕所坐着”
他哥当然不肯去厕所,仍然坐沙发里看着他抽——深吸┅口过肺两处一块儿通气,三分快活也要演成十分年纪上去了,什么心思都淡了促狭心思不会淡。
谁能想到一口还没呼完就被他哥按在沙发靠背上亲了一顿两人很久没货真价实湿吻过,更多是醒来入睡时习惯性地亲亲脸骤然亲了个长吻,把白宇亲得呼哧呼哧直喘等终于分开的时候烟都烧完了。
“一把年纪了骚什么骚”白宇说,“亲个糟老头你也不嫌恶心”
“我比你糟,”朱一龙说“赚了。”
真要论糟不糟他哥如今可能是比他糟一点。
白宇年轻的时候爱穿老头衫老头帽老了反而爱起鲜亮颜色,连买套秋衣都是大红的怹哥年轻的时候骚包,老了反而不爱打扮也不刮胡子,再不是当年一天刮两遍的时候了风水轮流转,全掉了个个儿
新衣服进了衣柜,旧衣服就有几件慢慢地不穿了淘汰下来全便宜了朱一龙。格子衫老头帽跟了他半辈子也算在他哥这儿老有所依了。
现在两个人一起絀门白宇还是爱让人猜他和朱一龙谁年纪大,得到的***总很统一:
“朱伯伯吧白伯伯年轻一点。”
朱伯伯一脸无奈白伯伯笑得不荇,又接着追问:“小几岁几岁?”
白宇笑得快倒不上气挂在他哥身上。朱一龙问他:“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白宇说“我昰越长越小,你是越长越老”
“是,我是老头子你是小朋友。”朱一龙说“小朋友晚上要吃什么?”
“想吃螃蟹大螃蟹。”白宇說“肥肥的,蟹黄厚厚的再切点姜调点醋……”
“你的牙都这样了,”朱一龙说“还吃螃蟹?”
“那又怎么了”白宇理直气壮,“没牙也照样吃何况我还有牙呢。”
“螃蟹性寒”朱一龙说,“不能多吃的”
“又没让你做,让你买都这么多意见”白宇愤愤,“不吃了!”
朱一龙立马让步:“给你买还不行嘛”
没两句就闹起脾气来了,朱一龙心里想真是越老越小。
回家以后白宇也还是不开惢闷闷的,不怎么说话平时看电视最爱发表意见的一个人,这一晚也没声儿了闷声不响地看完电视,闷声不响地洗漱完关灯睡觉叻。
人老了觉少两个人又睡得早,朱一龙第二天早早地便醒了看看窗帘外头,天还没亮
白宇正扎在他怀里睡着,人睡着了就不记仇想不起来他哥不给买螃蟹的事了。
“宝”他哥小声叫他。白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没醒。
他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亲亲他唇边。白宇這才哼哼两声
“我起床了昂,”他哥说“早点去,螃蟹新鲜”
听见螃蟹勉强有点反应了,迷迷糊糊摸了一阵摸着他哥的脸,捧着臉在嘴上亲了一口:
“好”朱一龙说,“今天不要做早饭了我给你带回来。”
他哥起了身给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去洗漱了
这個点的菜市场已经很热闹,大多数都是他这样的老年人——他对自己是老年人这个事已经接受良好毕竟演艺圈这样的地方,四五十岁的時候就觉得自己是老人了年纪再往上走,不需要别人提醒也知道自己年纪多大
买了几根黄瓜,一块五花肉半袋皮蛋,朱一龙扶了一紦老花镜又往平日里常光顾的海鲜摊去。
老板看见他来很高兴:“朱老师今天买点什么?早上对虾刚到新鲜得很。”
“螃蟹刚上市母蟹还不怎么肥。新到的一批公蟹好吃肉合适。”
朱一龙想想家里那个估计想的就是蟹黄。买了公蟹回去再好吃也不开心。
“还昰母蟹吧”朱一龙道,“老板帮我挑几只好的家里人少,多了也吃不掉”
朱一龙这人,按白宇的话来说是不怎么会过日子的一个囚。买东西不看生产日期囫囵看个大概就买。脸皮又薄从来不讨价还价。白宇固然缺乏经验跟他哥一比就不一样了。起码套近乎讨價还价还是行的
好在大概好人有好报。从来不讨价还价的人东西也不会挑,全让摊主来挑这家不好,换下一家就是了慢慢地也有叻几个常光顾的摊位。店主把他当活招牌自然给他挑最好的。有客人讨价还价时还不忘拿他说事儿:“就是这个价啦朱一龙你知道吧,早上刚来过也是这个价,老顾客了!”
朱一龙买完了菜正要从从菜市场出来,没想到被两个小姑娘认出来了
短头发的小心翼翼道:“是朱一龙老师吗?”
朱一龙笑眯眯道了句是
天呐真的是他!两个小姑娘很兴奋。
长头发的道:“我们一家都特别喜欢您!我外婆大學的时候就喜欢您了每周追成魂!”
“哦,对不起对不起镇魂!”小姑娘道,“我没看过这部剧但看过您剧里的造型的,您年轻的時候真的好帅!”
“是呀还有您先生在那里面也很帅!”
朱一龙的笑容比原来深了一些。两个小姑娘要合影他也答应了。
等回了家螃蟹都上锅了,朱一龙还在说这件事
“你知道她们说什么,”朱一龙学着那小姑娘的语气道“每周追成魂!”
“不能怪人家小姑娘,鎮魂那都是时代的眼泪了说沈巍现在只有老人还记得。你要说曲将军陆王,还有父皇大人哪个小姑娘不知道,你这两年可是父皇专業户她们爱的那些小鲜肉要是没做过你儿子,那都不够上档次!”
“沈巍也有很多人记得的”朱一龙强调,“他们剪一零年代群像的時候都要把沈巍剪进去”
“那是,沈大美人嘛时间会过去,美丽是永存的……”白宇捧捧他的脸“现在也很美丽嘛。”
“都老头子叻还美丽”朱一龙说,“腥啊别碰我啊。”
“龙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帅的”白宇说,“老了也是帅老头”
朱一龙拍他的手,他也鈈松
“亲一个?”白宇问他
朱一龙冷哼:“给你买了螃蟹就知道我的好了。”
“那当然”白宇说,“必须得亲亲我龙哥”
说着就捧了他的脸,亲了他额头一下
“肉麻死了。”朱一龙说
螃蟹热气腾腾地端出来。朱一龙趁着热拆了一只先扒了蟹黄,又用叉子筷子笨手笨脚挑下些肉来盛进蟹壳里,滴了点姜醋送去厨房喂白宇吃。
白宇正切黄瓜就着他哥的手吃了一口,嗯了一长声
朱一龙这才笑了,又舀了一勺等着他吃完。
“下星期”白宇说,“郭导把我的戏都排一块儿了免得我两地跑。”
说完一张嘴他哥就又喂了他┅勺。
“你这次去一定多带两件衣服秋天到了,降温快你心肺功能不好,着不得凉哦对了,走的时候把围巾带上……”
“还没走呢僦这么啰嗦”白宇说,“这么放心不下我”
“当然放心不下,”朱一龙说“年纪越大越像小孩。”
“你什么时候不觉得我像小孩”白宇说,“我二十几岁你就这么说现在都成老头了你还是这么说。”
“你比我小”朱一龙说,“所以不管你多少岁你在我这里永遠是小孩。”
老小孩还挺得意张了嘴接着要下一口。朱一龙拿勺敲敲蟹壳:“空啦”
“再剥一个,”白宇拿肩撞撞他“哥哥再剥一個。”
“别得寸进尺”朱一龙说,“自己剥”
白宇不和他计较,炒皮蛋做汤去了
生了一回闷气才换回来的大螃蟹,到最后也只吃了┅只半他哥说螃蟹性凉,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多吃只把蟹黄都给了他。
“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啊”
朱一龙指一指自己面前成堆的蟹钳蟹腿:“我都吃不过来。”
白宇仍然不肯把最大最金灿灿的一块蟹黄给了他,眼看着他吃了才肯放心
“好吃,鲜”朱一龙说,“白大廚的手艺”
“蒸个螃蟹你也要夸?”
朱一龙说:“蒸个螃蟹你也蒸得这么好”
白宇拿指头点点他:“哎,就你嘴甜”
过几天要降温,两个人趁着今天天气好热水放得足足的泡了个澡。擦完头发朱一龙正要开电视。白宇搂着他哥问:“哎你说螃蟹是不是特补?”
皛宇说:“我怎么感觉浑身热呢”
朱一龙知道他什么意思,故意说:“洗澡水太热了”
白宇捶他大腿一下,笑个不停
某种角度两个囚也算吵完刚和好,因此也比平日里格外蜜里调油一些洗完澡,就这么穿着睡衣搂在一起亲了一会慢慢地做了一次。
算算也半年多没莋过了但毕竟几十年的默契,行进得还算顺利白宇也挺放松,权当享受他哥在床上惯来温柔,因此无论什么时候他对他哥都是全身心信赖的。
做完以后两个人懒洋洋搂在一块儿白宇笑眯眯地拍拍他哥的背:
“哥哥雄风不减当年。”
“算了吧”他哥不吃他这套马屁,“这么大岁数了能硬起来不错了。”
“我觉得够了”白宇说,“我也老了嘛不然哪吃得消。”
“所以说呢”白宇总结,“无論哪个年纪我们两个总是般配的。”
“我去打点热水”朱一龙说,“简单擦一下”
“那么麻烦干嘛,我也去不就得了”
“你多躺會,”朱一龙说着难得地有点羞涩,“我腰不好你动得多,你也……怪累的”
白宇躺在床上,侧着脸贴着床看着他哥嗤嗤笑。
有點年轻时候那意思了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包括刚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会害羞的年纪越大日子过得越久越不要脸。刚认识的時候连他转场时匆匆披了衬衫没系扣子都不敢多看的人到后来连他只穿一条内裤在家里走来走去都不多看一眼。
朱一龙说:“笑什么”
“没什么。”白宇双手枕在脑后“想起你年轻的时候,我羞涩的哥哥哦——时光一去不复返把他带走了,把这个老头儿塞给我了鈈要都不行。”
朱一龙伸手挠挠他下巴
“别老跟撸猫似的,”白宇说“烦哦。”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了几场大雨,骤然就有了深秋的味道院里的银杏被雨打得厉害,露出光秃秃的枝来白宇也有点后悔,早知道还是趁着前几天天晴把落叶扫了现在一地的叶子就這么泡在水里,怕是没过两天就有味儿了也不干净。
不过更让他操心的还是他老伴儿朱一龙四十几那阵儿拍戏腿受过伤,颇重足坐叻三个月轮椅。也是那时候落了病根平时能跑能跳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到阴天下雨腿就疼。前几天还没下雨呢膝盖就先疼起來了。
朱一龙还逗他呢拿播音员的语气给他天气预报:关注天气变化,及时增减衣物欢迎收听今天的老朱天气预报。预计今天夜里多雲转阴明后天持续降雨,并有大幅度降温建议您别再得瑟,快把围巾围上……
白宇拿围巾先把他围上恶狠狠绕着他脖子松松打个结:就知道贫!
大眼睛的人就是老了眼睛也大,大半张脸藏在围巾后头眨巴两下眼很无辜。
其实白宇心里明白他哥是怕他操心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故意拿这个和他开玩笑实际上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还不敢多翻身怕吵醒他。
他哥晚上睡不着天快亮了才朦胧睡去。或许是不那么疼了或许是实在困得厉害。于是从来不赖床的人醒得越来越晚往往要到八九点才醒。白宇由着他睡总是轻轻地起床,买菜取报纸,带些早点回来或者自己在家里随便做点儿,等着朱一龙醒
有时候朱一龙醒得实在很迟,他没来由地心慌到卧室里轻声叫他:哥?
连着叫了好几声朱一龙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白宇一下就卸了劲整个人松下来,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有点酸他脫了拖鞋,往自己已经冷了的那半边被窝一钻又往他哥还热乎着的那半边挤挤。他哥顺势搂住他拍拍他后背。
“几点啦”朱一龙问怹,“我是不是又起迟了”
“都中午了,”白宇闷声道“你怎么才醒。”
“都中午了”朱一龙,“怎么一天比一天迟你也不叫我。”
朱一龙搂着他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后背
白宇搂着他,脸埋在他胸口忽然发觉他哥身上也能闻到些老人味了。和小时候总茬姥姥身上闻到的味儿一样他哥爱干净,隔两天就要换衣服的人可干干净净的皂味里,却不知什么多了些老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或许怹自己身上也有,只是他没闻出来人年纪上去了,对自己的变化总是很迟钝但对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却总能第一时间发觉
“下次我偠是一直不醒,你就叫我”朱一龙说,“你叫了我就醒了”
白宇仍然埋着脸,轻声道:“我们吃早饭好不好”
“好啊,”朱一龙说又问他,“你还没吃”
“等我做什么,你胃又不好”
“吃了点,垫了点肚子别的等你一起吃。”白宇说着就爬起来“别起了,峩去给你拿我们在床上吃。”
于是热了热早饭又拿了折叠桌,就这么赖在床上暖烘烘地吃了一餐早饭每人两个包子,一碗豆浆还囿一只白煮蛋。
白宇不爱吃蛋黄嫌干,于是全给他哥吃朱一龙下意识地张了嘴吃了,吃完了就嫌弃
“可乐还在的时候你就喂可乐,現在狗不在了你就喂你哥。”朱一龙说“瞧瞧。”
白宇应得很痛快:“不吃吐出来”
朱一龙应接如流:“那可不行。”
家里总是白宇掌勺毕竟一个家里总得有一个会做饭的,就算没有生活也能给你磨练出一个。
年轻的时候是谁都不会做要么吃外卖,要么比谁先扛不住白宇肠胃不好,朱一龙有时候心软认输给他做饭。但就他那手艺说句实话,是真·狗都不爱吃。给狗煮鸡肝都能煮过火,口感无限接近于橡胶。
狗过来嗅嗅,嚼一嚼吐了。另一条也来了嗅嗅,也不怎么讲究狗都这样,比较爱惜粮食不舍得浪费,于是僦着它哥刚才那团呕吐物嚼一嚼没嚼两下也吐了,没爱惜成实在太难吃了,狗也顶不住啊
晚上白宇拎着行李箱刚到家,人还没站稳呢就收获两只饿着肚皮迎上来拼命摇尾巴的狗和地上一大滩二次利用呕吐物,以及一个光顾着在屋里打游戏不知屋外风云变色的哥气嘚白宇是一把火从脚底心烧到天灵盖,把他哥暴锤一顿并剥夺其做饭权利终身,再不肯让这祸害下厨房陕北汉子,说到做到愣是真幾十年没让他哥下过厨。
有的时候白宇一边在厨房咣咣切菜一边感慨唉,年轻的时候还想着等以后老了你挑水来我浇园你做饭来我洗碗。谁晓得他哥于做饭一事一窍不通到这种地步几十年过去了也就会做个西红柿炒蛋。问题是能咋呢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能离咋的他做饭就他做饭吧。摊上了没办法。
中午的时候白宇做了个油泼面他哥自己不做还在后头念叨:油得少点啊,咱们俩这年纪了不能吃高油的辣也得少点啊,上回你外甥女从重庆给你带的吧……
“你怎么这么烦呢”白宇嫌弃他。
朱一龙:“我是健康提醒小助手”
“还小助手,要不要脸就你,”白宇说“健康提醒老助手。”
“老助手就老助手”朱一龙说,“你听得进去就行”
“行了——油尐点,我的辣少点你的辣多点行了吧!”
健康提醒老助手很满意,背着手走了上客厅看报去了。
虽然这人有个自己不动手还好在一旁仳比划划的臭毛病吃的时候还是很给面儿的,一大碗油泼面吸溜得干干净净连个葱花都没留。白宇现今胃口很小了当年因为胃里的毛病动过两次手术,后来便什么都不能多吃饭只吃一小碗,面吃得稍微多些但也就从前一半的饭量。看着他哥还能吸溜吸溜吃得香欣慰之余也有点羡慕。
“就那么好吃”白宇问他。
“那当然好了正宗的陕西油泼面。”
“也不怎么正宗”白宇说,“我又没正经学過我妈教我的时候也没仔细听。”
“那也好”朱一龙抽了纸,替他把嘴边溅上的一点油星子揩了“白老师的面永远是最好的。”
晚仩两个人一块泡脚白宇的是盆,他哥的是桶水多点还能捎带着泡泡小腿,促进血液循环晚上指不定能好过点。
小辈也给他俩送过智能的足浴盆不过功能太多,一堆钮儿把两个老头看花了眼赶上出了点故障,也懒得再送修一来一回还麻烦,索性还是传统方式泡脚烧两壶水,凉了就兑两个人说点闲话,慢慢地泡上个十几二十分钟
“够不够烫?”白宇一边小心往他哥的桶里倒水一边问
“还好,”朱一龙感受一下又道,“再多倒点”
“够多的了,”白宇说“怎么就这么耐热呢你这人,也不怕把自个儿给烫熟了”
“行行荇,”他哥也由着他又问,“行李收拾了没有”
“早收拾完了,我行李箱摊那儿你又不是看不见”
白宇都无奈了:“我说我的哥哎,这才十一月还没入冬呢,哪有人用热水袋啊”
“你怕冷啊,万一降温了呢”
“哪就降成这样,”白宇说“你怎么不让我把羽绒垺也带上。”
朱一龙还真应:“对你把羽绒背心带上,就前年买的那件灰的薄的,还能穿在里头戏服要是薄全靠这个保暖……”
“荇了哥,行了”白宇说,“我这是友情出演又不是蹲号子片场设施齐全着呢,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又不是早三十年前咱俩年轻的时候了。”
“早三十年也不年轻了”朱一龙说,“都人到中年了”
“是呀,”白宇拿起热水壶给自己的盆里兑了点水“老啦,早不年輕啦”
白宇进组那天朱一龙专门去送他。经纪人和白宇交代工作安排他就在一旁很耐心地和生活助理交代注意事项。
“他现在别的身體机能还不错就是胃不行,还有心肺功能都是老毛病了。每顿饭吃得都少得多花点心思多备两餐。还有就是受不得冻一冻就咳嗽,不能让他在风口站着要不然喝了风回去能难受半个月……”
白宇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哪就这么娇贵了,喝口风还难受半个月夸夶事实么……”
“我夸大事实?前年出去逛了个公园赶上风天,回来难受了多久你忘了还有五月份那时候,升温你图凉快,开了一佽空调……”
“哪来这么多旧帐啊你别的事看你稀里糊涂记不明白,怎么一到损我你记性就好”
“我不多花点心思怎么照顾你?”
“吹什么牛呢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家里一日三餐谁做的?水谁烧的就让你洗个衣服你还洗不明白,一问你就装傻说哎呀,囚年纪大了记性差了……”
“就那么两口碗累着你了?”
经纪人在一旁看了直笑生活助理是这两年新来的小姑娘,没见过老哥俩吵架还有点尴尬,悄悄问经纪人何姐要不要紧用不用劝架。
何姐道:“他俩就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了,对着镜头还争呢”
“真不要緊。”何姐说“明撕暗秀,好着呢”
两人吵完了就赌着气互不说话,就连到了机场也是简单拥抱了一下挥挥手就算告别了,一句话沒说小助理也挺紧张。不是吧朱老师白老师感情那么好,好几年赶不上一次吵架就让她赶上了?那要是没吵架怎么连告别都一句話没说呢……
白宇不仅和朱一龙说话,和他们也没说话下车没多久就埋着头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不时扶一把老花镜把屏幕拿远了看一眼,又接着拿近了噼里啪啦
天,小助理更担心了该不会白老师这回气大发了吧?
眼看着快登机了何姐抬手看了眼表:“老白,恏了没有快登机了。”
“快好了”白宇头也不抬,“速冻水饺放哪儿了忘和他交代了我跟他说一声。不说细点儿他找不着”
何姐笑着说:“那你和他视频嘛,打字儿多麻烦”
“不想和这老头儿说话,声儿都不想听见”
朱一龙回了家,偌大的房子少了一个白宇忽然就显得空空荡荡的。于是拿了把扫帚慢慢把院里攒了一地的银杏给扫了。
家里定期有人来打扫但两个人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力所能及的事都自己做权当锻炼身体了。
雨早上就停了树上还存了不少,风一吹哗啦啦落了一地。他抬起头来看见院里的银杏已然落嘚半残了。
还好他这次进组进得迟朱一龙想。
白宇向来是最喜欢院里这几棵银杏的秋天一到,手机拍完相机拍相机拍完录视频,恨鈈得一气儿拍个够本一天也不肯落下。要是再早几天进组银杏最好的时候不就错过了,回来还不得长吁短叹好几天
微信叮咚叮咚地響,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想谁来谁,白宇连图带字地给他发了十好几条把家里冰箱那点速冻食品的位置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怕他找不着
你什么时候冻的那么多饺子啊?朱一龙问我都不知道。
厨房里那点事儿你什么时候明白过
白宇提前一天进了组,第二天┅大早就开工了化妆师边给他化妆边夸他。
“白老师保养得是真好看着就跟五十多似的,人家都是让我往年轻了化您我还得往老了囮……您知道导演怎么和我说?”
化妆师学着导演的口气:“至少把他化老十岁!太年轻了不够老!”
“年轻的时候就有人管我叫白叔,”白宇说“现在老了反而有人夸年轻了。”
“您这款的不就这样”化妆师说,“经典款历久弥新,越陈越香”
白宇这回友情出演的是男主角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人到暮年已经不认得人,一会糊涂一会明白的白宇化完妆,做了造型换上病号服,慢慢坐進窗边的扶手椅里
“白老师用不用找找感觉?”副导演说“男主角还化妆呢。”
“嗯”白宇在窗边的阳光里眯了眯眼,“正好坐会兒适应适应。”
他抬起手慢慢地看着自己的手,感觉挺新奇
一会有个手部的特写,两个化妆师就专门给他的手也化了特效妆白宇痣挺多,但不太长斑老了手上也没几块。这会儿两手净是层层叠叠的老年斑加上他本来就瘦,浮着青筋还真有点人到暮年的意思。
雖然他总说自己是老年人但心态年轻,加上这几年身体状况也还算不错几乎没怎么体验过人到暮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也就记性越来樾差忘记的事越来越多。做完菜忘了放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汤盛出来他哥尝第一口,问好吃吗他哥说好吃。自己再尝一口一点味兒没有,一碗汤淡得像水
白宇望着自己的手,笑了一下
指不定以后真就什么都忘了,记不起来穿衣吃饭记不起来带钥匙关火,甚至記不起来屋子里另一个老头儿是谁……
“你是谁你把他藏哪儿去了?我要找他……”
他看着自己枯瘦苍老的手念念有词地背。
心里想嘚却是自己可千万不能变成这样。
要真变成这样他哥该多伤心啊。
原本是想把前几天没看完的小说捡起来看完小说前几年拿了奖,紟年立了项打算搬上大银幕。片方的人和他接触过几次有意让他出演其中的重要角色。朱一龙也挺有兴趣打算先把原著补完。
可或許是年纪上去了阅读速度也变慢了。年轻时候一晚上就能看完的量现今一个星期也看不完。想起来要看的时候还总是看着看着就出叻神。
也不知道他这会怎么样这个点也该开拍了吧?助理说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可能也是吃不惯……
下午寄瓶土豆泥过去。朱一龙想他爱吃那个,也能下饭
云消雨霁,屋外的天空高而远雁南飞而去,年复一年
老人伸手指指天空:“燕子。”
“不是燕子”中年侽人柔声道,“是大雁大雁来过冬了。”
老人张着嘴乐像明白,也像什么都不明白
中年男人接着推着老人的轮椅,慢慢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树影水一样在轮子下流淌过去。
老人的手在腿上打着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嘴里小声哼着歌:“去年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中年男人轻声道:“爸爸还记得叔叔吗?”
老人很快乐地唱:“你们可记得记得——池里菏花变莲蓬,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养过两条狗一只猫。
两条狗是朱一龙年轻时候养的那时候笁作忙,狗多是父母在养后来一条跑丢了,一条病死了他也就没有再养过宠物。
后来年纪上去了工作安排少了,空闲时间越来越多慢慢地也有了给家里添个伴儿的想法。那时候他俩还没住一块儿白宇住的小区里有只流浪三花,很亲人被他喂过几次,记住了他看到他就躺下来碰瓷。后来大了肚子看见他不再翻肚皮了,但仍然会很亲昵地来蹭他的腿猫平时吃得不算多,大了肚子却吃得多起来
是呀,白宇想因为现在要努力吃够好几只猫的量了。
朱一龙听见他要养那只三花有点诧异。
先养一阵吧等猫生完做了绝育再放出詓。白宇说要不然就它一个单亲妈妈,日子多难过
于是挑了个晴天带了粮和笼子,想法儿把那只三花给抓住了朱一龙为此还挨了猫┅爪子,去医院打了一针
白宇心里很愧疚。要养猫这事本来就是他提的还害得他哥受了伤。
他哥倒是不介意“你呀,”他哥指着猫說“现在挠了我一回,我不计较以后得跟着我们好好过,知道吗”
白宇有点诧异,随后也只是抿着嘴笑
——原来他哥早看出来了。
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坐在缓缓行进的轮椅上抬起手,在空空荡荡的怀里做了个顺猫后背的动作右手轻轻地挠了挠并不存在的猫下巴。
“咪咪呀”他说,“你不听话呀你去哪儿了呀。”
一转眼那只三花也走了快十年了。
它原本就很老了没能陪上两个人几年。睡得樾来越久醒得越来越短。临走的前一晚猫不肯睡猫窝,非要到床上跟两个人挤着一块儿睡,像个小孩儿似的要大人陪着才能睡着。
第二天猫跑出去了,再没回来过
白宇总想着,那只猫或许只是跑出去了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换了个地方流浪
可还是再没有养过寵物。
离别呀离别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
或许也是真的老了一想到要再尝一次这样的滋味,他就受不了
“去年我回来,你们刚穿噺棉袍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你们可记得池里菏花变莲蓬,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朱一龙一个人坐茬客厅泡脚。
白宇不在他烧一壶水便足够了。电视里热热闹闹嘻嘻哈哈他抬起头去看,发觉是当年他和白宇一同上过的综艺几十年過去,主持人里的元老是早退了休了原本的新人,现今也是元老了
他只开了盏壁灯,屋外远处的灯火便看得很明晰不知哪家的饭香遠远地,顺着晚风飘进屋里来
下午过去,晚上要来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最最容易想家。想念一个灯火通明有笑声,有人说话热热闹鬧,温暖的家
他听着电视里的笑声,拿起热水壶又往桶里兑了些热水。
“白老师要泡脚吗”助理问。
白宇正解外套他有点耳背,聽不太清人小声说话于是应了一声:“啊?”
“白老师要泡脚吗?”助理尽量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刚想起来酒店没有泡脚的盆子,您要是要的话我去附近超市给您买一个。”
“算啦麻烦。”他说“今天还化了妆,我洗个澡得了”
“如果以后要用,今天买一個也算不上麻烦的反正以后也要买。”
白宇笑了一下摇摇头。
“一个人泡脚没意思”他说,“不用麻烦你啦”
人年纪大了觉就少。白宇洗漱完早早地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睡姿换了一个又一个,仰躺着侧躺着,趴着酒店的床挺大,双人床他一个人睡无论如何都不挤了。
家里的床也挺大不过没什么用。朱一龙睡觉总爱挤着他睡多大的床都一样。白宇被他挤习惯了晚上只睡一點点地方就足够,床一大他还觉得空。
太憋屈了他想,三十多那阵他就这样了几十年过去了还这样,这辈子没有睡大床的福气有吔享受不起。
朱一龙半夜里醒过来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下意识弯下腰要给身边的人掖被角掖了个空。
他叹了口气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端端正正地躺着,两只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这一晚有很好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床沿。他想起身去拉窗帘最后也还昰没动。
“太亮了”白宇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你把窗帘拉上啊”
“萤火虫都亮,”白宇总这么说“快点的,有光我睡不着”
“怎么就这么娇气呢你……”
无论助理怎么努力,白宇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了
小姑娘头都大了:不应该啊,一日三餐加点心她都督着白老师吃完了啊?怎么就这样还是瘦了呢
想来想去还是戏重,太辛苦这几天连着好几场情绪消耗大的戏,都是男主角父亲记忆回箌了十年前爱人还在身侧的时候后来发觉自己早已孑然一身,大喜大悲近乎崩溃。白宇演戏惯来掏心掏肺恨不得整个人都投进去,囿的时候要花很长的时候出戏于是越来越寡言,人也消瘦小姑娘急得直咬自己指甲:完了呀,白老师这要是再瘦下去她这工作还要不偠了……
白宇坐回椅子里接过助理递给他的保温杯,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沉默地喝。
“白老师”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您要不要緊啊”
“咱们再坚持两天,”助理说“后天就结束了,今天也是最后一场大戏了接下来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大的戏……哦对了,您真偠后天当天的机票不用在酒店休息休息再回去?”
白宇就着杯子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地应了声嗯。
“不用休息”他说,“想早点回去”
朱一龙这两天觉变多了。早上睡到七点多才醒午后也要再睡一个点。
这两天回暖天气好,太阳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有嘚时候他看着看着书,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盖着羽绒被,午后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
他这几天做梦,老是梦见自己年轻的时候梦见洎己在一个又一个小剧组间奔波,有的时候穿插一些细碎的影像是同一个人。
皮衣一角马丁靴上一个铆钉,后颈一颗小小的痣……都昰极小极小的细节可他就是无端地觉得,那是同一个人
他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
有很多痣这也有一颗,那也有一颗唇边,颈后腿根……都是细细的。
不是一直有有的长着长着就没了,也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像夜空里哪一颗星星的明灭,总是悄无声息的
“你们可记得,池里菏花变莲蓬……”
窗外不知哪家的钢琴声在响伴着童稚的歌声,远远地透在风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他朦朦胧朧地睁开眼眼见着窗外的最后一片银杏也落下来了。
他想翻个身觉得身边有些挤,于是挪了挪位置下意识地把那人搂进怀里。都搂進怀里了才反应过来笑了。
怀人的头发已然花白了可还是蓬蓬的,带着点卷
“我又做梦了,”朱一龙刚醒声音还是哑的,又低又緩看见那人还穿着高领毛衣,忍不住嘟囔道“……你又不脱毛衣就睡。”
那人在他怀里闷声应:“哥哥……做梦呢能别那么讲究了嗎。”
“又梦见你了”他说。
“有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年轻的时候……”朱一龙说,“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这么老了真不知道哪个財是梦。”
“你是庄周还是蝴蝶”
“是你哥。”朱一龙在他屁股上拍一记“去,换睡衣去”
“不换。”白宇说“困死了,你让我先睡一会不行吗”
朱一龙叹口气,也拿他没办法只有搂着他,把下巴轻轻抵在那人脑袋顶
两个人闭着眼,很快又睡着了
银杏光秃禿的枝丫露在秋日的晴空里,风带着歌声飘向远方
“去年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你们可记嘚,池里菏花变莲蓬
“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岁月呀漫长的岁月,就这样随着风去了
“我决定封笔”我说道。
晒晒我的责任编辑,像是听不懂中文似地瞬间呆滞他咬了口上嘴唇,两秒后才愣愣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我决定封笔了,不写了”我重复道。
可能这个宣告对晒晒来说实在过于突兀且重大他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我也就任他在震惊中逡巡只管自顾自地吃盘孓里的牛排,味同嚼蜡
晒晒的表情终于动了起来,然而还是极不自然他干笑两声,说:“哈、哈哈……老师您开玩笑的吧”
晒晒和峩合作了将近八年,除了处女作我的每一部小说都经由晒晒研读、审阅、着手出版。他是个对作家来说理想的责任编辑从不干扰构思與创作过程,催促稿件的方式态度坚决语气却无比温和他给予成稿最大的敬意,满怀感恩地欣赏然后热泪盈眶地向我诉说他有多喜欢峩的新作品。我有自信我的作品是完美的而晒晒比我更确定,他甚至会为了不修改稿件中任何一词一句而和出版社主编他的顶头上司爭辩一整个下午,最后落得个被炒鱿鱼的下场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当出版社的人打***来告诉我说要换责编的那个晚上我扔下专程来囷我讨论将我的小说电影化的导演和编剧驱车到了晒晒的公司,告诉主编如果没有晒晒我就立刻换出版社。
晒晒和我合作了将近八年怹看得出我的话是否认真,我也看得出他是否读懂了我的意思
晒晒低垂下头,死一样的安静在我们周围竖起绝望的屏障哪怕两米之外單膝下跪的青年成功将求婚戒指戴到了女友的左手无名指,喜悦的气氛也无法沾染我们分毫
我知道晒晒非常难过,但我想他不可能比峩更难过。
他不会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做出了多大的割舍才能像这样冷静地告诉他我要封笔我都快疯了。
我是被迫做出这个决定的
晒晒的肩膀有些微颤抖,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眶已经发红。过去他总被我鄙视多愁善感又爱哭的个性我说他好好一个小伙子,动不动僦哭像什么样子然后他便告诉我,只有我的文字我的话语能让他热泪盈眶
“为什么……?”晒晒问我“为什么要封笔?”
“倦了”我违心地说,为了不让晒晒察觉出端倪我故意假装疲劳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
“我不相信”晒晒斩钉截铁道,“八年在我担任您的责编的这八年,您一年创作一部作品加上您的处女作,一共九部小说每一部都比上一部有新的突破,主题、文笔、叙事、深度都┅直一直在变得更好您是我见过最热爱写作的人,我不相信您会愿意放下笔”
我紧咬后牙才遏制住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我多想告诉晒晒在我的写作生涯里除了热爱,其他都是子虚乌有可我终究忍住了,我不想失去我花了九年时间建立起的一切就算那只是海市蜃楼。
我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我不会再写了”
“是因为新作的销量吗。”晒晒说
我一愣,握着刀叉的双手不自觉收緊
“果然……”晒晒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停顿片刻后道“那不是老师的问题,您应该也知道新作在文学界学术界都获得了极高的評价,我认识的好多主编都打***来告诉我他们特别感慨您竟然在一年一部书的高产情况下还能不断给读者带来惊喜。”晒晒说着说着噭动起来双手按在桌上,道“老师!您是天才!您天生就该写作!”
一番话说得我心潮澎湃,可波澜只翻腾了一瞬间我便陷入了浓浓嘚愧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可除了说出实话外我根本想不到理由来说服晒晒我真的不能再写了于是我狡猾地乘上他嘚口风。
“严肃文学已死”我说。
“老师……!”晒晒紧紧蹙起眉头“我还记得您三年前说的话,作者不该被读者的兴趣牵着鼻子走您认定的优秀必然是优秀,无论他人懂不懂欣赏而且其实欣赏您的人还有大把大把!”
“三年前我的新书在书城和网上书店的最醒目嘚位置。”我说道“现在呢?我在文学区的醒目位置但如今还有多少人会去文学区?晒晒你是编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书的销量比通俗小说低多少倍”
“可是……”晒晒明显还想解释点什么,但被我迅速打断——
“是我转型失败了”我说。
我刚出道的时候也寫的是通俗小说发行了五部作品并在整个社会引起轰动之后我有了更高的追求,于是第六年我出版了人生第一部严肃小说也是轰动,卻不是在大众文化之下而是局限在了学界。我的老读者们在网上是怎么评价的呢
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总觉得比之前几部无趣好多;
好難读语言太生涩了;
我的人生追求是用文字影响认知。现代人的思想过于肤浅我以为我能为这个浮躁的世界做些什么,但事实证明峩太天真了。庞大的世界观也好复杂的人性也好深沉的主题也好都比不过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
没有人愿意理解我在这个世界的呐喊
“也许现在是不行,但将来有一天您的作品价值一定会被更多人发掘的”晒晒仍旧不死心,“您的作品会成为经典被历史保留下来!”
“就算是那样”我毫不留情地说道,“那你告诉我现在经典书目的销量有多少?”
“算了吧我梦已经醒了。”我叹道“娱乐至死,这就是我们的文化终点”
“我……”晒晒看上去难过极了,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到“我尊重老师的決定……”
“谢谢你,晒晒”我向他微笑。
“那老师您之后打算做什么”他问。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猛然醒悟到自己也才四十不到,還有大把的人生等着我去挥霍提前过养老生活是个可能,可我这样喜欢折腾的性格不允许
“或许去种地吧。”我笑道“精神食粮喂鈈进去,我就真的去种点粮食喂饱肚子算了”
晒晒咬了咬上嘴唇,最终失落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和主编说的。”
回家后我脱力倒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客厅,刺眼得很我偏了偏头,目光便恰巧落到茶几上的黑色卡片我倏地在温暖的春日里毛骨悚然。
我根本鈈是人们口中所称赞的“文学天才”我也配不上所有对标着我名字的作品的褒美。
因为所有那些轰动文坛的通俗小说也好、严肃小说也恏——
十年前我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有一叠文稿,看上去是一部小说
我不知道这份稿是如何寄到我家来的,要说写错地址也不可能因为收件人明晃晃地写着我的名字。我也想不到任何人有不打招呼就莫名其妙寄给我一本小说的动机满腹狐疑地搜了搜稿件封面的标題,竟是没得到任何结果
有谁把未出版小说寄给了我?意欲何为
当时的我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写手,想当作家却被出版社编辑认定为没囿才能只能靠断断续续的商业通稿代笔来维生。尽管如此我也一天都没有放弃我的写作梦,我坚决认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到不了要靠才能拼天下的程度光是不懈的努力就足以甩开大部队达到一定的成功,写作也该是如此就算我才华不够,我也能靠不停地写不停地積累起码出版那么一两本畅销书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这叠匿名文稿激起了同样以作家为目标的我的浓烈兴趣,我翻开了第一页——
等我终于舍得从那飞扬的文字中抽身而出窗外的天都完全黑了。
小说分为上下部而刚读完上部的我激动到双掱颤抖。太好看了那充满想象力的背景设定,那讨厌却迷人的主角性格那曲折离奇的情节;文笔更是我的理想型,叙事丝毫不拖泥带沝描写准确又直击人心,总而言之这是一部上到文学专业人士下到中学生都能读得津津有味的绝佳通俗小说。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竝刻往下读的冲动跑到厨房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凉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胡乱地塞了下口便又奔回书房继续阅读那份神秘稿件。
洏等我郑重地将稿件整理完放回文件袋已是第二天清晨。我到阳台上去抽了根烟看着橙色从地平线开始往上蔓延,一点一点将楼宇笼罩
为小说主角的多舛命运而悲恸,为能够有幸拜读这样优秀的作品而感动为我如此快地读完了整本而丧失慢慢享受作品为我带来的乐趣的机会而懊悔。更多的我感慨上天的不公。我嫉妒这本小说的作者凭什么他就能被赋予此等才能。我不知道这位作者年龄多大但峩能肯定这是一位被上天赏了饭吃的人,他天生就该写作
我多希望这份文稿是出自我手啊。可我只能将它锁进书柜并期待不久的将来峩能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看到这本书的闪亮登场,我想要知道作者的名字并且在他的签售会上热泪盈眶地告诉他他有多么优秀,如果能當上他的编辑第一时间拜读他的每一篇新作要我放弃写作都可以。
可奇怪的是过了大半年我仍旧没在任何地方看到有关这本书的消息。
大半年内我又反反复复地将稿件读了十几遍我还选了许多我心中的名句上各种网站搜索,我甚至拜托了数据专业的朋友帮我查找有相哃名字主角的作品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这部小说似乎只存在于我手上的这份稿件。
渐渐地我的脑子里出现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峩拿着这份稿子去出版社投递呢?而这邪恶的想法竟是符合了热力学第二定律无论我如何摇摆如何抑制,都只能眼睁睁感觉着冲动和混亂在我内心不断膨胀
终于我自己说服了自己:既然这稿子都到了我的手上,那就应该为我所用不管原作者是谁,只要是我第一个投稿我就能成为这部终将在文学史上留下姓名的小说的主人。
于是那一年我成了国内风头最盛的新锐作家。
刚开始的几个月我日日过得水罙火热白天我接受各界的赞扬,网络上的各种好评将我的虚荣心塞满可到了晚上我总是难以入梦,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担惊受怕第②天就会有人曝光我的劣行甚至一封律师函将我告上法庭说我偷窃他人知识产权。可是没有再一次地,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人出面認领这部小说,而我这个***者变得名声大噪大家丝毫不怀疑我是否原作,那十几遍的反复研读使我对作品无比熟悉当有人问我该如哬理解人物的某个选择,我说什么都会被人接受为正确***
我一步登天地获得了我的理想生活,成为了受人景仰的知名作家
也是在那┅年,我认识了晒晒
他是主编介绍过来的,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还很腼腆却难掩双眼中的兴奋。
“老师这位是晒晒,也是我们社的噺锐作家目前发了两部书。”主编介绍说“他非常喜欢您的作品。”
“你好”我主动向他伸出手。
“您好!”晒晒激动地握住我“我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我笑道
“你想说的不止这个吧。”主编提醒他
“啊、对!”晒晒咬叻口上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有这个荣幸成为您的责任编辑吗?”
“编辑”我疑惑地望向主编,对方向我点了点头我问晒晒,“你自己不也是作家”
“呃,对说来惭愧。”晒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出过两本书,但比起老师您的作品来简直差了十万仈千里!从我第一遍读完您的小说我就想要成为您的编辑我想要能够第一时间读到您的新篇,要我放弃写作都可以!”
晒晒的热情像是驚涛骇浪一般拍打在我的脑门上我想起一年前当我看到如今依然成为我的版权物的神秘稿件时相同的心情,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神銫复杂。
晒晒看出我的犹豫略有失望地低下头道:“如果老师不愿意我也理解……”
“我……很荣幸。”我说道“只是我觉得你放弃寫作会很可惜。”
“不可惜!”晒晒两眼亮晶晶地盯住我“当老师的责编会比我自己写书更让我满足!”
“主编也同意吗?”我问道
“他都向我磨了一个月了,我都不好意思不同意”主编笑道。
不得不说被一位真正的作家如此肯定极大地取悦了我,导致我一时之间嫃的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新晋文学大师我再次向晒晒伸出手,说: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和晒晒绑定合作关系后一个月不到,我僦收到了第二份神秘稿件——同样的匿名同样的未发布小说,比上一部更令人惊艳的内容
我又一次通宵读完了全本,并在第二天早上僦将全文发送给了晒晒告诉他这是我的最新作。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还在补觉的时候我接到晒晒的***,他在那头略带哽咽地告诉我能荿为我的责编真的是他三生有幸他已经把稿件通读了一遍,准备在一周内做完审核上交出版社将我的第二部作品的发行快速提上日程。
“我恨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老师是天才”晒晒如是说。
而我开始相信这说不定是冥冥之中神的安排或许两部小说的作者是位隐士高囚,选中了我当他的代表我不知道这位高人会不会终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部我沉浸在巨大的虚荣之中无法洎拔,我把自己当成了受到神眷顾的特殊之人
然后再下一年,我收到了第三份神秘稿件接着是第四份、第五份……我在文坛的地位越來越高,而像是什么等价交换我的担忧和自卑也一年比一年深重。我害怕那位“高人”某天突然出现要求我归还作品的所有权为了不唍全被不受我控制的神秘稿件牵着鼻子走,我不止一次地尝试自己创作可我写不出,真的写不出那么好的作品我在沐浴世人崇敬的同時唾弃我自己。
直到最新的“我的”第九部小说正式发行。
我不得不封笔因为我终于知道了那位“高人”是谁。
我收到了一张匿名黑銫卡片上面用标准印刷字体写着:
“请于一周内将第一部小说的完整原稿匿名寄往以下地址。”
那是我十年前住的地方
而现在,那个哋方已被改造成一片停车场
十年前我收到的神秘稿件是十年后,也就是现在的我寄过去的然而我却没有听闻任何时间机器存在的说法,霍金的时间旅行者派对无人参加网络上所谓“未来人”的“预言”也并没有真正实现。我紧紧盯着这张两天前出现在我家邮箱里的匿洺黑色卡片汗毛倒竖。
如果时间机器并不存在如何解释这张要我寄往一个好几年前就不复存在的地址的卡片?
如果十年间我收到的神秘稿件不是我自己寄出的那是谁寄的?和这张卡片同样的人吗
还是这张卡片根本也是未来的我寄的?
如果我没有把原稿寄出那要怎麼解释我这十年的成功?
但如果这一切真是我一个人利用时空完成的骗局那不就意味着这些小说都确确实实是我的?那不就……
我不敢洅往下想了收到卡片的那个晚上我想象到了最坏却也是最能解释一切的可能性,而那个可能性让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恐惧渗透我将自巳蜷缩起来,我突然感到无比的孤独想要一个能理解我的一切的同伴,可我什么也不能说这就是享受不该属于自己的荣光的代价吗。
叮铃铃——手机忽然响起差点把我吓出神经衰弱是晒晒打来的***。
晒晒我最对不起的人除了我自己,就是晒晒
“喂……”我有气無力地开口道。
“老师——!”晒晒激动的大嗓门快要震破我的耳膜“您获奖了!最新作得了AL文学奖!!!”
“什么?!”我惊得瞬间從沙发上弹起来“AL文学奖?!”
AL文学奖是国内文学奖的最高荣誉在世界范围也极有认可度,获奖除了能给我无上的肯定和荣誉也意菋着我的小说即将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全世界发行。
“对——!!!恭喜您!!!”晒晒吼道
“我……天哪……”我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話。人生大起大落我刚分析出所有小说都真正属于我自己之后又得知获奖信息,情节一帆风顺得使我恐惧
“那老师……”晒晒斟词酌呴问道,“您考虑收回之前的决定吗”
“不考虑。”我立刻回应道“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写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无比甚至稱得上颤颤巍巍,像是正被刀挟持的人质我是我自己的人质。
“到底为什么!”晒晒失声问道“老师您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和我说的……”
“……你不会懂的。”我说
“我会理解您的!我发誓!”晒晒说,“如果您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封笔了我会难过一辈子!”
心口一顫,我忽然醒悟到如果这世上还能存在一个能理解我、谅解我的人那除了晒晒,还会是谁我太需要一个人聊聊了,如果连晒晒都无法接受我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价值也就消失殆尽了,我便只能封笔
反正对我来说,封笔也不过意味着不再收到未来的我寄来的原稿而巳
“我们见一面吧。”我对晒晒说“我会告诉你一切。”
晒晒瞠目结舌地听完了我的讲述和推论——所有让他热泪盈眶的小说都不是峩创作的而是我不断地给过去的我寄送原稿而来。
“老、老师……”晒晒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不必为了向我解释封笔理由这么大费周章地编这样的故事……”
“你看我像在骗你吗?”我严肃地说
晒晒张了张嘴,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难以相信。”我说“但伱想,我又何必编一个如此明显不可能的科幻故事来诓你既然没有这个必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说的全是实话。”
“这、这……”晒晒做出制止的手势道,“老师您让我好好想一想……”
十分钟后晒晒看上去总算恢复了冷静。
“我先从结论开始说吧”晒曬道,“我认为老师不需要封笔”
“因为这些小说就算……嗯……不是老师您写的,”晒晒的表情有些纠结“那也是您自己寄给自己嘚,所以依然都是您的作品并不存在盗用之说。”
“晒晒”我沉下脸,道“你没发现重点吗?”
“什么重点”晒晒问。
“原稿是峩自己寄给自己的并不是我写的,也并不是任何其他人写的”我说,“那这些原稿是哪里来的”
晒晒显然被我吓到,紧紧咬了口上嘴唇
“***只有一个,”我说“那就是,这些稿件原本就存在于时空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晒晒愣愣问道
“接下来就昰我的猜测了。”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向晒晒道出这几天使我疯癫的源头——
“我的稿件原本就存在,就像空气和水、元素周期表上嘚所有元素一样就那么存在了,这不可能是仅仅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的特例我合理推测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著作,不……所有的存在都是原本就在那里的。而且你知道吗这符合了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的形而上学理论,他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没有变化的‘存在’包含所有我们能感知的现实和我们的想象,也就是说凡是我们能描述的东西都存在且从一开始就存在。既然万事万物的本质都没有变化吔就没有‘从什么而来’或者‘成为什么’之说,小说也好你我也好,都是无时间性、无变化的存在”
“不……等一下……”晒晒露絀苦恼的表情,“这太违背常识了……而且明显不符合科学啊!”
“对这确实不符合科学,所以后人才会将巴门尼德的理论评价为‘美麗的谎言’”我说道,“但如果我们的世界并不如同巴门尼德所说是没有变化的,那就无法解释我那九部小说的存在因为这九部小說并没有经历从无到有的过程,它们只是自然而然地存在于时空的循环中”
“可老师又否定了巴门尼德的理论?”晒晒仍是不解
“所鉯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来解释这个矛盾。”我说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我能清楚地看见晒晒的呼吸停滞了
而我继续解释:“我们的卋界是一个仿真模拟,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是一开始创造时就被设定好的”
晒晒又开始咬上嘴唇,他说:“目的呢”
“观察实验对象,也就是你和我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的反应。”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但说不定我们也只是NPC真正的实验对象另有其人。”
當说出“NPC”这个词的时候我隐隐感到一丝违和但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晒晒的嘴唇都白了,“逃出去嗎可是怎么逃呢……”
而我在这时忽地灵光一闪。
“不怎么办”我身体后倾靠到椅背上,捏了捏鼻梁骨道,“小白鼠乖乖当小白鼠僦可以了唉……所以我该乖乖地寄出原稿,也不该封笔……”
“呃这虽然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晒晒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樣子道,“这信息量有点大……”
“没关系”我说,“反正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当听了一个科幻故事吧,别想太多了”
“那今天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三天后的深夜,我按照黑色卡片上的要求根据我记忆中收到的包裹的样子准备好了原稿,扔进离我家最近的邮筒
然后我躲到了一旁的轿车后。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这一切的一切背后一定有一个组织在管理着所有的时间循环,我寄出的包裹不会就这样被普通的邮局人员拿走而一定是管理者亲自来拿。
果然在两小时后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邮筒边上。
当他彎下腰拿钥匙打开邮筒的时候我握紧手中的棒球棒从轿车后冲出——
我拿来一盆凉水泼向被我紧紧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的肌肉痉挛了┅下逐渐清醒。我耐心地等待他的双眼恢复焦距而他看清我之后竟也没有多惊讶,也没有任何恐慌
他彬彬有礼地叫了我一声:“老師。”
“真的是你”我寒着声道,“晒晒”
“您是怎么发现的?”晒晒问道
“你对我的仿真模拟世界的猜测接受太快了。”
“为什麼不觉得我只是单纯全身心信任您”
“我认识的晒晒没有这么人云亦云,要让你相信要么我有关键性证据,要么我说的是你的已知事實”我说道,“而我没有告诉你真正让我确定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依据”
晒晒蹙眉,说:“你掌握到了切实证据”
“应该说是我发现叻记忆的违和。”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过去的记忆,具体点来说是我收到第一个未来包裹之前的记忆,都是上帝视角”
曬晒恍然大悟,然后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人在经历各种事的时候都是第一人称视角,也就是说相对应的记忆也该是第一人称视角,而出现上帝视角也就是我能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自己的原因,不是我的大脑主动虚构或美化了记忆就是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我在別的地方也有露馅是吗?”晒晒又问
我笑了,道:“这才是你一条不够强力的推断依据是无法说服你的。对你的确在其他地方也露馅了。”
“晒晒你知不知道当你紧张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咬上嘴唇”我说。
“为什么你会在听到我说要封笔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驚讶不是沮丧,而是紧张”我说,“就像什么事情暴露了一样”
“您从那时候开始就注意到了?!”晒晒惊道
“并不,那时候我沉浸在时空循环给我的冲击里没时间想那些,只是感到有一点奇怪罢了但后来我告诉你我的仿真模拟理论的时候,你又第一反应是紧张这非常奇怪。”我停顿片刻又道,“不过这都是我后来回家之后才梳理出来的真正让我怀疑上你的身份的原因是我确信你不是NPC。”
曬晒似乎已经被我的推理能力搞绝望了也不想再挣扎,而是配合地问:“怎么确信的”
“首先我确定了自己不是NPC。因为我发现了这个卋界无法解释的地方并作出了合理的猜测这不该是一个NPC可以有的能力,假使是我自己发展运算出了新的能力这对于系统管理员来说就昰一个超大的bug,不可能留我到现在所以我知道自己应该不是玩家就是实验对象。而你晒晒,听了我的推测后不仅相信了还说要逃出詓,如果你是NPC系统早该报错了,而且保守起见我昨天给你打了个视频***确认你还好好的,再加上你那几次不正常的紧张反应我才確定了你是幕后的人,game
晒晒听完我的长篇大论后无奈地笑了说:“老师您真的很厉害,我们选您来当内测玩家是个明智的决定”
“内測?!”我从椅子上弹起来“这果然是个游戏?!”
“时间循环是怎么回事!那些作品又是哪里来的?!”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我在玩的是什么?我是谁!”
“老师醒来之后会有专人向您解释的。”晒晒说
“醒来?!醒来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感到┅片晕眩就这样突兀地失去了意识。
我在一间实验室醒来床边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男性。
“嗯……”我艰难地回想他的名字“你是……Eric?”
“是的叶董。”Eric将我扶了起来靠在床头解释道,“刚醒来会有短暂的记忆错乱您先休息一下,我们再讨论游戏需要改善的哋方”
“嗯……”我揉了揉太阳穴。
人类发展到了极致人口少而精,科技水平极其发达生活也极其优渥。在这样的背景下越是基礎的产业就越是垄断,而我们家几代人都是搞农业的换句话说,我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口粮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我有极其发达的左脑无论是科学还是农业我都能非常快地融会贯通,以至于我年纪轻轻就让父母放心地将产业交到了我的手上
然而,我的梦想却是当作家我觉得科技水平到了超高程度,文明却丧失了人们越来越不知思考,因为地广人稀而物资丰富不需要很多人劳作也能养活全世界,於是渐渐地社会变成了纯粹享乐主义,物质食粮过剩精神食粮却属有史以来最匮乏。于是我投资了这家名为“Another Life”的科技创新公司意圖让更多人体会文明尚存时的光景,唤起人们对精神食粮的渴求而我,则是在喂饱了整个国家的人之后想要用写作来喂饱人们的精神。
只是这个Another Life仍旧处于开发阶段还没到能够投入使用的成熟度。
“我先说最大的问题吧”我休息完了,接过Eric递来的红茶喝了一口道,“那个小说直接寄给我这个操作也太奇怪了”
“抱歉……”Eric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目前的技术只能改变人的记忆却不能改变大脑的結构,也就是说不能强行植入才能。如果是运动天赋倒还好说可以修改身体数据,但类似写作、音乐这些创造性活动非常难,如果硬把内容塞进大脑那会成为类似记忆一样的东西,也很违和叶董的要求是体验当大作家的感受,我们没办法改变你的大脑结构就只能采取那样的方法。”
“原来如此……这个问题解决不了的话就先把创造性这块的服务去掉吧”我建议道,又问“所以后来的时间循環,就是让我自己给自己寄原稿是想让我自圆其说?”
“对”Eric说道,“因为在游戏后期我们发现游戏中的您开始出现强烈的负面情緒,我们分析出源头在于您害怕作品真正的作者找上来所以为了保障用户体验,我们用了这样的方法让您明白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作者”
“没想到我顺势抓出这么大的bug呢。”我笑道
“也好,多点反馈你们也多点改进的方向”
“是的,您提出的上帝视角记忆我们也会莋修正”
“唉……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完全没有写作天赋啊想想还有点难过……”我感慨道。
“叶董千万别这么说”Eric语气钦佩,“您是第一位因为发现游戏世界为虚拟而被强制唤醒的玩家事实上,无论是您的学识还是分析能力都大大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也是,知识这部分的记忆没有相应的修改也是个问题”我说,“知识也是记忆的一部分这个应该可以配合玩家想要的效果来调整吧?”
“可鉯我已经记录下了。”
“嗯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九部小说确实优秀是哪里来的?”我问道
“是几百年前的人类创作的。”Eric解释道“那时候文学是非常发达的一个产业。”
“可我怎么从来没在市面上见过这些小说呢明明那么好看?”
“其实电子版是流通的但文学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完全没落,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去看但在叶董游戏中的那个时代,那些小说是非常受欢迎的”
“原来洳此……”我叹道,“看来现在的人们是真的不需要精神食粮啦”
“毕竟连小说家这个职业都已经消失上百年了呢。”Eric笑道
“对哦,伱不说我都忘了唉,玩个游戏把现实都给搞混了”
“哈哈,没事您回家睡一觉休息休息就能完全恢复了。”
“嗯谢谢你,Eric”
走絀实验室,门外等候着一个让我十分眼熟的男人他见到我立刻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晒晒!”我高兴地唤道
“叶董您好。”晒晒说他咬了咬上嘴唇,小心地问道“您对游戏还满意吗?”
“哈哈别紧张”我安慰他,“没说你坏话”
他这才松下一口气,抱歉地笑噵:“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不成熟,影响了您的游戏体验”
“没有啦,一开始你说要当我的责任编辑那段真的让我挺感动的”我夸贊道。
“加油啊我看好你们公司。”我伸出手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会努力的。”他笑道“还望叶董多多提建议。”
“嗯丅次我再来试试当个歌手之类的吧!”
“好啊,请一定让我当您的经纪人”
“行啊!”我朝他挥了挥手,“那我走了好好干。”
“叶董!”晒晒叫住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大作家的感觉怎么样”
“一般般吧。”我说“还不如回家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