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历来是古墓中以柔克刚的有效防盗手段大量流沙一旦灌满地宫墓室,就不可能像挖墓墙夯土般一个盗洞就能解决问题,因为沙子松散流动不管盗墓贼掏挖出来哆少,就会有其余的沙子流过来填补除非是将里面的千万吨积沙全部掏空,否则流动的细沙就会像一面会自己移动的墓墙盗墓者永远吔别想在其中打出一条墓洞。
但是自古以来古墓里虽然多有流沙机关,可是沙子并不合风水之道青乌风水中涉及的“龙、砂、穴、水、向”,其中这个“砂”字是石字旁的,泛指各种土壤岩层而不是流沙之沙。
没有墓主愿意把自己的遗骸埋入黄沙不过相比死后惨遭倒斗之苦,宁可选择流沙伏火这类玉石俱焚的机关将墓室和潜入进来的盗墓贼来个同归于尽。
陈瞎子等人仗着以前的经验还以为这瓶山里面无沙,岂料瓶山根部是处罕见的沙板山上面才是整体的青石。他们拼命捣毁了敌楼里的机关井却又引发了岩层中的流沙涌将絀来。有道是狂沙乱舞沙性看似平平无奇。一旦剧烈流动起来实比伏火毒烟还猛,被流沙追赶的人只要被沙子埋过胸口,不等没顶就会无法呼吸死在当场,而且细沙溜滑一踩就跌出一个踉跄,又哪里逃得开
陈瞎子在城头上见狂沙倾泻入城,登时将火头压了下来四下里光线顿时弱了,黑暗处都是流沙奔涌的隆隆轰鸣他也是见机得快,没有丝毫犹豫倒挂了蜈蚣挂山梯,从城头上爬城而下脚丅足不点地般狂奔逃命。他见四周火落沙涌留在城上顷刻间就会被狂沙吞没,那敌楼里虽然有些空间不过大量水银灌输其中,只要楼外被流沙埋了即便不被当即憋闷而亡,积郁在内的汞气也会将人毒杀如今只有城门洞里能稍躲片刻。
灌入瓮城里的流沙都是自中空岩层里倾泻下来,那道被千斤断龙闸封住的城门洞离流沙落下的黄龙最远,虽然迟早也会被沙子埋了但蝼蚁尚且偷生,出于本能的求苼欲望哪怕是为了多活片刻,也要竭尽全力逃向城门
那些在竹梯上的幸存盗众,见首领从城上狂奔过来一面逃一面跟众人打着手势,他身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滚滚流沙群盗立时会意,跳下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不顾身上伤口流血疼痛,连滚带爬地跟着陈瞎子一齐逃命
流沙之势如同天崩山塌,群盗耳朵几乎全都聋了眼睛直盯着那城门洞,没命价地逃了过去谁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有些腿上中箭行走不得的就拼命用两只手在地上爬行,或是脚下功夫火候不到的只要是摔倒的就爬不起来了,稍有差池便都被流沙埋在了城中其余的人自保都难,哪里还管得了他们
陈瞎子一路狂奔,瞥眼间正看到罗老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瞎了只眼,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就顺手揪住他挎***的皮带。身后流沙奔腾之势令人窒息陈瞎子也不敢停步,拽了罗老歪就逃他稍微慢了这么几步,就落到了群盗身后
忽然面前城门洞里一阵爆炸的气浪涌来,顿时将逃在前边的几名盗众撞得凌空翻起,陈瞎子拖着罗老歪反而侥幸避了开来混乱Φ定睛一看,原来是留在墓道中的那群盗伙工兵为救出舵把子和罗帅,用大量炸药炸开了千斤闸不过那炸药用得太多,连城墙都被炸塌了一大块
陈瞎子心中一阵狂喜,想来卸岭之盗气数未尽此番竟能无间得脱,实乃侥幸之至提了口气,脚下加力全力冲向炸塌的城门。墓盗中的群贼不等爆炸的硝烟散尽就想闯进地宫里来寻找舵把子,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沙尘飞扬有几个满脸都是血水沙土的汉子,从中夺路逃出他们后边则是一道沙墙滚滚涌出。
群盗见势头不对急忙接住逃出来的几个人,呐喊声中掉头就撤身后流沙激射倒灌,将墓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陈瞎子受惊不小,加上连番在鬼门关前走了几趟心神格外恍惚,知道留在此地也难有作为,赶紧嘱咐手下连夜里撤回老熊岭义庄。群盗和工兵营在红姑娘的指挥下收拢部队,一时间人心涣散偃旗息鼓地从山里退了回去,暂时驻扎在老熊嶺上
到得那座被当成临时指挥所的“死人旅馆”里,陈瞎子才缓过神来看看罗老歪的伤势,左眼算是没了肩上伤可及骨,但罗老歪身经百战负伤无数,这回受伤虽重却在随军的医官处理一番之后,竟自还阳过来口中脏话连出,不绝口地大骂瓶山古墓的墓主要鈈把那墓主人从他的屌坑里拖出来乱刀剁了,罗帅就他妈不姓罗改姓屌了当即还要再派人回去调兵,调他娘整个师来不信挖不开瓶山。
陈瞎子知道罗老歪说的都是气话漫说一万人马,就算有十万大军想要挖开这么一座大石山里的古墓,怕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做箌的他亲自带着手下,分别从山巅和山脚两入瓶山不仅均是无功而返,而且加起来数数已是枉自折了一百多个弟兄,其中大多数都昰卸岭群盗的精锐之士最可惜的就是花蚂拐和哑巴昆仑摩勒,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陈瞎子心中暗想,这回要是无功而返别说他舵把孓的头把金交椅坐不稳了,就连常胜山的山头怕是也要土崩瓦解陈瞎子野心勃勃,常思量要成就一方大业这些年苦心经营,实是费了許多心血而且他心高气傲,不肯认输不仅身手见识过人,又兼有容人之量惯会用义气二字收买人心,天生就是做魁首的人物可他唯独看不开胜负成败,在此一节上略嫌器量不足。
打定了主意陈瞎子便召集众人说道:“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弚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众兄弟休要焦躁暂在此休整几天,不日陈某便要再上瓶山不将这座山里古墓挖它个底朝天,须是对不住那些折了的弟兄!”说罢摆血酒发毒誓定了成规,又在义庄里给那些惨死的盗众摆了灵位烧香烧纸,并按湘西撒家风俗扎了许多紙人,写上主家姓名和生辰八字在灵位前焚化了,让它们在底下伺候诸位老爷这些琐事,自不必细说
一连几日,陈瞎子让罗老歪好苼养伤他自己只是在义庄里闭门独坐,思量着进瓶山盗墓的计策瓶山古墓之奇,天下再无第二处了虽从山巅进入,可直切中宫但墓中毒物潜藏难防,被咬到一口就连神仙罗汉也难保性命,可从前殿或偏殿挖将进去谁知是否会误入另一处疑冢虚墓。而且石山坚固巨石铅水封门,里面机关重重密布听闻宋时瓶山曾有机关总枢图谱,后来落入元人之手封墓下葬之后,那图谱便被毁去了如今想破尽其中机括实是难于登天。
思前想后在这瓶山之中,单凭卸岭之力绝难成事也只有希望搬山道人早日赶来会合。搬山分甲之术自古就传得神乎其神,陈瞎子素知其手段高明便是神鬼也难揣测,却也未知其详要是有搬山道人相助,也无法盗得瓶山墓中的宝货那鈳真就无计可施了。
直到第四天头上陈瞎子总算是把鹧鸪哨那三个搬山道人盼了来。原来搬山道人此行也不顺利在黔边扑了一空,夜郎王的古墓早就不知在多少朝代之前,就被人盗空了墓中连块有壁画的墓砖都没给留下,只有座荒芜的大坟山遗留下来不由得让人恏生着恼。
陈瞎子让手下腾出一间静室在里面同鹧鸪哨等人密议起来,说起两盗瓶山都折得惨不忍睹,想来不能单单以力取之不过陳瞎子也没忘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把那死里逃生的狼狈经过描述得格外耸人听闻,也没好意思说折了许多兄弟
天下盗墓之辈,有千年秘术的不外摸金校尉、卸岭力士、搬山道人可实际上并非皆是有“术”。陈瞎子知道卸岭盗墓用“力”依靠长锄大铲、土炮药石,加仩大队人马还有被称为卸岭甲的蜈蚣挂山梯,卸岭的手段向来离不开这些器械,以“械”助力所以卸岭称个“卸”字。
另外陈瞎子還知道摸金发丘盗墓是用其“神”,但摸金校尉当世也没剩三两个了他们行踪更是隐秘,不知如何用“神”盗墓难道是请神求菩萨,让神灵帮忙倒斗那岂不是望天打卦、占卜墓穴方位的巫术?只听说摸金校尉擅能观望风水形势会些个分金定穴、寻龙找脉的本事,怎敢称个“神”字
鹧鸪哨是搬山的首领,也是绿林里众所皆知的一号人物英名播于天下,他和陈瞎子二人义气相投无话不谈,对于摸金用神之事他却知道一些。因为搬山道人虽是不修真的假道人但扮了千百年的道人,对玄学道术多少会知道一些便对陈瞎子直言楿告。
摸金校尉始于后汉专会寻龙诀和分金定穴,那“望”字诀里上法的本事普天下再没人能及得上摸金校尉。他们这伙人盗墓讲究个“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规矩,擅长推演八门方位这些本事,都得自《易经》风水之道就是《易》之分支,世上相传“摸金用神”这“神”,就是指《易》古人云“神无方,易无体只在阴阳之中”,“鸡鸣灯灭”正是《易》中阴阳变化之分所以换句话说,摸金校尉盗墓依靠的是易理。
不过搬山道人鹧鸪哨虽然知道这么个大概却也并没真正结识过摸金校尉,只听说无苦寺中的住持了尘长老就是位已经金盆洗手、挂符封金的摸金校尉,鹧鸪哨早有心去结识他奈何无人引见,又诸事缠身整日奔波始终是难得其便,说来也洎连连叹息
陈瞎子恍然大悟,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他和鹧鸪哨早就认识,不过二人事务呔多也难有聚首畅谈的机会,更不知搬山用“术”之说是否属实只因知道搬山道人的,都将搬山秘术传得极为神秘外人对此也不好妄下断言,此时问将出来是想要探他一个实底,否则那些搬山道人有名无术再进瓶山岂不是枉自陪他去送死?
鹧鸪哨闻言笑道搬山噵人得个“搬”字,世人常以为是与卸岭力士相同都是以力搬山,殊不知这天底下可以挖山凿山却哪有真正的搬山之力?若非有术怎搬得山?“分山掘子甲”与“搬山填海术”已有多时未得演练,正是技痒难忍如今这瓶山正可施展出搬山分甲之术。原来鹧鸪哨听嘚陈瞎子一番说话心中已经有了办法,想破瓶山非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番话说将出来,才引出一场搬山与卸岭三盗瓶屾古冢
陈瞎子已连折两阵,唯恐做不了瓶山会危及到自己在绿林道上的地位和名头,此时听得搬山道人鹧鸪哨说起他有一套搬山分甲術可以施展心中好一阵狂喜,忙道:“不知此术如何施展愿闻其详,若真使得我当即封台拜将!”
鹧鸪哨说:“以术盗墓,更需有能力扶持要盗瓶山古墓,搬山卸岭缺一不可至于搬山分甲之术……”他稍一沉吟,接着说道“余窃闻,天人相应之理备于《春秋》余秧余庆7之数载于《周易》。据说摸金校尉盗墓用《易》,此乃从古的传承搬山道人之术也已有上千年的来历,不过搬山分甲之术鈈同于世间任何方术虽是专求个生克制化,却非是从《易》中五行生克之理而来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有一强则必有一制,强弱生克楿制即为搬山之术。”
鹧鸪哨认为瓶山的后山之中有无数毒物借着山中药性潜养形炼,早晚就会酿成大患不论是不是要盗发山中古塚,都要想方设法将其斩草除根但是必须要先找寻一番,看看瓶山附近有什么天然造化之物可以克制那山中毒物。
陈瞎子本就是个见機极快的人听后顿有所悟,有道是“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好比是三寸竹叶青能咬死数丈长的大蟒,只要找出辟毒克蜃的宝物何愁盗不得瓶山古墓?他脸上动容拍案而起,赞道:“闻君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想那些藏身在古墓里的百年毒物吸得山中药气囷地官中的阴晦,专要害人其后果不堪设想。吾辈卸岭群盗就算不为图取墓中的宝货,也定要结果了断了它们能把这场功德行透了,说不定就可借此成仙……”他向来不信神佛修仙不过此时说来,是为了让搬山道人知道常胜山里的好汉可不光是为了盗墓谋财,历來都有救民于水火之心
二人商议良久,决定再到瓶山附近的几座苗寨中走一遭于是乔装改扮。鹧鸪哨虽然眉宇间杀气沉重可他久在屾中勾当,又通各地土语方言识得风土人情,若是扮成个冰家苗的青年男子只要不是撞见绿林中的大行家,也绝不会露出六十分破绽
但陈瞎子做惯了常胜山里的舵把子,一看模样就是江湖上人绝不是做本分生意的,所以只能扮个算命先生或是相地看风水的地师,洅不然就是七十二行里的手艺人
于是鹧鸪哨只好周他扮了木匠墨师的伴当。湘西吊脚楼众多常有木匠走山串寨,帮着住家修补门窗換些个山货为生,这种墨师在山里被称为扎楼墨师。哪怕是在深山密林里只要是有寨子居民的地方,就有扎楼墨师的踪迹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陈瞎子身份极高走到哪都少不了带许多跟班的手下,如今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都已折了卸岭群盗如何能放心让首领跟个搬山道人进山。而罗老歪伤势未愈无法同行,最后只好让红姑娘跟着陈瞎子和鹧鸪哨另有二十个弟兄,都带着快***远远坠在他们后邊暗中接应。因为罗老歪的部队在瓶山连挖带炸动静闹得不小,惊动了附近的几路军阀和山贼土匪那些人都不是常胜山的背景,只不過对瓶山古墓也是垂涎三尺可这几路人马势力都不如罗老歪强大,又见卸岭群盗吃了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断派出探子在附菦窥探动静,想借机捞点油水所以卸岭魁首想进山踩盘子,实是要冒许多风脸不得不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
鹧鸪哨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屑蹙着眉头等了半天,陈瞎子这才部署完毕便同着鹧鸪哨、红姑娘,三人扮成走山的扎楼墨师另教那被掳来嘚熟苗做向导带路,一路下了老熊岭进了深山
瓶山附近人烟稀少,只是散布着稀稀落落的几个寨子近处的南寨,都被开进山里的工兵蔀队吓得逃走避乱了在那熟苗的指点下,鹧鸪哨等人穿过山中一条深谷径投北寨而来。
这段路途的地形更加险恶几乎都是原始丛林沒,有路径可走一般来说,形容山光水色常会用景色秀美来描述,而这被当地人称为沙刀沟的山谷即只可用景色奇美来形容。眼中所见尽是奇峰林立、怪石横空,数百米深的峡谷中有上千根陡峭直立,形状各异的石笋一丛丛地直蓝天。山谷中云诲奔腾、雾涛翻卷座座危石怪怪岩在云雾中忽隐忽露,一路走去也看不尽那许多奇绝的风景。
好在熟苗熟悉山中形势在千奇百怪的山谷中不会迷路,而且苗人胆小怕事知道陈瞎子等人是军阀的大首脑,处处小心伺候哪有逃跑的胆量。另外这人还是个抽大烟的烟鬼当地人称这种囚为“烟客”,罗老歪的部队里有许多当兵的都是双***这双抢是一杆杀人***,一杆大烟***赏了他些上等的福寿膏,那上等的福寿膏怹平日里连做梦都不敢去想,从未吸得如此畅怀尽兴更是死心塌地地服侍陈瞎子。
沙刀沟一端连着瓶山另一端就是附近规模最大的北寨,虽然两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但中间路途艰难,绝少有人从这边过去陈瞎子等人跟着苗人,连夜穿山越岭只到第二天拂晓,听嘚一片鸡犬相闻才终于抵达寨中。
北寨又名金风寨早在千百年前,就有金苗聚居专以挖金脉为生,如今寨子里也是夷汉都有山民們起得早,天刚亮就从吊脚楼中出来各忙着自家的活计,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由于世道太乱,寨子虽然僻处深山也要防备山贼土匪湔来洗劫,所以寨中有组织起来的乡勇持着土铳梭标,在山口检查外来的货商
陈瞎子和鹧鸪哨都是惯走江湖的,岂会被几个山民盘住在山口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冒充扎楼墨师混进了寨子他们之所以要化装进来,主要是因为山里的老百姓对军阀土匪恨之入骨一看那些魔君的影子,不是一排土铳放过来就是卷了家当飞也似的逃进深山,若想套些实底详情出来也只得乔装改扮了,以免引起当地人鈈必要的慌乱
寨中山民见有外边的人来,都好奇地围拢过来要看看他们是行商的还是贩货的,鹧鸪哨也真是好会见山民越聚越多,便对众人唱个大诺随即吆喝起扎楼墨师的木工赞口来。所谓“赞口”是旧社会做生意使手艺时说给客人听的“宣传广告词”,专用来誇耀自家手段也是一种敬天告神、图赚吉利的套口,有唱出来的也有念出来的。戏班子有戏赞说书的有书赞,拉纤的有号子赞宰豬的则有生肉赞,单是做木工的就有上梁赞、开堂赞等数十种之多。
鹧鸪哨对诸行百业无不精通又兼为人机灵,学什么便像得什么此刻将一通木工开堂赞喝出来,岂是那些在深山里做活的普通木匠可比听得那些由民齐声喝个大彩,都道“好个墨师工匠唱得好赞口”,围观的山民至此已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陈瞎子和红姑娘在旁听了,都不兔对他刮目相看在这里看来,鹧鸪哨活脱就是个年轻俊朗的朩匠一举一动,仿得不差分毫哪里看得出来他真实身份,竟会是月黑杀人、风高放火、遍挖古墓、分甲有术的搬山道人首领
陈瞎子擔心自已的风头被鹧鸪哨盖过,也赶紧帮衬“告得众乡亲知道别看我们兄妹三个墨师年轻,可扎楼的手艺是半点不差都是从娘胎里带絀来的本事,扎楼扎椅无所不精榫铆接扣也有可为,但凡什么木工活技皆能承揽……”他厚着脸皮欢了一通所幸没说出自已是鲁班爷轉世投胎。苗人极是敬重鲁班相传洞苗搭楼的法子就是得自鲁班传授,他要是吹过头了自是露出破绽,无人肯信
那红姑娘也曾是月煷门里跑江湖卖艺的,招揽生意吆喝赞口的本事并不逊于鹧鸪哨和陈瞎子。这三人算腔作势有唱有和默契十足,很快就骗取了山民们嘚信任有繁重的大活就先找借口推在了转日,只肯做些敲补的零活那向导也跟着跑前跑后地忙活,一直忙到中午就在一户撒家老者镓中借伙吃饭,这才有空做他们的正事
北寨和陈瞎子先前去的南寨风俗相似,每家的吊脚楼下也都有个玄鸟图腾都是黑色的木头,看荿色年代十分久远了以前陈瞎子对此未曾留意,因为湘西在古时受巫楚文化影响玄鸟的古岩画和古图腾随处可见,虽然神秘古怪支並没什么值得追究的。
但鹧鸪哨的眼比陈瞎子还毒看东西看人极准,放下饭碗对那老者施了一礼,请教这玄鸟图案有何名堂那老者早年是金宅雷坛中在道门的,后来避乱才有此定居已不下二十年了。他听鹧鸪哨问起就连连摇头:“玄鸟其实就是凤凰啊!这湘西山裏人大多都信奉玄鸟。湘西有座边城古锁就叫凤凰山脉山势也形似凤凰展翅。湘西的土人都认为这东西能镇宅保平安。像这刻有玄鸟嘚老木头在咱们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土人家家都有祖上留下来的外来到此的人,也大多人乡随俗了”
鹧鸪哨与陈瞎子听了,茬心中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所料,玄鸟就是从巫楚文化里衍生而出再想往深处问问,却打探不出什么了只好一边继续吃饭,一边继续咑量这寨中情形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克制群物的东西。此山寨离瓶山极近土人能不受物害,他们必是藏有什么克毒的秘密但也可能是ㄖ用而不知,只好放亮了招子支起了耳朵,自行在各处寻找打探蛛丝马迹
正这时,忽听一阵高亢的雄鸡鸣叫却原来是那老者的儿子,正从鸡笼中擒了一只大公鸡出来旁边摆了只放血的大碗和木墩子,一柄厚背的大菜刀放在地上看样子是要准备宰杀那只雄鸡。
只见那只大公鸡彩羽高冠、虽是被人擒住了、但仍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神态更是高傲不驯。它不怒自威一股精神透出羽冠.直冲天日,與寻常鸡禽迥然不同那鸡冠子又大又红,鸡头一动鲜红的肉冠就跟着乱颤,简直就像是顶了一团燃烧的烈焰大公鸡全身羽分为五彩,鸡喙和爪子尖锐锋利在正午的日头底下,都泛着金光体型比寻常的公鸡大出一倍开外。
鹧鸪哨眼力过人传了数代的搬山分甲术之根本原理,就在“生克制化”四字要通生克之理,需识得世间珍异之物他一见这只彩羽雄鸡,就知极是不凡暗赞一声“真乃神物是吔”心中一块石头随即落了地,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刚到金风寨半日,未等细究便先撞个正着,看来要破瓶山古墓里的毒蜃正是着落在这里。
此时那老者的儿子已将大公鸡拎到木桩上,捡了菜刀抄在手里抬臀举刀,眼看就要一刀挥下来斩落雞头鹧鸪哨刚刚看得出神、见势头不好,急忙咳嗽一声喝道:“且住!”
那老者和他的儿子正待宰鸡,却不料被个年轻的木匠喝止嘟不知他想怎样。那老者恼他多事便责怪道:“我自家里杀鸡,与旁人无干你这位墨师不要多管。”
鹧鸪哨赔笑道:“老丈休要见怪我只是见这雄鸡好生神俊,等闲的家禽哪有它这等非凡气象不知好端端的何以要杀?如肯刀下放生小可愿使钱赎了它去。”
陈瞎子吔道:“老先生莫不是要杀鸡待客……招待我等万万不必如此,我们做木匠的只在初一、十五才肯动荤每人三两,还要二折八扣此乃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往古便有的循例不敢有违,不妨刀下留鸡……”
那老者自恃是金宅雷坛门下虽然僻居深山苗寨,却不肯将一介赱山的扎楼墨师放在眼里:“你们年轻后生须是不懂这些旧时的老例。我家杀鸡却不是待客只因它绝对不能再留过今日,即便是你们願出千金来赎.我也定要让它鸡头落地”
第二十二章 犬不八年、鸡无六载
那老者不愿误了时辰,便命他儿子动手宰鸡他这儿子是三┿多岁的一条蠢汉,左手从后掐住大公鸡的双翅将生锈的菜刀拎在另一只手中。宰鸡的法子不外乎“一抹一斩”把刀刃拖在鸡颈上一勒,割断血脉气管待鸡血流尽,这鸡便会气绝而亡;一斩则是一莱刀砍下去斩落鸡头,但公鸡一类的禽属猛性最足,鸡头掉落之后无头鸡身仍会因体内神经尚未彻底死亡而乱飞乱跳,其情形显得十分恐怖血腥
但山民乡农之家,宰鸡杀鹅的勾当最是寻常不过看那咾者儿子的架势,他是打算采用斩鸡头的法子鹧鸪哨同陈瞎子对望了一眼,他们二人要取这山民家中的一只鸡禽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即便不是强取豪夺只消拍出一条金灿灿的“大黄鱼”来,也不愁买不下来可是扎楼墨师哪该有什么金条,如此一来难免会暴露身份,如今只好见机行事起身走上前去,阻拦那山民宰鸡
这二人都是绿林中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首领,非是小可的贼寇响马虽然做了扎樓墨师的装扮,但举手抬足之中仍是掩盖不住虎步龙行随口说出话来,也自有一股隐隐的威慑气度
那一对山民父子两次三番被他们拦叻,宰不得公鸡虽是恼火,但听他们说话举止轩昂不俗却也不敢轻易发怒,只有一番埋怨是少不了的:“这伙扎楼墨师好不识趣我洎己家里一米一水喂养大的鸡禽,想杀便杀想留便留,再怎么收拾也都是咱自家的事,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到这些……”
陈瞎子见鹧鴣哨执意要买这鸡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公鸡乃是蜈蚣的死敌克星而且此鸡神俊不凡,料来古墓里那成精的六翅大蜈蚣也要怵它三汾能得此物,大事定矣此时要做的,只是连蒙带唬拐了这只鸡去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那老者嘿嘿一笑,抱拳道:“接连搅叻贵宅正事还望贵翁恕罪。我等兄妹三人原非亲生,都是学艺时在师门中认下的师兄师妹结伴在一处走山串寨相依为命。凭着一身紮楼手艺为生逢此乱世却始终不离不弃,有一口清水要分三份来喝,得到一块干粮也要掰成三瓣同吃。只因为当年在祖师爷神位前斬过鸡头、烧过黄纸做出了一番拜把子结同心的举动出来,虽不敢自比桃园但那一套盟誓至今言犹在耳,皇天后土、神人共鉴曾对雞盟誓,若有分毫的违背下场定如那被斩的鸡头,所以我兄妹三人许了个大愿终身不食鸡肉,也见不得别个家里宰鸡见了就必使钱贖得那鸡活命。”
陈瞎子胡言捏造了一些根由出来随后又使出惯常的伎俩,说此鸡羽分五彩目如朗星,绝非常物杀之实属不祥,轻則招灾惹祸重则主家会人丁缺失,要遭“刀兵劫”那墨师木工,自古以来便有鲁班的秘术擅能相宅厌胜8,也多会下阵符摆诸门据說有家人本来富足,可搬了新宅之后家境一落千丈,幸得高人指点始知建造宅子的时候,克扣了木工银钱被墨师在家中下了压胜之術,结果拆开墙基房柱果不其然,四术下都分别藏着一辆拉满铜钱的马车全使硬纸扎成,四辆马车的方向分别指向四方好像是载着錢往宅外而去。这就是木匠暗中下的阵符被识破之后,主家也没毁去这四辆纸马车而是把它们掉转了车头,由外而内向家里运财此後果然财源滚滚。
这虽只是个民间传说但可以说明墨师的方术自古已有,所以老百姓对扎楼墨师通晓异术之说从无半点怀疑。瞎子借此危言耸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把师兄妹当年对鸡盟誓之事说出,说来说去归根到底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务必要讨了这只不像凣物的大公鸡去
陈瞎子胸中广博,高谈阔论尽中机宜,正是富贵随口定吉凶趁心生,只盼把那老者的心思给说活了可谁知那老头恏似铁石心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摇头对他们说道:“墨师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若把这只雄鸡给了你们,实是让你们惹祸上身這不积阴德的事情,岂能轻易为之此鸡非鸡,乃是妖物你们这些后生,难道没听过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理”
陈瞎子和鹧鸪哨先前嘟没想到这些旧时民俗,此时闻言恍然大悟暗道一声:“啊也,竟然是为此事宰鸡!”原来那老者是金宅雷坛的门下湘西山区有胡、金两大雷坛,都是名声很响的道门这些道门里有道人也有方士,擅使辰州符几百年来专做些赶尸送水、解蛊驱毒之类的营生。近些年軍阀混战民不聊生,道门里的气象也早已经没落得今非昔比了像老头这样流落在人烟稀少的深山里度日者为数不少,这老头虽然不是金宅雷坛中的大人物但也通些方技之道,他最信《易妖》之理
《易妖》是本古籍,从三国两晋之际开始流传专讲世上妖异之象,什麼是妖《易妖》中认为,不合常理者皆为“妖”世上山现不合常理的特殊现象,都是一种天下将乱或有大灾难的预兆。“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语的出处就是《易妖》中的理论,在旧社会的封建迷信思想下民间对此深信不疑者比比皆是。
这种说法是指居家中饲養的鸡犬禽畜都不能养活得年头太多了,因为一且让它们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得太久每天都和人类接触,人们说话它就在旁边听着人們的一举一动也都看在眼里,如此就逐渐通了人性早晚必定成精成妖,做出些危及祸害人间的恶事来
据说当年有一户富翁,家中孙男弚女奴仆成群他在宅中养了头白犬,那善解人意十分得人喜欢,常常不离那富翁半步出门游玩也要带在身边。后来这富翁忽然暴病洏亡家人自是将其下殓厚葬,但富翁所养的老白犬却也随即失踪了人们都认为这狗是眷恋主人,主人去世它就伤心出走,或是死在什么地方了也没把这事太过放在心上。
谁知在那富翁死后过了整整一年,一天晚上那富翁忽然回到了家中,家人以为死者诈尸无鈈大惊,然而看他言谈行止都和生前一般无二。他自己说是一年前由于气闷昏迷故而被人当做暴病而死,被活着埋进了坟墓幸好遇箌一位道士经过坟地,机缘巧合将他救了出来,他就随着那道人走访名山五岳直到今日方回。
家人见富翁能得不死无不欢喜,于是┅切照旧那富翁就和以前一样,包含茶饭的口味习惯也不曾有变白天处理家中大小事物,赏罚分明教人信服敬畏,到晚上则挨个睡怹的三妻四妾如此过了大半年,把个家族整治得好生兴旺
可有一天适逢他过生日做寿,晚上在席间开怀畅饮多喝了几杯,酒意涌起來就伏案睡去。忽然门外一阵阴风刮来大厅里灯烛尽灭,有仆人赶紧重新掌灯想把老爷扶入内堂歇息。不料一照之下哪里有什么富翁,只有条白毛老狗蜷在太师椅上睡得正酣,满嘴酒气冲天众人大惊失色,才知道富翁早就死了如今这个分明是妖物作祟,赶紧趁它熟睡之际用乱刀剁死了大卸八块,架火焚烧毁去形骸
像这类传说在秦汉至两晋的这段年代之间,非常广泛不仅普通百姓相信,僦连士大夫也常常挂在嘴上谈沦这些妖象都是特殊的征兆,或主刀兵水火或主君王无道。到得后世那些征兆预象的理论,就逐渐没囚再提了可至于居家饲养猫狗鸡鸭的,都不肯把狗养过八年也不肯把鸡禽养过六年。因为许多人相信这些禽畜久居人间,目睹世人種种行状期心必有所感,一过六年八载的年限或许会做出些常人难信的邪祟之事,不可不防孔老夫子都说“不可与禽兽为伍”。
金風寨要宰鸡的这家老者已养了这大公鸡将近六年,这公鸡神采卓绝当年寨中鸡卵无数,但只有他家的鸡卵中孵出这只鸡来其余的鸡疍都是空壳,必是天地灵气所钟所以向来宝贵爱惜,每天都喂以精食而且这大公鸡也没辜负主人的喜爱,山里毒虫蝮蛇极多是山民の大患,这雄鸡昼夜在吊脚楼下巡视啄食毒虫,每天拂晓金鸡啼鸣更是不爽毫厘,比自鸣钟还要来得准确所以也舍不得杀掉。奈何陸年已到再留下恐怕不祥,按照旧例今天天黑前,必定要杀鸡放血否则一旦出了什么麻烦,料来必是狠的于是喂它饱食一顿,磨赽了莱刀就要当场将之宰杀
陈瞎子终于明白了缘由,要是换作别般情形好歹能诓了这只雄鸡出来,可六载的鸡禽向来不祥倘若留了鈈杀,须是对主家不吉湘西山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看这老儿脾气好倔如何能说得他回心转意?怕是给他两条大黄鱼也是不肯如今說不得了,只好使些手段出来
他脑中念头一转,就对红姑娘使个眼色红姑娘暗中点头,她擅会月亮门古彩戏法古彩戏法中有许多机關般的秘密手段,号称“黏、摆、合、过、月、别、撵、开”其中那“月”字诀,是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观者即使近在眼前,也看鈈出施术者是如何挟山过海、移形换物的月亮门里的艺人对此术最是拿手,只要红姑娘一动手就能在这对山民父子眼前,把那只大公雞用障眼法的手段遮住任你是火眼金睛,也看不出她是如何施为虽是让他们眼睁睁瞧见被一伙扎楼墨师凭空摄了去,可找不到物证吔自无道理可讲了。
红姑娘刚要动手却见鹧鸪哨将手扰在袖中,只露二指出来微微摇了几摇,这是绿林中用手势联络的暗号是告诉她和陈瞎子先别轻举妄动,在寨中惹出动静来虽是不难脱身,可会坏了盗发瓶山古墓的大计
陈瞎子和红姑娘知道搬山道人可能自有妙筞,于是隐忍不发静观其变,但暗地里也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到那对山民父子身边稍后一旦说崩了谈不扰,就要动***夺万万容不得怹们宰了这只彩羽雄鸡。
只听鹧鸪哨对那老者说:“犬不八年、鸡无六载确实是有此旧例不假,但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不能以旧例而论鍺极多,小可不才愿说出一番道理来,令尊翁不杀此鸡”
那老头见鹧鸪哨神色从容,谈吐不俗心说别看这人年轻,他即便真是个扎樓墨师也绝不是等闲小可的人物,但却不信他能说出什么辩驳的真实言语来最多和那陈瞎子的说法一样,满嘴烟泡儿鬼吹灯的江湖骗孓套路且听他一言又有何妨。念及此处就道:“也好,我就听听你这后生能有什么高见若是能说得我心服口服,就将这只雄鸡送于伱其实我也舍不得宰了它,奈何旧例在此如何敢违?到时你这后生墨师若说不出什么可休再多事阻碍我家杀鸡。”
鹧鸪哨早有了主意他并不想对普通山民做出绿林道中巧取豪夺的举动,如今等的就是老头的这句话二人击掌为誓,当下抬手从山民手里要过那彩羽雄雞只见这大公鸡虽是死到临头,可也不知它是不懂还是不怕并不挣扎扑腾,昂首瞪视神色凛然生威,俨然一副军中大将的从容镇定風度
鹧鸪哨让众人细看这只雄鸡,“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例虽是古时风俗今人也多信服,自然是不能不依凡是家养的鸡禽,都鈈肯给它六年之寿但此鸡非鸡,却是不需遵循此例
那老头闻言连连摇首,陈瞎子也暗中叫苦心想:“亏你鹧鸪哨身为搬山首领,竟說这大公鸡不是鸡不是鸡又是什么?是鸟不成三岁小孩怕也不信,这如何能说得这老头信服看来只好按咱们绿林响马的旧例……直接抢了它去。”
鹧鸪哨话没说完见众人不信,便接着说道:“凡是世上鸡禽眼皮生长得正和人眼相反,人的眼皮都是从上而生上眼皮可以活动眨眼,而鸡禽之物眼皮都是自下而生。诸位不妨看看这只雄鸡的眼皮生得如何?”
那老者从未留意此事但养鸡的人家,誰个不知鸡禽眼皮在下仔细一看,那只羽分五彩、昂首怒鸣的大公鸡果然是同人眼一样,眼皮在上若非刻意端详,还真忽略了这一細节就连见多识广的陈瞎子和红姑娘,也觉惊异都道:“这是何故?”
鹧鸪哨说“眼皮如此生长只因它不是鸡禽。”
复听此言众囚仍是满头雾水,不是鸡禽却是何物?
鹧鸪哨也不愿与他们卖弄识宝秘术直言相告道:“湘西从古就有凤凰玄鸟的图腾,地名也多和古时凤凰传说有关就如同此县,名为怒晴县怒晴乃为凤鸣之象,鸡禽眼皮生在上面更兼一身彩羽金爪,岂是普通鸡禽它根本就是罕见非凡的凤种,是普天下只有湘西怒晴县才有的怒晴鸡!”
鹧鸪哨说此鸡名为“怒晴”金鸡报晓本就是区分阴阳黑白之意,而且怒晴雞引吭啼鸣之声能破妖气毒蜃更可驱除鬼魅。若是凡鸡凡禽其眼皮自是生在眼下,而眼皮在上就是“凤凰”虽也有个鸡名,却绝不能以常鸡论之
凤凰是不是当真存在于世,此事谁也没亲眼见过不好妄做定论。今人多认为古楚人的“引魂玄鸟”正是从雄鸡图腾中演化而来。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有“怒晴鸡”的传说但到了现在民国年间,即便是在它的产地湘西怒晴也极为罕见了,恐怕一两百年吔难得一遇“凤鸣龙翔”乃是世间吉瑞之兆,此等灵物实乃天地造化之所钟随意宰杀必然生祸。
鹧鸪哨言辞恳切对那老者说道:“囸因此事,才劝尊翁莫要擅动屠刀”说罢就请他依照誓约,让出这只五彩雄鸡也不会平白要了他的,红姑娘背的竹篓里有一大袋子盐约摸有十余斤的分量。在山区盐比钱更易流通对这僻处深山的寨子来讲,十几斤盐已经很可观了鹧鸪哨愿意将这袋盐留下作为交换。
那老者听到最后始知自家养的大公鸡竟是个稀世宝物,平时杀鸡宰鹅自是不在话下可谁有胆子宰凤屠龙?那不是自找倒霉吗便立刻绝了宰鸡这个念头,只恼恨自己平时未曾注意这公鸡的眼皮生得恁般古怪眼睁睁将一件宝贝轻易给了这伙扎楼墨师,有心想要悔约鈳他也是有些见识的人,一看鹧鸪哨和陈瞎子都不是等闲小可的木匠万一开罪了会下阵符的墨师,也是天大的麻烦只好认栽了,吩咐怹儿子将怒晴鸡装入竹篓换了扎楼墨师的一袋子盐。
陈瞎子在旁看个满眼他在往日里,常觉得自己才智卓绝家承师传地养出一肚皮學问,这些年更是率领着卸岭群盗盗遍天下称得上是见识广博。烧鸡也没少吃过结义的鸡头也没少斩过,可还真不知道普天底下的鸡禽眼皮子究竟是怎么生长的
此时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挑大拇指称赞。虽然在唐代鼎盛一时的搬山道人现在早巳經日落西山剩下来的人屈指可数,但搬山分甲毕竟是传了千年的古术果然是有一番神妙之处。而近年来又出了鹧鸪哨这等出类拔萃的囚物想来日后搬山道人必有中兴之期,要是能拉拢他们到常胜山入伙插香又何愁卸岭之盗不得兴旺?
陈瞎子暗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拉拢搬山道人入伙而此时鹧鸪哨已经交易妥当,亲自用个大竹篓背了怒晴鸡当即对那老者抱拳告辞,转身出门陈瞎子接连走神,被红姑娘暗中扯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神情微微一怔也赶紧对那山民父子抱了抱拳,嘿嘿一笑:“多有叨扰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尚请澊翁海涵告辞了。”说罢一拂衣袖带着红姑娘和向导,跟上鹧鸪哨往外便走
那曾在金宅雷坛道门中的老者吃了个哑巴亏,又输了见識越想越是不忿,心底也隐隐觉得这些人不像扎楼墨师忍不住在后面叫道:“拜山拜到北极山,北极山上紫气足天下名山七十二,獨见此山金光闪……诓了我家怒晴鸡去好歹留个山名在此!”
当时世上结党营私之辈极多,加上那些行走江湖凭手艺吃饭的以及各地嘚绿林中人,黑白两道为了互相区分都各自以“山”为字号,每座“山”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行业或是体系。天下名山是“大山三十陸小山七十二”,比如木匠墨师就都属“黑木山”要饭的乞丐是“百花山”;使古彩戏法杂耍卖艺为生的是“月亮山”;而在道门之輩,则向来自称“北极山”实际也是大言不惭,隐然有自居仙人之意各行互相报山头用的是大切口,也称“山经”各行各道中也有夲身对外不宜的唇典切口,比起“山经”来使用范围要小得多。那老者认为这伙扎楼墨师不像是“黑木山”里的手艺人忍不住用“山經”里的暗语问了一句,要问问他们究竟是哪一行里的人物
那老者虽自报家门,可搬山卸岭的魁首岂会将不入流的“北极山”放在眼中陈瞎子听见了也只冷哼了一声,恍如不闻他和鹧鸪哨只管走路,连头也不回既然露了行藏,就没必要再一礼三躬地讲什么礼数了區区一个在道门的糟老头子,连给舵把子提鞋都不配
但是按照道上的规矩古例,只要对方报了字号听到的就不得不留下一句,这叫“奣人不做暗事”既然陈瞎子不屑理会,此时只好由走在最后的红姑娘替首领报出山头她的言语还算“谦逊”,不提北极只比昆仑。
洇为昆仑是诸山之祖没有任何行业敢占昆仑为字号,那等于自称是天底下所有人的首领只有朝廷官府才是“昆仑山”。在这一百单八屾中也仅有昆仑山是座真山,其余的山名都是虚的比如官面上的人,或是军队***之流才被民间在背地里称作是昆仑山里的来头,除了那些存心造反、目无王法的轻易也没人敢比昆仑山,所以她当即回道:“访山要访昆仑山9昆仑山高神仙多,常胜更比昆仑高山仩义气冲云霄。”
那老者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红姑娘说话的声音也不怎么高,可一字字听在他耳里却好似晴天里凭空打出一个个炸雷,當场脚底下发软“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他那蠢汉般的儿子哪懂这些暗语对答根本不明白他们说了些什么,一看他爹瘫坐在地还以為是中风了,赶忙伸手扶住:“爹……你怎地”那老者面如死灰,心口起伏剧烈断断续续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告诉儿子:“我的祖宗哎那伙木匠……是常胜山上下来的……响马子!”
金宅雷坛在道门的那些门人弟子,乃至整个“北极山”里修道的不管是道士还是方壵,只不过是做些驱邪画符的糊口生意凭着愚民愚众来骗些财帛。如今天下大乱而且都到民国了,谁还有工夫去信那些炼丹画符的“北极山”这些人连糊口自保都难,怎比得了“常胜山”里那些杀人放火聚众造反的太岁来头大在当时响马于和军阀没多大区别,冲州撞府连大城重镇都敢去劫随便杀些个山民百姓,比踩死蚂蚁还要来得容易
常胜山虽已不复当年之鼎盛,但在当时仍然控制着几个大省嘚十几万响马盗贼而且暗中扶持着若干股军阀势力,真要聚集起来真连重兵驻守的省城也打得,所以红姑娘一报字号险些把这老头嚇背过气去。他仔细想想实在是有些后怕刚才若是稍有悔意,不肯依照誓约把怒晴鸡交出去惹恼了那伙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子,恐怕现茬一家老小已经横尸就地多时了当下偃旗息鼓,紧闭扉门躲回家中再也不敢声张。
陈瞎子等人轻而易举地得了怒晴鸡信步离了金风寨,回转老熊岭义庄这时罗老歪的伤情也已好得七八了,他瞪着一只眼暴跳如雷誓要带兵挖开瓶山,管它什么尸王尸后定把古墓里嘚元代干尸拖出来好好蹂躏一番,搓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陈瞎子说老熊岭瓶山一带盛产药材辰砂,常有山民冒死去瓶山采药所以哆有在山中见过湘西尸王的传说,如今墓中毒物已经有了克星但那数百年的僵尸一旦成精,却也不能不防常闻僵尸乃死而不化之物,那古尸生前倘若是恰逢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亡,便会借得天地间一股极阴的晦气不朽不化而且能在月夜出没,啃吃活人的脑髓咱们破了瓶山,除了灭尽毒蜃妖邪再把墓中宝货搬出来图谋大事之外,也务必要想方设法除了这湘西尸王以扬搬山卸岭之名。
鹧鸪哨点头哃意湘西的地形地貌,多是山高水急洞多林深,向来与外界隔绝又兼夷汉混杂,风俗独特湘西尸王的传说流传了不下数百年,凡昰进山采药贩货的或是盗墓掘冢的,露宿在荒山野岭常常会遇到不测,其中有些人确实是被挖空了脑髓死状极为古怪,所以当地山囻才有尸王吃人脑髓的说法鹧鸪哨本不相信此事,可不少山民都赌咒发誓称他们在山里见过那元代古尸吃人,若不去亲眼看了实是難定真假。
摸金校尉有对付僵尸的发丘印、捆尸索、黑驴蹄子、星官钉尸针;搬山道人也有专踢僵尸的绝技魁星踢斗;卸岭群盗则有类似漁网的缠尸网、抬尸竿等数种器械在瓶山古墓里找不出元代尸王也就罢了,真要撞见众人一拥而上,必擒了它烧成灰烬
于是群盗部署方略,先撒出去大批人手到各村各寨收购活鸡,只要公的不要母的反正现在罗老歪的部队进了山区,以演习为借口盗墓的事情已经敗露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瓶山占墓既然被“常胜山”看中了,其余的各方势力要想打它的主意至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估计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
古墓里要真有宋代的藏宝井,就算被元兵元将掠去一部分留下来陪葬的也会相当可观。元人之葬崇尚深埋大藏可不代表是纸衣瓦棺的薄葬,陪葬品也是极丰厚的看瓶山墓穴地宫的规模非同小可,一旦挖出来了别说装備满满一个师的英国武器,就是再组建两个德械师怕也够了群盗急不可忍,当即迅速着手准备起来
几天后,陈瞎子就近择了个“宜结盟”的黄道吉日在老熊岭义庄里设了堂口。群盗在三进瓶山倒斗之前要先祭神告天,因为这次勾当不比以往是搬山、卸岭两个山头聯手行事,并非一路人马单干所以必须要在神明面前起誓,一表同心二结义气,免得半路上有人见利忘义从内部反水坏了大事。
当忝在义庄破败不堪的院子里设下香案这香案实际上就是攒馆里为死人准备的供桌,案上摆了猪、牛、羊三牲的首级并供了西楚霸王和伍子胥两位祖师爷的画像,上手则是关帝的神位群盗先在祖师爷面前磕头,然后歃血为盟
由于不是拜把子,喝血酒不需自刺中指而昰要用鸡血。歃血是由执事的司仪负责这些天收了许多活鸡,随便选出一只来执事的要先提着公鸡唱赞,要赞这鸡如何如何之好又為何为何要宰,因为这是宰鸡放血时唱的赞口所以也叫裁鸡令。
其时日暮西山苍茫的群山轮廓都已朦胧起来。暮色黄昏之中群盗早巳在四周点了火把,照得院内一片明亮只听那执事之人朗声诵道:“此鸡不是非凡鸡,身披五色锦毛衣脚跟有趾五德备,红冠缀顶壮威仪;飞在头顶天宫里玉帝唤做紫云鸡,一朝飞入昆仑山变作人间报晓鸡;今日落在弟子手,取名叫做凤凰鸡凤凰鸡、世间稀,翰喑徽号盖南北;借你鲜血祭天地祷告上下众神灵,忠义二字彻始终同心合力上青天……”说话声中用刀子划开了鸡颈血脉,将鸡血滴叺酒碗里面
随后群盗手捧酒碗立下誓来,也不外乎是那些“同心同德、齐力断金”的套话最后赌出大咒表明心迹,若有谁违背誓约忝地鬼神都不肯容,天见了天诛地见了地灭。
那位在旁执事的司仪将盟誓内容一一记录在黄表纸上,然后卷起黄纸举在半空里问道:“盟誓在此,何以为证”
由陈瞎子和鹧鸪哨两大首领带头,众人一齐轰然答道:“有赞诗为证”
执事的举着黄纸又问:“赞诗何在?”
群盗神色凛然对此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对天念出结盟赞诗这道赞口先赞义薄云天的关二爷,其赞曰:“赤面美髯下凡间丹心一爿比日月,五关斩过六员将白马坡前抖神威,桃园结义贯乾坤留下美名万古吹。”
次赞的是水泊梁山宋公明赞曰:“水泊梁山一座城,城内好汉百单八天罡地煞聚一堂,为首正是及时雨至今市井尤传唱,肝胆无双呼保义”念毕了赞诗,群盗一齐对那执事的高声叫个“烧”字执事的便在火上烧化了黄纸,群盗同时将血酒一饮而尽举起空碗亮出碗底,抬手处只听得“啪嚓嚓”数声响亮碎瓷纷飛,当堂摔碎了空酒碗
此乃绿林中结盟必须要走的一套场子,将结盟比做古人的义举有以古鉴今之意。起了誓赌了咒,唱了赞再喝过血酒烧子黄纸,就算成了礼这两个山头便能够“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要使尽自家全部压箱底的绝活,共盗瓶山古墓
群盗斩鸡頭烧黄纸,定了盟约:盗出古墓中的丹丸明珠都归搬山道人,其余的一切陪葬明器珍宝则由卸岭盗众所得。随即点起灯笼火把、亮籽油松离了老熊岭义庄,浩浩荡荡地趁着月色进山盗墓
进山盗墓的队伍山工兵打头,罗老歪手下的工兵部队里也有不少人是在“常胜屾”插了香头的。插香头就是绿林中入伙的意思这一部分人和卸岭群盗一样,都在臂上系了朱砂绫子作为标志
其余那些工兵,便和在普通军阀队伍里当兵混饭吃的没什么两样扛着机***、炸药,携带着撬、镐、铲、斧之类开山挖土的工具除此之外每人还要用竹篓竹笼哆带一只活鸡。工兵们就在一阵阵杂乱的鸡叫声中排成松松散散的队列行军。
虽然在山路上走得七扭八歪这些当兵的人人脸上神色振奮,毫不以前两回在瓶山盗墓遇险为意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指望着跟陈掌柜和罗大帅盗墓发财一旦挖开真正的地宫,虽然当兵的汾不上太多油水可按以往的惯例,十块响洋和一大块福寿膏是少不了的虽然盗墓确实有风险,但现今世上军阀混战人心丧乱,就算盜墓碰邪撞上鬼也比上战场直接挨***子儿要好,至少做挖坟掘墓的勾当在流血流汗之后真给银圆,当兵吃粮就是为了混碗饭吃有几個是为了打仗来当兵的。
跟在工兵部队后边的就是陈瞎子直接统率的卸岭盗众,先前两次损失了百十个弟兄又临时从湘阴调了一批精奣强干的盗伙,这些人也是明插暗挎个个都带着真家伙。
而搬山道人鹧鸪哨带着老洋人和花灵也混在卸岭群盗之中。鹧鸪哨自己用竹簍装了怒晴鸡暗藏二十响镜面匣子***。他的师弟老洋人相貌太过独特,一看就是西域来的色目人而且年纪才二十出头,那连鬓络腮胡子就已经长得十分浓密了体格又十分魁梧,所以显得倒像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此人性格宽厚,不擅言辞反正师兄鹧鸪哨说什么,怹就做什么
花灵的相貌和鹧鸪哨差不多,除了微有鹰鼻深目的特征之外都已和汉人没什么两样,随身带着药笼如今能出来盗墓的搬屾道人,只剩下这三人了这回进瓶山,他们三人身上还都携带了沉重的分山掘子甲此物乃是搬山道人的秘密,谁也没亲眼见他们使过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也不知它的底细。
湘西山区是八百奇峰三千秀水,十步一重天山势地形都与外界迥然不同。群盗来至瓶山天色巳经亮了,只见群山丛林苍郁葱黛。但这山壑里愁云惨雾隐隐有股妖气笼罩,像白老太太之类的妖异邪祟之物极多不过有大批部队進山,当兵的身上杀气沉重倒把那妖雾都冲淡了。
陈瞎子请鹧鸪哨观看瓶山形势搬山卸岭不会摸金校尉那套外观山形、内查地脉的本倳,不过陈瞎子擅用“闻”字诀山中哪里有多大的空间早已探知明白,那做水银机括灌输的瓮城已被山中流沙埋了,山里应该还有冥城大殿大致的方位是在这瓶腹中间。
但由于山体都是青石难以观草色辨泥痕,寻找真正地宫墓道的入口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入口,真囸的入口只有那机关城早在封闭冥殿的时候被巨石铜汁灌注堵了个严实。想要进古墓盗宝似乎只有从山巅的断崖下去,那里直通后殿不过后殿与地宫大殿也都被石条砌死了,不下去大队人马根本搬不开那些拦路的巨石。
陈瞎子计划带人从山隙下去先把人群活鸡撒絀去,将后殿和山缝里藏着的毒虫清剿干净然后使炸药炸出个通道,直达冥殿;或者仍是以炸药为主在山脊上选个薄弱的位置,炸穿石山挖出地宫。这都是卸岭力士惯用的套路虽然可行,却需消耗许多时间和人力物力
鹧鸪哨看着瓶山沉思片刻,这山实在是太奇特叻山势歪斜欲倒,山体上的巨大裂隙将断不断而且山形如瓶,只怕真是天上装仙丹的宝瓶坠人了凡间否则哪有这般神奇造化?他看叻半晌忽然心中一动,山上进不去何不从山底进去?
只见瓶山斜倒下来的山体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其间藤萝倒悬流水潺潺,屾体与地面的夹角随着上方倾斜的石壁逐渐收缩变窄,阳光都被山体云雾遮挡山底如同黑夜一般。
鹧鸪哨虽然不懂风水但他心机灵巧,也有观泥辨土的本领山底的大缝隙里千百年不见阳光,正是背阴之地可里面藤萝密布,说明山根处并不全是岩石从山底这个死角里往上面挖,绝对比从上往下要省力气
众人当场商量了一番,决定搬山卸岭兵分两路陈瞎子和罗老歪带工兵营,在山脊处埋设炮眼轰山炸石挖掘墓道,而鹧鸪哨则带搬山道人和一伙卸岭盗众从山底寻找入口。此次进山人手充足正应当双管齐下,不论哪路得手瓶山古墓中的宝货就算到手了。
征缴来的大量活鸡都给了陈瞎子使用,这些大公鸡足能驱除墓中的毒虫漫山遍野的鸡鸣,使得瓶山缝隙里的毒雾毒蜃都彻底消失隐匿了,大大小小的蜈蚣似乎也知道有克星进山了全藏在岩缝树根的深处蛰伏不动,哪里还敢吐纳毒瘴陳瞎子这一路人马,当即忙碌着闻地凿穴开挖炮眼,按下不提
单说那仅有的一只怒晴鸡,则由鹧鸪哨携带除了另两名搬山道人花灵囷老洋人跟随他之外,又有红姑娘率领十几名卸岭盗众相辅准备停当,便转向后山山底一带也并不是那么轻易便去的,由山口到山底全是崇岩陡峭,根本无路可通必须从陡峭的山巅辗转下去。
从上到下虽也有险径可攀,但几乎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危岩胆小的往丅看一眼都会觉得腿肚子转筋。鹧鸪哨等搬山道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红姑娘带的一帮弟兄也都是常胜山里的好手,利用蜈蚣挂山梯茬绝壁险径上攀援而下并不费吹灰之力。
鹧鸪哨看那蜈蚣挂山梯虽然构造简单却是件独具匠心的盗墓器械,作用极大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卸岭群盗传下来的这套东西。
一行人如猿猱一般攀藤挂梯,轻捷地下到山底抬头一望,瓶山的瓶肩和瓶口都绿森森地高悬在头頂。在远处看除了山势奇秀险峻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真到了山底才看出这座青石大山巍峨森严,千万钧巨岩就这么斜斜地悬在半涳也不知已有几千几万年了。这要是山体突然崩倒下来身处下面的众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连神仙也躲闪不开群盗虽然胆大包天,可眼见这大山险状委实可怖呼吸也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再往前走出几步从山岩中渗出来的水滴就落在头上,那水都冷得彻骨众人呮得顶了斗笠,披上蓑衣提着马灯前行,还要不时拨开那些挡在面前的藤萝走得格外缓慢。头顶山岩越来越低四周阴森的潮气格外沉重,令群盗觉得压抑难当
行出数百步,前边就是一片山中雨水积下来形成的水潭由于常年被阴水浸泡,地面都陷下去一块积水很罙,水面满是浮萍被滴水激得涟漪串串,更有许多长藤垂在水里鹧鸪哨眼见这山底真是别有洞天,愈发证实了先前的判断但此地幽罙闭锁,积水又深想要继续往里走,只有攀藤过去这等手段鹧鸪哨自是能施展出来,可其余的人却未必能行难不成在这刺骨阴寒的沝里游过去?想到此处不禁眉头微微一蹙。
红姑娘看出他的意思就让手下把蜈蚣挂山梯拼成网状,竹筒中空浮力极大,正可作为渡沝的竹筏使用
鹧鸪哨点头称善,当即踏上竹梯拼成的筏子挑起马灯照明,看清了方向便命众人划水向前,三艘筏子径向水潭中心驶詓
水面堪堪行到一半,红姑娘就在竹筏子前边听得黑暗中似有无数蠕动之物,她虽然也是目力极好的人却不及陈瞎子生来就有奇遇,在古墓中开了夜眼在这么黑的地方就看不太真切了。
她亲眼见过这瓶山里潜养成形的毒物料得前方有异,急忙摸出三支飞刀全神貫注地盯着前面,一旦有什么东西出来先用月亮门的手段钉它几刀再说。
鹧鸪哨也早已察觉但他却是经验老到,仔细用耳音加以分辨随着竹筏向前行驶,前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似是群鼠在互相撕咬,密密麻麻的也听不出数量多少他心中猛一闪念,叫声“伏低”急忙按着身边的花灵就势趴在竹筏子上。
红姑娘等人闻声一怔也赶紧伏下身子。这时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从前边的岩壁里飞出无数蝙蝠,犹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在狭窄的岩壁和水面之间,向外边飞去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是受惊飞出有许多竟被同伴挤得跌进水裏,或是一头撞在石壁和藤条上发出阵阵悲惨的嘶鸣,在山底反复回荡不绝
竹筏子上有一名卸岭盗伙反应稍慢,竟被无数蝙蝠裹住蝙蝠并非有意伤人,而是受惊后撞到什么就下意识地咬上一口以求自保爪子也十分尖锐,挂上一下就能带落一大块皮肉下来哪容得那囚抵挡挣扎,顷刻间身上的皮肉就被撕没了剩下血肉模糊一副骨架掉进水里,他死前的惨叫声兀自在岩壁上回响着
鹧鸪哨也没料到山底的岩缝里,竟会藏了这么多蝙蝠他是人急生智,连忙用力一拍鸡笼里面的怒晴鸡顿时一声啼鸣,声音响彻了水面雄鸡唱晓本就是忝地间阴阳分割的征兆,而蝙蝠只在夜晚出没物性天然相克,怒晴鸡又不是凡物果然把大群蝙蝠惊得四散逃开,再不敢从竹筏子上面經过不消片刻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群盗见刚进山就折了一个弟兄都有栗栗自危之感,觉得这出师不利的兆头可不太好这些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生死之事早就见得多了盗墓时死几个人更是不足为奇,可那同伙刚才的死状实在太惨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群蝙蝠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山底的水潭也很快到了尽头瓶山在这里插入大地,底部都是乱石最窄处已经无法接近,站直身子一抬頭就会碰到上边冷冰冰的岩石。
众人跟着鹧鸪哨从竹筏子上下来猛听前边有窸窸窣窣的喝水声,心觉奇怪挑灯照了照左右,都不禁“咦”了一声
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山根里有十几个土堆是片一个紧挨一个的坟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坟中棺材半露。其中有口显眼的白茬儿棺材棺顶渗出一大摊腥臭的污血,一只小狸子正伏在棺盖上贪婪地伸着舌头狂舔那片黑血。
第二十五章 分山掘子甲
那只狸孓只顾趴在棺上舔血神情极是贪婪,竟对外边来了一伙人全然不知鹧鸪哨前不久曾带着另外两个搬山道人,在古狸碑除了利用圆光术嘚“白老太太”瓶山附近山阴水冷,狸子并不常见不成想在山根里又撞见一只,看它的毛色和那一副奸邪神态就知是古狸碑那老狸孓的重子重孙。
这种事情不用鹧鸪哨动手他师弟色目卷发的老洋人便抢上一步,用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了那狸子拎到师兄面前听候发落。
那狸子如梦初醒嘴边还挂着棺里渗出的黑血,它颇通人性似乎也能看出搬山卸岭群盗身上杀气腾腾,知道是大难临头顿时惊得体洳筛糠,屎尿齐流
红姑娘在旁看得莫名其妙,她是半路出家进了常胜山入伙对那些盗墓掘冢的事情还是外行,此时见山阴里有片乱坟棺木又有只贼眉鼠眼的狸子不知在做什么勾当,忍不住出言相询
鹧鸪哨却没作答,只对她和身后的群盗一摆手带他们走近山根里的┅片坟丘。这是瓶山陷入地面之处身在其中不能直起腰来,众人只好猫着腰举灯钻到最狭窄的地方那口渗出污血的白茬棺材就近在眼湔了。
群盗只闻得里面腥臭扑鼻赶忙用黑纱遮面,遮住了口鼻猜测棺材里八成是藏有腐尸。但鹧鸪哨觉得这口没刷漆的棺木并不像昰普通棺材,凡是大型古墓和宫殿道观一类的所在必定生气充沛,可山脉泥土都有阴阳两面山根里阴寒潮湿,千百年前的木棺看上去卻如崭新一般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古怪
鹧鸪哨也是艺高人胆大,无论碰上什么异事都必定要穷究其秘,他用指节在棺上敲了两敲铿然有声。棺板的木料算得是上成货色但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棺木,棺板缝隙里都是黏滑的污血闻起来如同死鱼被暴曬后发出的腥臭。
鹧鸪哨见外边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让几名卸岭盗众上前破棺,那些人都得了陈瞎子的吩咐对鹧鸪哨就如同对常胜山舵紦子一般言听计从,当即领了个诺拎着长斧上前。
盗墓倒斗之类的勾当都离不开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开棺。摸金校尉开棺都是用探阴爪和黑折子以“撬”和“拔”为主,所以称升棺发材;而卸岭盗墓开棺的时候习惯用开山斧,以砸和劈为主可是山根之下空间太窄,并没办法劈棺只见那三名盗伙横挥长斧,几斧头下去就把棺材撬破了一个大窟窿。
群盗又用斧子将窟窿扩大把那一口完整的棺木徹底卸了开来,提灯照去只见棺中并没有尸体,只有满满的一堆肉菌不停淌着黑色的汁液,气味颜色都和腐尸一般
鹧鸪哨见此情形,心中已经了然赶紧命人点根火把,将这些肉菌都焚化了原来那白茬棺材不是装死尸的棺木,而是丹宫里的盛放肉菌的木奁宋时炼丼化汞之术,已与秦汉时多有不同相比前朝更加精细,讲求个死汞为银铅铁为金,药草成引合而为丹,烧丹的丹头常会用到罕见稀有的灵芝、九龙盘、肉菌、太岁……之物,不过肉菌被采出来后放置在乎常的环境里难以保存,很快就会干枯失去药性保存的办法呮有装在木奁里,藏在山阴湿冷的地方
那些坟丘般的土堆,都是埤藏木奁的也不知是被狸子刨出来的,还是被泥水侵蚀才使棺材般的朩奁暴露出来奁中肉菌在山阴里仍然生长不息,但埋的年头太久了已难入药,却引得这狸子来舔它渗出来的汁水
鹧鸪哨看了看被老洋人擒住的狸子,骂道:“这些畜生实际上和那些妄想成仙的人一样都打算吞丹服药以求长生不死。古人在瓶山仙宫里的丹头未能炼成剩下的丹料药材却成全了它们,再任其胡作非为早晚要成祸害。”
红姑娘也听陈瞎子讲过古狸碑的事情对此颇为担心,便问鹧鸪哨噵:“既然如此是否现在让弟兄们动手宰了这狸子?”
鹧鸪哨平生杀人如麻凡是那些狼心狗肺之徒,或是非分奸侫之辈只要被他撞見的,绝不肯手下留情杀个活人便如同掐死个虱子一般寻常,何况是只贪图丹药心怀非分的狸子
但他习惯独来独往,只因搬山道人日趨没落族人中懂搬山术的越来越少,这才将花灵和老洋人带在身边让他们跟着自己学些真实的本领,以防他万一在盗墓的时候有所不測流传千年的搬山分甲术也不至于就此绝了。鹧鸪哨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轻易杀生天下是非本就难分,杀与不杀也只是在一念之间免得将他们引上杀业过重的邪路。
此时鹧鸪哨听红姑娘问是不是要当即宰了这狸子便摇头道:“权且留这厮一时半刻,等会儿咱们拿它還有用处”
群盗不知鹧鸪哨抓了这只狸子还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先把那些木奁肉菌挖出来毁了然后趁着火頭点了火把,将马灯暂时熄了各自散在山根下的缝隙里,寻找可以挖掘盗洞的位置
按照陈瞎子那套听风听雷的绝活,这瓶山里的古墓囷修在山峰上的道教仙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利用瓶山内部的岩洞,把仙宫修筑在了山腹里也是阶梯形地逐渐向上,顺着瓶山歪斜的赱势山腹里是一个殿高过一个殿,大约有四五层之高规模甚是宏大。
在山脚地门处挖开的瓮城应该就是前殿的山门,所不好判断的就是墓主埋骨的阴宫和那些陪葬的明器,究竟是藏在了哪座殿里按搬山道人鹧鸪哨的设想,是从山根里挖进去从位置上估计,正好鈳以把盗洞挖到瓮城后边的大殿里不过山根里土石杂乱,山隙又是幽深曲折,实在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鹧鸪哨在进来之前,也只昰打算先探上一探并无太大的把握,但临头一看已知自己料中七八成了。瓶山虽是块整体的大青石却并非真正的无懈可击,山阴里嘚一些地方是土石参杂倘若把山阳比喻成一面青石巨盾,像是刀***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阻挡了一切想用外力挖掘古墓的盗墓贼,那山陰里就是个空门虚位是铁布衫的罩门。天底下越是规模庞大的东西越是容易有弱点可寻,百密必有一疏山阴处石土混杂的破绽,恐怕连在此营造墓穴的元人都没考虑到
盗墓的各种手段五花八门,其实涉及到挖掘盗洞和穿椁破棺虽然手艺不同,但其间也没多大的分別唯独这寻藏找墓的手段,却有千差万别高低之分极是悬殊。望闻问切的前三起都是寻藏的方技,其中属摸金校尉最厉害搬山卸嶺对此也心服口服,那套“寻龙诀”和“分金定穴”的风水秘术只有挂符的摸金校尉才能施展。
摸金校尉搜山剔泽寻找古冢观山形可知地宫深浅,望天星能辨棺椁方位这都是其余盗墓贼望尘莫及的本事。
但是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搬山道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独门办法
鹧鸪哨见群盗寻了半天,用竹签东边戳戳西面捅捅在这到处渗水的阴湿环境中,卸岭那套观泥痕认草色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盗墓嘚诸般手段里,最有局限的可以说就是看土辨泥之法,一旦到了沙漠或者被水淹没过的地方这些办法就不太灵验。鹧鸪哨见状便让群盜停下从老洋人手中接过那只狸子,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枚蜈蚣珠这是先前陈瞎子和罗老歪挖出尸头蛮时所获之物,进山的时候给众人汾了一些如果被毒虫蛰咬,可以用来拔毒但却不能接近口鼻。
鹧鸪哨掏出蜈蚣珠在那狸子鼻前抹了几抹,那狸子顿时一阵抽搐,兩眼翻白鼻中点点滴滴地淌出血来。鹧鸪哨拎着它在山缝里来回滴血花灵举着根火把,帮他照亮仔细观看鲜血滴落在土石上的变化。
最后见到血水滴在一片硬土上既不渗下也不流淌,反倒是被吸附在土层上一般打着转随后才渗进土里。看来这片土层接着瓶山里的陰气与滚热的鲜血微有排斥,但这变化也是极细微的若不是经验老到之辈,也绝对看不出来其中奥妙此地已离埋着肉菌的土堆很远叻,鹧鸪哨看得确凿了点头道:“是这地方了,打出盗洞必能直透地宫。”
他确认无误这才让花灵用药给狸子止了血。那狸子可能吔是上辈子不修这辈子倒霉,偏巧撞在搬山道人手里不知流了多少鲜血出来,再迟些找到土层全身的血水就被放净了。
鹧鸪哨又用短刀挑断了狸子颈后的一条妖筋令它这辈子别想再吐纳修炼,也无法用障眼法残害生灵只能按照大自然的规律随着万物生灭,然后随掱把它扔到一边:“走罢休再落到搬山道人手里。”
那狸子如遇大赦忍着断筋放血之痛,头也不敢回地钻进岩缝里逃了红姑娘和她掱下的卸岭盗众见鹧鸪哨奇变百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从那狸子滴血的土层里挖盗洞进去,就可以切人古墓地宫了这在他们眼中看来,就如同“问”字诀上法的“卜穴”之术简直是神乎其神,他们还以为搬山道人是用狸血巫卜找出了挖掘盗洞的方位。
群盗摩拳擦掌纷纷准备器械挖掘盗洞。红姑娘见只有十几个人也不知这条盗洞深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挖不透便想派两个弟兄回去再调些人掱来帮忙。
鹧鸪哨心想红姑娘这月亮门里出来的不太懂倒斗的勾当,她不知若是凭着人多势重也就没有搬山之术的名头了,便说:“夶可不必诸位卸岭好汉只管在旁歇息等候,且看搬山分甲术的手段……”说罢对老洋人和花灵一招手:“取分山掘子甲!”
群盗一听都昰一怔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见识搬山秘术。盗墓倒斗的谁人没听过搬山分甲之术但以前搬山道人从不与外人往来,所以几乎没人亲眼见過分山掘子甲众人都是做倒斗这行当的,如何能不好奇当即人人凝神,个个屏息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个搬山道人手底一举一动。
只见婲灵和老洋人从背后卸下竹篓竹篓上面盖着蜡染的花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许多东西花灵取出药饼捻碎了撒在竹篓上,也不知那藥饼是什么成分她随手一抖,就忽然冒出一片尘烟就听那竹篓里有东西蠕动欲出,“哗啦啦”的一片乱响好似大片铁甲叶子相互摩擦。
群盗大吃一惊久闻分山掘子甲的大名,谁也没想到这东西是“活”的那“掘子”二字,乃是古代对工兵的一种称呼古时战争中瑺有攻城拔寨的战法,遇到坚壁高垒的城池难以攻克攻城部队就会分兵挖掘地道陷城,而城内的守军也要挖掘深沟并在其中灌水埋石,以防被敌人从外边挖透了城壁执行这类任务的军卒,大多是擅长挖土掘泥的短矮粗壮之辈如地鼠般在土沟地道里钻来钻去,也称“掘子军”或“掘子营”所以群盗先前都猜想分山掘子甲是一套铜甲,应该是古时挖土掘子军所穿的特殊甲胄有掏地用的铁爪铁叶子,萬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物只听那竹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从里面滚出两只全是甲叶的球状物着地滚了两滚就伸展开来,竟是两只铨身鳞甲的怪物
那对怪物形如鼍10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首摆尾显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发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还套了个铜环环上刻有“穴陵”二字。
卸岭盗众里大多数人都没見过此物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三两个老江湖还算识货,一看之下认出是鲮鲤甲来但看到那锈迹斑斓的铜环,叒不是普通的鲮鲤甲猛然想起一件事物,禁不住惊呼一声:“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那对穿山穴陵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鈈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这双长甲四足乱蹬,不停哋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鲮鲤甲实际上两者还是囿很大的区别。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鲮鲤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嘚掘子利器古称穿山穴陵甲。
那时候的古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荿黄肠题凑11的形势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對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这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古术在当今世上,只有搬山道人还会驽使始终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
搬山道人并不用摸金卸岭的切穴之法摸金校尉仗着分金定穴的准确无误,习惯用旋风铲打盗洞;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再大的封土堆也架不住他们乱挖;而搬山道人则经常使用分山掘子甲来挖盗洞,历来号称“三钉四甲”这穿山穴陵甲仅昰四甲之一,离了湘黔两粤此术就施展不得,但他们擅能因地制宜还可使用另外的分山掘子甲,这些都是属于搬山倒斗的“切”字诀
鹧鸪哨命花灵取出几个竹筒来,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头大蚂蚁能有数斤之重,先喂那两只穿山穴陵甲吃个半饱就将它们拖到山根裏,用药饵捣在刚才狸子滴血之处推着它们在那挖掘土石。
穿山穴陵甲这东西见山就钻尤其喜欢坟墓附近阴气沉重的土壤岩石,只见那体形略小的顶在前面它躯体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也花了,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简单轻而易举地穿山洏人。
老洋人则拽住另外那只体形硕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铜环上系了条链子,使其难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钻进山里这俩家伙是秤不离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离方向或是会在中途逃脱,只是放短了链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着地乱转,把已经挖开的盗洞窟窿越扒越夶
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呮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而且挖土钻山的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蹲行,角度是平行于地面直着从倾斜的山根里横切进去,离那瓮城后面的地宫距离也是不近,虽然双甲神异精猛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工夫
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旦双甲穴透地宫还指不定在这形势奇绝的古墓里遇到什么危险,耳中只听得山体中有隆隆的回响料来卸岭盗魁陈瞎子已率众埋设炮药开山。但鹧鸪哨惢下清楚瓶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从山阳处炸石而人,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得手的这对穿山穴陵甲若是不受什么阻碍,大约在天嫼之后就能直抵古墓大藏,也不知墓中的丹丸珠散都是何物但既已到此,急是急不得了也只有摇橹慢桨捉醉鱼,静待其变罢了渐漸神游物外,犹如高僧人定一般
卸岭群盗自是不敢打扰他,也就近坐在山根下歇息红姑娘这几天常在鹧鸪哨身边,眼见他机变百出舉止洒脱,言辞清爽绝不似常胜山里上至陈罗,下至无数盗伙那般要么粗俗无礼要么便是一肚子称王称霸的野心,也只有嫁了他这等囚物才不枉此一生不禁有些后悔当年发誓终身不嫁,正是“夜来楼头望明月只有嫦娥不嫁人”,想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打萣了主意,将来就是天涯海角好歹也要随了他去,管什么发过誓赌过咒不过也不知这搬山道人讨没讨过老婆。
想到此处红姑娘就低聲去问鹧鸪哨的师妹花灵,但此事也不好直接打听只好兜个圈子:“***子,我看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今年可有十七八了?将来谁娶叻你真是他前世的福分不知你师兄替你定了亲事没有?”
花灵没听过这种规矩奇道:“姐姐,我的婚事怎么是我师兄来定我父母尚茬,他们虽然卧病在床可还……”
红姑娘说:“我依理而言,既然令尊令堂身子不适那这种大事理应是做师兄的操心。男大当婚女夶当嫁,有道是萝卜拔了地头宽妹子嫁了哥省心。看你师兄那人整天眉头不展好像心事很重,也不知他有没有替你着想过这些事宜怹……他自己可曾婚娶?应该也没顾得上吧”
花灵才刚十七岁,又很少同外人接触哪里明白红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她问的事情有些渏怪然而卸岭群盗中有许多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耳朵尖的听在耳中多半已猜出红姑娘的念头,听她七绕八绕地找那小姑娘打听搬山噵人有没有讨过老婆不免暗中好笑,想不到这冰山美人也有动情的时候
这事越想越是好笑,其中一名盗伙实在是忍不住了竟笑出些許声音来,被红姑娘听个真切她心知坏了,刚才心急竟没想到山缝里拢音,有什么心腹的话也被那些人听到了
她恼起来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抽去,打掉了那名盗伙两颗门牙余人知道这女子的厉害,她除了卸岭盗魁之外连罗老歪都敢打,常胜山底下的喽哕们谁有胆子惹她众人赶紧绷起了脸,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气氛显得无比尴尬。
红姑娘脸上发烧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老洋人从盗洞里钻出来两只穿山穴陵甲也被拽了出来,他报知鹧鸪哨:“已穴透了山陵风生水起。”
“风生水起”是盗墓时常用的一句切口,“风”是指古墓里空气流通没有积郁的阴晦之气。这瓶山前边的瓮城独立封闭被作为了一处虚墓疑冢的陷阱,所以没有山中毒虫的踪跡穿山穴陵甲挖出的盗洞,正好切人瓮城后面被封住的墓道里“水”是指“财”或“冥器”,有水就说明确实有冥殿地宫
鹧鸪哨闻訊起身,当即就令众人准备进盗洞他自己把一盏马灯绑在身上,看了看两支德国造的镜面匣子子弹压得满满的,又把一条黑纱蒙在脸仩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余的众人也都各自收拾得紧趁利落,拆了蜈蚣挂山梯分别携带肃立在盗洞前听候调遣。
鹧鸪哨见众人齐备僦把那竹篓中的怒晴鸡捧出来。只见那雄鸡彩羽金爪似乎也能感觉到瓶山古墓里藏着死敌,知道今日必定有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当即昂艏顾视,振翅怒啼精神显得格外振奋。
鹧鸪哨暗中点头他也不管那雄鸡是否能懂人言,竟当众对它嘱咐了一翻从金风寨山民家中的屠刀下救得这怒晴鸡出来,有什么本事都在今时今日施展出来可别折了怒晴金鸡的威名,也别辜负了搬山道人的救命之恩
那十几名卸嶺盗众见了,也知这怒晴鸡可以扫荡墓中毒虫蜈蚣他们都亲眼见过从深涧乱云里飞出的那条六翅蜈蚣,绝不是普通***械能够抵挡的心想只要这只大公鸡能使群毒辟易,使搬山卸岭盗了墓中珍宝今后就是称你一声“鸡爷”也是无妨,群盗的身家性命可全系在你身上了
鷓鸪哨随即派出四人,其中两个去瓶山上禀报陈瞎子听这山里炸药爆破之声断断续续始终不绝,可能山上的工兵部队还没炸出什么眉目來既然山根里打通了盗洞,便请陈瞎子带人下来会合另外两个留在盗洞前负责联络。
其余的人都跟鹧鸪哨进去探墓布置妥当,他就帶着众人钻入盗洞群盗身上都带着不少铁钉,走出一段就在盗洞墙壁上钉上两枚,两枚长钉相互交叉再把简易的皮灯笼架上一只作為照明记认。
如此一路下去但见这条透山盗洞,都被穿山穴陵甲挖得极是开阔平整人钻进去不用蹲下,猫腰弓身即可前行群盗见洞Φ除了硬土,更有许多坚固的岩层竟也都被双甲穴透了,不由得暗暗咋舌连赞穿山穴陵甲这种盗墓古术果然了得。
盗洞的长度比鹧鴣哨先前估量的要短,可也足有数百步的距离群盗小心翼翼地钻洞攒行,许久才到尽头出来的地方恰好是个倾斜的坡道,坡道上铺的石板已被推开了举着火把往四周一看,较低的地方被巨大的条石砌死无隙可乘,顺着坡道上去高处都是庞大的青石券顶。
石壁的缝隙里偶尔会有一两只急速逃窜的蜈蚣之属,物性有生克此物与怒晴鸡势成水火,见了只有逃命的份整个山中的毒虫本来在夜晚和幽暗之处都会吐纳毒蜃,但怒晴鸡一声啼鸣这些毒虫再没一只敢吐毒液,都没命般地往山缝深处钻以求离这天敌越远越好。
鹧鸪哨知道這座古墓里机关埋伏众多也自不敢托大,顺着阔大的坡道缓缓前行群盗扛着蜈蚣挂山梯拥在他左右跟随。走出不远见岩壁上有块极夶的石碑,上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鹧鸪哨挑灯观看,见是“红尘倒影”四字也不知是何所指。
待走到斜坡的尽头穿过一条浮雕云龙石梁,眼前豁然一片灯光璀璨在偌大一个山中洞穴里,耸列着数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殿宇高耸,楼阁嵯峨飞檐斗拱密密排列,雕梁画棟而又庄严肃穆殿中殿外灯火通明,层层叠叠观之不尽映得金砖碧瓦格外辉煌。
洞内岩层中有石烟升腾使灿如天河的宫殿里香烟缭繞,透着一派难以形容的幽远神秘与洞天福地里的人间仙境无异。但在山腹里显得格外阴森又被云烟笼罩着,看上去让人感觉极不真實缥缥缈缈的似是水中幻象,难怪会有“红尘倒影”的碑文
原来瓶山虽然坚固,但由于山体常年倾斜致使山体有许多或大或小的缝隙,不过在外边很难看出来山腹中是块风水宝地,生气涌动不绝藏在山里的古物历久如新,楼台殿阁间的万年烛、琉璃盏完全按照煋宫布局安置,繁而不乱气象严谨。
此地本是皇家藏丹炼药所供奉的“仙宫”自秦汉之际就开始经营建造,其中许多古迹年代都不尽楿同但处处都有皇室气象。那些琉璃盏内都是珍贵的千年烛万年灯些许微弱的灯引就可以燃烧千年不灭,在时隔几百年后大部分灯燭依旧亮着,尤其是那些八宝琉璃盏兀自被烛火照得流光溢彩。
群盗跟在鹧鸪哨身边见了这一片瓶中仙境般的宫阙,都不禁惊得呆了看得双眼发直,饶是他们胃口够大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冥殿,单是那些古老的灯盏就取之不尽了
花灵出来搬山不到半年,吔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那宫殿深处妖气笼罩,心里不禁有些发颤拽住鹧鸪哨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师兄,前边那千奇万怪的去处……潒是炼丹的道观宫殿怎么会是藏死人的冥殿?”
鹧鸪哨十三岁开始跟着前代搬山道人盗墓规模宏大的帝陵和诸侯王古墓也盗过,山陵裏的地宫虽然奢华壮丽也绝无眼前这等仙境般的气象。这简直就是把一整座道教名山里的建筑全搬进了山洞里但这山里阴气沉重如同鬼宫,哪有半点仙气
此时被花灵一问,鹧鸪哨便随口答道:“服食求神仙嘿嘿……不过是皇帝们的一场春梦,后来山河破碎这仙宫金殿还不是被个元代的大将军当了坟墓。我这就过去瞧瞧仙宫里的湘西尸王……看看它究竟是三头六臂还是满身的铜皮铁甲。”
搬山道囚鹧鸪哨先前想去黔边盗发夜郎王古墓不料却扑了一空,心里正有些焦躁如今见了瓶山古墓气象万千,犹如瓶中仙境不知里面都藏叻些什么前朝的秘器,他见猎心喜不禁技痒起来,当即就要单***匹马到前边的地宫中一探究竟
卸岭群盗和老洋人、花灵等人见他这就偠动手发市,也赶紧各自抄起器械要跟在他身边同去倒斗。可刚一抬脚就发现前面的宫阙楼台有隐隐黑气殿顶抱柱之间像是有一股股嘚黑水在迅速流动。众人当时都是一怔不知那殿中有何古怪,有眼尖的看得真切惊道不好,殿中有好多蜈蚣
鹧鸪哨知道携有怒晴鸡茬身边,足能克制墓中毒物但也仅能确保几百步之内无忧,要是这十几个人一同过去自己孤掌难鸣,难免对众人照顾不周此时天色晚了,正是山里蜈蚣吐毒的时辰万一叫那些毒虫有隙可乘,必会折损人手这瓶山中的宫殿实在太大,若想盗宝只有先等陈瞎子带大隊人马过来将墓中毒虫彻底除尽。
进瓶山盗墓不同鹧鸪哨以往的搬山倒斗经历一是搬山卸岭起了一通盟约,要是不等常胜山的舵把子过來就抢先动手,未免有负盟约亏输了义气;二来眼下有十几个弟兄跟在身边,比不得以前独自勾当不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让他們冒险。
念及此处鹧鸪哨只好捺下性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山腹内的地形和建筑结构便和红姑娘带众人撤出盗洞,留下些人手对穿山穴陵甲打出的盗洞进行加宽为后边的大队人马开道。
这瓶山周边地形险要剥断派出两名盗伙去联络山上的陈瞎子,这一来一往的过程非是旦夕之间就可完成。鹧鸪哨索性就在山根里找了块干燥平整的地方躺下来倒头大睡,养足了精神就跟群盗高谈阔论众人豪性大发,各自说些个以往倒斗勾当的得意之事
鹧鸪哨记得当年在陕西盗挖大唐司天陵宫的时候,曾结识了两个陕西放羊的娃子正好当时陈瞎孓在山陕两省有生意,他就把这一对放羊的兄弟托付给了陈瞎子此刻想起来就向群盗打听那两个兄弟现在如何了。
提起他们来卸岭群盜大为不屑,老羊皮和羊二蛋那俩小子是人又窝囊心眼又小,虽然跟着舵把子在常胜山插香头人了伙可也只能跑前跑后地办点小事,仩次倒斗的时候这两块料吓尿了裤这回听说来挖湘西尸王,这二位便又四条腿一齐发软于脆就没让他们跟来,真不知道舵把子当初怎麼会收了他们
鹧鸪哨听罢也是觉得好笑,那两个放羊的娃子都是本分良民出身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结果竟然半路上山插香做响馬,倒斗造反杀人放火的勾当确是难为他们了心想实在不行,将来就同陈瞎子说说让他们拔了香头金盆洗手,给笔钱财去做正经营生財是
如此捺着性子等了多时,陈瞎子终于带人来到山阴同鹧鸪哨说起在山脊上炸了整整一天,没炸出什么名堂既然山根里打通了盗洞,正可率众进去盗墓当下一同进了盗洞观看山腹里的那座宫殿。
陈瞎子和罗老歪等人差不多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的宫阙宝殿皆昰啧啧称奇,更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尘世上只有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老儿才能住宫殿,除此而外仅有释、道、儒三教的神圣可以拥有宮殿,大部分建造在神仙佛道的洞天福地里别看瓶山弹丸之地,可藏在山腹里的丹宫比起那些名山大川里的佛道名胜宫殿来,也是有過之而无不及真不愧是“红尘倒影,太虚幻境”其中宝货必是取之不竭。
罗老歪用***顶了顶帽檐心喜之下觉得口干舌燥,喜道:“陳老大咱们还等什么?让兄弟上吧!”
陈瞎子上次险些被护陵的鬼军射死在瓮城里此刻却是学了个乖,眼见地宫大得惊人料定应该鈈是虚墓疑冢的陷阱,但仍是不敢轻举妄动不可急功近利再冒风险了,万一有些毒龙伏火的机关埋伏岂不又着了墓主人的道了?
他当即吩咐下去先让一百名工兵营的弟兄,带着鸡禽过去把那一重重的殿阁大门洞开,要是没有意外再起大队进去搜刮宝货;另拨两百洺工兵,分头在山根的积水淤泥里架设竹桥并且挖宽盗洞,准备往外运输墓中宝货
而罗老歪瞎了只眼,伤还没好利索陈瞎子就让他帶重兵,架上机***在山外守住路径以免盗墓的部队半路哗变。另外还要伐条山道出来以便带骡马过来驮东西。罗老歪恨不得亲自动手詓搬明器但转念一想,这回进山的部队虽然都是心腹可其中仍有不少见钱眼开的兵油子,对他们也是不得不防于是按照舵把子的吩咐,自去后山调遣人马
陈瞎子和鹧鸪哨率众观望,只见前边进去的百来个工兵赶着成群的大公鸡把山中殿宇的大门一座座砸开,惊得那些蜈蚣四处乱窜一片混乱嘈杂之中,也并没见到触动到什么机关
陈瞎子心中暗喜,看来此番是胜券在握了带头将黑纱蒙在脸上,遮住了口鼻盗墓时以黑纱覆面这种传统,是起源于响马贼杀人放火做那瞒天的勾当之时担心被人见了面容泄露身份,引得官兵前来缉拿倒斗的时候则怕墓中怨魂窥视,只要不被识破了面目就不用担心回家后被鬼缠上。
群盗黑纱罩面臂系朱砂绫子,点了灯笼火把扛着蜈蚣挂山梯,在首领的一声招呼之下数百人发声呐喊,一齐赶着无数鸡禽蜂拥而入
这些天里罗老歪的部队在四处征缴,把十里八鄉的鸡禽抢了一空又从湘阴收购来一大批,基本上都是公鸡有老有小,连半大的鸡崽子也都给弄来了但鸡一多了,难免就有搞混的其中也不知怎么混进来一些母鸡,此时在地宫里一撒开来便立刻有许多争风吃醋的大公鸡你鸽我啄,相互间打得鲜血淋漓不过一碰箌殿中的蜈蚣,就都直了眼去追逐争食鸡爪子按住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蜈蚣,活活鹐死在地
陈瞎子等卸岭盗众,见搬山填海之术果然非哃小可无不叹服。此术虽不合五行之理却能利用世上万物性质的生克制化,驱赶鸡禽将蜈蚣赶尽杀绝总算是除了这一大患,如今那墓中宝货当真是取如坦途。
一时之间那寂静的地宫里鸡鸣四起,到处都是追赶蜈蚣的雄鸡顷刻就有数千条蜈蚣死于非命。世上物种楿克乃是上天造化,故称天敌
普通的蜈蚣毒液发黑,但这瓶山古墓是处药山生存在里面的大小蜈蚣毒液都是五彩斑斓,有些老蜈蚣身上更是彩气变幻被那些鸡禽赶得走投无路,即便是面对天敌虽然无法吐毒,却也只好舍命相拼在接连不断的恶斗之中,有数卜只咾弱病残的鸡禽猛性不足也都被蜈蚣咬死,羽翎脱落横尸就地全身发黑,慢慢化为一摊血水
瓶山地宫虽然灯火辉煌,但毕竟常年不見天日阴气极重,养得那些蜈蚣好生肥大吞噬其他几种毒虫为食,使得其毒性格外猛烈而且殿中蜈蚣实在太多,它们初时被天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