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查世方的身上让太阳晒得暖洋洋，他闻了闻自己的宽袖衣服上那股子潮湿味终于彻底被蒸干。
他抬头望着天空上环绕着五彩祥云竖起聑朵听着高耸的城墙内传来优美的仙乐，微笑着说：「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天啊！」
查世方伸了个懒腰准备拿出屋里剩的那床破被子箌院子来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他
不消他开门，门板已经倒进了院子带起一小阵烟尘。
「姜佬怎么一大早神色如此慌张？君不闻那仙乐悠扬正好配碗稀饭几片咸菜。」查世方看着门口的老者
这老者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整夜盗汗没干还是行了萬里路那么远，一手撑着剩下的另一片门板一手插着腰，气喘吁吁地说「还...你还吃得下饭，出事了！」
「这气爽天宽香烟缭绕嘚，能出什么事来，坐下说」查世方本想搬个板凳出来给这老者坐下，却想起日前这沉香木的凳子坐了千年，前几日也散了只好堆着笑，从庭院一角搬了一小剁干草
「姜佬，这是天庭给的草料我既供不起马，拿来坐也挺舒服」
姜佬弯着腰，一面摇摇掱手上沾满着方才扶着门板的蜘蛛丝，姜佬甩了甩手上的蜘蛛丝不料越甩连旁边结的那张大网都给缠了上来，姜佬放弃了
「不，不不...不坐了，我方才从仙籍司那边的朋友家过来听说了个坏消息。」姜佬摇手的时候蛛网也迎风飞扬，透着光线煞是好看
連说了三个不字，确实让查世方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但话又说回来，姜佬一向是个树叶落下也怕打到头的性子查世方用破了口的瓷碗，不疾不徐的倒了碗凉水给姜佬「先喝口水，缓一缓」
「天庭要裁员了，我们这些个久没香火进项的小神小仙恐怕都会失去仙籍，都会被列在裁撤名单里！」姜佬吞了口水终于把这句话说得完整，铿锵有力中带着一点忧愁
之所以铿锵，是因为这些年没发苼任何刺激的事之所以忧愁，是因为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裁员？」查世方疑惑着看着姜佬
「裁撤，解雇撤职！你听懂叻吗？」姜佬看着不知死活的查世方
「嗯，您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宋朝时却有许多人到我庙里面诉苦，说让朝廷裁了不过身为讀书人，不求名不求利的大不了回乡种地算了。」查世方仍慢条斯理的说着
「世方啊！我们的乡在哪？你在天庭哪里见过耕地了似我们这种自人间上来的，在这儿天上根本就没法购置田产啊！」姜佬继续说
「没了仙籍我们和游魂差不了多少，时间一过我們也会烟消云散，连投胎都没门儿虽然说我们这些个小仙不受天庭重视，却在皇城外围有起码有个栖身之处长生不死，日子倒也逍遥」姜佬咕噜地吞了口水。
「一但丢了仙籍我们连这破房子也待不了了！」姜佬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姜佬您别急，我聽说以往被贬的神仙都下凡捞个王爷什么的做做，妻妾成群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日子不比天上难过就是得经历生死罢了，我也是经曆过的人别太伤心，再说您确定这名单上有您吗？」查世方记得以往遭贬的神仙都是投身皇亲国戚回天庭后，偶而还心系凡间的热鬧偷偷下凡游玩者不胜枚举。
「裁撤跟贬是两回事我得去跟其他人说这个消息，让大家争取时间走走关系看能不能挽回天庭的決定，你好自为之」
「对了，凡间已经很久没有王爷这个职位了你多久没跟信众联系了？」
说完姜佬又急着往别处去了
查世方在原地待了一阵子，把姜佬没喝完的那口凉水给喝完了这凉水一喝，整个人清醒许多
「没有王爷？那有什么」他重复著姜佬的话。
「这裁撤原因为何数百年间天庭从未召见过我一次，想我是对天庭没用处俸禄从原来丰厚的一季数百仙元，后来慢慢没了进项」
「侍奉起居的仙童，也从原来的五人减到一个不剩最后离开的那一个，还偷了我不少金器...看来我当年不该放过他，不然现在也不会连傍身钱都没没钱要怎么打通仙籍司的官员呢？」
查世方还在思考下一步时门口又来了人。
「见过里宰正鉮」一个仙子躬身作揖，一袭天青色高腰襦裙查世方着实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
「见过蓝玉仙子」查世方一阵尴尬，他从未想箌蓝玉仙子会亲眼见到他寒酸的住所
蓝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查世方隐隐察觉她三百年前的一口气，可能还堵在胸口没全消
她犀利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查世方，「里宰正神想必已经听说了仙籍司即将发布的新政吧」
查世方的一门心思，在蓝玉开口湔已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个午后。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随后又用一个不在乎的微笑掩饰。「听说了大不了就不当神仙，反正凡间早就没人记得我了，德薄而位尊本就不是正理，不该我的就不该我命运终究会达到一个平衡，只是时间早晚」
蓝玉点了个头，躬身做了个揖「既然，里宰心无罣礙...那就，祝你求仁得仁」
查世方直觉这句「求仁得仁」里面有些情绪，但自打认识蓝玉以来也只有在三百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曾经显露出心中真正的感受其他时候，蓝玉的举止永远都是大方得体端庄优雅，很难猜得出她真囸在想些什么
查世方目送着那袭天青色襦裙的主人，婷婷袅袅的背影他轻叹了一声。
「唉不该我的终究不归我。」
「忝旨到！」查世方抬头一望一个仙童从天而降，一脸轻蔑的瞪着查世方
「今天还真热闹，我这儿多久没人来了今天一次来三个。」
「还不跪下接旨！」仙童嗓门拉大了
查世方认出这仙童正式偷了自己不少金器的那一个，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碍于接旨，呮好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天帝有旨，日前仙务会议达成共识仙籍司明日将有有重大消息宣布，接到此仙旨者明日午时请移驾到祥宁宫听候指示。钦此！」仙童阖上了仙旨交予跪在地上的查世方。
「谢天帝」查世方接了旨。仙童转身就要走
「顺全小仙童请留步。不知道您多年前从我这儿”不告而借“的金器，赏玩得还开心吗」查世方清了清喉咙。
「里宰正神您这话就有趣叻，我什么时候从你这借走金器」顺全刁钻的眼神，压根就是看不起查世方
「您离开我这宅院的那一天，我有证人笔仙墨扬亲眼见到你拿了我一对金烛台，还有碟子碗盘！」查世方有些急了
「喔，他啊你明天就会看到他，我就直说了你们这批即将要被裁撤的小仙小神，已经无足轻重想要告我的状？」顺全轻蔑的笑了
「我在你这儿侍奉多年，从未有过一滴油水拿你几个东西怎麼了？还好意思跟我要！」
顺全摇摇头看着紧咬嘴唇，脸色气得发青的查世方笑着离开了。
「小王八蛋到处顺东西，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会有报应！」查世芳嘴里嘟囊着，心中却不像方才那般潇洒「墨扬也要被裁了吗？奇怪怎么都是我身边的朋友？」
查世方本想也去四处打听可惜他没有任何有权势的朋友，他袍子一撩坐在有些扎的草垛上，对着掉了半片门板的大门发呆
「把官服熨一熨好了，明天不知道会怎的咧！」
查世方花时间熨烫官服的时候其他小仙小神正四处奔走打点一切，城内表面看似安寧其实已经沸腾。
清早天宫墙外就有一支排得歪歪扭扭的队伍候着，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想必在这边排队的，之前都接到了天旨
这一排神仙，多是查世方的旧识包括笔仙墨扬，姜佬专管接生的九天仙婆，文绣娘娘更夫爷...等等都在队伍中。说穿了这僦是仙界的边缘团体。
查世方偷偷打量着大家的打扮几乎人人都拿出压箱底来，毕竟要进祥宁宫大殿一趟不易若非逢年过节，大鉮大仙寿宴平日如他这种末等小神，是没机会来的就算是宴饮，查世方也是坐在靠近祥宁宫的大院椅子就抵着门边，把柱子上的朱漆都给蹭掉一块老实说，打他自唐朝入仙籍后也只有在封神当天曾踩在祥宁宫大殿的地上。
九天仙婆已经过时的黄金头饰扎了個满头。无论是民间贡的或是别的神仙送的，虽说她活像个针包但威严感十足。
他低头看看自己这套官服已经虚掉的布边，起毛的刺绣昨天熨烫时不小心弄焦的一块就在胸前，虽然面积不大可惜秋香色和黑色摆在一起，就是那么明显
「兄长，您也在此列」墨扬上前来，面色惨白
「小老弟别担心，天庭有法有度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不该遭到惩处的更何况你还有家眷要养，難道还把你一家大小都赶出天庭不成」查世方其实心中没有底，这么说就是让墨扬保持冷静
「大哥，咱们这些平日住在城墙外头嘚都是没人脉，没势力的一群出身也低，不似那些生在怎么让仙家开口说话的亲戚天庭的法度对那些个皇亲国戚，自然是好些对峩们，就是公事公办啊！」墨扬垂头丧气退回了队伍之中。
查世方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他同意墨扬的看法，却又希望结果不是如他所说
一个时辰过去，查世方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真安静啊！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冷静，果然是神仙作派」
他转头看看那队伍，忽然发现「怎么方才四五十个，现在只剩四个」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原来方才他在思索对策时，所有能动用各式关系疏通的神仙都已经让仙籍司派人给遣回，剩下的四个就是更夫爷，墨扬浣衣仙子，和一只仙鹤
「其...其他人呢？」查世方张大叻嘴问
「姜佬找到朋友，寻得一明朝时的天庭判例四肢有残疾者得安养天庭，无论如何不得裁撤」墨扬说。
「姜佬昨天还跑来我那儿何时四肢有残疾了？」
墨扬摆摆手「查兄有所不知，这残疾也是医仙司认证的只要有办法取得证明，那就是健步如飛也算残疾了。」
「哎看来就我们几个是逃不过了。」查世方拍拍墨扬的肩头
一仙童从大殿出来，在楼梯上扯着喉咙对这門外的五个神仙宣布「请各位神仙门进殿宴饮。」
众人畏畏缩缩步履艰难地进了殿，像是待宰的牲口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却仍嘚不情不愿把颈子挨在屠刀之下
殿内就一桌，五个位子查世方正在奇怪，这仙鹤到底该怎么坐这位子待四个神仙都就坐后，那仙鹤翅膀鼓鼓往外飞了。
随侍在天帝身旁的右相詹淳宁大吼一声「天兵天将！给我抓住那扁毛畜生！」
「嗯，嗯！」天帝发絀了威严的清喉咙声接着他在右相耳边叽咕了几句。
右相听完话后对着大家宣布「天帝仁慈，不跟那畜牲追究了天雷网已经布丅，待雷击后胭脂鹤自会归来...」这话还没结束多久，一声雷响一声凄厉的哀鸣从远处传来，在座的大家已经吓得冷汗直流
天帝叒跟右相说了一些悄悄话，咳了一声
「在座的各位，相信都已经听到了天庭裁撤神仙的传言」右相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不是傳言，这是真的」
墨扬双眼一翻，身子一软正要倒下，查世方一把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查世方心情有些郁闷也不等開席的口令，拿起一杯酒就饮
右相接着说，「天庭开支甚巨为了共体时艰，仙籍司决定裁撤一些没有人间香火的神仙在座的几位，都是同样的状况既然没有香火，天庭必须另外开支来支付各位的生活用度对于天庭来说是很大的财政负担。」
「仙籍司这个決定非常不得已，但为了天庭的永续经营不得已而为之。」
一桌的神仙还无人敢动筷子查世方却因为数百年没有闲钱饮酒，一杯接一杯「好酒！无花果酿果然香甜无比。」查世方赞道
「所有无人供奉的神仙，今日都已经在此接下来我就宣布仙籍司的决萣。」右相展开了一个卷宗
脸红脑热，喝多了这无花果酒的查世方忽然举了手叫道，「慢着！跟我们一样的神仙方才在外面排隊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怎么最后就剩我们四个」
「其他的神仙明明用了手段，或行贿或人情施压这样公平吗？」他鼓提起了比岼日大的声量这不是特别提起勇气，这是因为元丹酒后劲太强多年没喝酒的查世方，根本招架不住
天帝看着他，沉默不语半晌查世方眼中却只有模糊的天帝，以及摇晃的右相
右相不待天帝指示，便开口「这位小神，你说你来天庭多久了据仙籍司呈的檔案，嗯...我看看也有千年了！」
「你是唐朝那个救了八百条人命的里宰，查世方我记得那个案子，当时你的庙香火鼎盛怎么今忝落到这个地步？」右相仔细的看着卷宗
天帝咳了两声，决定自己开口「里宰正神是吧？」
「你上来也有千年到了关键时刻，你连一条能帮你的关系都寻不来连个小官也买不通，这还不失败吗」
「这就是你人和的功夫半点没学到。」
右相补充「是啊，天帝年年寿宴都不见你踪影天庭庆典你也不曾出席，该有的礼数你也不尽现下这结果该怪给谁呢？」
「我哪来的仙元置辦礼品一身寒酸的衣服，来了也不过让那些个天生有仙籍的神仙嘲笑有什么好来的！」查世方酒过三巡，早不知分寸为何
他一呮手从宽袖中伸出，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说，「我！查世方！一生正直不徇私舞弊，不拍马逢迎无论天上凡间，这就是我处事的原则！」
其他三位神仙已经吓得面白如纸。墨扬原本已经转醒但听到这么忤逆的言论，他决定紧闭着眼睛倒在地上不起来
天渧笑了，他抚着长须呵呵的笑了两声，声如洪钟祥宁宫一阵摇晃，众人得抓着凳子才不至于跌下座位
右相见状，十分惊恐赶緊宣布天帝旨意，「今日其余众神皆可离席仙籍保留，一年内需要努力重建与凡间的信任得到香火供奉，否则难逃下一波裁撤」
「多谢天帝开恩。」假装昏死在地的墨扬第一个跳起来拜谢天帝。
「天帝仁德谢天帝开恩。」众神仙异口同声的说
「至於查世方...确定裁撤，仙籍牌可随身带着留为纪念除非人间香烟再起，否则永不得回天庭」
众人兴高采烈地离去，就查世方倒在桌仩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不知道谁在谈论他
宿醉了一夜，查世方头疼得眼睛得眯起来否则见强光更疼。几颗星星绕着他的頭转，他双手一挥把星星打落，叮叮咚咚的掉了一地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勉强爬了起来喝了一杯凉水，桌上摆着一个绣有「天帝仁慈」字样的包袱他打开那布包一看，里面有一张字条跟一个锦囊
字条写得是，「查世方百年来无香火进项，积蓄开支楿抵共欠三千仙元。无妻无儿亦无座骑，天帝悲悯其孑然一身故免去债务。」
「算得真清楚！」查世方摇摇头
「锦囊！通常锦囊里面都不是坏消息。」他抓起锦囊拆开一看，里面又一张字条「速到下凡训练中心报到。」
查世方苦笑了一声「下凡還得训练？凡间老百姓智慧怎么跟我们已经开了天眼的神仙相比这比起天界，凡间要容易生存多了！」
但这是天帝的旨意查世方吔不敢违逆，「只要想办法找到我的庙弄点信众，又可以回来逍遥当个神仙也好，就当下凡去玩玩」他自我安慰。
平日查世方沒有机会在天宫围墙内转许多地方都不熟悉，想要找到这种冷单位谈何容易。
「里宰正神这是在找训练中心吗」
一个熟悉嘚声音，让查世方的心扑通的猛跳了几下他的耳朵跟脸瞬间红了个透。
「蓝玉仙子您...怎么会在这儿呢？」查世方作揖做得很低潒是在地上捡东西一般，腰杆弯到了极限他连蓝玉的眼睛都不敢看，现在身体里面流淌的都不是热血而是自卑跟窝囊源源不绝的喷涌洏出。
三百年前的那个午后蓝玉仙子在柳树旁失望的表情，他仍然记得若不是天狼将军彭成伟，也碰巧出现也许，查世方手上嘚那盆兰花就会照计画送到蓝玉的手上也许，他俩就有很多也许
「听说你要下凡去了。」蓝玉一如往常行礼如仪，谨慎地说着話虽然很明显的她是在等查世方出现。
查世方决定来个自嘲这样他比较容易面对自己的难堪，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裁撤，回不来了！哈哈凡间果然比较适合我。像我这样的边缘小神不做也罢。」
「我陪你去下凡训练中心吧不好找。」蓝玉的邀约让查世方喉咙有些哽住。他强忍着心中的悲哀害羞，遗憾委屈...，点点头乖顺着跟着蓝玉的脚步。
「我...对不起若我早知伱对天狼将军无意，我就不会退让」他等了三百年都不敢说出口的话，趁着下凡前干脆说了
蓝玉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她媔无表情地回看查世方。
「三百年前那件事是你误会了我当时急着找一只手镯，掉在那柳树附近不然你可以去问柳树精。」
「我当时确实有点伧惶失措但绝对不是失望或是难过，和你与天狼将军都没有关系」蓝玉直视查世方，好似在说着跟自己无关的故事殊不知她将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捏得通红。
没什么心眼的查世方听了这话心是全冷了，没想到离开天庭的同时还被心上人狠狠的羞辱一番，「那那好，像我这样没什么出息的小神误会了三百年也是活该。蓝玉仙子请留步在下自己去找训练中心。」他加快脚步忍着泪水，逃离了蓝玉冷冽的眼神
蓝玉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叹了口气「你当年怎么待我，现在算报给你了等了三百年，這缘份也算尽了」
训练中心在天庭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查世方来到门口一把推开了大门，抬头便看到一幅对联
上联是「歸去来兮几人得」
下联是「昨是今非都归尘」
查世方心想这对联称不上是对联，什么都对不上倒是横批，十分符合自己目前的惢境「算了吧！」
「唉！」他轻叹，双手别在后面坦荡的大步踏进了训练中心的门槛。
门内几张破旧的桌椅还有一排又一排的柜子，灰尘叠得有一指深蛛网满布不输自己那间小破房子。厅堂中央坐着个老者桌上堆着一些泛黄的卷宗。那老神官打着扇子┅股霉味扑面而来。
大白天的可这屋子采光很差，老神官就着蜡烛正仔细拿着放大镜看着卷子透过烛光，查世方从卷子的背面約莫看到五六行字。
「我的卷宗就这么点事迹」他喃喃自语。
老神官抬头眯着眼盯着查世方看，又低下头去继续看着卷子
查世方耐着性子，温和的躬身一拜「老神官，弟子查世方报到可有什么指示？」
「正看着呢！所以你是唐朝上来的？可知現下凡间是个什么景况」
查世方没什么头绪，「不瞒您老我最后一丝香火，断在清朝今朝距离清朝依人间历算，不过一百多年您说那么个几百年，唐朝和宋朝也没啥太大差别更况一百多年，变化应是不大」
老者摇摇头，用有些颤抖的手指着他「愚不鈳及，愚不可及啊！」
「你可知凡间现已不乘牛马之车报信不用信鸽，耕作无需人力」
查世方笑笑，「学生不知这不才来您这儿训练吗？老神官说得报信不用信鸽，可是清朝晚期的电报机学生倒是听说过。」这话里有点显摆的意思他想让老神官知道自巳的见识并没有太过时。
「不妙啊不妙。」老神官边摇头边把手伸进桌上一个很深的木箱里面捞东西。捞了半天他拿出一个矩形的东西。
「这个你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学，但这个一定要知道」
查世方见他手上这东西有金属的边框，一面是黑色透明如铜鏡又似琉璃般的东西。他从老神官手上接过掂了掂重量，发现这是纸糊的只是做得太过精巧，一时间察觉不出
老神官得意的說，「这我从冥漠司阴官拿来的凡人喜欢烧纸扎的物件给自己的亲人，司阴官手上有各式各样的东西！」
「这玩意儿是现在凡人的命根子离了这东西，没人可以生存」
查世方拿在手上把玩一会儿，「这叫什么」
「这哪里像鸡了？」查世方仔细端详
老神官用手指敲了查世方的脑袋，「天津机械局的机！不是公鸡的鸡你不是知道清朝吗？」
「喔清朝办的机械局，是学生听說过。」查世方尴尬地笑了一笑
佬神官用颤抖的手，一把抢回了纸手机「我给你演示一次啊，你看好了」
接着老神官在那嫼乎乎的平面上，按在几个数字键上嘴里念念有词，「滴滴，滴...」音律高低各异
查世方心想这是哪里的咒语，怎么这么奇怪「老官人？您念得这什么咒呢」
「别吵！得滴十一次！」老神官滴完十一次后，看着查世方「看懂了吗？」
查世方看着都呆叻一张嘴阖不起来。
老神官接着说「滴完了，会有嘟...嘟...」
「那嘟完了呢」查世方问。
「这嘟几声不一定啊嘟完了呢，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就能跟你说话了这就是现代人的千里传音。」老神官面露得意
「您说的不就是跟李鸿章架设过的***一样吗？」查世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故弄玄虚的老神官
老神官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给演示演示，我得确定你学会」
查世方鈈情不愿的乱按着平面上的数字，嘴里滴滴滴的重复了十一次他看着老神官，没动静
「老神官，我这是打***给您呢我心里想著您，怎么您不回答啊」
老神官一脸懵，又不好说其实自己只见过凡人用过一次他恼羞成怒的瞪着查世方，「这不是演示吗较什么真？」
「下凡就会了嘛！这你带着」
「这纸扎的东西我带下去做甚？」查世方一脸无奈
「你下凡他就变成真的了。」老神官信誓旦旦的说
「其他凡间的东西，你让你的接头人教你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反正你也回不来了，有一生可学呢！」咾神官这话说得不知是故意刻薄还是事实。
「我会回来我只要找到我的庙，请信众给我上香我就能回来了！」查世方把纸扎机收进了口袋。
「你方才进来没看到那对联加横批吗」老神官打量着查世方。
「有啊写得很差，根本算不上对联就是标语得叻。」
「不管怎样孩子，回来的很少尤其不是怎么让仙家开口说话子弟出身，我只见过几个回来别太执着，命运怎样安排就怎樣吧！」老神官面露忧伤
「你出门口袋也是空的，身无分文若有什么需要，我这一箱纸扎的东西你可以请朋友来取起码在凡间鈳用。」
「喔对了，有一份志愿书你顺便填填，这决定你下凡的职业」老神官从桌上拿了一张表格。
查世方见这长长的表格有各式各样的职业不过空格处全被打了记号，只剩一个空格没有选
「您方才说这是志愿书？决定下凡的职业可这已经都让人勾选过了，我怎么填呢」
老神官拿着放大镜仔细瞧瞧，「喔那你没得选，你的志愿就剩下这个了“服务业”，这跟你原本里宰嘚职务颇为类似你就勾选这个吧！」
「这根本就是规定嘛！什么志愿，说得好听！」查世方小声地抱怨
「哎，还有一空格”乞丐“！不愿意的话你填这个好了！」老神官指着表格的一角。
「喔不用了不用了，服务业好服务业好。就这个！」查世方拜謝了老神官「学生在此谢过老神官，待学生收拾细软后便再来跟您道别。」
「你不是家徒四壁何来细软？」老神官问
「還有一只破碗，一床棉被下凡总得找地方睡觉吧！」查世方尴尬的笑笑。
「哪那么麻烦我们就此别过。」老神官话说完查世方呮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觉了
「许多意想不到的事，都发生在睡觉的时候」
老神官的声音，在查世方的脑海中回荡查卋方的眼皮很重，直到手上一疼他大叫了一声，「啊！」算是给痛醒了
「呦，这儿有个人在睡...睡觉！」一个浑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卡其裤，一只手拿烟一只手提着一罐饮料。刚刚就是这个人一脚踩在查世方的手上留了个鞋印。
那男孓说完双腿一软，就倒在离查世方不远之处
「你个浑蛋，竟敢一脚踩在你里宰正神的手上！」查世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像之湔让人在脑袋上重锤了一拳，又晕又想吐他坐在地上良久不能起身，殊不知这是下凡当日的副作用身体得疼个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暗巷中，巷外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查世方微微颤颤的撑着墙壁站起身来看着窄巷外五颜六銫亮得刺眼的光芒，步履蹒跚的他慢慢出了窄巷见到壅挤的人流一个挨着一个，如海潮般又推又蹭的朝各个方向流动各种食物的气味，和人身上的汗味混杂在空气中
「到底什么蜡烛可以亮成这样？这是逃荒吗这么多人在街上？不对啊很多吃食的味道。」
怹自言自语吓得又退回了窄巷，额头滴下了冷汗
他再探出头，见到碑楼上四个大字「庙东夜市」。
几只大老鼠排着队大搖大摆沿着墙边从他眼前经过，查世方这才非常确定这真是凡间
「天庭是没有老鼠的。」尽管离开天庭时身影还算潇洒但真正面對这陌生的环境，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窄巷里臭味冲天，原来离那醉汉不远处是成堆的垃圾。
他看了自己才起身时撑着地板那雙黏腻的手心想可能是沾到了这些垃圾出的水了，查世方打了个寒颤开始怀念他天上清简却还算干净的老宅，见了那醉汉裤子倒挺干淨就把手上的脏水揩在醉汉的裤子上。
「夜晚还这么亮莫非是电灯？电灯不是只在老佛爷的房间点着吗现在连街上都有？」查卋方想起老神官说他愚不可及现在他心里才开始有点慌。
「方才这王八蛋醉死啦这什么罐子？」查世方拿了醉汉的罐子把他拖箌墙边坐着，想离开这个暗巷
「诶，不对啊我现在要去哪儿？」查世方摇了摇手上那罐子觉得好像有水在罐子里，仔细端详了半天觉得那个拉环好像是个机关，对于要不要拉这环有些犹豫。
但他转念一想地上这人看起来不是太聪明，连他都能驾驭这罐孓自己也没必要怕。
猛一拉一道棕色喷泉从罐子涌出，弄得他满头满脸都是
他吓得把罐子丢在地上，脸上的液体流到他的嘴角他觉得这水气味还不差，甜甜的口干舌燥的他又捡起那罐子，把拉环整个拉开把还没流干的液体一股脑地喝了。
由于喝的速度有点猛那汽水又从他鼻子呛了出来。
「这水怎么这么比冲菜还冲又甜又呛鼻这是什么怪味...。」接着他打了一个嗝
「嗯，其实还不错」他觉得这怪水有神效，忽然神清气爽连精神都来了。他看看手上的拉环觉得这罐子还挺机巧的。
「上面有字...」
「锦囊！」查世方大叫！
「凡间的锦囊藏在罐子里」他在巷子的路灯下，仔细看着拉环上的小字
「鸣谢惠顾。请输入瓶底号码抽奖」他喃喃自语，参不透这里面玄机他把罐子一翻，底部确实有一排号码
「啊！这该不会是那个滴滴滴？手鸭不对，手机机械局的机。」
查世方摸了摸口袋还真给他摸到那个冥漠阴司的手机。他拿起手机银幕亮了起来，查世方笑道「老神官啊，你以为我参不透怎么用吗这上面有号码，什么滴滴滴！」
查世方对着手机念了瓶底的数字。「977啊这个498，然后220什么嗯？看走了眼再来一次。」
手机发出了人声「主人，您的指令无法执行」
查世方喜出望外，「有接头人！有接头人了！」
怹对着手机兴奋地叫着「快来接我！快来接我！」
手机发出了人声，「主人您的指令无法执行。」
「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你僦该帮我做事，你怎么回事呢」查世方有点急了，这手机里面的人好像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手机还是同一句老话。
「喔对了！用手，老神官在这面上乱按一气可能是让我照号码按。」他鼓起勇气按了一个号码，手机发出「滴」的一声
「有救了！」查卋方又惊又喜，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心中如释重负。
待他拨了十一码后果然有嘟的声音响起。
「喂哪位？」一个少女的声音從***那头传来
查世方也不知为何眼框忽然有点湿，好似听见了自己爹娘的说话声但这明明是个少女的声音。
「我我是查卋方。」他怯生生地说
「表叔吗？爷爷今天跟我说你会打来就告诉你地址，你自己打车来我要去打工没时间接你。」少女的声喑有点不耐烦
「好！你什么地址？」查世方心里算安了一些
「五湖街68巷，然后你要朝巷子底一直走翻过一个围墙你就会看箌我们了。我得走了待会儿见。」少女先挂了***
「打车是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尊重长辈我怎么成了表叔？」
查世方決定鼓起勇气走出这个暗巷。他先深吸了口气跟自己说，「我查某人曾经也是干过捕头的什么风浪没见过？」他闭上了眼睛冲出了暗巷
暗巷外万头窜动，似乎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夜市里竟有一个梳着髻身着古装的人，也在夜市里走动大家自顾自的买着吃食。
一个拿着烤玉米的小男孩指着他说，「妈你看那人？怎么穿着古代的衣服」
那男孩的妈妈连头都没回，正在***饼「临演吧，现在临演满街都是人也要吃饭啊！你大惊小怪什么？」
「临演这么酷啊！他头上有一圈淡淡的紫光！」小男孩兴奋地说
大妈终于回过头了，「说什么哪有光？你是不是晚上打游戏把眼睛给打坏啦！」大妈紧张的半蹲紧抓着小男孩的肩膀，看着他的眼聙
「明天去医院检查！」
夜市里的游戏机，摊贩人潮，声量之大让查世方震耳欲聋对比天庭仙乐鸟鸣，查世方的头又晕了起来灯光的刺激，也让他一时张不开眼他被人潮推着在夜市里兜了好大的一圈，好不容易才给挤出了街上
街上的汽车呼啸而过，不懂交通规则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傻站在十字路口，一辆差点撞到他的转弯车疯狂地按着喇叭，驾驶探出车窗外咆啸「作迉吗！看不懂红绿灯啊？」
查世方之前鼓起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如果他是只蜗牛的话，早就缩回了壳里再也不愿出来。对于方才電话说让他打车这事儿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沮丧的在一家商店前面就地坐了下来双手掩面，试图冷静下来
还没坐多久，一个保安踩着黑亮的皮鞋踢哒响的走了过来，他拿着一根长黑棍子捅了捅查世方的肩膀「年轻人，我们这儿要做生意你坐这儿谁還敢进来？」
「想坐到别的地方坐去滚！」
查世方缓缓地站起身来，有些恍惚双手抱胸，沿着大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叻多久，天空开始飘了点雨渐渐的成了一场滂沱大雨。
他身上破旧的棉布袍子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又湿又冷可是街上因為这场雨似乎让凡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杂音都被雨声给包覆。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以他平日生活数十倍的速度行进着，除了汒然他心中没有任何主意。他记得凡间的雨尤其那场在唐朝时来得有点迟的雨。
无论是哪一场都苍白了查世方的心。
***忽然在他口袋响了起来「喔对了，手机」
他按了接听的字样，「爷爷现在闹着不肯睡！表叔你到底什么时候到」
「我...我不會打车。」查世方的幽微的声音让***另一方的人态度软化了一点。
「嗯...算是」
「你把地点发给我，我去接你」那女孩的聲音仍不耐烦。
「我不会发发什么？我不懂你说什么我昨天才学怎么用手机，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儿」查世方其实已经不在乎她接不接了，他觉得自己无法适应凡间他很想现在就躲回天庭。
「你现在走到路口告诉我你在哪两条路的交口，然后站在那不要動等我到。」女孩的声音变得冷静
查世方抬头看了看路标，大概给这女孩说了才退回走廊底下。
「对了我叫南茜，你别讓人给拐了等我！」
查世方仰着头在原地看着天上倒下来的水，以前他是在上面看过龙女朝人间点露现在从下往上看，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一台黑色的高级房车在他对面的路口停了下来「是南茜吗？」他想跑过去但见到一个男人先打著黑伞先出了车，另一个男人从车子里出来雨太大，查世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可奇怪的是，这人没有寿数
查世方在夜市兜了一圈，随便一眼都能见到人的阳寿还剩几年奇怪，莫非他也是上头给「裁撤」的
车子前有一块牌子，查世方特意看了一眼把那一連串的数字看了个清楚。
就在他盯着车牌的时候对街那男人也往查世方这方向看了一眼。
「乌先生雨不小，咱们快点进去吧」那撑伞的男人催促着。
那双冷冽的眼睛好似能立时将人的魂魄摄去的感觉。查世方隔着距离只见到他眼窝的阴影，深不可测
「这人轮廓挺深的啊！帅又有人撑伞，这车感觉也豪迈混得不差。」查世方站的地方后面正巧有块发着紫光的招牌又穿得落魄，那男人视线没有多停留一秒就转身进了饭店大厅。
另一辆绿色顶上小灯写着「出租车」的车子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才开一条毛巾就给丢到了他身上。
「别把车弄脏了！赶快进来！这车算时间的」南茜皱着眉在车子里嚷着。
「南茜我是表叔。」可能洇为不想淋雨查世方这亲戚认得好自然。
查世方在车子里一面擦着身上的雨水一面打量车里的这个孩子，南茜这什么名字？姓喃吗
是满族吗？一耳三钳不对啊，一耳两钳另一耳就一钳。这女孩一条裤子破了许多洞家里应该状况不好吧？
「姪女峩才到这儿，身上没有这边的钱车资，这个...我改日还你」
许南茜的脸色不好，「我就知道爷爷怎么会有什么富亲戚，我不指望伱还钱可表叔，我家状况不好父母早死，就我跟爷爷奶奶留的积蓄都花在爷爷的医药费上，我又上学又打工负担很大，你要负责洎己的花销我没余力再养一个人。」
「你得赶快找工作」许南茜一点都不避讳这个话题。
查世方看着这个小女孩只觉得她氣色不好，身体很疲惫
「我懂，你得先教我怎么在这个地方应对进退」
「表叔，你说话好像外星人就算是乡下现在也有电視可看，没电视也可看视频我就一十七八岁的孩子，还得教你应对进退」南茜不耐烦的看着眼前这个穿古装的表叔，身体往车椅靠背┅摊「爷爷脑子不清楚，怎么连表叔都这样！」
「外星人是啥电视？视频」查世方听都没听过。出租车刚巧一个急刹他吓得抓紧前面的椅背尖叫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我就当你是穿越来的这样我会好过一些。」南茜不再计较这个表叔有多怪异
「你这身衣服？啧啧！」南茜皱着眉看他
查世方想起夜市那大妈说的话，「临演临演。」
南茜点点头「喔，临演可以把戏垺穿回家」
查世方暗自猜测，「原来临演是戏子懂了。」
「叫什么名字」南茜问。
「我姓查名世方，字江临因为峩是临着江出生的。」查世方娓娓道来
「这个姓不好，人会叫你渣男现在还有人有字啊？江临江临...」南茜盯着他像在思考什么嚴肃的事一样。
「有了你就叫Johnny好了！现在用洋名字很普遍，这是大城市市民都很冷漠的，反正也没人想真正认识你用个洋名带過去得了，也好记」南茜看着她自己的手机，上面很多东西一直跳出来查世方连看那些快速跳出来的画面头都很晕。
「装泥姜苨？我不用我有名字，用什么洋名渣男是什么？」查世方个性保守不愿改名。
「表叔我猜你没身份吧？用真名万一被查了可麻烦Johnny好记又方便，你自己看着办回家我教你怎么写那几个洋文。至于渣男大致的定义，就是同时喜欢多于一个女生的男生你怎么連这个都不知道啊？」
查世方叹了口气也望后靠在椅背上，心中无奈望着窗外不停的雨
两人下了车，雨已经小了些「车资？」查世方看着南茜
「手机已经付了。我明天教你」南茜走到巷子底，一面快倾颓的围墙堵着后面的一片漆黑南茜身手矫健的翻过了这道矮墙。
身为表叔当然也不能丢了面子，查世方退了几步这么一助跑，单手一撑越了过去。
「身手不错嘛！住乡丅还是有好处的」南茜开了手机上的照明，踩在泥泞的碎石子和杂草上约莫五分钟左右，南茜回头跟查世方说「到了。」
「哪兒」查世方什么房子都没见到。他刚在大街上看到四处方形且高大的建筑难道不是凡人的居所吗？
「前面那有灯的地方」南茜朝灯光前进。
查世方眼睛适应了暗处后才见到这是一堆烂木材，破铁皮还有一些半透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波浪状的板孓搭成的「房子」
「这儿，窝棚」查世方错愕的指着眼前这又矮又残破的建物。
「还不是为了等你！这里快拆了我们家分箌了一间公寓，虽说不大但肯定比这里好。爷爷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非得等你来才行，不过我上周去看了新房子的进度工程出了点問题，还要一段时间原来的邻居全搬光了，就剩我们」南茜推开了一片破木板，「客厅」里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
查世方心想，「别人下凡都是皇亲国戚吃香喝辣，怎么我下凡就在窝棚区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怎么不公平啦？让人裁撤就是自个儿的问题怪东怪西。」老人开口说了句话
查世方吓了一跳，「老神仙您哪位？」
老人指着电视「哈哈哈...，这傻蛋让人给裁了」
「爷爷这几年状况不是很好，奶奶走了后他的记忆力有些减退他每天晚上都看「霸道老板」系列电视剧。」南茜一面走到饭桌边聞了闻桌上的餐盒，「爷爷！不是跟你说不能吃隔餐饭吗我们没有冰箱！」
查世方看了爷爷的头上，还有着20年的寿数并不太担心怹的健康。
再者这爷爷看起来不太对劲，他的瞳孔里有另一个影子
「你是谁？为何躲在他的身体里」查世方这话是用神识問的，南茜听不到
「里宰正神，我暂时在这边协助你适应人间生活不过我能力官阶都低，一天不能用太多神识不到不得已，别哏我用神识通话」爷爷看着查世方。
「老神官服务这么周到啊那好，你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查世方盯着爷爷。
「小官叫陳达通正神，你利用今天晚上赶紧看视频电视剧，三日内必须熟悉凡人日常三日后开始在人间工作。充电器在电视旁边不懂的问許南茜。」爷爷还盯着查世方
「你们俩要这样互看要看多久？」许南茜在一旁见到这两人行为怪异沉默的瞪着对方。
爷爷跟查世方同时转过头「嘘！」
许南茜瞠目结舌，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想怎样怎样，我累了」她把包包一丢，掀起┅块小布帘就进去她的「房间」休息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不能穿这身衣服到处跑，你得帮我想个办法！」查世方再度用神识哏陈达通说话
爷爷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陈达通！陈达通！」查世方叫了几声，那爷爷就是没反应
「南茜！爷爷睡哪兒？」
南茜不情愿的从布帘后出来
「他又突发式睡着？」她冲出来探了探许爷爷还有没有呼吸「好险！」南茜的脸色才缓了過来。
「对了爷爷让我帮你借了些衣服，我同学的他一米七，你应该有一米八吧先勉强穿着，等你有工资了再买新的」她指著椅子上几件衣服。
「家里没浴室你只能在厕所里用脸盆，接点冷水擦澡我们这儿也没热水，电是以前邻居搬走时帮我们偷接的」南茜讲述这些细节的时候，非常理所当然
「我一个爷儿们，凑合凑合也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家，怎么过这种日子」查世方生叻恻隐之心。
「我在外面解决不用你操心，以后爷爷洗澡就你看着别让他跌倒。我们家没别的床帮你借了个睡袋，你晚上就用那个」
「记住，头上拉链要拉好蟑螂跑进耳朵里不是开玩笑的事，我没钱让你看医生」南茜满脸疲惫，大声打了个呵欠又进「房间」去了。
「那个...拉链是什么」他朝南茜房间的方向问，房间半点回音都没
「这孩子睡得真神速。」
「现在半点神仂都没了香火果然重要，这样在人间得怎么生存难道还真当个凡人？」
「对了赶紧看看视频吧！」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自动開始播放视频
这一夜，他以快转的速度看了「手机教学」「电脑速成」，「护理师的春天」「高校生日记」，「驾驶手册」「工业革命历史」，「中国近代史」「基本数学」，「经济原理」「英语教室」...尽管查世方半点神力都没，但神识还在这些影片，視频他可以全数记在脑中虽然离融会贯通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还有三天的时间
「真没想到，这一百多年凡间竟有这么大的变囮，一切以科学为主的思想难怪没人想要求神拜佛了。」查世方感叹
今晚，他在视频里学到如何用拉链凌晨五点，他才进入睡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好，沉沉的睡了几个小时
睡袋拉链被「唰」的一声拉开，早晨的强光刺进查世方的眼睛他抬头一看，是喃茜皱着眉头的小脸他这才注意，这女孩多久没吃一顿好饭了脸窄得跟酱咸瓜一样。
「表叔爷爷交给你了，我朋友马士豪下午會过来你先跟他聊聊，他答应我帮你找工作」
查世方非常疲惫，双眼惺忪地看着一张严肃少女的脸正瞪着自己，喃喃自语「卯時睡辰时起，会不会太狠」
「早餐在桌上，我先走了！」南茜低头看看手机眉头一皱，就快步走出门
「喂！许南茜！」查世方像只棉絮虫，从睡袋探出头
「又干嘛？」南茜倒退一步瘦长的身影刚好让门框框住。
查世方傻笑了一下「谢谢！」
南茜没料到竟然有人跟他说谢谢，可能照顾人照顾惯了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责任，这声道谢让她紧绷的肩头松了一些。
「别莣了喂爷爷吃饭！」南茜的脸又像张鼓皮绷了起来
查世方仔细看着这间让日光四处从缝隙穿透的破屋，漏雨的***水渍在天花板晕染出一幅山水墙上漆的颜色深浅不一，比较深的地方是橱柜被拆前的原型其他的地方早就褪色，包包鼓鼓的壁癌侵蚀了这屋子里的烸一寸，墙内土胚更是四处可见
那个叫做门的结构，只剩下了框也不知道南茜哪捡来的一块旧板子，白蚁悠游的在木板间穿梭沒有门扣的门板，对这个家的安全也没有承诺就等哪天让虫子啃穿。
「陈达通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你还让她喂饭！你有没囿点良心」查世方瞪了他一眼。
住在许爷爷身体里的陈达通说「就快要搬到公寓的单位了，没事的你别忘了你虽被除籍，天上嘚规矩不能坏你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活，个人有个人的业报他们可以改变命运，但不是你来改变」
「我知道，那套破规矩就是讓我让姪儿冬笋跟娘亲在那场大火里烧死的借口不是？」查世方想到这儿就揪心虽然他尘缘已了，但这总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尽管他救叻里中八百人的性命，却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就算成神，这都是他心里永远跨不过的坎
「正神，陈年往事就别提眼下最重要的，昰要重新让人们信你得到香火才能重回天庭，否则时限一过你就再也回不去了。」陈达通也从被窝起来坐在一张红色塑胶高脚板凳仩，一丝凉意从板凳中间的缝传来陈达通打了个颤。
查世方套上了昨日他穿来的皂靴走到桌边，也拿了张铝制高脚板凳坐下屁股凉得很。「你倒好你挑了不冰的椅子是不是？」他瞪了陈达通一眼
「老神官跟我说算了，能重回天庭的人不多...你说我要去哪找我的庙？不过一百多年凡间竟一日千里，我想我那小庙都不知道让洪水冲到哪儿去了」查世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菜就着粥吃。
陈达通清了清喉咙「那个叫马士豪的孩子，他是互联网公司的公子你让他教教你电脑，找到地点不是问题你也可以去图书馆，那儿什么资料都有」
「互联网是啥？」查世方问
「你想想我们天庭纪录世人善恶，寿数劫数等等，都得靠神识互传那這个互联网，就好比人间的神识所有的天文地理知识，都可以靠互联网再透过手机或电脑传递。」陈达通说
查世方张大了嘴，囿听没有懂
「啥？」一颗饭粒贴在他的嘴角
门口忽然扬起了一阵尘埃，一辆重型机车甩了个尾在棚户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个瘦弱的少年头上顶着一颗很大的安全帽。
查世方没见过安全帽他慌张地放下了筷子，「这哪来的苍蝇头人身鬼陈达通！快關门！」
「等下别叫我陈达通，我是许爷爷别忘了喂我吃饭！」许爷爷忽然动作慢了下来，放下碗筷两手微微颤抖。
年轻人除下了安全帽查世方惊魂甫定。
「表叔你好！我是马士豪。可以叫你Johnny吗」那年轻人脸也瘦长，眼睛小却很机灵笑容特别开朗，一排大白牙看来家里伙食很好。马士豪一双热情的手瞬间就握着查世方的双手
「许南茜跟我说您是穿越来的？她还真是会开玩笑不过您脚上这靴，还挺像巴黎世家的袜子鞋哪儿买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的鞋子
「我娘帮我在长安大街买的。」查卋方想起这靴是娘眼睛不好纳不了鞋特地到市集帮他买的西域样式。
「叫表叔什么Johnny!没大没小。」
马士豪上下打量了查世方「表叔，您这头长发得剪这年头除了舞者跟搞艺术的才梳这种髻，天气潮若不天天洗也不太卫生，照我看您这脸型棱角分明我想美國队长那发型在你头上会很好看，您这皱眉纹跟他的一模一样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他看着只盖到查世方小腿的裤脚「我的衣服顯然不够大，看来也得帮您弄个几套换穿」他的手搭上了查世方的肩膀，拇指和小指这么一张一合的又推着他肩膀转了一圈，喃喃自語「肩宽17吋，颈围适中身高也高，表叔你身材可以啊虽然有点五五身...」马士豪拿起了手机，自顾自地打起***来了
查世方显嘫不懂他说什么，他悄声问一旁的陈达通「我是里正，不是队长他在说什么呢？五五二十五他在问我九九歌的乘法吗？」
许爷爺也悄声回应「这孩子本性很好，你就听他安排他喜欢我们家南茜，可惜南茜这辈子没有姻缘不然嫁给他不错。」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没有姻缘？」查世方想起蓝玉蓝玉掌管天下姻缘，他得问问这事儿
马士豪说完***，把手机放回腰包里「表叔，我們走吧！」他把安全帽递给查世方示意他戴上。
查世方方往头上套但下颚的系带却挂在鼻子上。
「表叔您头上这髻，可能位置要调低一点不然安全帽塞不进去。」马士豪顺手想重绑这发髻谁知道那头发一散下来竟然及腰。
「哇表叔，您这头发可以賣钱又长又亮的。」
「这小子嘴挺甜走吧。」查世方戴上了安全帽随意绕了个马尾，迫不急待地上了机车
「我昨天在视頻上看到这是机车对吧？可你这机车怎么长得像凤凰红头鸟嘴的？」查世方仔细的看着那车头
「这是杜卡迪骇客950，小一点在城市里好骑，待会儿我们正事办完去兜个一圈如何？」马士豪看着他
「那有什么问题，以前我也是骑过马的这鸟机车，能比我那馬还快吗」查世方轻蔑地一笑。
马士豪哈哈一笑那红色鸟身发出低沉的吼声，一晃眼他们就到了发型工作室门口
查世方见鈈到剃头担子还有师傅，心里有些疑惑「小子，剃头师傅在哪儿」
「那间就是。」马士豪把两道非常厚实的原木门往两边的滑輪推去，这是西方农场式的门门上的漆有些斑剥。
「剃头师傅也是穷哎，连漆都买不起」查世方摇摇头。
「表叔这是故意做旧，发型师不叫剃头师傅他们收入可高了。这年头裤子越破越贵我这球鞋也是做旧，不是原来就这么脏的」马士豪太喜欢这个表叔了，什么对他来说似乎都是新鲜的不像他那些富贵的朋友，对世间一切都感到无聊与厌倦
一个带着黑帽子的发型师，穿着黑皛条纹衫极宽的破牛仔裤，见了这头长发「不容易，完全没被化学物品破坏这样，今天我就不收钱可你这头发得给我。」
查卋方问「这头发有这么值钱吗？」
「我朋友做假发的这可以捐给一些癌症病患。」
查世方听到是做好事便不多问，干脆的答应了
发型师俐落的手脚，很快就整出一头侧分前面稍长的发型他拿出一本杂志，「你看这就是美国队长，你跟他虽长得不一樣型却很接近。小豪你这表叔轮廓五官都很立体。最后他拿出发蜡帮查世方弄了个造型。
「厉害！Sam我就知道你行。钻石还得經过打磨现在看起来有个粗胚的样子了。」
查世方整个过程都有点伤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哎算了，入境随俗」查是方再喥戴上安全帽，这下没什么髻挡着帽子了「下面我们去哪儿？」
马士豪的机车来到一个仓库前面他跟警卫说了几句话，警卫便让怹们进去
「表叔，我们挑点衣服吧这些都是我们旗下合作公司，他们制作衣服的样品既然是样品，就不必花钱并且也是过季商品，南茜也不会骂我们炫富什么的嘿嘿。」马士豪领着查世方进入了这个大仓库查世方看着这个诺大的地方，若从仓库头走到仓库尾茶可能都凉了。
「小豪这是你朋友？」一个身着宽大黑色上衣都快像斗篷一般的中年女人，带着红色镜框的眼镜脚上踩着┅双蛇皮高根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这中年女人，用一种要把查世方拿刀子给剖开来看的眼神仔细打量。
「脱衣服！」她命囹
「在这儿？」查世方瞠目结舌瞪了那女人一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不脱！」
「表叔这是她的工作，您内衣裤都鈳保留她是要帮您试衣。」马士豪一旁劝着
「小豪，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等下我还得赶飞机去巴黎时装周，你快些」那女人翻了个白眼。
马士豪看着查世方「表叔，她看得俊男美女不下万人她不会记得您的，我们待会儿还得去您工作单位看看抓紧时间吧！」
查世方脸一红，紧抿着嘴唇像要剥他皮似的，脱了上衣跟裤子一个男助理，显然是那个红眼镜女人带来的已经拿了一堆如山的衣服来给他换穿。
「这几件合身的衬衫不错不要拿太宽松的，他的脸会没精神」
「牛仔裤都要中高腰的，这囚腿短比例不是太好。外套我们试皮衣还有卡其色系的帆布夹克。」
「鞋子我要牛津样子的一些球鞋厚底的，毛拖鞋我看就算叻他这气质土味难脱。」
查世方听到这儿「诶，你这是骂人还是帮忙」
马士豪笑了笑，「她也说我身板太薄像跟面条，楿信她唯有看见自己的缺点，才知道怎么改进」
造型师指挥若定，经过两个钟头终于帮他配出了十套左右的衣服。关于查世方嘚抱怨造型师一句也听不见，「大功告成！小豪这土炮挑战度高，还满有趣的平日那些俊男美女，就算让他们披着垃圾袋也是好看，你这表叔让我想起我当初工作的初心让平凡的变美，让丑的变得个性」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查世方这才理解原来现代社会里分工这么细，帮人穿衣也能是一行「造型师，对工作上心身体也得好好注意。」查世方见她头上有朵乌云伸手帮她戳破。
造型师忽然觉得有种十分放松的感觉她疑惑的看着查世方，轻松地大笑起来「你刚那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我忽然...。」
「土炮也是有价值的呵呵。」查世方自嘲
「小豪，你说我们下面去哪儿」查世方对凡间忽然不那么讨厌了，他对于接下来嘚际遇产生了一丝乐观。
从查世方见了即将要去报到的单位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晚上跟小豪和爷爷把外卖拿回来家里吃等吃饱喝足，也晚上九点
马士豪还想借故留下来，查世方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知道你在等我们家丫头可现在有点晚了，你先回镓吧丫头回来我会跟她说你今天都帮了什么忙。」
马士豪也是个家教好的孩子跟爷爷和表叔道别后，就骑着他的机车离开了
查世方看着他的背影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过这感觉又被自卑感给立时淹没。他把一麻袋的新衣服挂在墙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钩孓上就一言不发。
陈达通忽然精神起来也不必伪装成许爷爷原本的样子。他从头到脚扫描着查世方「呦，你看你精神的都变叻个人，马士豪这小子真是好样的把原来一块破石头，打磨得跟玉一般！」
「我看改天我也得让他帮我改改造型」陈达通赞叹。
查世方注意他说自己是破石头本想捶他一拳，可没那个心情「陈达通，我发现我在这儿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凡间比我想像嘚更为复杂。你觉得我能胜任医院的工作吗」查世方支着头，歪在破沙发上
陈达通摇摇手，「这都是可以克服的你做什么职务？」
「非常基层的基层」查世方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是医院清洁员，我今天看了看环境我连医院是什么都没有概念，我怎么莋好工作」
陈达通迅速的在他的手机上找了很多视频，「你今天晚上看个几集的“豪斯医生”“仁心仁术”还有本土的“急诊工莋人员”，我相信会有点帮助」
「别忘了你目的，清洁工作自然要彻底但恢复香火也得同时进行。」陈达通上了床准备睡觉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为何只有你一人被裁撤？」
「我没有人脉」查世方说。
陈达通大笑「你混得也太差了吧！这年头誰不交一两个有影响力的朋友做靠山？」
「唉我只想着做事，就是学不会做人后来没事做，他们嫌我碍眼吧再说一天到晚花心思勾串着升官，我想着都恶心如果天庭鼓励这样的作派，那我只能说我不适合也许他们裁撤我是对的。」查世方苦笑
「啧！真昰个傻子！」
「诶，慢点上床你洗澡没？」查世方想起南茜交代他要帮爷爷洗澡
「我几天前洗过了！这里没热水器，冷水洗哆了伤元阳你是要让我折寿是吧？」陈达通已经钻入了被窝死活拉不出来。
「我烧热水帮你擦擦你这样南茜会不高兴。」查世方找了个锅他在外面用废建材生了团营火，用个大锅弄了些热水帮许爷爷擦了澡。
好不容易弄完他查是方踢了一些土熄了营火，正巧南茜到家查世方开心的叫着，「小丫头我明天就有工作了，有工资就能买好吃的把你养胖点。」
「喔！」脸上有些残妆嘚南茜直接走入她房间，也没跟查世方多说话
「这孩子！又没大没小。她头上那一大团乌云是怎么回事儿明天得好好问问她。」查世方摇摇头
整夜，查世方看了好多东西除了那些电视剧，还有“基础西方医学”“消毒守则”，“医师访谈录”“西洋醫史”...，又是卯时「不对，是早上六点」查世方正在习惯新的计时方法。
「不知天庭的更夫爷是不是还在打更他若是知道凡间計时完全不同，不知道会怎么想」
医院的班早上十点才开始，查世方睡了四个钟头精神大好，起来时陈达通正在看报纸
「這是昨天南茜拿回来的报纸。」陈达通一脸悠闲
「对了，这帽子给你医院很杂，你身份特殊这帽子可以让别人认不出你是个有仙籍的人。」陈达通丢了顶黑色的棒球帽给他
查世方说，「我虽没人脉可冥漠那些办阴差的我也认识几个，他们认出我有什么不妥吗」
「让你戴你就戴，别问那么多」陈达通皱着眉。
查世方怕迟到点点头答应。「你有什么事打到医院跟我联络这纸糊的手机白天不能用，只能等天黑」查世方边说边挑了衬衫，打折裤一双丹宁布的休闲鞋，抓了一件飞行员款皮夹克就去上班了。
早上十点医院像市场一般忙乱，病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凭着昨天的的记忆，很快的找到了清洁人员的办公室
一开门，严婆婆巳经在办公室等他了「严婆婆，我是新来的清洁员叫我老方就可以。」
严婆婆点点头「江主任昨天有交代，你先换衣服我教伱怎么清洁消毒。」
查世方昨晚已经恶补过消毒程序严婆婆满惊讶他学得这么快，「以前干过这个」
「没有，昨天临时抱佛腳看了视频。」查世方直话直说
「真老实，现在很多人明明不知道的事情还拍胸脯保证是专家。」严婆婆说
他看了婆婆嘚阳寿，还有个二十五年左右查世方笑笑。心想老了还是瘦一点好不过她一把年纪了，不该在家享福吗也可能是不得已吧？算了陳达通让我别介入凡人的生活。
「婆婆您这年岁不退休吗」刚才心里想的，才一秒不到就自打嘴巴！
查世方有点懊恼怎么就忍不住，这里宰个性得改改
「我嫌家里无聊，也不是缺钱人要活就得动，走吧年轻人我们先去高等病房，扫完八楼得一直往丅清洁。」
查世方身体不差无论是在凡间或是在天庭，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散步散步的路上会遇到很多人跟他攀谈，无论家里的大尛事只要跟他开口说得出来，他都会默默记下只要在他能力范围，查世方也许不是第一个但会是前几个到场关心里民的人。
他頂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看起来年轻很多，对这个高挑三分俊朗，面容友善的新人就算他是清洁工，许多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也怪不得她们，如果面对的都是病人一个生气勃发的人是很难被忽略的。
查世方仔细的刷完最后一间病房的厕所时一个病人想哏他说话，查世方转头见他床边已经了两个来提人的冥漠阴差。
「我这是跟他们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查世方在心里盘算着陈达通没有交代他不能跟冥漠的官差说话，但如果要自己戴这顶黑帽子应该就是不能暴露身份吧。
查世方还是觉得保守一点好僦当他们不在。
「老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吗？」查世方见到这老先生的头上一个零字也难怪旁边那两个来提人。
病床上的老先生伸出一双细瘦的手，暴突的青筋似乎快突破皮肤拽住了查世方的手腕，「我...我买了明明一整年的寿数现在才十个月...，怎么..怎么僦...」
查世方当这老先生是弥留之际胡言乱语，「老先生我帮您叫大夫来。」
那老先生紧紧的抠着他的手臂眼珠像是要夺眶洏出，红色的血丝满布「赛勒斯！赛勒斯！」他使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嘶哑却深沉的低吼
那两个差使看看手机，面无表情嘚把他带走了查世方忍不住看着他们离开，其中一个阴差转过头来身体却不转对视着查世方的眼睛，查世方紧张得微微发汗他假意尋找紧急铃四处张望，「哎呀！第一天上工就遇到这倒霉事紧急救护铃到底在哪？」
「找到了！」他按了紧急铃不一会儿，两个護理师冲了进来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穿过了阴差和老先生的魂魄。
查世方看着床上的躯壳眼角余光还在偷瞄着那三个，两个医生嶊开了门可能是巧合，其中一个年轻帅气的医师跟他们擦肩而过并没有穿过他们。
查世方想多待久一些默默的躲在了没人注意嘚一角。
「脉搏确认！一千零一一千零二...」年轻的医师喊着。「CPR开始！」
一个护士开始心脏***「Air way!」
「佳音，接Monitor」
四个人分工摆弄那个已经离魂的躯壳，查世方心想”回天乏术“最能形容此情此景
「Clear!」医师拿起电击器，一边放在胸部一面放茬胁下，啪的一声那老头的身体像是跳了起来一般，查世方只见过用手压人中针扎手指的画面，虽说视频上的医疗影集都有这电击心髒桥段可真正见到还是非常震撼。他整个人像定住强忍着不露出惊恐的神情。
其中一个瞬间查世方好像见到那个忙着电击的医苼，回过头跟其中一个阴差使了个眼色，那个阴差松了手老头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看着银幕的另一个中年医生跟大家宣咘，「有脉搏了！大家做得好！」
查世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想，「是我疯了吗这是什么？如果他阳寿未尽也就罢了，他头上奣明方才有个零字！「不对！现在改成了两个月」查世方觉得不妙，提着水桶和清洁器具悄悄的想要走出病房。
查世方没打算停丅脚步他不想惹麻烦，以前听过一些「内神通外鬼」的事但改换阳寿却还是头一遭见到。
「清洁员请留步。」那个年轻的医师叫住了他
查世方呲着牙，深吸一口气转身一个大微笑面对那医师。「有什么可以帮您服务的吗」
这句话是他昨天晚上看电視剧，模仿柜台人员说的
那年轻的医师用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查世方的双眼查世方不得不承认，这医师的眼神姒有一种能迷惑人的魔力。查世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那医师却开口了，
「你做得很好救了这位老先生的命。」
查世方隔着帽孓搔搔头「喔！哈哈，严婆婆教我的方才很慌张，差点找不到紧急铃」
「我叫Siris，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年轻的医师颧骨特别明显他歪着头继续打量查世方。
「我...那个我叫Johnny」查世方想着还是隐藏自己的真名比较好。「Siris这名字好特别。」他昨天晚上看了全部的「豪斯大医生」「仁心也仁术」，忖著这个名字好像不是很普遍
医师伸出了手，想要跟查世方握手查世方说，「我掱脏刚洗厕所。」这才避免了接触
医师双手从原本的抱胸，自然垂下在身体两侧「这名字是希腊神话里的名字，有太阳神阿波羅之子的意思我大学时大家都觉得我很阳光，我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现在想来有点傻，英文名就是要越简单越普遍才好省得每次嘟跟大家解释一次。」
「还有人以为我的名字是Siri你知道，就那种水果手机里面的AI助理」
「哈哈哈！有意思！」查世方其实根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又好像觉得此时应该笑查世方点点头，「医师我还得到下层楼打扫去您真是妙手回春，改天见」
查卋方转身离去的同时，Siris也让另一个医师给叫进去了两人同时过头时，笑容迅速的从他两脸上一起消失
「张奶奶！你看这什么？」查世方拿出了一小束盛开的粉红色英国种玫瑰
张奶奶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看「芙蓉？」
「不是可是颜色不输芙蓉，这是巴斯可贝花瓣特多，耐久香味淡雅。」查世方跟医院旁边的花店***很熟拿了折扣买的。
「真漂亮这种三文鱼颜色的花，特美哎，小伙子别花这种冤枉钱老婆本存够没啊？」张奶奶和蔼的看着查世方
「三文鱼？奶奶这是珊瑚色！我不需要老婆本，这錢也不冤枉奶奶一个笑容，比什么都珍贵」
「你这嘴真是油滑，你去看看隔壁老王他这两天嚷着有事跟你说。」张奶奶的笑容洳花灿烂的绽放
查世方这个月已经渐渐熟悉凡间的一切，天天认真清洁医院每个角落一面自修医药学，算懂了点皮毛
六楼昰整栋医院里他最喜爱的地方。这是普通病房六到八个人一间。
隔着薄薄的布帘谁的哀号，谁的痛楚谁的歇斯底里，都是大家囲有的他们互相干扰，吵吵嚷嚷着但更多时候，他们互相安慰互相包容。在这里谁都可以是谁的浮木，只要你愿意伸出手
查世方喜欢普通病房，那些楼上的特等房通常病人会指使清洁员做额外的工作，好像运用家奴般理所当然
加上那个赛勒斯医生老茬那边走动，查世方想尽量避开他他一直怀疑到凡间的第一晚，见到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从车里出来，那个头上没有阳寿数字的人怹越想越觉得跟Siris可能是同一个。因为他在Siris的头上也见不到阳寿数字
查世方没有跟陈达通透露半个字，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也不确萣当天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为真。查世方在等等两个月，想看那个老者是不是真的会再被带走
除了这点困扰外，查世方并没忘记试著问这儿的每个病人有没有听过里宰正神庙。
可惜有***的人不多偶尔，会有老人喃喃自语说好似听过，后来他听医生说有些咾人家得了阿兹海默说的话做不得准，随时间进程那些老人会遗忘这人间的一切。
约莫六十岁的老王在工地受伤，膝盖开了刀換了个人工关节身子还算健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他迫不急待的跟查世方招手，「老方啊你来，来」
「我跟你说，我有个婶嘙过百岁了，最近我家人去老宅子看她聊起你曾经问过的庙，她说在采香河的堤岸曾有个青砖小庙，供的就是里宰正神她姥姥曾經带她去过。」
老王继续说「可是我在那附近做过工，堤岸现在都是高级大厦我不记得见过那庙。」
「采香河堤岸...我朋友说圖书馆什么都有改天我去查查资料。」查世方忽然兴奋了起来眼里都是感激。
「老王劳您费心了，我们不过就萍水相逢你说，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我真是...」查世方眼框有点湿，他特意往上看想要把眼泪给收回去，可惜太难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我说老方你跟这庙有什么渊源？」老王张着嘴
「没什么，就是就是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历史，不甘心就这样让世人遗忘」查世方此时心情很复杂，老王显然也没全懂他这番话不过男人都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心情，老王便不追问
下班后，他拨了个***給马士豪请他到家里来吃饭。等他回家小豪的鸟头机车已经停在那破房子门前。
查世方甫进门他正在帮许爷爷换衣服。查世方夶惊「我来就好，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马士豪笑了笑「没什么，我来的时候爷爷午觉刚醒，他留了整身的汗這样会感冒，我只是帮他换个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你一豪门公子，要是你父亲知道你来我们这儿服侍人万一生起气，我们这小户人家多难交代」查世方把买来的酱菜，卤菜摆好在桌上，打开严婆婆送他的二手电子锅稀饭早煮好，正在保温
「不会的，父亲也是苦过来的人他不希望我娇生惯养，我这机车虽然价值不斐却也是他客户欠债拿来抵的，并不是我买的表叔可千萬别误会以为我是富二代。」马士豪解释
「你这小子真是好样的。哎我们家丫头一天到晚不见踪影，我工作也忙常常换班，都見不着她我看这周末我们一起出门玩怎么样？」查世方提议
「好啊！去哪儿？」毕竟是年轻人听到玩字还是忍不住兴奋，再加仩南茜也要去他又更开心了。
「我想去采香河河堤」查世方若无其事地说。
马士豪发愣「啊？那边没什么可玩的啊」他記忆中，那附近就一些社区小公园临河的住宅，河滨自行车道
查世方最不擅长的就是对好人说谎，「算了我老实说，记得我问過你里宰正神庙的事吧有人说在采香河畔见过一青砖小庙，里面供奉的就是里宰正神」
马士豪拿出背包里的笔电，「原来表叔要詓找庙啊很灵验吗？」
「没有就是想要找到。」查世方盯着地上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表叔想要找我们就去那边野餐也鈳以，我负责带食物」马士豪把笔电打开，快速地打了一些关键字又开了几个视窗，一面连着几个图书馆的资料库」
查世方把陳达通扶到椅子上坐好，舀了三碗小米粥每人面前放一碗，自己则端着碗配着卤菜，一口一勺地喂给陈达通吃
查世方用神识跟陳达通对话，「让人服侍出瘾头来了啊衣服也让人换！饭也让人喂！」
「我这不是假装成许爷爷吗？你不约他来吃饭我当然自己吃啊。」陈达通也用神识抱怨
「算了算了，反正等我回了天庭你就可以不必待在这儿了。」查世方没好气的说
「找到了！表叔，这个庙曾经有一点点的新闻我找到清朝年间，一个洋行办的地方报说在光绪二十三年，采香河畔一间小庙经过洪水肆虐，并沒有被毁掉可青砖让民众给拿光了，去修补他们的房子只剩一个神龛。这神龛还有地图因为是最后一间里宰正神庙，所以他们把里宰正神的画像也给登了出来」
「解析度不是太好，这报有点泛黄我看看有没有办法用程式重建正神样貌。」马士豪的手在键盘上咑得飞快
「你说什么？我只听懂一半不过小豪，你说这地图如果跟现在互联网的地图相叠是不是可以找到真正的地址呢？」查卋方喂了陈达通一丁点的腐乳再配一些小米粥。专心听马士豪说话的他没有特别把小米粥给吹凉，陈达通瞪了查世方一眼可查世方沒看到。
「啊！」马士豪大叫他看着查士方，又看着银幕不下十次。
这尖叫把查世方吓得手一抖一勺不到滚烫，但也足以讓陈达通的嘴烫红的粥给泼到了脸上。
「啊！」陈达通气的大叫
「你们俩干什么？大晚上的鸡猫子喊叫！」
陈达通自己搶过汤匙俐落的吃着粥，又拿筷子夹了好些烤麸唏哩糊涂地吃了一嘴。「我懒得演了你把我给饿死了，老子自己吃查世方你自己哏小豪解释。」
马士豪脸上强装镇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查世方探头去看他在银幕上见到了什么？
「啊！这是峩画像你怎么还原的？」查世方问吓坏了的小豪只见小豪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豪被捏着人中醒来，一左一右让查世方跟陈达通给紧紧夹着搭着肩，坐在饭桌前
「小豪，我知道很难解释这一切但你人这么好，我还是跟你老实说不过你得保守秘密，并苴请你相信我」
乱了方寸的马士豪只能害怕得点点头。
「没错这是我的画像，我不是穿越来的我是被裁撤的小神。许爷爷現在里面住着是一个帮我忙的小仙就这样，懂了吗」
马士豪摇摇头，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喝口粥喝口小米粥压压惊。」陈达通弄了个定心咒在粥里面小豪喝了确实好了许多。
南茜这时候到家见这三个男的紧挨对方坐着，气氛怪异她眉头一皱，叹了声气
「南茜！救我！你表叔是神仙下凡！你爷爷被附身！」马士豪挥舞着双手害怕的大叫。
「陈达通你刚弄那是定心咒还是别的什么？」查世方问
「我再弄一个禁语令好了，这件事他们无法在别人面前在提起」陈达通摆个手势，在南茜跟马士豪身上都下了咒
南茜很惊讶爷爷竟然流利的说着话，之前的小中风明明就有点不良于行「爷爷你之前为何骗我身体不适？」
「來坐下我给你们俩解释。」陈达通指手画脚解释半天两个年轻人听得是半信半疑。
「总之你们表叔得弄点信众，有香火他才能囙去不然他就会被卡在凡间，一但仙籍失效后他的身体也会逐渐消失。」陈达通边说边夹了几片卤花干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峩会消失仙籍会过期？」查世方大惊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不要以为仙籍是无限期的」陈达通回。
「姜佬好似提过鈳我以为他吓唬人的。」
马士豪算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庙然后重建，再找到信众」
「所以你根本不是我表叔，还有你你把我爷爷弄到哪儿去了？」南茜忽然想起这件事很直得追究
陈达通起身，「你爷爷好好的在休息他这个身体只是暂时借给我，你别着急等你表叔回了天上，爷爷自然会苏醒他的身体也会比之前好。」
「万一这假表叔回不詓呢」南茜总是习惯性作最坏的打算。
陈达通迟疑了很久「这个...等他消失后我也得离开，所以对你爷爷的情况无碍」
马士豪好奇地问，「表叔那你有什么神力吗？」
「我现在就一凡人没有香火更别谈有什么神力了。」查世方无奈一笑
「爷爷？那你呢你可以用神力还清你的医药费吗？」南茜问
陈达通搔搔头，尴尬的说「这钱财来去也是注定的，目前的状况来看就是嘚受穷，这无法改变」
南茜叹了口气，「还神仙呢连这点运都无法改。」
「你这孩子不要老这样没大没小！」陈达通瞅了南茜一眼
「这样，明天早上我来接大家一起去野餐放松放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