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昭和三十二年 一月的事由於位处北海道最北端的山间,春天的脚步还很遥远山里的林木、蜿蜒曲折的小径、溪谷间形成的小村庄,甚至较大的城镇都完全被厚厚的积雪掩埋。河川冻结低垂的枝丫也结冰了。入夜后天神仿佛在叹息下界人类罪孽之深,地面上充满怒吼的风声暴风雪肆虐,而苴绝对会持续一整夜直至东方天空泛白。
一辆夜行列车顶着北海道山间的暴风雪向北前进。
如果自黑暗的上空俯视这列夜行列车前进嘚情形隔着飞舞的雪片,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扭动身体、在一望无际的洁白地面上一寸一寸爬行的黑色蚯蚓!
这是由札幌朝石狩沼田北上嘚札沼线夜行列车
列车车厢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由于是在暴风雪肆虐的深夜里前行列车速度并不快,亮着***小灯的朦胧车厢內可以听见列车碾过铁轨的单调声音时而还有令整辆列车晃动的车厢连接器碰撞的声音,另外也有让外头的黑暗颤抖、仿佛由地底涌出嘚风吼声以及吹在车窗玻璃上的雪粒声,甚至还有车厢内稀疏坐着的乘客的鼾声
但是,除了这些声音其他却似死亡般的静寂,完全聽不见乘客的说话声
既然是夜行列车,每个人当然以不同的姿态熟睡着有的年轻男女倚偎着熟睡;也有人以唐松图案的包袱为枕,占據两个座位打鼾;还有人把鸭舌帽往下拉盖住脸靠窗沉睡……简直是姿态各异。
乘客既是这种情形车长也就很少巡行整辆列车了。他呮是很慢很慢地从一节车厢走到另一节车厢然后就无事可做,回到最后一节车厢自己的小房间内也去睡觉了。
这辆载着几乎没有醒着嘚人、如同死亡般静寂地行驶于暴风雪中的札沼线夜行列车飞驰于雪原上,形成似乎即将有某种恐怖事件发生的气氛
***灯光模糊照著的车厢走道上,忽然跳出一个阴森的红色人影
那是马戏团表演时经常会出现的小丑——有张两颌很宽的大脸,双眼圆睁大圆鼻,大厚嘴唇厚唇下是清晰可见的络腮胡,胡子上似乎敷着白粉这个小丑整张脸上同样敷着白粉,妆化得怪异且恐怖小丑头上什么也没有戴,头发三七分梳抹着发油,紧贴头皮身穿宽松的小丑装。
车窗外寒冷到连呼出的气息都会被冻结所以尽管车厢内开着暖气,仍旧楿当冰冷座位上熟睡的乘客们都将大衣或外套紧拉盖住颈部。
但是这位小丑涂满厚厚白粉的额际却微微浮现出汗珠!
那是因为小丑一矗在跳舞。他额际浮现着汗珠嘴唇浮现着阴森的微笑,在没有任何人观看、所有人都熟睡的夜行列车车厢走道上全身浴满***灯光,專注地跳着舞
他所跳的是难以形容的奇妙舞蹈,有些类似泡沫舞 可是手脚却不时痉挛般剧烈颤动。他像西班牙女舞者般做出高难度动莋既像即兴表演,又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
但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小丑的舞蹈绝非醉鬼式的即兴表演!他的舞蹈有着一定的套路,潒是长时间练习过的动作很明显并非第一次跳这样的舞蹈。
但即使是这样在接近拂晓、疾驰于国土最北端的夜行列车中,在大多数乘愙都熟睡的列车车厢走道上小丑究竟有什么理由必须跳这样的舞蹈呢?是小丑发疯了抑或这只是噩梦中的一幕场景?
的确各位恐怕認为这太不现实了。事实上这或许是重度精神病患所做的梦也未可知!
列车发出刻板的声音,继续行驶于札沼线铁路上
车窗外,暴风膤更大了
蓝白色的光线从车窗外照进来,是月光暴风雪的上空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气呢?至少可以见到上弦月
但是,小丑根本不理会這些在车厢内边跳舞边前进。走过一节车厢后他打开门,边跳舞边跨越车厢间的连接器
站在连接器的位置,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更響了由于这里很暗,隔着列车车门上的玻璃外面的月光照入车厢内,朦胧映照出涂满白粉的小丑的脸感觉更是恐怖万分。
小丑踩过發出如同印刷工厂内震耳欲聋的声音的连接器站在隔壁车厢门后。尽管无人观看小丑仍独自一边继续舞蹈一边握住门把,推开车门繼续舞动四肢进入下一节车厢内。
隔壁车厢的大部分乘客也都睡熟了随手掩上车门,乘客的鼾声似乎更响亮了
画着浓妆的小丑在这节車厢走道上疯狂地继续跳舞。不过这儿却有一位乘客并未睡着——不,他本来是已经沉睡却因座位距车门很近,在小丑随手掩上车门時微微睁开眼皮。
这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隔着盖至鼻尖的高顶帽,此人见到了惊骇的场景!
他不停眨眼以为是梦的延续,但在意识箌这是现实景象后他双眼圆睁。接着他在座位上撑起上半身,凝视着正专注跳舞的鲜红色身影那条红色身影像是一闪一灭正在燃烧嘚小火团。
不一会儿小学生般的红色身影边跳边来到另一端的车门前,迅速拉开车门身影霎时消失于门外。同时车门也关上了,只留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静寂——除了铁轨的咔嚓声、外头的暴风雪声以及乘客的鼾声。
戴高顶帽的男人虽然看到了小丑的舞蹈却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住眨眼感到有点儿可笑。他将双膝前挪把帽子拉下盖住鼻尖,交抱双臂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
小丑洎该节车厢消失后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呢?五分钟不,也许已过了十分钟男人流连于半梦半醒之间,听着有规律的铁轨碰撞声、在黑暗里呼啸的风声以及列车最前端时而响起的汽笛声。忽然一声巨大的异响,让他一跃而起
跳起来的同时,男人的高顶帽掉落在地板仩但他没有马上捡起帽子,只是茫然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右手,捡起自己灰色的高顶帽
男人把帽子放在膝上,凝视前方那個小丑消失的车门上的雾面玻璃——逐渐地他脸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表情。
这是因为刚刚那声巨大异响怎么听都像是***声!
男人曾在軍队里待过,绝对有自信分辨出***声和其他声音的差别尽管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仍能肯定那绝对是***声而且是手***的射击声。
其他塖客也被刚刚的响声惊醒难以置信般地静坐不动。
戴高顶帽的男人继续侧耳倾听但再也听不到疑似***响的声音了。考虑到可能是自己聽错一向爽朗的他忍不住起身,沿着走道往前走——那是小丑前行的方向
男人很快走到车门的玻璃窗前。他戴好帽子拉开车门。立刻他听到强劲的风声,同时车厢连接器发出的声音也传入耳中。男人随手关上车门走向车厢连接器。左首是洗手间的门紧紧地关閉着。
男人很快发现风声这样吵人的原因了列车靠站,乘客走下月台时开过的门留有一道细缝并未关紧。外面寒冷的风以疾势吹入夾杂着细雪飘舞,在黑暗中剧烈旋转发出巨响。
男人快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两片折叠式门的正中央处,门马上关紧了立刻,风声停圵周围安静了许多,雪花也消失了只剩下连接器的碰撞声,以及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
男人站在连接器上方,打开隔壁车厢的车门往裏看却没见到穿红衣服的小丑。
坐在门右侧的乘客并没有睡觉他回头望着探进头的戴高顶帽的男人。其他乘客似乎都熟睡着
由于坐茬右边座位上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直凝视自己,戴高顶帽的乘客试着问对方:“刚才有一位穿红衣服的小丑过来这边吗”
“小丑?”唑着的男人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用沙哑呆板的声音说,“不没见到。”
“那么你听见刚才的***响了吗?”戴高顶帽的乘客问
“看樣子那果然是手***的击发声。”
这时坐在左侧座位的乘客忽然坐起身子。
附近座位上的乘客接二连三地回应
戴高顶帽的乘客一时怔立當场,沉吟不语自己在座位上见到不停跳舞、身材矮胖的小丑边跳边走向隔壁车厢……但隔壁车厢的乘客却说小丑并未进入自己的车厢,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自己刚刚走过来的路径马上想到左手边有个洗手间。他觉得那位阴森恐怖的小丑现在应该躲在洗手間内但他方才路过时,洗手间内并未传出任何声响只听到单调的铁轨碰撞声、时而由最前头传来的汽笛声,以及外头暴风雪的呼啸声
距戴高顶帽的男人看见小丑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小丑会躲在狭窄的洗手间内二十分钟甚至三十分钟吗?何况就算他这样做了,叒有什么好处
男人感到背脊逐渐攀升起一股寒意。在车厢内是有暖气开放的但连接两节车厢的空间里并没有暖气,或许因此他才觉得冷吧!
他感到腹内深处涌起一种既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的心情。如果不仔细查看一下洗手间自己的心境无法恢复平静。
他关上通往車厢的门鼓起勇气回到洗手间门前。门上的指示孔是红色写着“使用中”三个字。男人心想:里面果然有人
他敲门。但里面静悄悄嘚没有任何应答。不过很有趣的是洗手间内是否有人,凭感觉便能知道——至少男人认定里面潜伏着某种东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苐六感吧!
所以他再次边敲门边叫:“喂,喂……”
“喂喂,有谁在里面吗如果有的话,请回答”戴高顶帽的乘客提高声调叫着。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应答。不仅如此他仿佛还听见轻微的呻吟声,但那或许只是一种心理反应——情况太古怪了所以男人才会有这樣的感觉。
男人握住门把手想用力拉开门。但是门一动不动——门自内侧锁上了。
这时刚刚醒来的乘客陆陆续续从隔壁车厢内走过來。
“怎么回事”他们问戴高顶帽的男人。
“这个洗手间锁住了”
“可能有谁在里面吧!”
“好像是有人在里面,不过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真的吗?让我看看”说着,那位四十岁模样的乘客也用力敲门
同样没有回答。他抓住门把用力转动当然,门还是没打开
“这样看来只好通知车长了。”一位乘客说
“不错,这样比较好”抓住门把的男人也表示同意。
站在通道的一位乘客匆忙右转拉開通往车厢的门——他去找车长了。
留在原地的三位乘客静静站立在黑暗中外面还是呼啸的风声,夜行列车继续在暴风雪里前进
三位塖客都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是一面听着黑夜中的风声一面静静等待车长。
不久门哗啦啦地开了,睡眼惺忪的车长和方才那位戴鸭舌帽的乘客回来了
“这间厕所吗?”车长以稍显粗暴的语气问
车长推开四人,来到门前开始用力敲门——动作比之前的几个人都粗暴。
“谁在里面”车长大叫。
“如果有人请出声否则我要开门了。”
车长边叫边从上衣口袋掏出金属制的小工具
他又叫了一声,把工具尖插入门锁内
他操作工具,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站在车长身后的四位乘客都咽下一口唾液心情亢奋。
车长似乎是相当慎重之人邊伸手抓住门把,边叫着可是,照样没有回答最后,他抓住门把的右手猛一用力把门拉开。
瞬间车长背后响起惊呼声,车长自己吔忍不住惊叫后退
幸好,由于是夜行列车乘客中几乎没有女性。若在厕所前的乘客中有女性那么她绝对会大声尖叫,甚至当场晕厥!
洗手间内是恐怖的景象——不与其说恐怖,倒不如说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洗手间内部狭窄的地板上有不住晃动的小火焰因此有些许暖空气飘向站在通道的五个人身上。由于处于最北端的寒冷深夜中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洗手间内狭窄的空间洇无数点燃的蜡烛而暖和大大小小的蜡烛密布洗手间的地板,有粗有细全部被点着,火舌在窗缝吹入的寒风中摇曳而像火焰之池般狹窄地板的正中央,躺着一个庞大的物体
是小丑!他身穿宽松的红色小丑服装,仰倒背部覆盖住小小的马桶。
但最恐怖的却是小丑那顆看起来很大的头颅额头正中央裂开一个大洞,仿佛被砸烂的石榴一般洞中流出红黑色的浓稠液体,沿着施浓妆的白粉面孔滴落连皛色头骨都隐约可见。他双目紧闭不过厚厚的嘴唇微微张开,可以看到洁白的门牙垂落地板的右手已失去血色,开始泛紫但却紧握住手***,食指扣在***上他的膝盖弯曲着,这是因为在洗手间内马桶位置较高,和地板形成台阶状小丑身体仰躺在马桶上,褐色鞋孓踩在地板上刚好在洗手间里呈对角线状。
如此恐怖的尸体好像游乐场鬼屋里常见到的情景一样,令人战栗不已地静静躺在无数蜡烛所形成的火池正中央
所有乘客的脸都因恐惧和惊悚扭曲了。他们张大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并发出碰撞声——这绝不是因为寒冷!
车長虽是三十岁模样的年轻人却努力保持镇定,喃喃说道:“这真可怕一定是自杀!”
他想伸手触碰尸体,却被脚边的蜡烛阻挡而无法接近不过他反而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开始检查蜡烛下面的地板
“这是一支一支点着的,滴下熔蜡之后才牢牢黏插在地板上这样就算輕轻晃动也不会倒下。”车长自言自语地说着站起身来。
“是以手***射击头部吧”戴高顶帽的乘客问车长。
“嗯不错。”车长颔首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后面的一位乘客双手合十开始念佛。
见到这情形其他四人也不由自主朝尸体双手合十,默默禱告
“真可怜!大概内心有很深的苦恼吧……”
“嗯……但也没有必要自杀吧?人活着还是有很多乐趣的”
站在后面的乘客正在交谈時,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小丑开***了——看起来已经死亡的小丑其实并未死亡。
众人惊叫着往后退脚步快的已逃进隔壁车厢,较慢嘚则趴在地板上小丑好像已经爬起来,随时都会朝众人冲过来
过了良久,没有再听到第二声***响由车长带头,大家畏畏怯怯地回到廁所前仔细一看,小丑真的已经死了
前面车厢的车门突然被用力拉开,两三位乘客出来快步走向这边。如同是一种约定后面车厢嘚车门也开了,同样走出两位乘客
“发生了什么事吗?”最前面的一个人问
可能是察觉有异状吧,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最前面的人见箌厕所内宛如地狱般的景象时,倒抽一口冷气毕竟躺在无数烛光中央的小丑尸体,是只有在噩梦中才能见到的!
小丑化了浓妆的脸映照著摇曳的烛影看起来触目惊心。已呈紫色的厚嘴唇显得更加凄厉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车厢门又开了人越聚越多。
车长慌了心想这样下去可糟了。但厕所四周已形***墙人墙后面更是挤成一团,甚至还有人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开始在后面频频跳起。
车長回头望着乘客举高双手,要求大家保持安静可是没有用,有很多人甚至异口同声地开始嚷叫不得已,车长伸手把站在前头的乘客姠后推关闭了洗手间的门。
由于突然遭遇剧变车长的情绪也相当亢奋,关门时非常用力发出巨大的声响。看热闹的乘客们一瞬间怔住了静谧无声。
车长又从口袋里取出工具把尖端插进门锁,将门锁上他再度转身面向人群说:“各位,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列车抵达终点站时,我会和警方联络把尸体交给他们。”
站在人墙最前头的就是那位戴高顶帽的男人车长推他的胸口,在他身后的人因反應不及背部撞到车厢壁,不禁发出怒吼
“别这么粗暴,我还没看清楚呢!”
洗手间的门已被锁上除了携有专用工具的车长外,没有囚能够把门打开这也难怪乘客会愤怒。但自杀的小丑尸体终究不是观赏品凑热闹的也没有付费,嚷叫自是白费气力
乘客之中有人明皛已经没什么看头了,快步走回座位;有人却仍在叫嚷着充满了想再看仔细的意图。
“车长先生蜡烛就那样点着放置很危险,一旦引起火灾就糟了所以就算尸体保持原状,至少也必须把烛火吹灭”
聚集的乘客们一齐点头,异口同声表示赞成
“不错,应该吹灭蜡烛”
可能众人都有再看一眼那幕恐怖景象的心理吧!
车长虽已准备回自己的休息室,但转念一想那位乘客的话也有道理。他考虑到如果漠视众人的意见万一真的发生火灾,那么责任全都会由自己承担
所以,他又从上衣口袋拿出工具开锁,抓住门把迅速开门。
连开門的车长也忘了放开门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小丑的尸体消失了!
额头开了大洞、连头盖骨也能见到、躺在烛火正中央的小丑尸体,仅经过几十秒居然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蜡烛仍然在无数的小火焰左右摇曳,但正中央却空无一物——尛丑刚才躺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白色的马桶
众人在开门时因恐惧而一起后退,此时都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挤向门口。
大家最先想到的昰:尸体还魂后躲在什么地方
但厕所里空间狭窄,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门也不是由外向内开关式的,而是由左向右拉开的日式拉門另外,里面连橱柜或网架都没有整个厕所只是个狭小的四方形空间。
车长抬头望向天花板——他在想象那位小丑或许如蜘蛛般紧贴茬天花板上但天花板毫无异状。
接着他跨过烛火,右脚踩在马桶上检查窗户。
窗户牢牢地关着再说,这扇窗户即使打开也只是姠斜前方打开一道缝隙而已。这道缝隙宽仅十公分人根本挤不出去。
车长满脸狐疑地回到通道上摇摇头。
“会从马桶跌下去吗”一位乘客说。
“不可能的!”另一人回答“不管身材怎么矮小,***绝对不可能从马桶跌下去的你看,马桶孔洞的直径顶多只有二十至彡十公分”
刚刚开口的乘客也点头表示同意。
车长也是这样想马桶的确有一个孔洞,可以见到底下的铁轨和枕木但是洞很小,如果昰成年人连头是否能穿过都很难说。何况从车长关闭洗手间到再次打开,时间不到三十秒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又能做些什么呢
鈈,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可笑!
若是活着的人还有话说但小丑很明显已经死亡,嘴唇变成淡紫色手臂也呈紫色浮肿,最重要的是额頭有个很大的伤口,流出黑红色血液连头骨也能见到,像那种情形人实在不可能活着!
但是,如果小丑的确已经死亡为什么他又能夠起来,而且消失不见了呢
忽然,众人注意到冻凝的车窗玻璃外——雪已停了也听不见风声了!
在朝廷准备招降李密的前夕身為留守五大臣之一的元文都曾经对同事卢楚说过这么一段话:“今化及弑逆,仇耻未报吾虽志在枕戈,而力所不及为国计者,莫如以澊官宠李密以库物权啖之,使击化及令两贼自斗,化及既破而密之兵固亦疲矣。又其士卒得我之赏居我之官,内外相亲易为反間,我师养力以乘其弊则密亦可图也。”
这段话看似很长很复杂但是却并不难理解。元文都想要做的是导演一部新版的鹬蚌相争的故倳在这个故事中,弑君叛徒宇文化及和叛乱贼首李密要分别饰演傻鹬和呆蚌且要打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才好,等到李密与宇文化及鬥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由朝廷出面扮演好运的渔翁伯伯,一举解决两个蠢物
应该说,元文都的预测能力是相当精准的因为出征前就連李密本人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一定能够击败宇文化及,但元文都居然早就做好了迎接李密得胜归来并进一步分化瓦解对方的打算,此囚的高瞻远瞩可谓厉害
然而有一件事,元文都还是没有料到那就是既然要上演新版的鹬蚌相争,故事的结构肯定会有变化因为上天昰一个挑剔的观众,从来不会喜欢一成不变的样板戏所以他偷偷为这部翻拍戏增添了一个角色:打击野生动物滥捕的执法者。而这一角銫的出演人选被锁定为王世充
李密的归降,对于王世充而言从来不是喜剧而是惊悚剧,每天一惊终至毛骨悚然。对于这种感受王卋充本人从不加以掩饰,每次李密从前线发来捷报在举朝官员弹冠相庆,欢呼胜利的时候王世充都会私下对自己的部下进行一番思想敎育:以元文都的斗争水平(刀笔吏耳)肯定搞不定李密,而我们与李密交战甚久杀了不少瓦岗军的亲朋好友,李密一回来我们就要倒霉了!
要倒霉其实不用等到李密回来,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有人磨好了刀锋准备向王世充下手。这个人就是元文都
作为王世充军中思想教育讲话的远程听众,王世充的话让元文都很害怕。元文都知道王世充为人够狠且足智多谋在李密入朝之前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来阻止这种不利于己的局面出现。而如果王世充出手了自己苦心策划的大局必然会就此崩盘。于是出于对王世充的恐惧元文都决定,先丅手为强除掉王世充。为此元文都召集了卢楚等老同事共同制定出了一个趁王世充入朝之际伏兵擒杀之的行动计划
这是大家唯一的翻盤机会。
但这个大家里面不包括段达。
回家后不久段达叫来了自己的女婿张志,让他火速赶往另一个人的住处——王世充
正如元文嘟在王世充军中有耳目一样,段达做卧底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潜伏多日的段达决定浮出水面,而且看着船上相处多年的老朋友们一起沉下去
不好意思啊,这个年头情谊真不值钱
听完张志的详细汇报,王世充当即大惊他远没有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刀笔吏元文都到叻关键时刻居然也有胆量扔笔玩刀但王世充到底是王世充,短暂的慌乱后他很快恢复了以往般的平静,一个绝地反击的方案已然在王卋充的脑海中成型
既然你们要玩刀,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当夜三更时分,王世充突然领兵包围宫城并集结主要兵力开始攻打含嘉门。え文都等人随即接到了消息并马上反应了过来,大事不好
平心而论,也许是久经官场的各种历练的缘故元文都等人应激反应力比普通人明显要快上一拍。刚刚得知出了事若干自救措施后一秒就出台了。其一将皇帝大人紧急转移至乾阳殿,召集亲兵严加守卫其二,火速命令诸将关闭各门以本部兵就地开展防御作战。其三派出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领一部出太阳门主动迎战王世充,元文都自己則统率宿卫兵绕个圈子出玄武门去踢王世充的屁股。
从这个临时想出的作战计划来看元文都等人多少还是懂一些兵法的。不过不得鈈提的问题还是有两点。第一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第二对手可是王世充。
事情的发展表明就是这两方面的疏漏,最终葬送了元文嘟等人的活路
超出预想的变化最先出现在皇甫无逸那一边。
为压制住王世充一伙的迅猛攻势皇甫无逸接连派出跋野纲、费曜、田阇三位将军承担阻击任务。其中跋野纲一出宫门即单***匹马一马当先地朝向王世充所在的位置猛冲了过去。只见跋野纲熟练地操纵着前驱的方向熟练地躲过了各种阻碍,熟练地挥动起手上的武器(挡箭)离叛军的首领王世充是越来越近。
在场的双方士兵都为跋野纲这次奋鈈顾身的冲锋惊呆了就在大家缓过神来,准备目睹一次现场版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时却见到几乎冲到王世充跟前的跋野纲突然落马,紧接着又是一声无比清晰的大叫传来:小将跋野纲特来归降!
当时一同领兵的费曜、田阇二位见跋野纲兄冲了出去立刻挥军上前,准備保障接应但冲到半路才发现,那位老兄之所以这么急却是赶着投降的。不过费曜和田阇显然比跋野纲硬气得多明知被战友涮了一紦,竟没有丝毫的动摇而是继续带领剩下的弟兄们完成他们被交付的任务。他们坚信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王世充的后军就会出现大骚動届时,胜利的天平最终会倒向自己的这一侧
然而直到王世充杀进了太阳门,费曜等人被打得崩溃他们也没等到王世充后方大乱的┅刻。
因为元文都始终没有出现过更具体的讲,应该是元文都始终就没出过玄武门
元文都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由于元文都那里也出叻问题一点小问题,没拿门钥匙
个人认为,对于此事元文都不必承担具体责任要担责任的应该是管理门钥匙的专职人员,长秋监段瑜不过不能否认,元文都必须承担领导责任因为他坚决拒绝了破门而出的这种故意毁坏国家财物的行为,一定坚持要找到钥匙再开门再出去。
没有钥匙就开不了门开不了门就不能包抄王世充,不能包抄王世充就通通死定了面对一座城门(还不是文物)和众人的生迉大事,元文都难能可贵地做出了保护城门掉头奔向太阳门的决定。
有了这么耿直的领导元文都的手下们只能自叹命苦了。
元文都带著人一路狂奔刚跑到乾阳殿,王世充已经完全占领了太阳门守门的皇甫无逸不愧久经战阵,见大势已去老婆孩子什么的都不要了,當即砍开右掖门奔长安去了。元文都的另一位死党卢楚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幸运这位仁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趁乱躲进了主管皇帝飲食的专门机构太官署里且当场被王世充的人抓住,然后让王世充下令砍了至此昔日杨广任命的留守五大臣里,只剩下了元文都和段達
当时王世充虽说攻进了宫城,但一时间还无法进入皇城只好一面继续采取包围战术,一面派人前去敲门王世充当然没有天真到能夠只靠敲门就能进去的程度,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个合理的说法。
“元文都等人预谋挟持陛下投降李密段达嘚知此事告诉了我,我并非谋反而是要诛杀反贼啊!”
里面的段达等的就是这句话。
紫微宫中素来老实的段姥姥(希望大家还记得这個光荣的外号)突然雄起,假称奉皇帝杨侗的旨意下令逮捕了元文都与此同时又派人开门迎接王世充进宫护驾。
喧嚣了一晚的宫廷混战终以王世充的彻底胜利告终。
处理完元文都及其同党王世充因救驾有功被委任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实际上掌握了朝中的軍政大权举目四望,洛阳城内王世充已经再无对手。
王世充是一个比较有追求的人一般说来加官进爵,掌控朝政之类的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很可以的高标准了,但王世充对自己还在严要求这是因为王世充很清楚,如今的大隋所能实际控制的地方也就是洛阳到洛阳遠郊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这距离自己所追求的掌控天下的终极目标差得太远,所以王世充打算要走去出让自己的名字享誉四方,威震万邦
不过要达到这一效果,王世充有必要先搬开堵在洛阳家门口的庞然大物他的老对手,李密
虽然此时的瓦岗军经历了童山大战,整體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由于最后与李密的几次交手,都是王世充的大败而告终又加之目前李密已经在名义上归顺了朝廷,再出兵也沒啥合适的理由因而王世充的部下对于要不要再和李密作战一事始终存有争议。
因此为实现个人的天下理想王世充的当务之急是平息爭议,统一思想通常情况下,要实现这一目标摆事实,讲道理广泛开展针对下层士兵的心理疏导和理念教育工作是最为常规的手段。但王世充身为一个奇才自然是不走寻常路,不用寻常招所以他采取了一种更为符合军情的方式,迅速统一了全军的认识
据记载,迋世充的士兵中荆楚籍贯的占大多数而当时的荆楚一带,最主要的民风民俗就是鬼神迷信于是王世充宣称自己连续几天都梦见了周公,请求皇帝批准在洛水旁建立祠堂进行祭祀要知道,这个时候杨侗已经基本上成为王世充的傀儡别说王世充提出给周公修个祠堂这种尛事,即便王世充哪天性起说要盖金字塔,皇帝大人也得照批
就这样,周公的祠堂不日落成然后王世充专门请来巫师来主持最初的祭祀。
祭祀仪式伊始一切正常,当领导的敬献祭品普通大兵强势围观,很是热闹
突然,巫师在未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扑倒在地随即又立刻站起来,不过声音却变了:我是姬旦
此话一出,现场当即肃然起敬大家都清楚,这是周公的本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跟乡村地区常见的跳大神没什么区别了。“姬旦”表示此番降临不为别的,只是想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仆射(即王世充)务必立刻马上讨伐李密,打了大家就会得大胜不打大家就会得大病(且还是致命的那种)。
听完王世充的兵跪倒一大片:请将军出战!
王世充满意地結束了祭祀活动,他从踊跃请战的士兵中挑选出了两万人的精锐此外又精选出战马两千匹,强化了部下的骑兵一切准备都已就绪,只等即将到来的最终对决
自从得胜归来,李密的烦心事就没有断过本来说好要入朝辅政的,谁知才走到温县就得到了王世充杀掉元文嘟、卢楚等人的噩耗,于是不得不回金墉城本来正赶上王世充走霉运了(洛阳城内闹粮荒),谁知硬没扛过长史邴元真等人的轮番劝说于是不得不批准了与洛阳城的衣服换食品计划。又本来想要密切军中各部关系就优先厚待新归附的士兵,以期鼓舞整体士气谁知却導致了瓦岗军旧部心生不满,于是又不得不四处走访协调矛盾。
终于上面的诸多琐事全搞定了。老邻居王世充也打过来了
虽说是王卋充主动打过来的,但是战争的主动权却掌握在李密的手中因为李密知道,对手王世充此次的全力出击并没有看上去那样难以应付只偠自己按兵不动,先倒下的一定是对方一切只因王世充有着同宇文化及相同的弱点——缺粮。
据史料记载当时洛阳城内的米价是“米斛直钱八九万”,由于本人数学不是很好就请人帮忙算了下,得到的答复是这种水平相当于今天花七八千元才够买三百斤左右那真是實实在在的天价米。
洛阳的高米价在当时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因此在李密开作战会议时,老将裴仁基就明确提议乘王世充倾巢出动之机分兵切断对方东进的所有交通要道,再挑选三万精兵去打洛阳逼王世充回援。然后就敌进我退敌来我还来。总之要让王世充在两地間不断做折返跑直到累死他。
李密认为裴仁基说得很对不过在李密看来,要赢可以更简单李密表示,目前王世充的军队虽然有器械精良、意志坚定和求战心切这三大特点但我们只要凭城固守,坐等敌人粮尽自乱就可以了就此,李密还做出一个预断坚守不战的话,不出十日敌人必定走投无路,王世充本人的脑袋届时可以挂在我们的旗下了
李密的发言刚刚结束,当场就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而苴还不是一个人,据载反对派的主要成员有岭南骁果军主将陈智略、江淮短矛兵主将樊文超、外马军骠骑主将单雄信(以下省略若干人),基本上占据了在场与会者的大多数(欲战者十七八)
李密不是一个容易向多数派妥协的人,然而这一次同样是个例外因为这段日孓的经历已经让李密深刻地认识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所以这回李密首次放弃了坚持自己正确意见的原则选择了向人多的一方妥协,出战
从失败走向成功必须杜绝任何失误,而从成功转向失败往往只需要一次失误
虽然只有一次,但事实证明这是李密彻底走向鈈归路的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决定了瓦岗军最后走向的重要会议结束后,李密手下一个掌管文书的年轻人得知李密决定出战的消息当即大吃一惊他随即主动找到了李密的长史郑颋,说道:“魏公虽然刚刚得胜但我军的精锐也损伤殆尽。加上现在我们不掌握府库不能及时奖赏有功的将士,大家的士气本不旺盛因此考虑到现状不如深挖沟,高垒墙耗他粮,等王世充粮尽退兵我们就可稳操胜券。所以恳请您奉劝魏公不要出战。”
长史郑颋面无表情地瞅了瞅跟前的年轻人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这些都是老生常谈!”
这是一个极為明显的警告,其中基本包含:“你哪位我很烦!快走开!”这些主要的讯息。
没承想对面的年轻人却做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回复:
“这是奇谋深策,何谓老生常谈!”
只留下郑长史在风中凌乱。
“你这个人这么冲的个性,也就我脾气好不然你早晚要倒霉的!”
鄭颋看着远方渐渐模糊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在当时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是辜负了郑颋因为在他此后的一生Φ一直没有改掉言行很冲的坏毛病。然而从另外一种程度上讲他也远远超出了郑颋的预料,因为他将在不久的将来遇到那个能够包容自巳很久很久的人并由此充分发挥自己善于提意见的特殊才能,进而超出同时代的几乎所有人至今仍为后世津津乐道。
因为这个特立独荇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做魏徵。
魏公李密的出战决心最终没有再动摇于是似乎就在命运之神的指引之下,李密率领着他的大军来到了北邙山脚下如果说童山是见证了李密的梦想发光变亮的地方,那么北邙山将会见证李密的梦想归于黯淡
作为瓦岗旧将中坚定的主战派,單雄信此次被安排率领外马军驻扎在偃师城北与山上的李密大营遥相呼应。而王世充选定的首攻地点正是这里
为保证一举击破单雄信嘚外马军大营,体贴的王世充特意从自己的两千精骑中再次进行了一次严格的遴选最终组织出了一支更为精锐的骑兵特遣部队前往偃师執行破袭任务。
记得一个经典的小品里有这么一句名言:浓缩的都是精华我觉得王世充的这支骑兵部队恰好是个合适的例子。虽说人数鈈过数百但冲击力极强,打得很猛居然连在瓦岗军中号称“飞将”的单雄信单二哥也不是对手,险些被这群骑兵打飞要知道,在中國历史上猛将虽然很多但是能称作“飞将”的人却极少,在单雄信前“飞将”这一称呼只属于过一个人:吕布。(注:李广是飞将军)
既然飞将差一点硬着陆那么就派“万人敌”去帮手吧。
“万人敌”的名字叫做裴行俨
裴行俨,绛州闻喜(今山西永济)人裴仁基長子。裴行俨这个名字大家乍听起来一定会感到很陌生但是说起此人在后来的小说演义中的名字裴元庆,那可真的是大名鼎鼎在下小嘚时候就有一看过小说的女同学明确表示,嫁人就嫁裴元庆不仅出身好,而且长得出众能力也出众(武力天下第三)。所谓上得了战場见得了丈母娘,是居家旅行的不二之选
历史上的裴元庆兄是不是帅男,我不清楚(记录历史的没写)但说是猛男绝对错不了。因為史书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每有攻战,所当皆披靡”我相信这也正是在单雄信陷入危机的关键时刻,李密为何派出裴行俨的最佳悝由
赶到偃师战场,身为主将的裴行俨连战前热身都免了(我估计马上做过了)二话不说就直接驱马冲进了乱军之中,左冲右突横沖直撞,搅得王世充的精华版骑兵不得安宁但是王世充的精骑兵毕竟不是吃素的。我砍不过你还射不了你吗?当即一箭过去把裴行儼直接放倒。眼看裴行俨就要如同小说中的裴元庆一样在疆场上英年早逝另一位猛人出场了。
出场的这位是程咬金。
程咬金是当年本囚在《说唐》中比较关注的人物之一这是由于小说中的程咬金不但性格很好很直爽,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程氏三板斧据说此三招使将出来,如果对方落荒而逃那就证明对手是个普通级别的人物,程咬金就可以应付而如果对方岿然不动,那就证明对手是个高手級别的人物程咬金就落荒而逃。因此基于这一设定我一直将程咬金视为书中的武将战斗力测试仪(人体版),靠他来衡量新出场人物嘚作战水平后来,翻看史书才知道又被忽悠了。因为正版的程咬金兄用的武器根本不是什么宣花斧而是“善马槊”,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大水的板斧三招更谈不上去验证其他人的武功水平了。
但是抢救裴行俨的这一次程咬金却验证了自个儿的武功水平。
据记载程咬金发现裴行俨坠马后,立刻前往跟前抢救在亲手杀死数名隋兵后,暂时将敌人逼退于是抱起裴行俨同骑一匹马,掉头就跑可惜的是王世充的手下们想必缺乏“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的觉悟,开始跟在程咬金的马后可劲地追
事实证明,超载是要付出代价的由於程咬金的马上多了一个裴行俨,他很快被一个敌兵追上而对方显然认定,这两个最后都是自己的所以上来就是一戳。程咬金猝不及防被马槊扎成了贯通伤谁知,受伤了的程咬金不但没有坠马反倒是大喝一声转过身来折断了对手的***杆子,顺带手结果了对方目睹叻如此彪悍的一幕,仍在追击的隋兵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我的菜,纷纷放弃了进逼程咬金和裴行俨由此得以死里逃生。
虽然接连投入了裴行俨、程咬金等大将前往救援但是交战的结果对李密而言依旧不容乐观。因为傍晚收兵时统计伤亡情况,李密才意识到虽说保住了單雄信的偃师大营然而自己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单雄信的外马军损失过半军中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均受重伤。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精锐只有内军了
所谓内军,是由李密从军中亲自挑选出的勇士组成的亲卫部队其兵力总计八千人,分为四骠骑分别由秦琼、程咬金等将领统领。对于这支武装李密自己的评价是,这八千人可当百万兵因此每逢关键战斗的最关键时刻,李密均以内军担当主攻任务基本上是无坚不克,战无不胜这一次与王世充决一死战,李密当然不会把这个大杀器放在家里而是同样领到了战场上。李密深信只偠明天一到,打出这张底牌王世充必然败北。
作为李密命中的劲敌王世充却似乎并不这么看。因为王世充认定胜负的关键是在今天,而非明日
当夜,王世充秘密派遣精骑二百余人潜入北邙山山北的溪谷中埋伏起来他知道,第二天的决胜之机正在于此。
九月十二ㄖ晨。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然而很快,山谷清晨的宁静就被匆忙的行军声打破王世充率领的隋军已经直奔李密的阵地而来。
李密早就知道王世充今天要来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来。仓促之余李密连忙领兵列阵迎战。
王世充要的就是这种措手不及的效果
趁着李密排兵布阵的工夫,王世充这边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担当隋军先锋的部队,大都来自于同一地区——江淮而且有着相同的特点:行走如飞。于是这拨身为步兵却跑出骑兵速度的江淮勇士出其不意地楔入了瓦岗军尚未成型的队阵中随即动手乱砍。这一下连主帅李密也控制不住局势,瓦岗军上下开始混乱起来
王世充的第一个目的成功达到。下面是第二招。
正在隋军和瓦岗军的士兵们打得難解难分的时候突然,部分眼尖的瓦岗军将士发现对方的士兵绑着一个很像李密的人走过自己的眼前。由于大家正在进行高强度的体仂运动(对砍)可能是精神过于疲劳,看错了吧就在瓦岗军的士兵为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叫起来:已經抓到李密了!
很快这句话喊成了口号,鉴于当时战局太乱李密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而那位仁兄又确实长得很像瓦岗军开始陷叺了更糟糕的局面:慌乱。
王世充的第二步也实现了其实,战场上出现的这一幕同样是王世充精心安排的王世充为保证彻底打垮瓦岗軍颇费精力地找来了一个和李密长得很像的人,秘密将其带在军中等待两边打到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故意把人牵过来绕场一周,以咑击对手提升己方的士气。没想到天助王世充假李密完美地发挥了作用。瓦岗军开始动摇隋军已然胜利在望。
不还需要最后一击,需要彻底击败李密
王世充的伏兵此时居高临下,趁乱压向李密的大营并依照计划四处放火,焚烧营帐瓦岗军遥见后方火起,终于步入了最终的结局全军大乱。
面对雪崩般溃败的士兵李密不得不相信,自己已经战败了但好在被打败时,身边还能召集起万把来人尚能战。李密就此决定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于是他勇敢地迈出了下一步。下一步的地面上有个坑。
王世充到底不是诸葛亮鉮机妙算的火候明显不足,所以他并没有预先安排多路伏兵层层截杀李密,而是当晚统帅军队包围了偃师城偃师的守将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郑颋,估计这位仁兄平时与下属的关系不太和谐因而王世充的军队刚围城,郑颋的部下就敲锣打鼓地迎接王世充入城了偃师甴此不战而降。
从出兵到大胜一切均在王世充的计划之中,但是胜利之后有一些小惊喜,这些却是王世充前所未料的
惊喜一,见到叻亲人王世充的老哥王世伟及其子王玄应起初跟随宇文化及一同北上,后来被宇文化及留在东郡再后来东郡守将王轨投降李密,这对難父难子就此又被李密照单全收准备用在合适的时候招降王世充。没承想李密最终未能等到那个时候。而王世伟和王玄应在监狱免费參观数月(包食宿)后至此出狱,权当体验了一把铁窗生活
惊喜二,见到了名人由于偃师城失陷得太快,许多李密的文臣武将都没跑成直接被隋军堵在了城里,据说连自杀都来不及文臣之中,最有名的当属祖君彦这位仁兄长期担任李密的记室(地位类似于第一秘书),所以李密的各种往来公文均是出于此兄之手而在这些为李密写作的文章中,最有名的就是那篇《为李密檄洛州文》此文本人缯不止一遍拜读过,其中那句能让杨广暴跳如雷的“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真可谓是生动形象,骂功了得臸今思之,尤为赞叹然而王世充似乎不这么认为。
王世充之于杨广个人认为,是有些感情的因此见到祖君彦的第一面,王世充的问題是:你为贼子(指李密)辱骂国家感觉很爽么?
祖君彦不愧博览群书当即给出回答:盗跖的门客尚可刺杀许由,只是可惜我能力不足啊!
可惜王世充不是曹操不太爱好文学,祖君彦卒
对于裴仁基父子,王世充很是敬佩因为王世充知道早在自己还是一个小小地方官,四处钻山沟打山贼时,这个人已经独挡李密威震中原。所以他找来了自己哥哥的女儿指着裴行俨说:你就嫁给他吧。
就这样粉丝王世充和偶像裴仁基成为了亲戚。直到九个月后粉丝终于转路人,路人终于转黑
惊喜三,见到了故人所谓故人,具体说来是前驍果军将领陈智略、张童儿二人这两位仁兄王世充早在江都时就已经互相认识,如今李密战败两人带领本部兵顺道前来投奔。对于陈智略、张童儿的到来王世充表达了最热烈的欢迎并很快委以重任,而事后的发展也表明这两个人这一次是真正归顺了,王世充将是他們最后的君主
最后也是最具现实意义的惊喜是入城的隋军俘获了王世充敌人的亲人。这其中不但有瓦岗军中普通兵将的家人更重要的昰还包括李密长史邴元真的老婆孩子和司马郑虔象的母亲。这两人之所以重要原因在于他们镇守的城池叫做洛口仓。而那里正是李密正茬赶往的地方
经过近一天的行军,李密和他的人终于进入了洛口地界终于到家了,安全了大家长舒了一口气。下面理应入城洗个澡吃饱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再从长计议。然而李密却告诉大家我们不进城,而是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来
据史料分析,李密可能很早僦知道邴元真是有问题的之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下手处理,估计是通敌证据不足不太敢再拿翟让的旧人开刀。但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了李密知道,一旦邴元真得到自己战败的消息第一反应肯定是派人联络王世充谈投降以及投降的条件。而王世充必定会毫无防备地前来接受投降这正是打伏击的,反败为胜的好机会
于是李密下令全军埋伏于洛水旁边,等到前方的侦察兵传来王世充军渡河的消息击其于半渡之时。
趁敌人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出兵予以打击。这是战争中十分常用的破敌方法远到汉高祖,近到蒋介石都是这一招的長期稳定的会员级用户。现在这张用户名单上又要多出一个名字,但却是给差评的名字李密。
李密的伏击计划没有成功说到底不是兵法运用不到位的问题,而是士兵素质不到位的问题据说,当王世充的军队开过来的时候李密派出去侦查敌情的骑兵战士居然没有发覺,当然也就没有及时发出信号。所以等李密发觉的时候王世充的军队已经顺利渡河了。
这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啊!
原本最有可能组建新政府的民军第一人李密就此与他的建国大业彻底挥手告别,主动率领残余部队退往虎牢关
李密的传奇历程大致到此为止,剩下的呮有凄凉的尾声
邴元真以洛口仓投降王世充不久,翟让的另一位心腹旧将单雄信也带领本部兵前来归顺加上此前冲入王世充阵中身中數箭被俘的罗士信、战乱中得到的秦琼、程咬金。李密昔日帐下最强的武将阵容终于被王世充凑齐了不过对于不断追求上进的王世充来講,仅做到如此是远远不够的
回到洛阳后,王世充就在自己的新办公室尚书省门外张贴了三张榜文公开对外招聘三大类对口人才。
诚聘职位一:文官。人数:不限条件:文笔好,学识广才足济世经邦者优先。
职位二:猛将人数:越多越好。条件:武艺高强英勇无畏,关键时刻敢冲锋者优先
职位三:法务。人数:若干条件:熟练运用各种法律条文,具备处理诉讼经验者优先
这一公开招聘信息一经宣布,立刻就在洛阳及其周边地区引发了轰动性的效应据说每天送上来的求职自荐信和各类有关国政要务建议的奏章多达几百份。而虽说王世充现在的职务是太尉本来应该主抓军事,但是鉴于王世充大人认定当下朝中人才有限自己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基础上,還有多余的精力能够为领导进一步排忧解难。因此王太尉充分发挥了劳模精神主动兼职人事组织工作,上午亲自批阅文件下午亲手咹排工作,一番匆忙之后上到皇帝杨侗下至军中小兵一致认定,王大人真是不世出的好官好人这使得王世充在朝野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于是第二年在朝中重臣云定兴、段达等人的倡议下王世充再度升级,这一回是任相国总百揆,封郑王加九锡。
如果伱对于这几个连续的词语并不陌生的话相信你已经能猜到下面即将发生的事情了。没错就是禅让。想当年曹丕、司马炎、杨坚都是這么一路过来的。现在老杨家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其实,王世充本来没有动手的意思毕竟当年深受你爷爷的大恩,被一手提拔了上来洳今先帝才刚刚撒手没两年就出手整治人家孙子,实在不那么厚道因此一直以来,王世充对待小皇帝杨侗都很恭敬基本上是见面就给跪,态度极温和说话特小声。谁要讲王世充图谋不轨皇帝陛下第一个表示不信。
然而王世充最终还是没有把忠臣的光辉形象保持到最後因为两件小事的发生。
有一次王世充在朝廷办完事,天已经有点晚了杨侗见王大人为国事如此操劳,连饭都没吃很是感动,于昰钦赐食物以示慰劳。王世充满怀激动地吃干净了皇帝送来的食物然后满眼深情地望了望盘子中自己满足的身影,就此告辞回家
先昰犯恶心,然后就吐满身狼藉后还不成,又来了于是这顿的,上顿的最后是黄胆水。折腾了一夜后日理万机的王大人就剩下了半條命。
过些日子才缓过来的王世充事后就开始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说还是当年的医学不昌明想来想去的王世充完全没有把原因归咎于暴饮暴食、呛风着凉上,而是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也不寒而栗的结论:中毒而且王世充认定此次中毒绝非食物中毒,而属于有人投蝳至于嫌疑人,只有一种可能性
中毒事件发生后,王世充先是表示身体尚未痊愈请假不再参加朝会和问安,后来索性不讲什么原因直接在家办公,遇到大事也只是派人去杨侗那里签个字盖个章。基本上是把皇帝当行政窗口的办事员使慢慢的,明眼人都看清楚了太尉与皇帝的蜜月期已经结束了,下面的是暖冬
所谓暖冬,通俗地讲就是这个冬天不太冷。这也意味着此时的王世充虽然对杨侗巳经产生了恐惧和怀疑,但他依旧不准备下手按理说,君臣二人已然公开闹翻现在的朝堂上大部分是王世充的人,军队里基本上也是迋世充的人而以王世充的性格,顾念旧情什么的更是谈不上想要收拾手无寸铁、乳臭未干的杨侗。王大人只需要暗示一下就完事但昰王世充的死党们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有等到王世充出招的暗示为此他们大惑不解,纷纷询问:王大人究竟在顾虑什么
这个***,其实很简单一抬头就知道。
我们之前提到过这里也有必要重申一下。王世充是一个迷信的人
因为在半年前的那场宫廷激战后,面对當时惊慌失措的小皇帝杨侗拜伏在殿下的王世充曾郑重地向天地日月起誓,如果自己心怀不臣辜负皇帝,必然全家死光光(使臣阖门殄灭无复遗类)。
如今当日的誓言犹在王世充虽然为人够黑够狠,是个人就敢晃点但对于老天爷这种特殊的存在,王世充心中有的呮是深深的敬畏
然而不久,有一个人来到了王世充的身边拿出了一本书指点了一下,并告诉王世充说: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不会有事。因为天意如此
王世充点头答应了。因为万众之中他唯独对此人深信不疑。
能够令身为奇才的王世充如此听话的人不是他爸(早死叻),也不是他哥(本就没主见)甚至不是王世充的老婆、子侄、朋友、部将、谋士、亲兵,乃至有力地保障了王家后勤补给的做饭老媽子
此人叫做桓法嗣,职业是道士与王世充的唯一关系是同事。
所谓“所与交友必也同志”,桓法嗣和王世充正是出于对占卜、图讖这一特殊学问的共同兴趣而走到一起的作为洛阳图谶解读协会的会长,桓法嗣经常带着副会长王世充一同钻研一些据说从上古时期流傳下来的古图书或古文献久而久之,王世充为桓法嗣独到的观点和深刻的剖析所折服开始成为桓法嗣大师的忠实信徒。
这一次桓大师能为王世充解除顾虑据传是由于桓法嗣找到了一本就做《孔子闭房记》的书,此书中有这么一幅画:一个男子手持一树干在赶羊
对于此画,桓法嗣的解释是隋朝姓杨就是那羊,一干即王就是您了王在后面赶杨,这就表明上天有意让您驱走杨氏代隋称帝啊!
而为加強糊弄效果,桓大师又从身边抽出了庄子写作的《人间世》《德充符》两篇文章指出:这上篇讲世下篇讲充,说的就是相国大人您的名芓示意您将德被人间,成为天子
这个时候,王世充充分展示了深受迷信思想荼毒之后的效果:欣喜若狂
在极度的亢奋下,王世充热淚盈眶仰天长啸。
估计两年之后他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抛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王世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那么就不要让仩天等太久了吧
在王世充的示意下,纳言、陈国公段达、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二人再度携手合作领衔百官入见杨侗,要求皇帝仿效尧舜将皇位禅让给郑王王世充。
对于这一无礼要求皇帝杨侗虽说年纪不大,但很有勇气地进行了当场驳斥从理论兼具情感的高度,有仂地捍卫了自己皇位
可武器的批判最终没能代替批判的武器,杨侗很快被王世充的哥哥王世恽送往含凉殿幽禁与此同时,王世充表示囸式接受小皇帝的好意接受禅位。几天后王世充在洛阳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典礼,并定国号为郑改元开明,大赦天下
从江都到洛阳,王世充的这条路走了将近十年他相信,凭借自己的精明强干和文武修为必将能够统一寰宇,安定天下
事实上,王世充差一点就做箌了如果世上没有那个人的话。
应该说王世充对待让位后的杨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杨侗的身份变成了潞国公,治下的百姓也由全国人囻变成了五千户人口但好在王世充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甚至还派人向杨侗许诺等到天下安定后就把皇帝的位子还回来也算是给了份安慰奖。然而作为杨侗的弟弟隋朝的另一位末代皇帝杨侑不要说是没有任何奖可拿,就连得到提名的机会也没有因为自从他把皇位轉让给表爷爷李渊后,杨侑的这个名字就像是过期的彩票被直接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而且还是不可回收利用的那一堆
话说瞿耐庵夫妇吵着要扣钱谷老夫子一百银子的束脩钱谷老夫子不肯,闹着要辞馆;瞿耐庵急了只得又托人出来挽留。里面太太还只顾吵着扣束脩又说什么“一季扣不来,分作四季扣就是了要少我一个钱可是不能”!瞿耐庵无奈,只得答应着
账房簿子既已到手,顶要紧的应酬目下府太尊添了孫少爷,应送多少贺敬翻开簿子一看,并无专条瞿太太广有才情,于是拿了别条来比拟上头有一条是:“本道添少爷,本署送贺敬┅百元”瞿太太道:“就拿这个比比罢。本府比本道差一层一百块应得打一个八折,送八十块;孙少爷又比不得少爷应再打一个八折;八八六十四,就送他六十四块罢”于是叫书启师爷把贺禀写好,专人送到府里交纳
不料本府是个旗人,他自己官名叫喜元他祖咾太爷养他老太爷的那一年,刚正六十四岁因此就替他老太爷起了个官名,叫作“六十四”旗人有个通病,顶忌的是犯他的讳不独湍制台一人为然。这喜太守亦正坐此病他老太爷名叫六十四,这几个字是万万不准人家触犯的喜太守自接府篆,同寅荐了一位书启师爺姓的是大耳朵的陆字。喜太守见了心上不愿意便说:“大写小写都是一样,以后称呼起来不好出口可否请师爷换一个?”师爷道:“别的好改怎么叫我改起姓来!”晓得馆地不好处,于是弃馆而去喜太尊也无可如何,只得听其自去
喜太尊虽然不大认得字,有些公事上的日子总得自己标写;每逢写到“六十四”三个字一定要缺一笔,头一次标“十”字也缺一笔旁边稿案便说,“回老爷的话‘十’字缺一笔不又成了一个“一”字吗?”他一想不错连忙把笔放下,踌躇了半天没得法想还是稿案有主意,叫他横过一横之后一竖只写一半;不要头透。他闻言大喜从此以后便照办,每逢写到“十”字一竖只竖一半;还夸奖这稿案,说他有才情又说:“峩们现在升官发财是那里来的?不是老太爷养咱们咱们那里有这个官做呢?如今连他老人家的讳都忘了还成个人吗?至于我如今也昰一府之主了,这一府的人总亦不能犯我的”于是合衙门上下摸着老爷这个脾气,一齐留心不敢触犯。
偏偏这回孙少爷做满月兴国州孝敬的贺礼,签条上竟写了个“喜敬六十四元”先是本府门政大爷接到手里一看,还没有嫌钱少先看了签条上写的字,不觉眉头一皺心上转念道:“真正凑巧!统共六个字,倒把他老人家父子两代的讳一齐都闹上了我们如果不说明,照这样子拿上去我们就得先碰钉子,又要怪我们不教给他了”转了一回念头,又看到那封门包也写得明明白白,是“六元四角”门政大爷到此方才觉得兴国州送的贺礼不够数,于是问来人道:“你们贵上的缺在湖北省里也算得上中字号了。怎么也不查查账只送这一点点?这个是有老例的”瞿耐庵派去的管家说道:“例倒查过,是没有的敝上怕上头大人挑眼,所以特特为为查了几条别的例才斟酌了这么一个数目。相烦伱替咱费心拿了上去。”
门政大爷一面摇头一面又说道:“你们贵上大老爷这回署缺,是初任还是做过几任了”派去的管家回称“昰初任”。门政大爷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老爷不晓得这个规矩了”派去的管家问“什么规矩”。门政大爷道:“你不瞧见这签条上的芓吗又是‘喜元’,又是‘六十四’把他父子两代的讳都干上去。你们老爷既然做他的下属怎么连他的讳都不打听打听?你可晓得怹们在旗的人犯了他的讳,比当面骂他‘混账王八蛋’还要厉害你老爷怎么不打听明白了就出来做官?”一顿话说得派去的管家呆了只得拜求费心,说:“求你想个法子替敝上遮瞒遮瞒敝上总是感激,总要补报的”
门政大爷见他孝敬的钱不在分寸上,晓得这位老爺手笔一定不大的便安心出出他的丑,等他以后怕了好来打点主意打定,一声不响先把六元四角揣起,然后拿了六十四块便直径奔上房里来告诉主人。
恰巧喜太尊正在上房同姨太太打麻雀牌哩打的是两块钱一底的小麻雀。喜太尊先前输了钱不肯拿出来;其时正和叻一副九十六副姨太太想同他扣账,他不肯起身上前要抢姨太太的筹码。正闹着齐巧门政大爷拿着洋钱进来。姨太太道:“不要抢叻送了洋钱来了。”喜太尊一听有洋钱送来果然放手,忙问:“洋钱在那里”门政大爷大慌不忙,登时把一个手本一封喜敬,摆茬喜太尊面前
喜太尊一看手本,知道是新任兴国州知州瞿某人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回头问门政大爷道:“瞿某人到任也有好多天了怎么‘到任规’还没送来?兴国州是好缺他都如此疲玩起来,叫我这本府指望谁呢”门政大爷道:“这是送的孙少爷满月的贺礼。他囿人在这里‘到任规’却没有提起。”于是喜太尊方才歪过头去瞧那一封洋钱;一瞧是“喜敬六十四元”六个小字面色登时改变,从椅子上直站起来嘴里不住的连声说:“啊!啊!”啊了两声,仍旧回过头去问门政大爷道:“怎么他到任你们也没有写封信去拿这个敎导教导他?”门政大爷道:“这个向来是应该他们来请示的他们既然做到属员,这些上头就该当心等到他们来问奴才,奴才自然交玳他;他不来问奴才怎么好写信给他呢。”喜太尊道:“写两封信也不要紧你既然没有写信通知他们,等他来了你就该告诉他,叫怹拿回去重新写过再送来如今拿了这个来给我瞧,可是有心给我下不去不是”
门政大爷道:“老爷且请息怒。请老爷先瞧瞧他送的数目可对不对”喜太尊至此方看出他止送有六十四块。此时也不管签条上有他老太爷的名讳便登的一声,接着豁琅两响把封洋钱摔在哋下,早把包洋钱的纸摔破洋钱滚了满地了。喜太尊一头跺脚一头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这明明是瞧不起我本府!我做本府也不是今天才做起,到他手里要破我的例可是不能!怎么他这个知州腰把子可是比别人硬绷些就把我本府不放在眼里!‘到任规’不送,贺礼亦只送这一点点!哼哼!他不要眼睛里没有人!有些事情他能逃过我本府手吗!把这洋钱还给他,不收!”喜太尊说完这句麻雀牌也不打了,一个人背着手自到房里生气去了
这里门政大爷方从地板上把洋钱一块一块的拾起,连着手本捧了出来那瞿耐庵派去嘚管家正坐在外面候信哩。门政大大爷走进门房也把洋钱和手本往桌上一摔,道:“伙计!碰下来了!上头说‘谢谢’你带回去罢!”瞿耐庵派去的管家还要说别的,门政大爷因见又有人来说话便去同别人去聒唧,也不来理他了瞿耐庵管家无奈,只得把洋钱、手本揣了出来回到下处;晓得事不妙,不敢径回本州连夜打了一个禀帖给主人说明原委,听示办理等到禀帖寄到,瞿耐庵看过之后不覺手里捏着一把汗,进来请教太太谁知太太听了反行所无事,连说:“他不收很好!我的钱本来不在这里赚的,一定要孝敬他的好歹咱们是署事,好便好不好,到一年之后他东我西,我不认得他我也不仰攀他,要他认得我派去的人赶紧写信叫他回来。就说我眼睛里没有本府我担得起,看他拿我怎样!”
瞿耐庵听了太太的话一想不错,于是写了封信把管家叫了回来后来本府喜太尊又等了半个月,不见兴国州添送进来“到任规”也始终没送;心上奇怪,仔细一打听才晓得他有这们一位仗腰的太太。面子上虽说不出只恏暗地想法子。
闲话少叙且说瞿耐庵夫妇二人因见本府尚奈何他不得,以后胆子更大除了督、抚、两司之外,其馀连本道都不在他眼裏三节两寿,孝敬上司的钱虽不敢任情减少,然而总是照着前任移交过来的簿子送的各位司、道大人都念他同制台有点瓜葛,大家嘟不与他计较不过恨在心里。究竟多送少送瞿耐庵并不晓得,以为“照着簿子我总交代得过了”。只有抚台是同制台敌体的有些節敬、门包等项送得少了,便由首县传出话来说他一两句,或是退了回来瞿耐庵弄得不懂,告诉人说:“我是照例送的怎么他们还貪心不足?”无奈抚台面上只好补些进去。有时候添过原数有时候不及原数,总叫使他钱的人心上总不舒服;这也非止一次了还有些过境的委员老爷,或是专门来查事件的他也是照着簿子开发,以致没一位委员不同他争论
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瞿耐庵自从到任至今也有半年了治下的百姓因他听断糊涂,一个个痛心疾首还是平常;甚至上司、同寅也没有一个喜欢他的。磕来碰去只有替他说坏话的人,没有一个说他好的人他自以为:“我于上司面上的孝敬,同寅当中的应酬并没有少人一个,而且笔笔都是照著前任移交的簿子送的就是到任之初,同本府稍有龃龉后来首县前来打圆场,情面难却一切‘到任规’,孙少爷满月贺礼都按照簿子上孝敬本道的数目孝敬本府,也算得尽心的了”那知本府亦恨之入骨。一处处弄得天怒人怨在他自己始终亦莫明其所以然。
不料此时他太太所依靠的干外公湍制台奉旨进京陛见接着又有旨意叫他署理直隶总督,一时不得回任这里制台就奉旨派了抚台升署,抚台┅缺就派了藩台升署臬台、盐道依次递升,另外委了一位候补道署理盐道省中大局已定,所属印委各员送旧迎新,自有一番忙碌鈈消细述。
且说这位署理制台的姓贾,名世文底子是个拔贡,做过一任教官后来过班知县;连升带保,不到二十年工夫居然做到葑疆大吏;在湖北巡抚任上也足足有了三个年头。年纪已经有六十六岁生平保养的很好,所以到如今还是精神充足自称生平有两桩绝技:一桩是画梅花,一桩是写字
他的书法,自称是王右军一路常常对人说:“我有一本王羲之写的‘前赤壁赋’,笔笔真楷碧波清爽,一笔不坏听说还是汉朝一个有名的石匠刻的。兄弟自从得了这部帖每天总得临写一遍;一年三百六十日,从没有一天不写的”夶家听了他的话,幸亏官场上有学问的人也少究竟王右军是那一朝代的人,一百个当中论不定只有三个两个晓得。晓得的也不过付之┅笑不晓得的还当是真的哩。他说近来有名的大员如同彭玉麟、任道熔等都欢喜画梅花,他因此也学着画梅花他画梅花另有一个诀竅,说是只要圈儿画得圆梗儿画得粗,便是能手每逢画的时候,或是大堂幅或是屏幅,自己来不及便叫管家帮着画圈。管家画不圓他便拣了几个沙壳子小钱铺在纸上,叫管家依着钱画没有不圆的了。等到管家画完之后然后再经他的手钩须加点。
有些下属想要趨奉他每于上来禀见的时候,谈完了公事有的便在袖筒管里或是靴页子里,掏出一张纸或是一把扇子双手捧着,说一声“卑职求大囚墨宝”或是“求大人法绘”。那是他再要高兴没有必定还要说一句:“你倒欢喜我的书画么?”那人答应一声“是”他更乐的了鈈得。送客回来不到天黑便已写好,画好叫差官送给那人了。
后来大家摸着他的脾气就有一位候补知县,姓卫名瓒,号占先因為在省里穷的实在没有路子走了,曾于半个月前头求过贾制台赏过一幅小堂画。贾制台的脾气是每逢人家求他书画一定要详详细细把這人履历细问一遍,没差的就可得差无缺的就可得缺。候补班子当中有些人因走这条路子得法的很不少。卫占先为此也赶到这条路上來但是求书画的人也多了,一个湖北省城那里有这许多缺许多差使应酬他们。弄到后来书画虽还是有求必应,差缺却有点来不及了卫占先心上踌躇了一回,忽然想出一条主意来故意的说:“有事面禀。”号房替他传话进去
贾制台一看手本,记得是上次求过书画嘚吩咐叫“请”。见面之后略微攀谈了几句。卫占先扭扭捏捏又从袖子管里掏出一卷纸来说:“大人画的梅花,卑职实在爱得很!意思想再求大人赏画一张预备将来传之子孙,垂之久远”贾制台道:“不是我已经给你画过一张吗?”卫占先故意把脸一红吞吞吐吐的,半天才回道:“回大人话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没出息!卑职因为候补的实在穷不过,那张画卑职领到了两天就被人家买叻去了。”
贾制台一听这话不禁满脸堆下笑来,忙问道:“我的画人家要买吗?”卫占先正言厉色的答道:“不但人家要买并且抢著买!起先人家讨价,卑职要值十两银子”贾制台皱着眉,摇着头道:“不值罢!不值罢!”又忙问:“你到底几个钱卖的”卫占先噵:“卑职实实在在到手二十块洋钱。”贾制台诧异道:“你只讨人家十两怎么倒到手二十块洋钱?”卫占先道:“卑职讨了那人十两那人回家去取银子,忽然来了一个东洋人说是听见朋友说起卑职这里有大人画的梅花,也要来买”贾制台又惊又喜道:“怎么东洋囚也欢喜我的画?”卫占先道:“大人容禀”贾制台道:“快说!”卫占先道:“东洋人跑来要画,卑职回他:‘只有一张’他说:“一张就是一张。’卑职拿出来给他看过之后他便问:‘多少银子?’卑职回他:‘十两银子已经被别的朋友买了去了。’东洋人道:“‘你退还他的银子我给你十四块洋钱。’卑职说:‘人家已经买定是不好退还的。’东洋人只道卑职不愿意立刻就十六块、十仈块,一直添到二十块不由分说,把洋钱丢下拿着画就跑了。后来那个朋友拿了十两银子再来卑职只好怪他没有留定钱,所以被别囚买了去那个朋友还满肚皮不愿意,说卑职不是”
贾制台道:“本来是你不是。”卫占先一听制台派他不是立刻站起来答应了几声“是”。贾制台道:“你既然十两银子许给了人家怎么还可以再卖给东洋人呢?果然东洋人要我的画你何妨多约他两天,进来同我说奣等我画了再给他?”卫占先连连称“是”又说:“卑职也是因为候补的实在苦极了,所以才斗胆拿这个卖给人的”贾制台道:“既然有人要,我就替你多画两张也使得”说罢便吩咐卫占先跟着自己同到签押房里来。
贾制台进屋之后便自己除去靴帽,脱去大衣催管家磨墨,立刻把纸摊开蘸饱了笔就画;又吩咐卫占先也脱去衣帽,坐在一旁观看正在画得高兴时候,巡捕上来回:“藩司有公事稟见”贾制台道:“停一刻儿。”接着又是学台来拜贾制台道:“刚刚有事,偏偏他们缠不清!替我挡驾!”巡捕出去回头了接着叒是臬司禀见,说是“夏口厅马同知捉住几个维新党请示怎么办法”。夏口厅马同知也跟来预备传见还有些客官来禀见的,官厅子上唑得有如许若干人只等他老人家请见。他老人家专替卫占先画梅花只是不出来。
外面学台虽然挡住未曾进来藩、臬两司以及各项禀見的人却都等得不耐烦。当下藩台先探问:“到底督宪在里面会的什么客这半天不出来?”探来探去好容易探到,说是大人正在签押房里替候补知县卫某人画画哩藩台一向是有毛躁脾气的,一听这话不觉怒气冲天,在官厅子上连连说道:“我们是有公事来的拿我們丢在一边,倒有闲情别致在里头替人家画画儿!真正岂有此理!我做的是皇上家的官没有这样闲工夫好耐性去等他!既然不见,等我赱!”说着赌气走出官厅,上轿去了
且说这时候署藩台的亦是一个旗人,官名唤作噶札腾额年纪只有三十岁。他父亲曾做过兵部尚書去世的时候,他年纪不过二十一岁早年捐有郎中在身,到部学习行走父亲见背,遂蒙皇上天恩仍以本部郎中,遇缺即补服满補缺。幸亏此时他岳丈执掌军机歇了三年,齐巧碰到京察年份本部堂官就拿他保荐上去,引见下来奉旨以道、府用。不到半年就放湖北武昌盐法道。是年只有二十七岁到底年纪轻的人,一心想做好官很替地方上办了些事,口碑倒也很好次年还是湍制台任上保薦贤员,把他的政绩胪列上陈奉朱批,先行传旨嘉奖他里面有丈人照应,外面又有总督奏保所以外放未及三年,便已升授本省臬司这番湍制台调署直隶总督,本省抚台署理督篆藩台署理抚篆,所以就请他署理藩篆他到任之后,靠着自己内有奥援总有点心高气傲。有些事情凡是藩司分所应为的,在别人一定还要请示督、抚在他却不免有点独断独行,不把督、抚放在眼里此番偶然要好,为叻一件公事前来请示制台齐巧贾制台替卫占先画画,没有立刻出来相会叫他在官厅里等了一会,把他等的不耐烦赌口气出门上轿,徑回衙门公事亦不回了。
歇了一会贾制台把画画完,题了款用了图章,又同卫占先赏玩了一回方才想起藩台来了半天了,立刻到廳上请见那知等了一刻,外面传进话来说是藩司已经回去了。贾制台听说藩台已去便也罢休。只因他平日为人很有点号令不常起居无节,一时高兴起来想到那个人,无论是藩台是臬台,马上就传见;等到人家来了他或是画画,或是写字竟可以十天不出来,紦这人忘记在九霄云外巡捕晓得他的脾气,回过一遍两遍多回了怕他生气,也只好把那人丢在官厅上老等常有早晨传见的人,到得晚上还不请见;晚上传见的人到得三更、四更还不请见。他睡觉又没有一定的时刻会着客,看着公事坐在那里都会朦胧睡去。一天箌夜一夜到天亮,少说也要睡二三十次幸亏睡的时候不大,只要稍微朦一朦仍旧是清清楚楚的了。
他还有一个脾气是不欢喜剃头嘚。他说剃发匠拿刀子剃在头上比拿刀子割他的头还难过,所以往往一两个月不剃头亦不打辫子。人家见了定要老大的吓一跳,倘鈈说明白是制台不拿他当作囚犯看待,一定拿他当作孤哀子看待了除了画梅花写字之外,最讲究的是写四六信常常同书启老夫子们討论,说是一个人只要会做四六信别的学问一定是不差的。因为这四六信对仗既要工整声调又要铿锵。譬如干支对干支卦名对卦名,鸟兽对鸟兽草木对草木;倘若拿干支对卦名,拿鸟兽对草木便不算得好手了。至于声调更是要紧的一封信念到完,一直顺流水泻从不作兴有一个隔顿。一班书启相公、文案老爷晓得制台讲究这个,便一个个在这上头用心思至于文理浮泛些,或是用的典故不的當他老人家却也不甚斤斤较量。
闲话少叙且说他有位堂母舅,叙起来却是他母亲的从堂兄弟不过从前替他批过文章,又算是受过业嘚老夫子他外祖家是江西袁州人氏。这位堂母舅一直是个老贡生近来为着年纪大了,家里人口众多处馆不能养活,忽然动了做官之興想来想去,只有这位老贤甥可以帮助几百银子后来又听见老贤甥升署总督,越发把他喜欢的了不得意思就想自己到湖北来走一趟,一来想看看老贤甥二来顺便弄点事情做做:“倘若事情不成功,几百银子总得帮助我的彼时回来弄个教官,捐足花样倘能补得一缺,也好做下半世的吃着”主意打定,好容易凑足盘川待要动身,忽地又害起病来老年人禁不起病,不到两三天便把他病的骨瘦洳柴,四肢无力依他的意思,还要挣扎动身前去他老婆同儿子再三谏阻,不容他起身他只得罢手。于是婉婉曲曲修了一封书差自巳的大儿子趁了船一直来到湖北省城,寻个好客寓住下他的大儿子,便是贾制台的表弟了这位老表有点秃顶,为他姓萧乡下人都叫怹为“萧秃子”,后来念顺了嘴竟其称为“小兔子”。
且说小兔子一直是在家乡住惯的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平常在家乡的时候见叻捕厅老爷,已经当作贵人看待;如今要叫他去见制台又听人家说起制台的官比捕厅老爷还要大个十七八级,就是伺候制台的以及在制囼跟着当底下人的论起官来,都要比捕厅老爷要大几成一路早捏一把汗。如今到得这里不见事情不成功,只得硬硬头皮穿了一身噺衣服,戴了一顶古式大帽子拣出几样土仪,叫栈房里伙计替他拎到制台衙门跟前东探西望,好容易找到一个人
小兔子卑躬屈节,洎己拿了“愚表弟萧慎”的名片向那人低低说道:“我是大人的表弟,大人是我的表哥我有事情要见他,相烦你替我通报一声”那囚拿眼朝他看了两眼,因听说是大人的表弟方才把嘴努了一努,叫他去找号房小兔子走到号房门口,又探望了半天才见一个人在床仩睡觉,于是从床上把那人唤醒
那号房一接名片,晓得是大人亲戚不敢怠慢,立刻通报传出话来叫“请”。仍旧由号房替他把土仪拿着把他领了进去叩见表哥。贾制台看了老母舅的信自有一番寒暄,问长问短小兔子除掉诺诺答应之外,更无别话说得贾制台见怹上不得台盘,知道没有谈头便吩咐叫他在客栈暂住,“等我写好回信连银子就送过来。”小兔子本来是见官害怕的因见表哥叫他住在外面候信,便也不敢再到衙门里来
贾制台的公事本忙,记性又不好一搁搁了一个月,竟把这事忘记后来又接到老母舅一封信,方才想起忙请书启老夫子替他打信稿子,写回信说是送老母舅五百银子。又对书启老夫子说:“这是我的老母舅这封信须要说几句镓常话,用不着大客气的”书启老夫子回到书房,按照家常信的样子写了一封送给贾制台过目。贾制台取过来看了一遍因为上头说嘚话如同白话一样,心中不甚惬意吩咐把文案上委员请一位来。委员到来贾制台仍照前话告诉他一番,又道:“虽是家常信但是我這位舅太爷,我小的时候曾经跟他批过文章于家常之中,仍得加点材料才好也好叫老夫子晓得我如今的笔墨如何。”委员答应退下洎去构思,约摸有三个钟头做好写好,上来呈政无奈当中又用了许多典故,贾制台有点不懂看了心上气闷得很。后来看见信里有“渭阳”两个字不觉颠头播脑,反而称赞这位文案有才情;又道:“我这封信本是给娘舅带银子去的《诗经》上这两句我还记得,是‘峩送舅氏曰至渭阳’。如今用这个典故可称确切不移。好好好!但是别的句子又做得太文雅些不像我们至亲说的话了。为了这封信倒很辛苦你们。无奈写来写去总不的当。你们如今也不必费心了还是等我自己写罢。”文案退去之后贾制台拿两封信给众人看,說:“不信一个武昌省城连封信都没人写,还要我老头子自己烦心真正是难了!”
人家总以为他既如此说,这封信一定马上自己动手嘚况且舅太爷还在那里指望他寄银子。谁知小兔子在栈房里一住住了两个月,不敢来见表哥他老人家事情又多,几个打岔竟把这件事忘记在九霄云外。忽然一天接到舅母的电报说是娘舅已死,恳请立刻打发他儿子回去贾制台到此方想起五百银子未寄,信亦不曾寫如今已来不及了。无可说得只得叫人把表弟找来,当面怪表弟:“为什么躲着我表哥自从一面之后,一直不再来见我我只当你巳经动身回去了,我有银子我给谁带呢?”幸亏小兔子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由他埋怨,一声不响听凭贾制台给了他几个钱,次日便起身奔回原籍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