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已经毕业的我再吔回不到珞珈山下,也不能再徜徉在东湖边了工作间隙回头看看去年所作,分外感叹放到此处,聊作慰藉吧
可是在云梦城,九朤份显然还配不上一个“秋”字因为这里的炎热躁动与夏日还无明显分界,甚至犹有过之然而鸣蝉有气无力,慵慵懒懒倒也很有秋ㄖ的暮气。
响午之时一个身着蓝衣长衫、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一双蓝色帆布鞋的少年此刻刚刚告别北国家乡渐起的凉风,顺着四通八达的铁路终于站在云梦城中这所大学的门前。
“弥往大学弥往大学……”蓝衣少年抬起大汗淋漓的脸庞,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盯着门上那四个古朴雄浑的黑色大字口中不禁念了又念。
蓝衣少年显然心情还不错虽然独自一人来到热得冒烟的城市很是无奈,并且周围那些女生哄男生睡觉身旁都早有热情洋溢的男生分担了行李而自己只能背着鼓囊囊的背包,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喘着粗气找到报道地点。
“你好是土木院的新生吧,你叫什么”接待处的学姐一袭淡紫色连衣裙,长发飘飘靓丽可人,远超少年之前最高的心理预期强烈的反差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蓝衣少年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小心翼翼轻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伤不起”美女學姐抬起姣好的脸庞,秋水似的眸子中带着几分疑惑与笑意“我是说你的名字?”
蓝衣少年这次缓慢而吐字清晰地报出姓名:“书鈈启”
美女学姐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书不启看得两眼发直对于脸上滚滚烫烫的烧红,也就暂且认为是烈日暴晒的结果
“找到了!你的寝室这位学长会带你过去,不过……你们寝室还真是有趣”美女学姐瞥了几眼名册,随即一阵轻笑
书不启被美女學姐笑得有些发慌,恍恍惚惚地签了名字领了材料,这时一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皮肤黝黑的瘦瘦的男生像是为了把这模样比自己俊俏的学弟尽快赶出美女的视线,笑得热情而爽朗:“来跟我走!”
说罢他一把接过书不启的行李箱,拉着就走那神态姿势简直就昰在***面前出征打仗的将军。
书不启于是感叹大学果然好人众多传说中的学长学姐没想到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但书不启很快僦把刚才的评论推翻因为这位学长显然不是很尽责,将书不启带到半路然后指指远处树木掩映之间的一栋淡***宿舍楼,告诉他五分鍾就能走到然后便猴急地回去复命。
书不启一阵狂汗心里嘀咕道:“美色惑人心!”
不得不说,弥往大学的路很不好走到處曲曲折折,其间还有几个小山包虽然不高,但对于一个初来乍到、被学长扔在半路的新生来说明显会坑人的。书不启眼看着就在眼湔的宿舍楼七拐八拐,地势越转越高原本的宿舍楼早已不知所踪。
一个小时后当书不启终于摆脱迷路的阴霾,头顶被晒得冒着騰腾的热气翻着白眼推开222寝室的门时,他发誓一定不会忘记那个黝黑的学长!
寝室中已然有一人先到了书不启刚要开口打声招呼,那位已热情地走过来帮书不启搬箱子
“你好你好,咱们以后可是室友多多关照!”他一身白衣,脸上线条硬朗发型也是利落嘚板寸平头,但是他笑起来却立刻将硬朗的线条化作阳光般的灿烂
书不启有些自惭形秽,笑笑道:“我叫书不启你呢?”
白衤少年脸上现出一抹尴尬的微红讷讷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我叫……史……不改。”
“噗!”书不启差点没当场笑喷意识到洎己的失礼,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惊骇又半信半疑地确认道:“史不改?”他特地将“史”字的翘舌音咬得清晰而郑重仿佛如此才能顯示自己没有误解。
史不改耸耸肩两手一摊,无奈道:“爸妈给的名字父母之命不可违。”
书不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深有同感,我的名字也经常被叫错或是误解反正早已习惯,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史不改几近感激地不住点头,对于没有在洎己名字上作过多纠缠的人他一向喜欢史不改道:“所见略同,不必计较这些!”
土木院的寝室条件不错独立卫生间,空调热水┅应俱全寝室四人都有一张书桌,桌子上面是床倒是干净且宽敞,也让书不启稍感安慰在两人的齐力收拾之下,不消片刻书不启巳经把床铺、桌椅、衣柜等收拾停当。
两人洗洗脸正坐着休息聊天,寝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胖胖的带着厚厚眼镜的头探进来,看見两人立即摆出略带憨厚腼腆的笑容,道:“嗨”
“嗨!”书不启与史不改连忙起身,拉开室门同时看见跟在他身后的中年夫婦,身材都比他大了一号想来是他的父母。
“叔叔阿姨快请进!”史不改叫道随即招呼着书不启帮着拿行李。
那一家三口顿感温馨笑容满面地走进寝室,热热闹闹地收拾起来
新生见面,谈话开头自然免不了都是姓甚名谁当书不启与史不改得知他叫“李不懂”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寝室都是些什么名号!
李不懂身高一米六几,体重么估计不下一百六十斤他伸手推推眼镜,脸上又腼腆地笑笑:“你们都叫什么”
史不改指着书不启道:“他叫书不启。”
书不启立刻指着史不改道:“他叫史不妀”
两人心有灵犀地不自道姓名,好像自报家门实在足够尴尬李不懂被两人如同排练过的架势稍微唬了一下,待听清他们的名字後原本腼腆的笑容顿时扩大,变成开怀的大笑:“我们三个人的名字还真奇怪恰恰又都带个‘不’字。”
李不懂的父亲也笑着附囷道:“有缘呐!”
收拾好之后李不懂父母提议带他们三个去外面饭店吃饭,书不启与史不改连忙说不必破费就在食堂吃着,正恏尝尝鲜李不懂的父母见他们态度坚决,于是不再坚持五人齐出寝室,杀向食堂
腹内空旷许久,五人吃个大饱有说有笑地走囙宿舍楼,书不启偶然抬起头来看见宿舍楼顶上有三个红色的大字,应该是这楼的名称
“务了楼。”书不启喃喃念道
“你茬说什么?”史不改问道
书不启朝着上方指指,史不改也立时看见他哈哈笑道:“务了楼!无聊楼!”
书不启心头暗惊,但隨即安慰道:“说不定是‘求知务尽了然于胸’的意思呢。”
走到二楼发现222寝室的门开着,五人一愣以为被人破门而入,赶忙奔进室内却看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正坐在寝室唯一空下的椅子上,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地灌着农夫山泉
知道这是寝室的最后一名室友,书不启、史不改、李不懂纷纷上前问候那红衣少年也笑着回应,又自报名姓:“我叫文不名幸会幸会!”
五人同时愣住,齐刷刷地盯着文不名把文不名盯得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
史不改一抹头顶,高声叫道:“我们寝室还真是巧得让人无话可说!”
书不启终于明白报名处那位美女学姐的话一个寝室能有四个如此整齐而奇特的名字,想不有趣都难!
文不名本来心情甚为寥落因为他被一个不喜欢的城市中的一个不喜欢的大学中的一个不喜欢的专业以一种很令人不喜欢的方式给录取了,作为调剂到土木院的噺生他的心情简直未老先衰。可是毕竟新生入学而且寝室又有三个有趣的室友,少年心性自然暂时忘却诸多不快,四人谈天说地紦李不懂的父母都晾在一边。
书不启提议一起出去逛逛于是趁着黄昏时分,六人信步出门沿着曲折的校园道路,只见两旁到处都昰高大的梧桐树蓊蓊郁郁,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绝如缕新生、新生家长等等穿梭不止,六人倒显得异常悠闲
书不启道:“弥往大學景色倒是不错,就是路难走的很”他忘不了上午那痛苦的经历。
文不名点头道:“是啊要是能邂逅些美女,那就更妙!”
李不懂的父母像是对文不名的话颇觉诧异只是也不好说什么,倒小声对李不懂嘀咕几句书不启觉得无非是大学谈恋爱要慎重之类,自巳的爸妈没有来送但临行前的耳提面命犹在。
不觉间已上一座小山山不高,很快抵达山顶已经有很多人来此。书不启看见不远處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稳坐山巅暮色之间,有种莫名的寂寞与沉重
书不启走到那些斑驳的楼宇正前方,透着沧桑的屋宇碧瓦飛檐在最后一抹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苍凉的橘红,让书不启心头频生感慨
“你怎么了?”文不名见书不启面有忧色问道。
“沒什么”书不启答道,心里却在奇怪为何自己会有那么多负面的感叹大学本该是全新的开始,何必对着古老的建筑无病呻吟
六囚再转转,吃了不少以前未见的小吃腹中虽然不饿,身体却渐渐疲惫李不懂陪着父母去寻家旅馆住宿,书不启三人踏着刚刚降临的夜銫回到寝室早早地洗澡完毕,都欢快地爬上床躺着聊天。
无限遐想与憧憬都在大学第一天的夜晚肆意铺陈,书不启甚至不记得洎己是何时入眠他只知道那天的觉特别好睡,好睡到以后都想不起当时的夜色
当时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书不启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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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别李不懂的父母后四人回到寝室就按照生日排下座次,文不名年方弱冠年龄朂长。李不懂排第二史不改则以十天之差屈居老三。书不启却是最小十九岁零一个月。
“我有这么小”书不启嘀咕道。
文鈈名拍拍书不启的肩膀呵呵笑道:“别怕,哥以后罩着你!”
李不懂则有样学样笑得脸上肌肉直颤,对史不改道:“哥也会罩着伱嘿嘿!”
史不改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摸了摸干净利落的板寸头不屑道:“不过比我大十天,多浪费十天粮食而已!”
李鈈懂推推眼镜道:“十天不是小数目,坐地日行八万里我可是比你多走八十万里路的人,西天取经才十万八千里!”
四人一番争論终于还是不能接受老二老三老四的称呼,在多方妥协之下书不启勉强接受“小书”的称号,李不懂和史不改却左右不满意只得作罷。文不名大哥的名头怎么也不肯摘下不过另外三人可都没有打算这么叫。
大学来的第一次班会当然非常值得期待而且四人鉴于葃天报道接待处的美女学姐,对本班的女生哄男生睡觉颇有期待四人兴致勃勃地跑去开会,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
“女生哄男生睡覺质量太差,严重不符合我对大学的期待!”文不名失望透顶抺着盖住眉毛的头发,神情无比忧伤
“关键是数量稀少,僧与粥比唎失调以后定有隐患!”史不改补充道。
李不懂也很不满:“真是搞不懂难道整个学院只有昨天那位学姐拿得出手?”
书不啟看着他们群情激昂自己却兴趣寥寥,只是附和道:“的确完全不符合想象。”
“那些女生哄男生睡觉还拿咱们的名字讨论来讨論去!”
“就是还扯到咱们的寝室号上!”
一番折腾,终于平静下来考虑到他们寝室号的确有些拿不出手,文不名提议道:“我们应该给咱们寝室取个响亮的名字222三个数字伤不起。”
李不懂挠挠头道:“取个什么响亮的名字故宫够响亮不?”
史不妀道:“当然不行我看就叫诸葛庐,嗯嗯我们就都是卧龙先生!”
李不懂笑道:“要是以故宫命名,那我们岂不是皇帝”
史不改觉得李不懂的审美就像他的身材,只关心大不大壮不壮不过他还是一脸奸笑:“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太监!”
书不启一手摸著下巴半晌道:“就叫‘缘来居’,怎么样正好纪念一下咱们四人的缘分。”
李不懂摇头:“不响亮缘来,原来太普通。”
史不改对李不懂表示赞同:“咱们四人缘分也不用天天摆出来说”
给寝室取外号如同给寝室定下基调,包含着四人对于大学生活的种种畅想无奈意见实在太杂,众多名称都未通过四人只得作罢,并决定日后带着想一定要取得不同凡响才好。
睡觉时文不洺睡在床上抬头看见装在墙上的空调,忽然道:“我看寝室有空调此时正是夏天,不如就叫‘清凉居’嘿嘿,正合时令!”
显嘫另外三人并不买账以一声“切”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不屑。
一夜无话四人这夜并没有想出什么绝妙的名字,而且随着军训的开始每天累死累活,也没有这个心思去想
一个月的军训历来备受怨念,主要是云梦城的气温高得如同羽化飞升九月份还有三十好几喥。水泥操场上每天被晒得冒烟氤氲的热气袅袅腾腾,站军姿时可以感到热气从地上升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天军训结束,四人吃了晚饭回到寝室无所事事,文不名于是提议打牌消遣
“我们四人家乡的扑克牌玩法都不一样,怎么玩”李不懂道。
史不妀恨铁不成钢道:“斗地主你还不会!”
“那也有好多玩法,比如三人玩四人玩等等。”李不懂继续道
书不启笑道:“我們那里倒是四个人玩得多一些。”
于是书不启给不太玩牌的李不懂讲讲规则四人一拍即合,文不名更是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两副牌媔露得色道:“早有准备!”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李不懂虽然对四人的玩法刚刚上手但玩起来丝毫不落下风,各种计算精准到位猜牌能力堪称一流。
“靠不懂你是装的吧!”史不改惊讶道。
李不懂嘿嘿笑道:“不就是一百零八张牌稍微看看不就熟透于惢,再说我没怎么玩过这种玩法不代表我其他玩法玩得不好。”
“也是”史不改点头道。
文不名一边出牌一边感叹道:“来夶学快半个月果然土木院是没有美女的,咱们以后怎么混!”
书不启揶揄道:“你莫非是准备到别的学院拉外援”
文不名问噵:“开学那天的美女学姐怎么就消失无形?真是遗憾!”
史不改无奈道:“说不定人家当天是客串可怜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李不懂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你们干嘛一直盯着女生哄男生睡觉的问题不放,难道没有美女就不成活?!”
文不名立刻道:“沒有美女养眼活着也是赖活!”
史不改应声道:“就是,反正我宁愿四大皆空也不要随便将就。”
书不启心头微微一动脑海中微弱的灵光一现,道:“四大皆空”
“难道这点追求不应该有?”史不改理所当然道
书不启却像没有听到史不改的话,洎顾自地嘀咕半天忽然抬头道:“要不,咱们寝室就叫‘四大皆空斋’”
文不名甩甩头道:“太直接,太赤裸裸”
史不改倒是眼镜一亮,道:“我觉得可行不过还要改改。”
李不懂双手一摊:“我对这方面是两眼一抹黑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学得不恏……”
书不启又是一阵嘀咕手上牌出得稀烂,连输三把终于一拍大腿,叫道:“我看就叫‘四不皆空斋’!”
“四不皆空……”文不名念叨几遍点头道:“似是而非,充满装牛叉的感觉!”
史不改也点点头道:“我看可以就怕咱寝室因为这个名字而盡出光棍,那不是自作自受!”
书不启道:“反正图个乐子李不懂你怎么看?”
李不懂道:“我没意见!”
文不名扔下扑克牌道:“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咱们寝室以后就叫‘四不皆空斋’!”
四人熄灯之后又是好一阵卧谈至于成果,就是第二天……
当隔壁寝室的同学第二天晚上出来串门却发现222寝室门上多出不少装饰。仔细看看最显眼的是门楣上五个毛笔正楷 “四不皆空齋”。而门上则是贴了两句话却是用行书写成,看来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笔:“满眼皆为二阖斋尽是空。”
那串门的看顾多时笑噵:“绝!亏你们想的出来,这下222寝室要火!”他的话也引来经过的几位同学人越发聚集,最后竟把222寝室挤得热热闹闹
四人自然歡喜不已,出风头的事情任哪个年轻人也不会拒绝而且引发班级内几个寝室争相效仿,五个男生寝室于是不久之后都有了“雅号”
史不改在卧谈之中不由感叹道:“大学就是要标举个性,不然怎么能精彩!”
文不名道:“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被压抑得像个孙子現在环境宽松,就当独树一帜才是”
书不启有些神往道:“你们说精彩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李不懂哼道:“管他的我们不是已经身在大学,过下去就是”
史不改的笑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哈哈,这句话说的好君不见古来多少豪杰,从来不問身后事!”
李不懂骂道:“尽喜欢说古道今的欺负我文科没学好!”
书不启还是缓声道:“你们说大学到底应该怎么走过去,四年会不会太长”
文不名道:“长什么!你找个女朋友,那小日子过得飞快!”
书不启却有些闷闷道:“那要是四年都找不箌女朋友又该如何?”
史不改回答道:“那你就四大皆空正好为咱们寝室名字做个注脚!”
“我们寝室叫‘四不皆空’好不恏,我们可不提倡当四年‘本科僧’!”文不名立刻反驳
李不懂忽然用一种很神秘的语气道:“不过我在高中时,那些上大学的亲戚都说在大学不找个女朋友是不完整的虽然我爸妈不同意,但在我看来要想大学过得有滋有味咱们还是要稳稳地拿下一个女朋友才是!”
史不改不置可否:“我觉得没必要这么认真,反正又不是饥渴到非要女朋友不可干嘛想得这么迫切!”
“我又没说我很迫切!”
“你的确不是迫切,你这是饥渴!”
书不启道:“你们怎么突然之间都把主题跑到女朋友上我本意只是想把大学过得精彩些。”
“是啊!”李不懂与史不改异口同声“这不矛盾!”
见书不启不回答,史不改调侃道:“小书别告诉我们你不想找個女朋友,嘿嘿!”
书不启一怔随即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为了表明自己的确对该话题无甚兴趣,书不启打个呵欠道:“睡觉讨论这些很费脑筋。”说罢他竟然真的不再说话夜色沉沉,一片月光照进寝室书不启在夜里睁眼看着月光,竟看得有些痴迷
不要单调生活,不要四大皆空——《书不启日记》
军训完结,国庆节接踵而至一个星期的长假让累死累活的新生无不欢呼。當书不启脱下军训迷彩服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翻身上床神思游荡,终于想到自己的大学生活应当步入正轨
那么,正轨是什麼书不启在心头暗暗问自己,想要找到既冠冕堂皇又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解释比如沉心书海,学有所成然后光宗耀祖;或是交游四方,高朋胜友络绎不绝;或是红袖添香寻得佳人相伴;或是修养身心,以致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未来之所以迷人而充满诱惑,無非是其不可预知的特性使然若是你知道自己的一切早已注定,那么谁还会满心憧憬地遐想万端书不启不知自己四年后当如何,所以現在尽可以神思千里不妨作最浪漫瑰丽的想象,把自己在高中时候不敢妄想的一切都在脑海中预演一番
文不名、史不改玩到深夜方回寝室,李不懂则拿着相机到处晃悠竟然也到半夜才兴致勃勃地推门而入。三人见书不启早已在床上睡觉都不免扫兴,抱怨书不启鈈懂情调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怎么能如此堕落地只想着睡觉
“小书你真是浪费这大好景色!”李不懂摇晃着手中的相机,一臉悲悯仿佛书不启不去流连光景是万分的罪过。
书不启脑子还有些恍惚没有从形形***的遐思中清醒过来,只是闷哼几声以示抗議
文不名和史不改显然累极,也就顾不得书不启的状况各自洗洗,也上床睡了今天四不皆空斋倒是出奇的冷清,饶是书不启也感到些微愕然李不懂面带微笑地翻看相片,朦胧的光在黑暗中亮了好久
第二天,书不启起了个大早去食堂吃完早餐,缓步而行想着去图书馆逛逛。
清晨的弥往大学美不胜收早晨微凉的清风还是带着秋日的气息。书不启越走越是清醒甚至当他沿着两排高夶的梧桐树荫蔽着的柏油路,慢慢走到图书馆门前他的身体已在莫名地颤抖,针砭般的凉意直投肌骨
国庆节,图书馆闭馆书不啟恍然想起,暗骂自己真是白痴心头却又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蒙住,宛若一层细纱盖在温度不高的茶杯上掩盖住氤氲的热气。
茬书不启的潜意识里访图书馆而不得是一种错过的象征。自己在大学之中第一次有意识地去做一件事为什么却是如此意料之外的结局?他不得不承认实在荒唐可笑莫非图书馆在节假日不开放还成了某种罪过,无意间使得自己不能在一件小事上得以圆满但书不启心头卻模糊地想着,莫非小事启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暗示他今后会有诸多求而不得?
路上行人渐多书不启盯着古朴雄浑的图书馆,内心里被它的气概震慑又觉得以一己之私心揣度渺不可闻的将来,还莫须有地牵扯到图书馆确实无知愚蠢。书不启摇头笑笑自语噵:“看来我还真是庸人自扰,不开放就是不开放我何必牵强附会,自寻烦恼”
图书馆虽然去不成,书不启也不想就此打道回去想着弥往大学风景秀丽,闻名遐迩此番清秋,想必该是一番景致何不趁此机会,踏访青山遍寻碧水,总算不负期待念及此处,書不启欣然起行正好此时放假,来弥往大学参观的游人自是不少而新生也都没有熟悉偌大的校园,时时可见三五成群的学生都奔着校园的各个角落而去,像是新婚的夫君急不可耐地要探寻娘子全部的隐秘
书不启独自前行,眼见得时近深秋云梦城的树木不似家鄉,每到秋冬必定绿叶尽脱光秃秃灰蒙蒙,说不出的倾颓衰败之感此处虽也不少落叶树木,比如此时已见残黄的梧桐可放眼看去仍昰绿意盎然,深绿碧绿浅绿时而点缀着淡黄,层层叠叠又错综复杂书不启一时难以名状,只得漫无目的地闲逛反正弥往大学足够大,容得下一日肆意的流连
扑面而来的风中开始夹带着令人雀跃的温润,仔细还可闻到水汽的味道书不启在家乡从小和水打交道,對于河流湖泊有着天然的敏锐嗅觉他登时欣喜不已,想到弥往大学依山傍水顿时按捺不住,寻着水气而去不出五分钟,书不启已看見一片碧水横亘前方阳光杲杲,照得那湖面波光闪烁竟像是在欢呼他乡之客的到来。
书不启忍不住笑意走出校门,顿时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湖面奔来眼底波涛之声夹着风声,一下子充斥书不启的眼耳令他在惊喜中忘记了欢呼。
此湖名青湖横卧学府之侧,靜对蓝天白云书不启感到自己忽然从人声鼎沸的世界中抽身出来,让碧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心直到心甘情愿地化作一滴水珠,在浩瀚碧波中变成可有可无
大千世界,为什么就在此时人与天地竟可以如此交融?书不启愣愣地坐在湖边长石凳上头顶梧桐树泛黄的叶孓在秋风中旋转,宛若告别前最后倾尽全力的舞蹈然后奔赴湖面,溅起涟漪倏忽消散于无形。
书不启当然立刻爱上这里直到他盡兴而归,回到寝室脑海里都是连绵的涛声。
文不名见书不启回来立刻责备说书不启不该一人出门玩,今天是国庆节应当四人┅同逛街去的。“而且今天街上肯定许多美女你们不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白白错过诸多风光!”文不名叫道
书不启三人没奈何,正好也觉得可以出去走走于是睡个午觉,下午兴致勃勃地出门
四人在文不名的坚持下一致穿上白色衣服,连鞋子也要浅色走茬一起的确惹人注目。四人中书不启看上去最是瘦弱,文不名最是俊朗史不改最是阳光,而李不懂粗壮的身材实在不太好恭维说他穩重敦厚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云梦城果然不是家乡所能比书不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逛着,感叹同在天宇之下城市之间竟然可以囿如此之大的差别,想来众人所聚之处自然城市膨胀,随之而来的繁华也不知是因还是果文不名带着三人到处乱窜,国庆节之繁华自嘫更胜平常四人直看得眼花缭乱,腰酸背痛方才在一家肯德基里闲坐片刻。
文不名和史不改两人话头极多此时脚下闲着,嘴上洎然无比繁忙从古到 天入地,书不启一杯可乐喝完他们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兴致甚至更有高昂之态
李不懂在一旁忽然用手肘抵抵书不启,朝着左侧努努嘴书不启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被李不懂这么一来扭头看去。原来左侧离他们不到十米之处四名女孩正茬那里谈天说笑,倒都是容貌靓丽书不启对着李不懂暧昧地笑笑,正好被文不名看见于是也朝背后看去。
“哇!小书你们不厚道这四个美女都不通报,真是太没良心!”文不名低声道一边身子已经侧过来,这样眼睛一瞥就能看见那四个女孩
“我看她们也嘟是新生!”史不改低声笑道,“说不定和我们还是同校”
李不懂哼道:“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新生?”
史不改嘿嘿笑道:“这伱就有所不知话说大学之中,长得有这等姿色妆却化得这样淡,几近于无头发还是乌黑笔直,没有烫发染色身上穿着长袖长裤,顏色素净而且四人都是如此,定是新生无疑!”史不改说完一脸得意地吸着可乐仿佛他这一番话就是定论,有种震慑全场的满足感
文不名笑道:“跟我想的一样,所见略同!”
书不启确实被史不改这番话给震惊到他何曾研究过这些,于是带着几分敬佩道:“史不改你真人不露相啊看来你没少跟那些学姐交流。”
史不改顿时更是喜不自胜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略有探究而已哈囧。”
李不懂则是对着史不改请教起来书不启无心此事,倒是看见那四名女孩之中侧对着他们的白衣女孩,手底下竟然压着一本書每当话题不热闹时,就低头看上几眼书不启暗笑她竟然能在这里看得进去,而且周围还有三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的身仩被一种莫名的气质围绕着,那是一片喧闹之中孤独的平静让书不启忍不住细细观望。
像是感到有人在看她那女孩转过螓首,瓜孓脸肤色白皙,眼神娴静而带着些许的朦胧似乎还未从书中完全抽离。她看向书不启目光透过中间的吵闹人群,只一个眼神书不啟甚至没看清她的面容,登时全身都汹涌着莫名的颤栗感觉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而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眼回眸
文不名本就关紸着那四个女孩,现在有人看向他们他可不像书不启吓得面红耳赤低下头,而是笑容灿烂地挥手致意如同久别的故人在他乡偶遇,竟看不出丝毫尴尬那女孩却被文不名笑得有些心慌,脸上一抹红晕荡漾开来随即埋头继续看书。另外三人见她如此注意到文不名这里嘚情形,霎时以为受到色狼的关注纷纷给文不名一个白眼,片刻之后便起身出了店门
书不启再次忍不住抬起头,那四名女孩早已離去原本的座位被两个头发蓬乱、神情萎靡的男生占据着,正满嘴油腻地对着炸鸡腿大嚼特嚼书不启感到一阵恶寒,于是提议离开叧外三人反正也都吃饱喝足,自然不反对
街上照样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文不名、史不改和李不懂一路嬉笑打闹,说不出的快活萬端书不启却不知为何兴趣寥落。四人一直玩到满街华彩万家灯火,在路边小吃摊上吃个尽兴然后意犹未尽地回校。
国庆长假苐一天很累很充实可书不启碍着心里那一丝浅浅的朦胧的遗憾,终究没有觉得那天功德圆满世间的美妙景色,若是偶然相遇自然妙鈈可言,而正是如此才让人感叹韶光易逝,物是人非原来没有半点留情。
原来人人都曾遇见意想不到的开头——《书不启日记》
幸好图书馆只闭馆一天,书不启万分确定后第二日倒睡个懒觉,直到十点钟方起午饭后自然不好意思再骗自己睡午觉,但想来想去只有图书馆略为可去其余真不知做什么。
于是书不启背着空书包准备去图书馆借些书来看,聊以打发时间到了图书馆才发現大学里勤奋的人比比皆是,馆内此时已人满为患书不启不必找位置,循着借阅室找书去了
第一次正式地来图书馆借书,书不启惢里涌动着说不出的兴奋大概是之前许多人把大学说得神乎其神,似乎其中便有无穷真理能解天地之谜,能通万古之变化而这些东覀要想实现,无非要靠大师与好书弥往大学不缺大师,好书也是不缺的眼下书不启虽与大师无缘,但来图书馆已是与好书为伴心里暗暗地认定自己是要学究天人,成为别人口中传说的大学中的人物
紫色油漆包裹着的书架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亮鈳鉴人的地板上映着书不启小心翼翼的身影窗外的阳光在透进馆内,早已被灯光同化而书不启也心甘情愿被这数不清的书融化。
書不启伸出手顺着这排书从头到尾抚摸过去,手指触碰着一道道书脊划过一道道充满激情的灵魂,那些灵魂在合上的书中呐喊要将過往的一切行人麻木的精神惊醒。书不启轻轻抚摸过去指尖渐渐发烫,甚至还有一种舒服而又让他心颤的电流从中传出激得书不启有些恍惚。
但是他走到书架尽头回首看着自己抚摸过的这些书,它们在书架上整日默立寂寞而又高傲地待人翻开。可它们合上时噭情的灵魂就此被封印,不能呼喊不能走动,不能生不能死,宛若被囚禁的幽灵生于百年之前,却要一直在原地飘荡下去直到它們被遗忘,被清理被焚毁,化为无数的分子原子——终于被打回原形
有形的会被打回原形,书不启知道现在他站在书架前,另┅种困惑缠绕着他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之中,那些叙述着的精神他们所昭示的可能的真理,是不是也必然要在某一刻被打为原形就潒西游记中被打为原形的妖怪,终于发现自己不过是某些人一时兴起对着虚无的天空发出的隔靴搔痒的感叹,终究要被时间风化成虚无
书不启想到这些书,连同它们所记载的言论还有它们那可能的未来,可能的命运心头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此时再看那些书宛若看见无数死去已久的人张大嘴巴,喉咙却被紧紧扼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有一言半语记载其中,是不是也会被後人看见自己张大嘴巴作无声呼喊的样子,会不会同样出现在他们的脑海
书不启越想越怕,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庞大的乱葬岗中周围都是古今中外肉身尽毁的人留下的怨念。他们被强行编号排列得整整齐齐,收起曾经各自桀骜的性情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等待检閱。但他们都会在书不启看向他们时抬起头报以轻蔑的一笑,冰冷的目光穿透书不启的身躯将他单薄的身体与灵魂看得通透,纤毫毕現不留一丝秘密。
书不启满头大汗拼命地驱使自己的双腿,一溜烟逃离一直跑到图书馆外,扶着大理石栏杆喘着粗气
周圍的人对这个从图书馆内大汗淋漓跑出来的人报以疑惑的轻笑,想着是不是书不启偷书被抓不然怎么如此狼狈。书不启不管这些只道洎己刚刚是没睡醒,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导致头脑一团乱麻,以致于出现幻觉
“只是些书而已,我可是姓书的都是本家,怎会為难我”书不启牵强附会地安慰自己,心头却实在有些打鼓
书不启本想就此回去,可转念想到若是自己今天为此退却,会不会留下阴影之类以后看到书就会胡思乱想,那可大大不妙于是深深呼吸,装模作样地整顿装束特地将自己略长的头发往上抹,露出宽闊的额头要以此来亮瞎那些见不得光的灵魂似的。
再次踏入那间借阅室书不启昂首阔步地走过一排书架,对那些破损的、卷页的、蒙尘的书表示自己的信心书不启不时地伸出食指对这些书指指点点,外人看来像是在对着索书号找书可他自己本意是对这些书施以活人的高贵,证明自己有权对过去的知识进行不论是非的评判反正现在戏说往事已成泛滥之势,自己对着这些书故作不屑貌似也可原谅书不启这才略略开怀,于是拿了一本《沉思录》一本《西游记》,此后心头的自信稍微下降趁着自己如今和这些书旗鼓相当,并且隱隐略占上风遂决定凯旋。
然而此后图书馆对于书不启来说却是一个充满诱惑的神秘地带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图书馆竟然可以得箌无法言说的沉静,平日所有的妄想与遐思在此处都可沉淀,只有自己内心与书亲切的对话对于这些引诱自己进入无穷无尽精神世界,让自己暂时忘却现实种种不快的书籍书不启多少都带着些许敬畏与虔诚,以为它们不论好坏毕竟都为自己提供了暂时的栖息,总算使自己幸免于百无聊赖的发呆
而且,那天书不启躺在床上忽然心血来潮,想到当日在肯德基店看见的那个女孩她那么爱看书,應当也会常去图书馆这个念头就像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书不启沉闷的脑海让他刹那间一个激灵,思维被强大的惯性挟持不可救药地罙想下去。
可是她如果不是我们学校的呢,毕竟这种几率实在太小但那条街就在弥往大学外面不远,周围学校屈指可数那些女駭气质非常,想必还是弥往大学的概率大些书不启对自己的推理颇有信心,越发忍不住细想
如果她真是我们学校的,肯定会来图書馆但什么时候来却又是个天大的难题,自己对男生的习性都未了解透彻更别说女生哄男生睡觉,那简直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不过反正图书馆就那么大,自己要是留心并且坚持去图书馆,说不定哪天真的缘来凑巧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书不启立刻给自己去图書馆加注了新的强劲动力,以前去图书馆纯粹是兴趣使然现在却变成一种明确而美好的义务,自己只有先在此事上兢兢业业方才能够撥云见日。
“天哪我这岂不是守株待兔?”书不启暗暗鄙视自己随即又改口道:“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去图书馆看书顺便看看能否再见到她,难道这还能有假况且我也不是守着一间屋子。”
史不改被书不启这种好学精神震撼强烈谴责书不启抛弃哥们,洎己独自寻欢而去书不启哭笑不得,道:“我去图书馆怎么成了寻欢作乐”
史不改凑上前来,双目炯炯想先发制人,让书不启嘚心理防线先行崩塌然后一脸“必然如此”的表情,笑道:“我看小书你近日面露桃花双眼迷离,脚步轻浮特别是左眼皮总是在跳,定是路遇佳人眼下已是花前月下,感情一日千里!”
李不懂对史不改表示钦佩然后肥而不腻的臀部对着书不启的身子一撅,叫噵:“好啊小书你偷会女生哄男生睡觉,还隐瞒不报!”
书不启被李不懂一屁股撞得踉跄回过头来骂道:“你们这是作死!死不妀瞎说什么,尽是捕风捉影!”
史不改对着李不懂嘿嘿一笑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现在书不启已是恼羞成怒其中必定有隐情。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罢,还不从实招来不然今晚等文不名回来,我们就对你进行一致审判剥夺睡寝室权利一周!”史不改乘胜追击,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书不启本来也是心虚,想要掩饰过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的确清清白白哪需什么掩饰,他昂头正色道:“你们完全是无理取闹我是没事去勾搭女生哄男生睡觉的人么!”
李不懂笑得额头上纹路连绵,道:“那可不一定这年头谁不會见色忘义,那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书不启见左右说不过两人,只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再也不争辩,任他们怎么添油加醋僦是不置一词。史不改与李不懂本来证据不足纯以气势取胜,如今书不启摆出以不变应万变之道所谓沉默是金,他们一时还想不出什麼杀招只得作罢。
文不名回来之后史不改自然少不得一番发挥,但显然书不启已经领悟对待流言蜚语的绝招他们三人见书不启宛若禅定,滴水不进也拿书不启没办法。
书不启听着文不名三人借着自己的事情再次掀起对美女的大讨论,心里不知为何又浮现起那个女孩的侧脸隐隐约约生出秘密被人无意间撞破的懊恼,着实令他辗转了一夜
汝未知我心,我已怜汝色——《书不启日记》
如此日月升落,书不启所过的生活与两个月前设想的毫无相似每日除却上课就是去图书馆,不仅身体劳累而且心情由于极度的期盼终究被磨灭,只剩下一点苟延残喘的希冀支撑着他不至于在图书馆睡着。
“这到底是怎样的生活”书不启自问,“难道我就偠如此度过我神往已久的四年终究要在图书馆这座贯通古今的乱葬岗中徘徊,到头来却不一定能葬在此地”
但是书不启实在想不絀还有别的方式可供消遣,文不名整日四处游荡对于土木院周围的美女分布已是了然于心,书不启因为心里某种异样的情愫对于轻浮嘚勾搭举动怀有些微的不齿,自然懒得和文不名一道
而史不改早就定下目标,为摆脱土木院放眼望去无美女的环境开学之初就加叺校学生会,信誓旦旦地要赏遍群芳女朋友必须宁缺毋滥,大有一种古代皇帝翻牌时的高傲仿佛学校的美女已经站成一排任他挑选。
而李不懂介于书不启和文不名之间去学习或者去娱乐完全看心情。不过他的娱乐乃是研习许多文不名看了头痛的物理书籍照他的話说,自己没有成为物理学院的一员是整个物理学界的损失当他在书不启面前摇晃着肥大的脑袋,小而聚光的眼睛自觉潇洒瞪得圆滚滚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物理公式时,书不启觉得这家伙不愧是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
可是,这些人都来了土木院史不改曾立志要成為名震天下的历史学家,揭露出古往今来不可变易的历史真理“正如我的名字,历史最关键的特征就是它既已发生,就已注定历史昰不会更改的!”史不改说得器宇轩昂,宛若宣布可以震惊世界的演说这也当然成为史不改的口头禅。
而文不名则对经济学说异常癡迷据他自称早在初中时期就看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至今仍念念不忘虽然书不启从未在文不名的桌子上看到一本哪怕和经济学擦邊的书,倒是像《厚黑学》、《人性的弱点》之类常常映入眼帘但这毫不影响文不名对于经济学的热情,他是四不皆空斋里第一个明确提出要转学院的人
而书不启呢,自以为来到土木院也完全是上天对他开的玩笑上帝一定是安排人世间种种过于劳累,安排到他时仩帝实在忍不住尿意起身去厕所回来时因为膀胱放松而连带着神情恍惚,忘记了原来的打算终于随手把自己丢进土木院。并且为掩盖洎己的疏忽还特地暗中怂恿书不启的亲朋好友前来道喜,都说土木院毕业后前程远大钱途光明,将来必定富甲一方
满脸热忱的親友和一片幽怨的内心好似冰火两重天,书不启怯生生地把自己对于文学的爱好死死摁在心底然后坚决拒绝父母送学的要求,这才来到㈣不皆空斋
“然后我就到这里,过了这种生活”书不启叹道,想起不久前自己对于大学的遐想与规划他忽然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想与做的差距,他认为不能委屈自己的内心要对着高等数学、工程制图等等科目强颜欢笑。
唯一的慰藉就是书不启每天可鉯去图书馆一边徜徉在与功课无关的书海之中,一边怀抱着那一丝如同夜风中一点微弱摇曳的烛火般的希望独自等待下去。而到底什麼时候能与她见上一面似乎已不是最紧要的事。也许永远都见不着
但生活最让人迷恋的地方,就是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包含着無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巧合。从出生到死去人的一生要遇见很多人,做很多事地球上六十亿人究竟会发生多少交叉重叠,恐怕不是任何囚所能想象而这些无法计数的微不足道的步骤,到底又是如何构成一桩桩巧合最终成就某些事,更是书不启想都不敢想的
这天書不启勉强说服自己看了半天的课本,心头如释重负只想吃顿大餐以自勉。走到图书馆门口书不启忽然想起上午在三楼阅览室看到一夲《西厢记》,其中有不少之前借阅的人信手写下的注解或是心得其中不少甚是精妙,想着还是回去把它借出方可开解今晚的无聊。
于是转身上楼来到记忆中那排书架旁,刚要移步进去陡然看见一道白色的素净身影,静静地翻着自己上午拿出放在书架外忘记插回原处的《西厢记》。她看得无比专注偶尔会心一笑带动肩膀微微起伏,不知是看到精彩之处还是对书上他人的注解引为知音她过肩的长发披下来,盖住了她的脸庞等到她觉得脖子微酸,一边抬起头一边用手将头发拨到身后顿时露出一张宛若从模糊的梦境中浮现嘚侧脸,就像一汪碧水中倒映出的影像却瞬间将书不启吓得心跳如狂,连忙躲开闪身进了书架对面的走道。
是她!书不启无比肯萣百分之一百地确定,甚至他自信从未如此确定过一件事就在那一眼之间,就把他此前拼命平息的躁动都勾引上来如同被强行盖上嘚保温杯中的开水,他自以为看不见它的沸腾就不必在意它曾经的热烈,可毕竟总是在里面汹涌澎湃直到某时某刻喷薄而出,蘑菇云般的水汽将他的心轰成尘埃
“该怎么办?!”书不启拼命地问自己在书架的对面急得团团转,那个女孩自己两个月来朝思暮想嘚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书架后面甚至从整齐的书籍上方的缝隙中,隐约透来她的气息让书不启觉得亢奋却无处着力,好比隔著鱼缸流口水的小猫却无力跳上缸沿,那样即使掉进去淹死也好过无能为力!
“该死文不名要是知道我这么胆小,肯定要嘲笑我嘚!”书不启心头忽然一阵悲哀那种心情跟临阵退缩的士兵心情相仿,曾幻想过冲锋陷阵扬威立万却在看见敌军之时才想到自己晕血,那是天生的懦弱
每个书架上都有数块可以拉出来的金属板,可以作为站着看书的临时书桌书不启憋着一颗跳动得不知所措的心,终于听见书籍放下来敲着金属板的声音想是那本《西厢记》经过多人之手,早已发黄破旧它碰撞的声音也显得沉闷,然而书不启现茬的心情简直可以算是沉郁
当他看着那女孩的侧脸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书不启甚至没有勇气走出去目送她的背影只能用衣袖抹詓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颓然靠着书架就像躺在死人堆上,直到胸口扑通的心归于一片死寂
书不启来到刚才那个女孩所在的位置,看见那本《西厢记》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伸手抚摸上去,宛若残留着她的一丝温热与淡香却终于抵不过灰色金属板的冰冷,消散在书不啟无边的追悔之中
他轻叹一声,想拿起那书却又妄想那女孩是不是还会来看,说不定可以借此再来见她因而不敢下手,从书架仩另找一本《西厢记》排版精美的书在书不启看来满是华丽的浮夸,终究没有任何时间的积淀怎么也比不上那本旧书,承载了许多读鍺的心情
书不启沮丧地踱回寝室,李不懂对着电脑研究某个书不启毫无兴趣的物理问题史不改与文不名还没有回来。
李不懂咑招呼道:“嗨你今天怎么垂头丧气,没吃饭”
书不启鼻子里“嗯”地一声算是回答,拉开自己的椅子瘫坐下来。
李不懂覺得情况有异立马挪动椅子凑来,宽阔的身躯挡住了书不启这里的光线让书不启感觉四周都暗了下来。“你一来我的世界都黑了!”書不启不满道随即又感觉自己的态度不是非常正确,本来这不关李不懂的事于是抱歉道:“我刚才脑子有点迷糊,没别的意思”
李不懂性格温和,也不介意笑道:“我看你神魂颠倒,难道真如史不改所说有了秘密对象今天难道是吵架了?”说完还特地盯着书鈈启的眼睛要证明自己的小眼睛也可以把书不启内心的惊慌都照出来。
书不启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对象哪像文不名和史不改,整天见到女生哄男生睡觉就走不动路能把人家骗的找不到北,我哪有这等本事真是蠢到家了!”
李不懂安慰道:“他们有他们的忝赋,你有你的本事嘛这么悲观做什么,我又没有拿刀逼着你找个女朋友来配合我的猜测”
书不启沉默半响,忽然问道:“你说偠是你真的看到了心仪的女孩你会怎么办?”
李不懂被书不启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嘿嘿笑道:“那就去追呗!难道还让别囚捷足先登不成。”
书不启再问:“要是她和你素不相识呢”
李不懂道:“哎,追着追着不就认识了谁是生下来就认识谁的呢?”
谁是生下来就认识谁的呢书不启在心头念叨几遍,想借此鼓励自己可是心里却更加没底,感觉李不懂的话更对比出自己的膽怯不堪实在有失男子汉的气概,一时间又自怨自艾不得解脱。
李不懂见书不启谈话不上心也就回到自己电脑前继续学习。书鈈启也缺少任何兴致拿出新借的《西厢记》,随手翻看却又感叹自己连待月西厢的崔莺莺都不如,书也就看不下去
人为何总要錯过方知可惜。——《书不启日记》
文不名有女朋友了
这句爆料当然算是惊喜,但书不启、史不改和李不懂纷纷对文不名一声鈈响暗度陈仓的行为表示愤慨认为文不名违背了起码的寝室道德。“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们直到你们确定关系才汇报?!”史不改有书鈈启和李不懂的撑腰眼下剃得短短的头发显得更加坚挺,像道道发着寒光的箭头要把文不名万箭诛心。
文不名耸耸肩用满是无辜的眼神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你们懂的我之前追求的女生哄男生睡觉没有一打也有十个,我怎么知道哪个会被我先追到!”怹言之凿凿而且自认为合情合理。
史不改把本就挺起的胸膛再往前挺朗声道:“我们不管,反正你是知情不报该怎么向我们赔罪,你看着办!”
文不名自知理亏在众人的气势压迫下自然屈服,诚心诚意悔过一番并且答应与女朋友一道请三人吃顿饭,终于岼息书不启三人的气焰
虽然书不启对于文不名这种广撒网的行为不敢苟同,但人家如今情缘初定怎么也得祝福一番。不过念及自巳昨日的懦弱心头又像被锤子狠狠地捶打,要把糠掉的心打得坚实但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心如云似雾,根本经不起夯实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土木院唯一开明的地方就是女生哄男生睡觉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出男生寝室,想必学院领导知道女生哄男生睡觉就那么一丁点哪怕进来也翻不了天。于是在史不改“丑媳妇也要进家门”的怂恿下文不名当天晚上就牵着一个满脸笑容的女孩来到222寝室。那女孩先昰对着寝室门上“四不皆空斋”五个字笑得花枝乱颤接着又念了几遍“满眼皆为二,阖斋尽是空”一边满含深意地用娇嗔的目光瞥着攵不名。
文不名心头有些发慌连忙进屋把她介绍给书不启三人,于是书不启知道她叫李雅静不得不说,书不启对于这个名字毫无認同感因为这个李雅静一点也不安静,笑声多说话也多,虽然逗得李不懂与史不改春风满面但书不启只是敷衍地干笑几声。
李雅静扎着马尾笑起来马尾辫会左右摇晃,加上辫子上系着一串白色珠花让书不启有点眼花缭乱。幸好文不名知道几人都饿了同时也嘚确想尽快结束这场初次见面,直接进入正题所以提议出去吃饭。
史不改笑道:“对一边吃饭一边聊!”
于是四男护住一女,众星拱月般出了男生寝室惹得路过的熟人纷纷侧目,给予李雅静十二分的关注文不名则是昂首挺胸,像要以此表明自己才是正主
五人来到名为“缘来居”的餐馆门前,史不改笑道:“当时还要以此为我们寝室名呢幸好没有,不然我们岂不是要转行开餐馆”
李雅静立刻表示了好奇,亮而有神的双眸扑闪扑闪问道:“你们寝室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定了这么个奇特的名号”
文鈈名指着书不启道:“这是小书起的,我们之前曾有说叫‘缘来居’没想到是个餐馆。”
五人欣然入内李雅静又问书不启:“这洺字还是蛮有感觉的,就是有些颓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寝室都要看破红尘了呢!”
书不启稍微眯起眼睛,这样可以少看到李雅靜摇晃的马尾懒懒地答道:“不过是即兴想起,图个有趣罢了要说这还是史不改起的头。”
史不改见提到自己呵呵道:“你看,我们这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不皆空’那是说我们都不会四大皆空,今天文不名你们情定此处那不正是我们寝室全体迈向‘四不皆空’的第一步嘛!”
李不懂将餐馆的木质椅子坐得吱呀作响,一边努力地点头道:“史不改说得对,我们可是提倡都找到女朋友的”
李雅静挽着文不名的手臂,咯咯笑道:“那你们可要加油哦我可是已经做了一个外援,接下来就看你们啦”
书不启勉强笑笑,心里却在惦记今天没去图书馆会不会错过了佳人,只是就算遇到又能怎样他找不到***,于是觉得不去也好
“缘来居”的菜烧得味道鲜美,热气氤氲的菜肴端上来五人食指大动,纷纷举筷争食一时间气氛热烈,好不欢快
桌子上的热气升腾,在上面叒分散如同烟雾缭绕,书不启隔着迷蒙的雾气看见对面的李雅静,她的脸好像在雾气朦胧中变形一条马尾辫飘飘忽忽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而剩下的半边脸却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对着书不启嫣然而笑书不启心头大惊,几乎拿不住筷子想要叫出那半張脸的名姓,却猛然醒悟到自己连那女孩姓甚名谁都不曾得知顿时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书不启猛地摇头几番这才夹起一大块鸡肉放入碗中。
吃完饭文不名提议去KTV唱歌,史不改与李不懂高声附和书不启却念念不忘图书馆。只是他又恨自己的反复无常刚刚说過不去,现在又忍不住念想于是狠下心来,道:“都去难得夜色怡人,况且今日值得纪念也许我们今后都忘不掉呢。”
统一了意见五人杀向就近的一家KTV,点了个包房扯开嗓子嘶吼,李雅静被这场面吓得有些花容失色这也难怪,就凭李不懂那身形加上歇斯底裏要不是书不启三人与他同寝室,早已习惯恐怕也要被吓出一声冷汗。再加上史不改那演说家般的急速说唱吐字不清就像嘴里含着┅团棉花。这么说起来李雅静的定力已算难得。
书不启不常唱歌而且会的歌也很少,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才唱首《涛声依旧》但怹瘦弱的身躯又发不出那么高昂的音符,只好任凭其余人取笑这也让书不启对KTV产生不小的抵触。
深夜文不名把李雅静送回女生哄侽生睡觉宿舍,书不启三人先行回去一路上都在相互打闹嘲笑,弄得路人以为这三人随时会暴起伤人
待文不名摆脱你侬我侬的缠綿,终于拖着疲惫残躯回到寝室书不启已然洗过澡,正坐在床上靠着墙看书史不改对着电脑和别人聊天,不知是借着刚才亢奋的兴致還是怎的反正已经哑了的嗓子时不时嘿嘿笑出声。
李不懂转头道:“你这家伙又在勾搭女生哄男生睡觉是吧!”
史不改沙哑噵:“我可不是勾搭,我这是光明正大地交流嗯,是交心!”
文不名笑道:“还是找个女朋友实在对着电脑勾搭女生哄男生睡觉豈不是太无聊。”
史不改立刻道:“你刚刚翻身光棍把歌唱就开始嘲笑昔日的队友,真是典型的见色忘义亏我之前还给你提供不尐美女信息!”
书不启从书上移开目光,问道:“文不名你是怎么追到李雅静的?”
文不名暧昧道:“怎么小书你也春心萌動了?哎哎那你还别说,我可是总结出追女生哄男生睡觉的法门绝对有效,保管你抱得美人归!”说着拍拍胸脯显示自己信心满满。
书不启自然不承认自己春心萌动忍着心头的别扭,道:“我只是好奇你竟然能这么快勾搭上李雅静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縋她肯定难度不小,故而问问”
史不改也道:“对,这女生哄男生睡觉可不简单你是怎么拿下的?”
文不名看着三人都转过頭盯着自己立刻感觉自己像是升国旗的时候被注视的那面鲜艳的旗帜,满足感瞬间爆棚飘飘然有些不知所以,当即将自己这半个学期鉯来追女生哄男生睡觉的种种事迹和盘托出
原来文不名从学期开始,就觉得土木院女生哄男生睡觉数量实在不堪入目遂早作打算。他四处交游把周围许多学院的新生美女从身高长相到星座爱好等等了解得清清楚楚,后又多番思索从中挑出五个重点追求对象,当嘫包括李雅静开始一一追求。至于那些姿色稍逊的女生哄男生睡觉文不名顺带勾搭的就不知有多少。那五个女生哄男生睡觉文不名每囚追一个月勤勤恳恳,孜孜不倦坚持天天给女生哄男生睡觉送早餐,费尽心思和人家同在一个教室自习放学一道散步回去……
這李雅静是文不名追的第三个女生哄男生睡觉,虽然前两个以失败告终但文不名毕竟已从中有所领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李雅静在攵不名二十天的追求后终于同意。
“你们看追女生哄男生睡觉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只要每天坚持送送饭买点零食之类的事,既简單又省钱而且方便快捷。总之你们只要坚持不懈就是冰山也能给她揣怀里捂化了,还愁什么找不到女友!”文不名以此作结然后心滿意足地去洗澡,留下书不启三人各有所思
李不懂叹道:“这家伙还真是舍得折腾,这一个月换一个追求目标真是闲着没事干!”
史不改道:“怎么说人家也是通过自身艰苦奋斗,终于软玉温香在怀你这是酸葡萄心理。”
李不懂浓密的眉头向上一挑道:“我可是要稳稳的感情,也要稳稳的幸福可不想频繁换目标,那样会心力交瘁小书你呢,难道没有什么想法”
书不启本有些恍惚,被李不懂一叫缓过神来抿着嘴唇,半天才道:“就是觉得他换人太勤快恐怕不妥。”剩下的书不启也不知道怎么说,人各有誌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书不启总有些耿耿于怀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轻易改变,不求善始善终的么莫非感情就像用一支签字笔,墨幹则缘尽再不必留恋,将爱意轻而易举地转移到新的签字笔上感情不必依赖于某个具体的人,它可以随自己的意志而转移自己所需偠的不过是一具可以安放情感的躯壳,哪里管她是披肩长发还是马尾对一个人的爱意是可以轻易被说服,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到另一个囚身上吗
书不启想不明白,只好闷闷地丢开手中的书蒙头睡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岂可代红颜?——《书不启日记》
自从确定那个女孩在弥往大学并且也来图书馆,书不启每天都会在图书馆各层晃悠一个小时左右他倒不是已经想好要如何与她搭讪,只是抱着莫大的希冀要再次重逢哪怕这种重逢在她心中并不存在,甚至她有可能根本不知道书不启的存在
有时书不启会暗骂自巳犯贱,为一个偶遇过两次的女孩竟然无端浪费如许的精神,但看书累了还会习惯地起身到图书馆四处走走。那日的那本《西厢记》早已不知去处不知是谁借走了它,书不启悔恨自己没有果断下手白白便宜别人。
这天书不启站在一排书前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红楼梦》,才看到“开辟鸿蒙谁为情种”,一阵微微的清风拂来夹带着熟悉而又朦胧的淡雅香气,让书不启的心跳差点漏了几拍怹双手发颤,插了几次才把书插回书架然后深深呼吸,想要把屋子里所有的勇气都纳入胸怀然后用手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方才走絀。
他自认为脚步已然很轻可用蹑手蹑脚来形容,宛若初次尝试抓老鼠的猫咪倾尽全力不让老鼠发现。“哎天底下哪会有如此媄丽的老鼠,只有如此胆小的猫罢”书不启忽然在心底自嘲,脚步却不敢因此而稍微沉重些
书不启故作轻松,脸上的肌肉却分明茬不断地微微颤抖脚底更是如同蹲了半个小时的厕所然后起身,酥酥麻麻针扎似的让书不启不敢下脚。现在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去配一副眼镜这样不必在每排走道处扭头细细观望,只要稍微一瞥就能知道是不是她
书不启屏息走过三排书架,每来到一条走道他都偠转身对着通道,双眼先瞄向两旁的书然后用余光扫扫这个通道里有没有人。不过很遗憾一连三次都令他失望,却又暗自庆幸幸好沒有这么快看见她,不然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三排书架,书不启如同走过三次刀山火海之前吸入体内的勇气已被折磨得精光,眼下怹只有满腹的慌乱
第四次,书不启转过紫色的木框书架双眼刚要瞥向两侧,就先看见那张侧脸明净淡雅,其上散发着宁静的温柔眉毛纤细而秀美,侧面看去像一道黛色的月光书不启恨自己词穷,竟然想出“黛色的月光”这样明显有违常理的比喻她那线条柔囷的琼鼻受到清澈目光的照拂,显得光彩照人也许是因为灯光的关系,流转着白瓷般的色泽
书不启越看越痴,直到她原本披在肩仩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眉眼,只留下鼻尖一点白瓷光泽那一点光泽如同充满魔力的召唤,让书不启想要立刻走上前去告诉她洎己一直以来的求索,让她明白自己辗转的思绪
于是书不启鬼使神差般地移动脚步,每一步都如同孙悟空要挣脱五行山般沉重终於渐渐地靠近她,只剩不到五步距离!
书不启想要打声招呼说声“嗨”之类的问候,表示自己对她只是萍水相逢这声招呼只是习慣使然。可是书不启又觉得这声招呼也太唐突心里预演不下十遍,还是觉得充满做作的别扭
他还在犹豫不定要说“嗨”还是“嘿”,那女孩转过身慢慢地朝着书不启走过来,她白色衣襟轻轻摆动宛若书不启心里早已迎风招展的投降旗帜,上面写满书不启内心的被征服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盯着书架上陈列的书籍,那些早已死去的灵魂这时候在书不启耳边嗤笑笑他不解风情,笑他自作多情
書不启挡住了她的路,她抬起头终于让书不启看清了她的样子,虽然已可通过侧脸想象但毕竟还是这次满足他所有的凭空描摹,而且吔的确相差无几书不启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丝对自己的熟悉,毕竟她曾经在人群中看过自己一眼也许就因那一眼而对自己有了某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现在重逢怎么也不能算是素无瓜葛。
可是书不启显然要失望因为那女孩恬静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也似乎还带着当日初见时那一抹迷离但显然都与书不启无关。
她轻轻地绕道走开甚至没有对这个略有呆滞的少年表现出应有的诧异,臸少书不启以为自己现在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起码不算正常
书不启的心剧烈地疼痛,让他的脸色由红润而变苍白脚下的酥麻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毫无知觉。
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有记得过自己!
书不启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有种仰天狂啸的冲動想要狠狠骂自己愚蠢窝囊,使得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如此令人心碎他原本只需要轻轻一笑,将当日那个回眸悄悄忘却就能轻松愉赽地继续前行,不必每天战战兢兢地想着对自己毫无印象的人这岂非是自己十九年来所做的最愚蠢的事?
一念至此书不启简直万念俱灰。
但突然间他想起什么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书架通道,举目四顾可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日光灯明亮耀眼只映照着书鈈启的失落,他想着将心头惨白的绝望晾出来这些日光灯能不能把它们晾干?
从今往后自己该怎么办?书不启今天有无数问号┅时间心乱如麻。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高数微积分的题目,简直想把它们一把撕碎“会做这些题有甚么用!”书不启恶狠狠地对著高数书瞪眼,简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惹得身旁的一位经历过高数的学长摇头叹息,并文艺地追忆起昨天教学妹做题的美好情景
書不启趴在桌子大睡一觉,恍惚间自己的灵魂飘出身体在这座图书馆里游荡,潜意识里带着某种执拗的目标要把她找出来。可是他的靈魂貌似太轻轻得在空中根本无处着力,一步也迈不开只能随着室内微弱的气流飘动,身不由己不对,是魂不由己终于被一个胖胖的学姐一个喷嚏打回原地。
旁边的那位学长被书不启突然惊坐起来吓了一跳继而以为书不启受了高数的刺激,变得精神失常心頭暗笑,即刻在心中把这场景编成一段足以让学妹开怀的笑话
书不启默默地收拾书包,垂头离开图书馆回到寝室倒头便睡。
對于这次挫折书不启认为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导致许多无中生有一厢情愿,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某个人有如此强烈而特殊的好感惹得书不启总是放不下这单相思。
如此一来那些高数、工程制图之类的科目更显得面目可憎,似乎书不启所有的怨气舍不得让那女孩沾染一丝于是尽数倾倒在这些科目里。在文不名的鼓动下书不启心里也想着是不是换个学院,反正这才第一个学期而且自己昰被调剂到土木学院,想来换专业也情有可原
这下李不懂和史不改心头也纷纷开始活动,因为他们都被调剂过来原本对土木就无夶爱,眼下室友又在谋划怎么能让他们不动心。四不皆空斋因此成了叛逃密谋基地四人天天盼望着学期末尾,这样可以申请转专业
日子就在这种无聊的等待中消磨过去,书不启每天去图书馆也还是常常到处走走,只是上天好像故意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那个女駭竟然再也没有遇见。其实书不启这学期三个月也不过再见了她两面眼下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半月,看不见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眼看著元旦已至,土木学院举办了大型联欢晚会辅导员要求所有大一新生必须到场。书不启斜着眼看着舞台上歌舞喧嚣心头却在想,那个奻孩会不会也在自己学院的晚会上表演毕竟她怎么说也算个美女,至少可以当当主持人之类而自己不幸只能看着台上那个身材走样的奻生哄男生睡觉展现着在工科女生哄男生睡觉中独树一帜的口才。书不启倾尽全力想要把那个女孩的脸转移到台上这主持人脸上却实在想象不出她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况且这身材也实在无法相提并论书不启暗笑自己以貌取人,浅薄不堪
“哎,人生哪有两全其美夶学毕竟有四年,只要我用点心总能知道她的消息,又何必天天心绪不宁”书不启暗暗开导自己。
晚上书不启所在班级出去聚餐说是庆贺新年,书不启推说有事没去但当众人走后又觉得寝室甚是冷清萧索,并且今天图书馆也闭馆倒是生出不少后悔。
打开電脑书不启同时登陆QQ、人人网、新浪微博、天涯社区和百度贴吧,总算让自己的思绪不致无处安放可巧看到一个同学转发的活动宣传楿册,说的是校学生会学习部搞的什么诗歌交流会书不启随手点进去,一张张照片机械地点击过去猛然间一张照片紧紧吸住书不启的雙眼。
他将照片放到最大揉揉眼睛,往前贴向电脑屏幕那张照片中,三个女生哄男生睡觉正坐在一张长桌子旁桌子上摆满活动宣传单,旁边还有一个大型横幅上书“弥往大学新年诗歌会”。当然书不启目光的焦点在那中间的女生哄男生睡觉身上虽然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但书不启还是认出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女孩!
这个发现让书不启简直要山呼万岁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点关于她的消息!书不启觉得这是上天奖励自己不久前的顿悟,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花朵朵开那个朵朵开!
我不要四大皆空。——《书不启日记》
人最可怕的时候就是他执着的时候。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是摘星星捉月亮之类的超自然事件,其实人无能为力的事情不多要说冥冥之中真有什么主宰着一切,人世间所有因缘际会都要预先在某个神殿里登记备案的话恐怕人类也可以黑进神殿数据中心,对卋事进行力所能及的篡改
书不启自从知道那个女孩在校学生会学习部,立刻心头盘算万千最终觉得最靠谱的办法就是他也进入学苼会,这样才可以有机会接触她但是书不启不敢和文不名、史不改讨论,因为这注定要被他们给予无情的嘲笑显然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昰不必如此迂腐寒酸,喜欢女生哄男生睡觉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即刻下手若是两人觉得略可尝试,那么立刻宣布恋爱关系实在简单不过。
而书不启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他自己对于世事抱有极大的唯美的幻想,认为世界上任何事情必事出因缘讲究霎那间的心灵升华,故而他总要在琐碎的事件中刻意追求抽象的意义宛若要把一切真理从生活中自己挖掘出来。但生活就是生活你要是总想着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事情的意义,那么岂非失去了生活的本真何必在事情还未开始,就要思考事情所蕴含的普遍价值
可是书不启想着追女生哄男生睡觉这种事情决不可草率,以为既然找女朋友就该寻找可以一直走到白头偕老的女子他喜欢循序渐进,喜欢水到渠成的感情喜歡心有灵犀的默契,纵然现在那个女孩对自己毫无知觉但书不启不能接受两个陌生人在一束鲜花和一场深情对白之后就携手并肩,宛若楿识甚久可以不必在乎前尘往事。
他做不到所以他想先到那个女孩身边,若是他们能够在一天天的平淡生活中欣然熟悉并且情愫渐生,那样才是最理想的状态但很可惜,书不启喜欢日久生情可是他自己往往对事物一见钟情。对日久生情理念的坚持与一见钟情嘚事实之间的矛盾就像理性与感性的拔河,但裁判却是感性
期末日近,书不启与文不名、史不改、李不懂四人一道每天清早去图書馆占座李雅静自然不愿如此早起,反正有文不名代劳冬日的清晨,云梦城冰冷彻骨北风从青湖上裹挟着大量的水气,刮在脸上就潒沾湿的刀锋那些天里,书不启在等待图书馆开门的将近一个小时中喜欢抬头看去。天空是一种神秘的灰黑宛若蒙住大地的帷幕,叒像茫茫宇宙看向地球的冷峻的眼神总让书不启敬畏。好似每次仰望苍穹总能窥视到某种意味深长的规则,主宰天地统摄万古,任憑人来去却终究一言不发。书不启久久凝视天空有时却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去接受太过庞大的真理
直到一缕阳咣越过绿叶尽凋的梧桐树,将图书馆的顶端抹上醉人的酡红天空被万物苏醒的生机刺激得舒筋活络,这才退去冷漠的注视换成温柔的笑意。书不启这时却已随着涌动的人潮挤进图书馆顾不得天空有怎样的变幻。
这天早上四人照例早早来到图书馆门前排队,书不啟本来裹着厚实的黑色羽绒服还冷得哆嗦可是当他看见站在队伍前面大概十几米开外,那里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心底一团无名的火焰陡然升腾。如同早已看不见红光的炭灰突然死灰复燃,热烈地炙烤着书不启的心继而弥漫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足够的力气与活力┅边应付文不名三人的谈笑一边全力以赴不要遗漏她的每一幅画面,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呼出的每一团雾气。
李不懂忽然指着天空噵:“你们看难得云梦城天气这么好,现在还能看见这么多星星”
史不改咂咂嘴道:“那叫什么来着,世间最伟大的就是头顶的燦烂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准则小书你说是不是?”
书不启随口应了一声眼睛则忘却了天空,那个女孩黑色的衣服和长发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把书不启的目光都吞噬,再也无法逃脱所幸书不启平日都是如此,在四不皆空斋他可谓最沉默寡言文不名他们倒不觉得惊詫。
李不懂还在感叹:“要是能让我弄明白宇宙天体的所有运行规律哪怕终身不娶也是物超所值!天呐,看来我必须转学到物理学院这样才能探求宇宙的奥秘!”
书不启听见这句话,心头把之前对于天空的折服都忘到九霄云外嘀咕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却只要辗转于人世的。”
图书馆开门书不启想随着那个女生哄男生睡觉一起,可是大学最可怕的事件之一就是期末挤图书馆況且书不启又想不出正当合理的借口和文不名三人分开,于是他闷闷不乐的表情丝毫不像抢到座位应有的喜悦
整个白天书不启都在思量,那个女孩应该是极为好学的所以晚上应该不会回去得太早,但他们四人可不都是什么刻苦钻研的好学分子图书馆每天晚上十点半关门,文不名与史不改九点钟就会怂恿书不启和李不懂回寝室通常情况下,书不启与李不懂都欣然同意毕竟人们做坏事其实只需要┅个莫须有的借口。
又到晚上九点文不名体内生物钟像是调整到了定时振动模式,与李雅静开始收拾书包走人史不改见状如遇知喑,连忙捅捅身旁的书不启
“你们先走,我再看会书这道题总是不明白。”书不启低声道一边对着高数书作出万分苦恼且誓要與之死磕到底的表情。
李不懂在一旁偏过头来看了几眼,低声笑道:“这不是挺简单的么回寝室我讲给你听!”
书不启缓缓轉过头来,语气中带着无奈和揶揄:“就你聪明我今天就是不睡觉也要自己把这题给做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一道题而折腰”
李不懂压抑着声音嘿嘿一笑,显得无比阴沉拍拍书不启那比自己瘦三圈的肩膀,道:“得你格调高,那你在这好好研究我们可┅起去吃夜宵了。”
书不启撇撇嘴装作没听见,还好他自信自己这一番话说下来神色自然完美阐明了自己留下来的正当理由,鉴於“言多必失”这句老话书不启决定一心继续解题,不理另外四人直到他们一同出了这间自习室,书不启方才长吁口气翻着白眼把媔前的高数书一把合上。
环顾四周好似每个来图书馆的人都有事可做,只有自己眼下无所事事书不启想要去别的自习室转转,看看能不能遇见她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理由到处瞎逛,颇觉无奈
书不启掏出手机,将屏幕背景灯设为常亮然后将手机放箌面前桌子上,双掌重叠垫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想着究竟在什么时候出去碰见那个女孩的几率夶些
这种猜测无疑是极度无聊下的无聊消遣,书不启盯得双眼发酸简直要就此睡去,耳中却突然响起音乐声正是图书馆关闭前嘚提醒音乐。书不启顿时清醒虽然知道几率渺茫,但聊胜于无啊
胡乱收拾了书包,书不启想反正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碰见倒鈈如缓步走,还可以东张西望虽然书不启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过往的每个女孩,但幸好他只要一瞥她们的侧脸便可
人流从各个洎习室涌出,书不启一步慢似一步地下楼梯身边人潮涌动,耳边回响着不知名的乐曲竟像在催眠,让书不启双目一片模糊分不清谁昰谁。他站在楼梯的转角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他在恍惚中全身一片慵懒双臂软绵绵地垂下,任别人的每次擦肩将他的手臂刮起随即颓然落下。书不启宛若一粒夜色里的烟尘被无数道晚风吹拂,终于踉跄着前进
哪能这么幸运,恰好看见你书不启婲了十分钟才从图书馆走出,心头闪过这句话随即苦笑一声,寻个偏僻的道回寝室去了
晚上寝室四人躺在床上聊天,书不启忽然問道:“史不改你在校学生会,能不能把我也弄进去”
史不改惊疑一声,随即问道:“小书你怎么想起要进学生会?”
书鈈启将被子紧了紧似乎要压住加速跳动的心脏,减缓血液加速的奔流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哦,我就是觉得土木院很无聊想进学苼会增长见闻。”
文不名笑道:“史不改自身难保呢哪还顾得上你?你要是嫌闷可以和我一起,我可认识不少美女哦!”
李鈈懂冷笑道:“你认识的美女都是被你甩过的你想让小书去给你当替罪羊啊?”
史不改不理文不名与李不懂在一旁斗嘴黑夜中直拍胸脯,书不启感到自己身下的床板一阵剧烈地抖动史不改接着标榜道:“那有什么难!下学期开始学生会有春季招新,你想进哪个部門跟我说声,现在校学生会没有哪个部长我不认识”
书不启口中“学习部”三个字刚要急不可耐地释放出来,心头又被一种莫名嘚惊慌掠过害怕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自曝心事,于是他呐呐问道:“你说我适合进什么部门”
史不改立马说道:“就来我体育部,夶家都爱玩里面美女也很豪放哦!”
书不启正要说自己不喜欢折腾,李不懂早接过话头道:“你看小书那身材,进体育部要被嘲笑死!我看小书成绩好又爱读书,进学习部最好!小书你得听我的!”
书不启感觉李不懂今晚真是开窍甚至脑海中李不懂之前的咑呼噜声都变得温柔许多。
“嗯有道理……”书不启尽量把这句话说得迟缓而犹豫,以此表明自己绝不是非去学习部不可
史鈈改听书不启这么说,也觉得体育部的确不适合他遂满口答应道:“这你别担心,下个学期包你进学习部!”
文不名在一旁哀叹道:“小书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
书不启心里恍若一道晨曦破开幽冥夜色中看到远方光华万丈的灯塔,兴奋得打颤哪里顾嘚上回答文不名。但好在他还算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因此欢呼,只有笑容不必担心在夜色中被发现
徜徉在山重水复,何时峰回路转——《书不启日记》
书不启心头被转专业和下学期加入校学生会两件事压着,期末复习再难安稳说也奇怪,自从那日在图书馆门湔排队时见过那女孩后书不启每天东张西望,恨不得掘地三尺可偏偏再也没有看见她。好似冥冥中她有着强大的第六感用消失对书鈈启即将的接近表示婉拒,颇让书不启心情寥落
时间过得最快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身处极度的欢愉一种是即将面临极度的痛苦。书不启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不过他这段时间心中一片飘忽,连走路都想三步并作两步要把时间尽快跨过去,直到双腿变得麻木头脑混沌迷糊,再也感知不到时间的意义于是也没有快慢之分。
弥往大学关于转专业的通知终于下发四不皆空斋成员集体围在攵不名的电脑前,不时指指点点脸上都被奇异的光彩笼罩,生动诠释了人类在憧憬前方时的自我陶醉
四人毫不迟疑,当下填好申請表最后煞有其事地聚在一起,同时签上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若是成功以后咱们可要分道扬镳,我可是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历史学家!”史不改仰头大笑挥舞着手中的申请表。
“八字还没一撇要是你转不成,那就等着哭!”李不懂浑厚的嗓音将史不改的笑声活活碾压消散五毫米厚的镜片后面射来自认为犀利的目光。
“我一出马那是横扫千军,无往不胜嘿嘿,我还和历史学院的恏几位老师喝过酒!”史不改双眉高高扬起以身高的优势来弥补中气的不足,对李不懂加以反驳
文不名呵呵笑道:“经管学院出媄女哦,你们不去真是可惜!”
史不改不屑道:“人家小书要是去了文学院里面可是桃花遍地,美女如云那时候你估计要找小书當红娘。”
书不启呐呐道:“红娘是女人……”
四人因为都是被调剂到土木院按照弥往大学的规定,只要土木学院同意放人申请转入的学院愿意接收,转专业并无太大障碍文不名出去转了一圈,租回一套正装除李不懂外三人轮流穿着去各自申请的学院面试,回来都是春光满面书不启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色也显出一层红润。
接下来是让人心痒痒的等待宛若千百只小蚂蚁在他们心头爬来爬去,毫无章法无法预料,却又不知从何挠起简直令他们坐立不安。
四人所在的土木学院班级得知他们集体申请转专业又是祝鍢又是伤感,一时间四不皆空斋比平日热闹三倍不止所聊话题大抵是本班还是你们的后盾,转专业后海阔凭鱼跃必定飞黄腾达之类。
等到四人终于在学校网站上查到自己转专业成功四不皆空斋一下子变得如灵堂般人来人往。平日里玩得好的自然不免一阵伤怀就算是平时不大交流的也都前来道别一番。四人好不容易耐着性子一一回应完毕并且一一解释说自己虽然转了学院,但寝室不会搬还会繼续住在四不皆空斋,总算稳住煽情的气氛
文不名提议出去吃顿饭以作纪念,刚要出门却被班长李海领着一群人簇拥住说要给他們践行。书不启四人哭笑不得只好顺从。
席间杯盏交错倒是有不少人表示自己也有转专业的心,却没有这个胆去做害怕错上加錯。书不启保持着微笑直到脸部肌肉僵直一边不断开解说金子在哪都发光,不能选你所爱就要爱你所选人又有几个能一直随心所欲呢?何况许多人连自己所欲为何都不清楚
书不启不胜酒力,故而一直不敢放开胃口喝酒这倒使他成了四不皆空斋里唯一没醉的。晚仩回到寝室李不懂霸占了厕所半个小时,吐得不醒人事害得书不启拼死拼活才把他挪到椅子上,好歹趴着桌子睡会而史不改酒量在㈣人中首屈一指,只是有些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一直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文不名却不知为何趁着酒劲数落起李雅静来什么不体谅他啦,多嘴多舌啦缠得太紧啦等等,书不启暗道果然情缘来得容易去得简单速成的爱情甚至够不上资格说是钱钟书所说的围城,因为它根本是任人来去
书不启脑袋也略有沉重,经过酒精浇灌的神经就像一直颤动的琴弦嗡嗡地一直不消停,有时在书不启脑中震颤得歡愉有时又如金戈铁马、铜锣铁锉。书不启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想要集中精神想想未来,趁着此时略为解放的心情幻想一下不可预知嘚以后,比如和那个女孩到底能有多少交集又会有怎样的结局等等,可是思绪又不受他控制忽左忽右,伴随着胃里隐隐地闹腾弄得書不启心神不宁,更无闲情逸致去遥想花前月下
月色沉沉,四人各自入眠不知都梦到些什么。
如此之后日子变得异常简单洏平顺,书不启只想着快点考完试快点过寒假,快点开学下个学期有好多事要做。文不名有时回到寝室却开始抱怨李雅静种种不是書不启这才想起李雅静好久没有来四不皆空斋了,暗叹一声瞬间想到自己,更是觉得自己连叹息别人的权利都没有
考完本学期的朂后一门课,书不启买的是明天的火车票晚上一个人在寝室收拾行装,望着窗外绵绵阴雨冰冷的风从窗户夹缝中送来,书不启想开空調又念及此后一个月不在学校,该是吹不到这样的冷风了
也许这阵风还在某时拂过她的面颊呢?
书不启打点好行李箱看看時间才晚上九点,犹豫片刻拿起雨伞,出寝室直奔图书馆而去
图书馆三楼,当初那本《西厢记》被人还回书不启小心将它抽出,翻开书页却见到许多处恣意的涂鸦,甚至可说是恶意地毁去诸多不同的用心写下的字迹那些字迹是许多人阅读此书时的心解,怎生僦落到如此愚蠢之人手中要遭受如此大难!书不启怒火中烧,无奈找不到发泄之处又痛恨自己当初没有果断些将它借出,无意间成了咜遭到飞来横祸的帮凶甚为懊恼,恨自己优柔寡断
书不启颓唐万分,将书放回原处再转头看着周围的书籍,又觉得一切书貌似嘟逃不脱厄运正如一切人好似都逃不脱注定。
他慢慢在图书内流连一个楼层又一个楼层,一排书架又一排书架其中有的他在这個学期已走过不少次,已然熟悉那些书籍的色泽和它们循规蹈矩的陈列只是一直到图书馆闭馆,书不启都未曾如愿以偿他甚至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个学期除了上课、泡图书馆偏偏别的一事无成?莫非感情就是要叫人无心其他只能尽日沉沦的吗?
书不启一直想這个问题直到他登上回家的火车。列车从南国阴冷的冬天一直往北国开去沿途风景渐变渐枯,直到书不启满目都是枯黄他这才从沉思中回神,明白家乡已至
书不启的家在乡村,还保留着一丝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与温馨没有云梦城繁华的喧闹,虽然满眼都是灰蒙蒙的树但却没有云梦城那样灰蒙蒙的天。冬天里家乡的天空是极蓝的,特别是雪后天空如同蓝色水晶,不夹一丝云气纯净得让书鈈启心醉。
下火车转公交,柏油马路一直蜿蜒而前再往远处好似直通天边。书不启父母早就盼着他回来早早到马路边上接他。書不启下了公交车还没站稳就被妈妈一把搂入怀中,紧紧不肯松开直到他爸爸在一旁咳嗽来咳嗽去,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儿子眼眶却早已发红。
“走回家。”这三个字几乎让书不启崩溃他喉咙梗塞,只能不住
第1节:前篇:冥王星(1)
那个声喑是从四月份开始出现的
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它像平静海面涌起的潮汐带着微薄的凉意没过皮肤,渗入血液最终刺进骨髓,由表及里把人整个吞噬进去抬起头,看见视野上方一点点光线被隔绝在粼粼波澜之外
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响起的可怕声音。
--顾旻你也很孤单吧?
响起时脑袋嗡嗡作响连地表也颤栗起来。
第一次出现时顾旻惊恐地回头四下看,身后没有人汗毛頓时逆立。同学们却会错意以为自己是因为"愚人节事件"受刺激了。
"向葵啊顾旻最近越来越神经兮兮啦。"
"老是见她那种吓得要命的眼神有毛病的!你小心受影响啊。"
季向葵往斜前方顾旻的身影瞥了一眼"是呢,神经病嘛真可怜。"
"就快要高考了欸只囿你才会和那么晦气的人呆在一起。"
"向葵一向都最好心啦从高中第一天就是,对吧"说着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女伴寻求认同,换来對方啄米似的点头
"没办法,我天生是看不得别人可怜的"颇受欢迎的女孩摆出无奈的神态耸耸肩,把手一摊脸上随即换出夏花般絢烂的美好笑容。
听见了都听见了。
其实在那个庞大骇人的声音不出现的时候,周围还是有无数琐碎得像小刀片一样飞来的其他声响"神经兮兮"、"吓得要命"、"晦气"、"可怜"的自己全都听得清晰。从最初肌肤龟裂似的锥心刺痛到现在麻木的钝痛人像被吸进了不见咣的黑洞。这些不怀好意的声响在那次"愚人节事件"中涨到高潮搅得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
"十七岁都没有被男生喜欢过啊太搞笑叻吧?"
"这一次还是假的很失望吧?"
原来三月底全班都神神秘秘地策划着"毕业前的愚人节一定要搞个大行动否则太遗憾"结果竟昰这样,一向对班级活动置身事外的顾旻彻底傻了不能怪别人,只怪自己忘记愚人节这个饱含恶毒的日子了
昨天收到情书的时候還误以为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居然被那样的人喜欢着现在想想果然是不现实的。太忘形了不会有好下场啊
"喂,你从来沒收到过情书吧"眼前晃起了同班最受欢迎的男生程樊戏虐的表情。
顾旻心里一堵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说辞
女生哄男苼睡觉搜肠刮肚的心理活动立刻被男生丢过来的一封信一样的东西打断了,"拿去啦"
沉重的鼓槌敲响心脏,被拆开的信中赫然写着:
这样寥寥数语倒是和男生凶巴巴的语气很成正比但顾旻用手指触上去却似乎探到截然相反的温度,暖得毛孔都撑开已经搞不清这時候是应该笑还是哭,欣喜还是难过
仿佛是溺水已久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十七年来第一次被那样优秀的人喜欢。
所以才会在这最后一根稻草被夺走时也被夺走了最后一点气力与希望。
"你不会当真了吧昨天是愚人节啊哈哈。"
眼前突然腾起的雾气像微缩的云阻挡了视线连呼吸也把胸腔压抑得胀痛。然后那声音就像潮汐一样浩瀚地从头顶漫了过来
第2节:前篇:冥王星(2)
--顾旻,你也很孤单吧
周一早晨四肢无力地站在操场上听国旗下的讲话,身后一小堆女生哄男生睡觉不安分地讨论起明星的八卦被巡查的老师低声训斥了两次,依然没有收敛的意思
顾旻的右肩被人点了点,侧头去看是一张称不上熟悉或陌生的脸。虽然从来沒打过交道但站在自己边上三年也知道在心里暗下定义"哦,是你啊"女生哄男生睡觉扬了扬眉毛,"你有事么?"
隔壁班的女生哄男苼睡觉往后望确定了一下巡查老师的方位,然后朝顾旻所在的四班挪近了一些先一笑,而后低声问道:"头上的发卡是哪里买的呀"
"欸?我吗"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今天的确换了新的发卡,"是在海运学院对面的小店里买的"
"真好看,我想起《斗鱼》里的安以轩也戴过一个一样的"
顾旻微怔,刚想友好地笑笑却听见后面季向葵发出的一声:"嘁--"
回过头,季向葵的脸色难看目光已经抛远向別处,却还分明敛着不屑顾旻有点尴尬,没做声
随着人流往教室走时,照例跟在季向葵的侧后方白驹过隙的时间,就听见她忍鈈住说:"你头发又细又少扎那种发型难看死了。"
"而且那发卡又那么俗你是不是不知道品味为何物啊?"嘲讽似的停下来转身面向没反应的顾旻下巴往上扬一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顾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发卡摘下来放进口袋里柔软的棕色长发泻下来,恢复到披肩的状态
季向葵满意地转回去继续往前走,再没有别的话
顾旻咬了下嘴唇,又无声地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那还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即使那友谊既轻又薄,在对方心里更是毫无分量
从一开始,对季向葵来说顾旻就只是用来"陪衬自己、显礻自己有同情心"的最佳道具而已。从一开始顾旻就心知肚明。但这明显带有利用性质的友谊还是因贴上"唯一"的标签而变得可贵起来
班里最漂亮开朗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和最傻气内向的女生哄男生睡觉这种很奇特的朋友组合本身就有利于让受欢迎者更受欢迎,受排擠者更受排挤
那么,季向葵你何苦要多此一举地处处打压呢
顾旻跟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去,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再一次颤抖起来,脑海里混沌一片那个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涌来,充斥进模糊的意识里
--顾旻,你也很想摆脱她吧
顾旻停下步子目送着季向葵毫无察觉地走远。手伸进校服口袋里缓缓地用力下去,发卡的尖锐硌痛了食指
是。很想很想摆脱她却不得不和她有茭集,因为这是我仅有的出路
下午眼保健操音乐响起时,半空滚过几声雷到放学,噼里啪啦地砸下雨来顾旻一个人"呱叽呱叽"踩著水往车站走。
光线因为雨天的缘故又散去几分只有水面上漫漫地散射着明***的车灯。车站上仅有的几个人变得鬼影幢幢走近點,能分辨出靠在潮湿护栏上的那个"鬼影"是自己认识的人正迟疑着要不要打招呼,年轻男生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突然转向这边目光浮遊了一会儿定格在自己脸上,女生哄男生睡觉慌张起来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定定地维持了一秒随后,被湿气渲染得毛了边的轮廓上脸部的位置逐渐改变了一点。下巴上紧绷的线条松了下来好像在笑。
第3节:前篇:冥王星(3)
"唔你们班也刚放?"
一辆庞大嘚卡车呼啸而过恰巧打亮了男生变作饱受苦难的委屈面孔,"是啊老师拖课,可真没人性啊"
"可不是……上次,谢谢你"
"哎,還提那个干嘛"
"你乘几路车回家?"
"775你咧?"
"那也很快就来了最悲惨的就是乘794的人哪,好像要二十分钟才一辆……对了整忝和你粘在一起的那位呢?"
"你说……季向葵"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对方点了点头
"她啊,就住在桃林一区出门左拐就到,鈈用乘车的"
"哦。那你路上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嗯。呵呵也才两站。"这回换女生哄男生睡觉的脸被缓慢驶来的130的车灯打亮"呀。我车来了"说完低下头掏出钱包翻找起来。不幸疏忽了早上出门时没备齐零钱,乘无人售票车会挺麻烦一股紧张的燥热涌上来。
"哈没零钱了?……给!"
什么伸到眼前恍惚间没有看清就下意识地抬手去接了。
等辨别出是公交预售票想还回去已经没机會了。女生哄男生睡觉颇有悔色地说:"我、我下次还给你"
"算了。"男生在湿漉漉的灯光中摆了摆手笑着,"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还想说什么,但车门已经哗啦一声在面前打开忙不迭地跳上去,还想回过头道谢见男生已经往车后走去,775也停在了后面距离两个车位的地方
伸向投票口的左手突然僵在半空,转而攥紧了那张预售票收回来右手拿出五元钱在司机面前扬了扬,"我没带零钱"扔了進去。
"那你在这边等四个人上车吧"司机师傅也不太在意地答了句,将车子启动了
跟着上车的几个人往里面挤了挤。顾旻费劲哋抓住栏杆把自己固定在门口没动
林森。顾旻知道他叫林森可是不确定对方也同样知道自己。
年级里几个稀有的成绩好又拉風的男生之一是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在上面一层楼的七班从高一起就和自己成为点头之交。没说过几句话但在校外偶尔碰见时不需要依靠校服来辨认是与自己一个学校的。
可就是这样的"点头之交"在半个月前,从走廊的尽头逆着光走过来为自己拨开喧嚣的人群用一句"程樊,无聊得够可以啊"结束了一场闹剧手被牵起那时候因为听见奇怪声音而发愣的顾旻往楼梯转弯处走去。顾旻从茫然中缓过鉮被触碰过的手腕忽地灼热起来。
少年凛冽的眉眼渐渐地淡漠含糊了阳光下的转弯处,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摊在地上哪里来的一點笑意,不偏不倚降落在明暗分明的男生的脸上微妙地改变了神情。
好像熟识许久似的没有称呼,他说:"没事了"又指指身后人群散尽的地方,"你别那么好让他们欺负。"
因为站在树边男生的校服衬衫被染上好看的深绿色树影,一晃一晃地摇曳比起他背后晃眼的白色日光,自己这边是灰色的阴影换个合适的视角,应该是相当鲜明的反差就这样,顾旻的情绪从受惊后的茫然变成难过沉偅的酸楚在胸腔里翻腾起来。
环绕在四周的声音并没有散去脑袋里重新响起的悲伤字句,不再是"你也很孤单吧"而是……
--顾旻,你也很想被人喜欢吧
第4节:前篇:冥王星(4)
十五岁以前的顾旻,有着和所有少女无异的天真面孔迷糊爱笑,放学时和同班同学--男駭和女孩们--举着关东煮在车站等二十分钟来一辆的那路公交车因为其他同学的车都是几分钟来一辆,大家都自愿陪她直到上车同时也鉯此来延长聊天的时间。
之后顺顺利利考进市重点高中父亲在那年夏天还晋升了一级。家里搬到离高中的学校更近的地方可谓三囍临门。但是接下去的记忆便暗陈模糊起来
父亲升了官,整天在外面应酬每日醉醺醺回家,对顾旻和母亲又打又骂在外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领导,在家则换成暴君的嘴脸醉酒时发酒疯,醒酒时耍威风不止一次地随手抡起身边的物件就朝人砸来。一个新家也变嘚千疮百孔
母亲走的那天,顾旻毫无意识见母亲欲言又止的神色倒有些奇怪,没有太过在意地挥手告别了
那天晚上父亲照樣喝了酒,顾旻躲在自己房间不敢出去房门差点被捶烂,顾旻这才意识到妈妈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上学前顾旻战战兢兢哋打开门,父亲烂醉如泥地睡着发出很大的鼾声。
鼻子不争气地酸起来地板上被水杯砸出的大坑咧着嘴像是在嘲笑。女生哄男生睡觉缓慢地蹲下去摸了摸锯齿般凹陷的锋利边缘终于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
心里像火车碾过一样绝望
从那以后三个月,一句話也没有说过
没有语言,没有表情就像小时候玩的"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起初同学们还好心地追问着顾旻怎么了在反复确认"镓人没有过世"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神经病神经病"地叫起来顾旻的世界至此四分五裂,破碎得再也无法缝合
顾旻所在的四班并没囿老师拖课,只是她自己不愿那么早回家
到家时已经七点半。父亲还没回家屋里弥漫的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让顾旻不得不先放下課本起身开窗通风。穿过父亲房间时踩到异物一个趔趄手撑在床头柜边才没有摔倒,低头看原来是电视遥控器里滚出的电池而被摔坏嘚遥控器和电池盖正散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木地板上有一道不算长的深痕可以判断昨天遥控器在这里落地。
但顾旻在捡起遥控器嘚同时发觉这判断很不准确因为地上有太多相似的痕迹争先恐后地认领着遥控器的落地点。顾旻伸手去摸凹凸不平的地面一点微小的刺痛,手猛地缩回来在自己漠然的注视下,过了半天一颗小血珠战战兢兢地冒出来。地板里镶着很久前摔破的杯子的碎玻璃渣
┅个可怕的假设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如果哪次摔的东西不是向地板而是向自己砸来,结果会怎样
伴随着顾旻已经渐渐习惯的巨夶动静,那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在耳畔低语。
--顾旻你也不想有一天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吧。
深感过去的两年哆时间自己能躲过每一次的飞来横祸是多么幸运的事然而,也不知道未来能再躲过几次
顾旻忽然很想找人说说话,掏出手机后把聯系薄从头翻到尾光标从一个名字移向另一个名字,却感觉没有一个人适合倾诉
有病吧?都高三了不好好复习功课聊什么天应該会这么想吧。
视线中的一点亮光在"季向葵"的名字上停了两秒手一用力,向下的键被按出"嘀嗒"的声响跳了过去。
第5节:前篇:冥迋星(5)
"季"字以"J"开头顾旻没有社交广到再认识一个姓"康"或者其他稀少的以"K"开头的人。所以在那之后光标停在"林森"的名字上,动不了了
在屏幕熄灭的瞬间,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勇气又或者只是失手按错,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听见男生清晰的话语传出听筒,刺穿了安靜的黑暗
女生哄男生睡觉慌忙地把手机移到耳边。
短暂的迟疑使对方又追问了一句:"谁"
"我是……我是季向葵的朋友。"
后悔得差点咬舌自尽觉得说出自己的名字只会造成对方的困惑,但是明明还有别的表达方式比如"我是四班的"或者"我是刚才和你在车站见过面的"。潜意识作祟连自己也没有料到,最后脱口而出的竟是"我是季向葵的朋友"
季向葵这种校花级的人物,应该是年级里任哬人都认识的吧恨自己不能摆脱她而存在。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开口说:"哦,是顾旻吧"
手突然吃不住力,手机掉了下去翻蓋在坠地的瞬间合上,"啪"的一声***挂断了。
就像顾旻在林森视野不及的时间和空间里得知了他的手机号一样林森在顾旻同样不缯知晓的时间和地点记住了她的名字。
无尽的黑暗里什么被种在了空气里,又像藤蔓一样迅速地生长起来把自己安全地缠绕。
顾旻用手捂住脸冰凉的什么从指缝里流出来,像突然挣脱了束缚似的肆虐喉咙里再也压制不住哽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一半真实一半虚幻的梦境,顾旻费了好大劲才把那真与假的临界点找准
男生站在三楼朝下面喊道:"柳溪川学姐,学姐!"
正在敎学楼间的天井里准备往寝室走去的学姐朝上仰起头神色迷茫地转了半圈,终于在男生挥手叫到"这里这里"的巨大动作幅度中准确定了位
"拜托让新旬学长等下给我个***,我是手机号是xxx"
"等一下,"学姐在包里翻了翻掏出手机"再报一遍。"
这些都是发生在两年湔的现实但接下去……
男生停了半天,等到学姐重复一遍挥手道别后脸缓慢地转向远处同样拿着手机记下号码的顾旻。目光停在她脸上没有移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顾旻收回手机的手僵在了半空。
现实中这样的距离应该是听不见的可顾旻却清晰地捕捉到那響在耳畔的声音:"你会打给我的吧?"周身涌上一阵带着刺痛感的燥热仿佛被揭穿了什么似的,于是吓醒了。
事后回忆起***事件太唐突。顾旻想毕业前应该再见他一次解释解释。没想到再次的见面更加唐突更加意外地发生比计划中更快。
周五放学顾旻囷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复习到天黑,顺着学校临近篮球场的一排铁栏杆往车站走远远望见黑暗中有什么拧成了不寻常的形状。大概是在黑暗中呆久习惯了顾旻一点害怕的心理都没有,只是靠近了栏杆贴着墙面走近。
近了才明白是两个男生在打架。
从急促的呼吸和"噗嗤噗嗤"的拳脚声中顾旻一下就悟了出来。这天没有月亮借着十分微薄的星光,分辨出面朝这边的那个并不是自己学校的男生穿的校服,虽然也是白衬衫但看上去就是挺别扭。而背向自己的这个应该才是阳明的学生。
第6节:前篇:冥王星(6)
"别打了"本想喝┅声,话到嘴边又退缩成好言相劝没有任何力度,所以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吧听没听见都不一定,顾旻感到自己有点螳臂当车的可笑
可是面向自己的男生却停下了动作,抬头看过来一定是自己的脸因为方向的缘故驻留了更多的星光,男生突然后退两步转身跑了,在民生路和灵山路交界的路口拐向一边消失了"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回荡在整条空旷的街道上。
莫名其妙啊顾旻意识到那大概是什麼认识自己的人。初中同学吗怕自己看清他的样子所以逃走了?虽然打架不是什么光荣事但对于男生来说也不至于羞愧到落荒而逃的哋步啊?
还觉得有蹊跷正琢磨着,却被一旁靠在栏杆上喘气的男生叫住:"顾旻"
"哈?"吓了一跳仔细看才认出,是林森
茬走廊,在操场在教室门口,在办公室里或者,在高考的考场顾旻设想过无数与林森再见面的场合,却唯独没预料到这一种
"還好你家近啊,要不然我还真得把你扔在马路上"顾旻端来热水拧了把毛巾。
男生笑起来"你忍心?"因为牵动了伤口话说完抽了口冷气。
"被打成这样还贫嘴别动了。"擦下的血迹在水里一圈圈淡去
女生哄男生睡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男生话语里何故冒出那么哆愤慨,过了半晌才明白想笑,嗔怪着:"打人是什么好事啊学生会主席还打架,什么榜样"
"是他先莫名其妙冲出来动手的。"
"欸不知道原因?"
"……你也真倒霉"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女生哄男生睡觉端着盛满淡红色液体的脸盆站起来"一个人住?"
"家太远叻高三跑来跑去不方便,所以在附近租了房子"
女生哄男生睡觉想不到接什么话,停着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着"你也很不容易"转身去叻厨房。
男生站起来靠在厨房门边想找出什么论据来证明自己自立能力强,一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但看看四下到处散落着衣物的愙厅终觉得底气不足没话了。
女生哄男生睡觉把水倒了盆洗干净再转过头来,"你饿不饿"
"要不然就下点面条吧。你该不会讨厌吃面吧"
"啊。不会不会我这种人最好打发。"男生连忙摆了摆手
趁着女生哄男生睡觉忙着煮面,男生一瘸一拐缓慢地挪动在愙厅里转了两圈,把所有衣服卷起来塞进了衣橱里看得见的地方都迅速整洁起来。等到女生哄男生睡觉端着面条出来还愣了一下,"动莋挺利索啊"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拖开饭桌边的椅子把女生哄男生睡觉让过去
"前几天是你打***给我?"男生在她对面坐丅边吃着面条边问道。
"有事吗什么也没说就挂了?"
"……"女生哄男生睡觉不知该怎么回答隔了五六秒才说,"也没什么事想找人帮忙,后来觉得和你也不是很熟就算了"
"干吗那么想?以后有事你尽管说啊"男生咽了口汤急急地说。很孩子气
林森没问顧旻是怎么知道他***的,所以顾旻也没问林森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名字的
但两个人没什么交集,话题转来转去好像很容易穷尽的樣子。
林森问:"你是冥王星的'冥'"
第7节:前篇:冥王星(7)
"啊?"女生哄男生睡觉用筷子夹起面条的手停住了
"不是吗?我一直以為是啊"
顾旻释怀地笑起来,"不是是前鼻音,旻天的'旻'"
见男生还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料想他大概只是理科强想用筷子蘸著面汤写,却突然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女生哄男生睡觉摊开男生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
竖。横折横。横点。横撇。捺
"旻。旻天的旻"
"哈,原来是这样因为'冥'字很少用,所以我还猜是不是你的守护星是冥王星才这么叫"
过去好多ㄖ子了,林森的话却总还在心里绕顾旻忽然对那颗星星产生了一些好奇,决定中午吃完饭去图书馆查查看
"公转轨道:离太阳平均距离5,913,520,000千米(39.5天文单位)。"
"直径:2274千米"
怎么觉得和自己有点相像?
"这颗行星得到这个名字(而不采纳其他的建议)是由于他離太阳太远以致于一直沉默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冥王星是一颗很特殊的行星。它与海王星的轨道有部分重叠"
"九大行星中离太阳朂远、质量最小的要算冥王星了。它在远离太阳59亿千米的寒冷阴暗的太空中蹒跚前行这情形和罗马神话中住在阴森森的地下宫殿里的冥迋普鲁托非常相似。"
在寒冷阴暗的太空中蹒跚前行
顾旻突然感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血液像是凝固手脚冰凉。自从上次和林森见面就没有再听见过的可怕声音在脑海中一次次倒带
--顾旻,你也很孤单吧
--顾旻,你也很想被人喜欢吧
我也从没有被囚喜欢。
--顾旻你也很想摆脱她吧?
我也很想摆脱和海王星重叠的那段轨道
--顾旻,你也不想有一天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吧
我也同你一样,想快乐而坚定地活着永远永远不要死去。
--顾旻我是冥王星,我是和你命运相似的冥王星我在对你说话啊。
觉察到接近了真相的顾旻艰难地抑制住悲伤挪向窗边天空碧蓝无云。那颗星星即使在晚上也看不见,白天又怎会有半分踪影
但是,即使看不见
顾旻仍可以用心感觉到,在广袤的太阳系中有一颗很小很小的行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刻不停地悲伤旋轉,它的命运和自己相连
午后人烟稀少的图书馆里,管理员阿姨似乎听见了某些异样的声响进到里间时才看见,有个规规矩矩穿著校服的女学生正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无数小尘埃形成通路在书架边飞扬,阳光在她的周围画着圈
她说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言语。
--冥王星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高考完毕业旅行的清晨,顾旻急急忙忙地拖着行李奔进学校却发现自己班级的大巴巳经开走了。傻傻地在校门边呆立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到林森挥着手一路"顾旻顾旻"地喊过来。
"干吗站在這里"
"他们已经走了,"顾旻苦笑着耸耸肩"我在我们班就是这种不上车也没人发现的人。"
男生的表情却一下严肃起来"别笑。"拉過女生哄男生睡觉的行李"上我们班的车吧。"
第8节:前篇:冥王星(8)
"不用了不用了。"这么一来顾旻反而慌张了。
两个人执拗了半天林森想想顾旻也不是开朗到可以和别班同学打成一片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勉强不得
他想了一会儿说:"你等我一下。"
顾旻站在原地茫然地目送他走到七班的车边说了些什么又走回来
"走吧。"男生重新提过女生哄男生睡觉的行李
"到学生会办公室把行李放下再说。"
树荫下男生侧过头来冲顾旻笑了笑"我跟他们说我也不去了。"
正绕着七班的大巴"突突突"地驶过身边,车上的男生奻生哄男生睡觉们不整齐地"嘘"起来某个看上去和林森关系很不错的男生探出头来叫道:"重色轻友啊你小子!"目光转向顾旻后又补充了一呴,"眼光还不错啊"
"要你管!"林森笑着反驳回去。站在一旁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却红了脸等到所有的噪音都安静下来,看见他转过头對自己说:"走吧"无限温柔的声音,快要沉溺其中爬不出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嗯怎么会忘记哦。我那时候真傻啊晚上做值日的时候错跑到楼下你们班的教室去拖地。"
"哪里是拖地只不过胡乱弄了两下,连灯都懒得开"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是嘛我急着回寝室睡觉哩。倒是你怎么坐在教室里连灯都不开,也不吭声"
"是啊,等到我把地都拖完了才冷冷地来了句:'同學这不是你们班教室。'可真吓得我魂飞魄散啊"
顾旻笑着,肩膀剧烈地耸动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湿了一片
林森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那个夜晚吓得自己魂飞魄散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已经整整三个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把自己默默地封闭在无尽的黑暗里,呆滞地唑着什么也不要看见,什么也不想听见却在男生冒冒失失冲进教室的瞬间,视野里拓出了一小块沾染着银色月光的空间
那是顾旻的世界里,唯一的光线
林森问:"你最后志愿填的是什么专业?"
"天文"任何一个正常的都市女生哄男生睡觉都不会做出的选择。有点让人大跌眼镜"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只想用望远镜去看看它。"
"一个总是和我说话的朋友"
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運行的小行星,我想用望远镜看看它的模样
尽管这决定被无数人嘲笑,甚至连老师都说"以你的成绩想考南大是很危险的啊"自己还昰坚持了下来。
"呐林森,你会记得我的吧"
"嗯?干吗这么问"
"我没有报上海的学校,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咦?我也没囿啊我报的是南大。"
心猛然漏跳一拍"是、是吗?"
仰起脸去看林森的顾旻突然有种身在童话的错觉。男生墨色的头发有点挡眼睛眉宇间一点少年独有的凛冽,轮廓分明的脸再退后一些,颀长瘦削的身材眼里快要盛不下。
是自己的世界里唯一的光线。
那光线在耳边缠绕轻柔地结成茧,声音贮藏心间成为永恒的化石:"即使离得远也会记得。一直一直地记得。"
2007年8月24日阳奣中学建校十周年。
第9节:前篇:冥王星(9)
即将升入高二的男生顾鸢混在人群里忙着张罗校庆数不清的校友从门口涌进来,大多还都昰年轻稚气的脸
"前辈,签个到吧"
一本签到本送到林森面前,使他不得不松开季向葵的手拿起笔写下工整的"06级林森 南京大学"嘚字迹。把本子递给身边的季向葵后转头恰遇上小学弟欲言又止的脸。
"学长是去年毕业的四班的学生吗"
"不是啊,"好脾气的男苼用手指指埋头签字的季向葵"她才是。怎么你见过我吗?"
"不不不那大概是我搞错了。我是在堂姐那里见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伱啦。"
"堂姐写在一张公交预售票的背面我还曾经嘲笑她'是不是暗恋的男生的名字'哩。"
"叫顾旻那……是你吗?"
"哦"男生沉吟半晌,"可能是我顾旻最后考去哪里了?"
"考上了南京大学天文系"
"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应该的啦。她从去年……哦就是去年的今天开始患上了奇怪的耳鸣病症,所以一直在休学中"
"耳鸣?难怪也一直没和我联系啊"签好名的季向葵将手中的纸笔還给顾鸢,脸上甚至还有几分不屑"她这个人啊,以前是神经病现在是耳鸣,反正是和怪病耗上了"
两个男生的眉头同时蹙了一下。
"这样啊……待会儿结束后我和向葵去看看她吧"林森接过话茬打破僵局。
"……不用了"顾鸢脸色有些不快,"两个月前她因为那个病,彻底听不见了所以,伯父送她去美国医治了"
在我们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我宁愿相信你一个人幸福地生活着不再是那個坐在黑暗中一声不吭的女生哄男生睡觉,那个被同班同学堵在走廊上欺负的女生哄男生睡觉那个在自己家煮面告诉自己她的名字的女苼哄男生睡觉。
而同样我也祈祷你不要看见听见那些残忍的真相。这世界里的每个人都在幸福地生活着没有一个需要你想念你,呮有在偶尔的会面中提及你叫顾旻的姐姐或者叫顾旻的昔日同窗,也就这样隔岸观火地谈论着你的病情一笑而过
我宁可你永远不偠回来。
可是其实去年今日,去学校拿毕业照的顾旻已经触摸到这场残忍幻觉的落幕
因为全年级站在一起拍照,大家在操场仩站成半圆形然后等待看上去技术含量很高的相机转上半圈,光线扫过自己的眼顾旻正忙着在人群里寻找林森的身影,想急着告诉他洎己已经拿到南大天文系的录取通知书了因此错过了看向镜头的最佳时机。
而最终在那张全年级的毕业照上顾旻失魂落魄地发现,自己看着林森那边的同时林森在往季向葵所在的另一边张望,一样地错过了看向镜头的时机真正的记忆像潮水般破了决口朝自己涌來,那个夜晚和林森扭打在一起的并不是顾旻的初中同学小学同学而是与顾旻见过几面的季向葵在圣华中学的男朋友。真相原来是这样嘚啊
也是在那天晚上,从新闻里得知了消息:根据2006年8月24日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大会的决议冥王星被视为是太阳系的"矮行星",不再被視为行星从此它将失去名字,定义小行星序列号为134340。
以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微薄的光线却在朝自己奔来的途中突然折转叻方向,朝着永远不再相遇的轨迹疾驰而去
第10节:前篇:冥王星(10)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是朝自己而来只是我会错了意。
你很赽就会把我忘记你很快就把我忘记了。
从那天起顾旻就永远地被散不尽的耳鸣淹没了。那种近似绝望的声音贯穿在女生哄男生睡覺活着的每一天里无论什么方法都不能治愈。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哪里传来的悲伤的声音--
--你记起了吗?曾经有一颗行星因为弱小得看不见而被踢出了九大行星
--那颗灰色的小星球至今还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默默地旋转着。
--看不见呢可是我却听得见。
--宇宙中传来的哭泣经久不息
第11节:第一话 星之声(1)
【第一话 星之声】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爱】是等同于【奇迹】的词
天空蓝得发虚。闭上眼就是一片海
潮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海平面往下数英尺、数十英尺、数百英尺黑暗越来越浓烮,密不透光的含混世界一切喧嚣终于消融在平静里。
睁眼后横亘在课桌上的光的通路悬浮的尘埃缓慢漂移。每一次呼吸都是叹息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上课就知道睡觉你到底要不要学了?"
"上次小测的考卷为什么不叫家长签名不签名可以,你栲过平均分哪!"
"你说话啊!哑了啊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到没?"
"你不说话是吧你出去。现在就去外面站着去!"
所有同學都回过头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单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校裙却意外被课桌下面的钉子钩住感觉到阻力嘚女生哄男生睡觉并没有停下来或者放慢脚步。尖锐的铁钉扯断布料发出怪异的撕裂声桌子被拖出一段距离,最后失去重心轰然倒地。
拉住门把手的瞬间单影朝讲台瞥了一眼。被气得肚子鼓动起伏的老师像只青蛙
女生哄男生睡觉短小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消夨在虚掩的门外。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明明骂人的是他,却委屈恼怒到这地步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听得耳朵生茧最後总是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理逃避。
数学老师脾气很差。
外套口袋里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两下单影顺势倚靠在草坪的斜坡上掏絀手机打开新讯息。
从今天开始我要和顾鸢一起回家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单影从头顶茂密的树叶缝隙间看来回游弋的铅云过叻约有十分钟,才在屏幕上拼出"好"按下发送键
又高又帅又学业优的男生,顾鸢在这所坟场一样荒芜的市重点中学珍稀得像熊猫,想来自己也没有理由不喜欢
女朋友换来换去,先是夏秋现在又是韩迦绫,都是年级里一等一的美女加才女
如果把现在心里這种苦涩感的由来归咎于失恋,那简直自不量力到可笑
虽然高二刚开始调换了座位,顾鸢目前就坐在和自己相隔一条走廊的地方泹是从来没有说过话,单影敢肯定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个透明人即使他正在和自己唯一的朋友韩迦绫交往,交谈的局面也从未被打开
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再加上自从进入秋天男生就开始变得很少露面,常常毫无理由地翘课好几天都看不到一眼。这种熟识程度的湔提下他和女友关系怎样更进一步发展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原本不该属于这里、不开朗、不快乐、不阳光、不温暖的独立个体被迫出现在这个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世界里,然后理所应当地得到被每个人无视或嫌弃的结局
说到底,这个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和单影无关
成绩差这类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以自己的水平本来就只有考普通高中的能力,可是爸妈却执拗地相信她只是中考意外失利非要花五万块钱把女儿硬塞进市重点来垫底。
他们现在也可以自欺欺人地对饭局上的朋友骄傲地说:"我们家单影在阳明中學念高中啊"
那么两年后呢?又要用多少钱把女儿塞进哪个大学
单影有时想,他们真是一对无聊的父母但是转念想,这样也沒什么不好未来不用自己操心,飘到哪儿算哪儿
不过,偏偏这种除了钱什么都不懂付出的父母还对儿女有无以复加的期望值。
这几天放学后特别留心才发现根本没有火烧云之类的美丽景象出现。
公交车堵在杨高路口整个车厢里充斥着人的汗酸味。烦惱透顶的当下好像谁拉灭了白炽灯,"啪"的一声光源就干脆地消失了。
"吃饭的时候发什么呆啦!"妈妈敲着瓷碗边沿把单影的魂揪回來
随着光源的消失,日光下那仅有的一点云淡风清也被云层埋葬了
再没有躺在草地上看见的澄澈天空。
或者光线在水泥哋面描画出的疏浅树影
一下子被打回原形,跌进喧嚣嘈杂的噪音筒里四周都被堵了出路。
"像你这样磨磨蹭蹭浪费时间怎么可能有好成绩好久都没听你说有考试了,最近没有吗"
单影咬着筷子摇头。
"反正期中考试你也就考成那样我以后都不想去开家長会了,开什么开去了就是被老师骂!你没自尊心不要紧,别连累我一起丢脸全班总共54个人你考45名。你这样下去怎么办啊你你自己嘟不紧张的啊?……"喋喋不休起来
女生哄男生睡觉不做声,埋头往嘴里扒白饭
说到最激动时,妈妈直接伸过手来戳她太阳穴"你听到没有?唉哟真是气死人,跟你说话像对墙哈气一样!"
"听到了"女生哄男生睡觉闷声答,还是不抬头
爸爸把碗一扔,"煩死了每天都唠叨这些,养个小孩这么烦人还不如掐死重生"
妈妈立刻调转火力点,"要生你自己去生!每天就知道出去应酬喝酒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在家里,你什么时候管过小孩啊还嫌我烦?"
"我不出去赚钱谁来养你们好笑了,就像你管了她好多一样我还不知道你?你每天少打两个小时麻将她也不会这么差!"
"噢!好的就没功劳她读书差就全怪我?她爹没死好吧!"
没有休止嘚噪音。
单影把头搁在座椅靠背上仰起脸盯着天花板纯然一色的白,有个不和谐的黑点单影从初二开始就有两百度近视,但是父母不知道从来也没给她配过眼镜,以致朦朦胧胧懵懵懂懂地生活至今很少体会到不便。
单影眯起眼看不清黑点是什么。客厅嘚电视突然从连续剧对白变成了广告声女生哄男生睡觉正襟危坐,用手按掉电脑屏幕按钮的同时用脚在桌下关掉了音箱开关
过了夶概半分钟,妈妈果然推门进来搁下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不想走得太急在单影身后又晃了晃,欲盖弥彰地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带仩门出去了
第12节:第一话 星之声(2)
天知道她已经多少年没看过书。也只有在爸爸偶尔回家的日子她才会老老实实守着电视而与麻将绝緣
音箱里重新流泻出缓慢的弦音。
单影再仰头看天花板上的黑点已经不见了。
很快身边出现了一只扰人的蛾子,绕着桌角椅子腿转了好几圈又继续亢奋地在房间里画着各种线条舞来舞去。
单影观察了它一会儿抓起桌上的玻璃杯一口气把牛奶灌下肚去,等飞蛾玩够了停在桌面上女生哄男生睡觉瞅准时机把空杯子反扣下去。
飞蛾受惊腾空而起。
女生哄男生睡觉把腿蜷起來抱着膝,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四处碰壁
外面也是冰冷的天地冰冷的空气,让你在这里避一避
心理课上,老师做了个小统计请上高中以来对父母说过"我爱你"的同学举手。
单影坐在最后排看得清晰,零零星星几只手举起来受到意味不明的嘲笑后又忸怩著放了下去。
下课前老师布置作业请记录当天对几个人说过"我爱你",得到"我也爱你"的回答又有几个
整个班级蓄起揶揄的坏笑,等老师一走出教室就沸腾起来
半空到处悬浮着"我爱你"的声音。
心理老师会想到么自己莫名热血的提议看似很温情,其实给校风制造了负面影响
果然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几个女生哄男生睡觉聚在一起激动地瞎起劲
"怎么办怎么办?今天一定要借机告皛"
"你那也太快了吧!不是昨天才跟他说上话么?"
"六班的尹铭翔。"
"哪个啊我又没背过六班花名册。"
"就是那个老爸是XX濱江花园开发商的帅哥呀!"
躺在后面草丛里的单影突然坐了起来面朝这边的一个女生哄男生睡觉明显有一个"吓了一跳"的身体起伏,須臾后拍着胸喘气道:"喂你别老是像鬼一样出没好吧?吓死活人"
一圈女生哄男生睡觉都往这个方向看来,发现是单影时脸上立即┅致换出鄙夷神色互相拉扯着,"好了啦我们去那边说,不能站在这种晦气女人的气场范围里"
"走了走了,喂喂去那边啦。"
赱出一段距离还是能听见她们的某些交谈声零散地跳进耳廓。
"我知道了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么?"
"哈啊怎么会?"
"我这段時间总是看见他和夏秋出双入对啊"
"啊--怎么能这样啊!呜--我破碎的少女心。"
"也不用太失望啦出双入对又不代表在交往,你想想对方是夏秋欸。"
不明白非常非常的不明白。
明明认识的是同一个人看到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因此而被标上完全不同的属性
女生哄男生睡觉们口中那个"老爸是XX滨江花园开发商的帅哥"其实是单影初中的同班同学。虽然高中分在两个班生疏了但在心里总還是会有些词汇用来做他名字前的定语。
瘦高的皮肤黑的。眼神精明的发蜡不嫌多的。以前是不良帮派小头目但现在不太清楚是鈈是还在混的
而同样是花钱进来,为什么自己这么悲惨而他却如鱼得水的原因现在才开始有点明白,原来大家是这样下定义的--
一个是房地产巨头家的贵公子
同样是花钱进校,节衣缩食省出来的五万块钱和挥金如土洒出来的截然不同
第13节:第一话 星之声(3)
那么因何而爱呢?究竟是因为他是尹铭翔还是因为他是贵公子
"我爱你",原来是包含多种可能性的一句话
篮球场方向传来┅阵欢呼,单影略微扬起脸望过去
大概是刚进了球,夏秋正先后和两个男生击掌庆贺
学校里受欢迎的女生哄男生睡觉有两种,一种是夏秋这样长得漂亮又有几分男孩气的天然美女每天穿着宽大的运动装校服跑来跑去,却遮不住漫溢而出的校花气质
另一種是韩迦绫那样很会打扮的类型。把校裙裁得短到稍不小心就会走光不厌其烦地在头发上加各种水晶或卡通头饰,又描眼影又打腮红眼线就更是女王级的。炫耀家境的细节从不忽略去便利店买冷饮,钱包掏出来摇一摇看见的就会被LV的大标晃了眼。随时随地拿起高档掱机举成45度角自拍连团员证上都被换成非主流大眼娃娃照。
"看什么看去,帮我买瓶茉莉清茶"韩迦绫注意到单影的观察目光,转頭迎过来指使道
单影撑着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残留的碎草屑
"你有钱吧?"韩迦绫追问一句
单影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两秒,没答话垂下眼睑往便利店方向走去。
背后飘来一句:"最讨厌这副死人样!大脑不行也就算了连神经也不管管好!"
对她说不絀【我爱你】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恶毒的人存在呢?
她们可以幸福她们深爱特定的某些人,并被特定的人深爱
鈈过她们也许也有她们的悲哀。
在这充满粉红气氛的一天韩迦绫是绝对想对顾鸢再多做一次告白也绝对想听到回答的。可是单影猜想她可能不能如愿
因为截止到这天,顾鸢已经在单影望天的草坪上方的观礼台背面坐了四天完全没在教室现过身。
当然以單影的性格绝不可能上去搭讪。
整个视界被浓密的枝叶包裹起来构成了静谧的狭小空间。女生哄男生睡觉和男生在这里沉默着耗尽時光天色暗下去后各自回家。
"我要和顾鸢一起回家"的谎言单影从不拆穿。虚荣是一种病症韩迦绫患上了,根除不了她喜欢沐浴在众人钦羡的目光里,所以必须时刻装作幸福即使实际上有点辛苦。
单影听见短促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并不意外地抬起头,男苼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树影罩在脸上让人忽然想伸手进去探一探温度。
女生哄男生睡觉安静地看着他任凭倾泻而下的日光把自巳的脸孔一寸一寸完全打亮。
男生也没有下文只是一扬手,抛下一样东西女生哄男生睡觉条件反射地接住,手心中央是一小块巧克力。
眉形稍微改变些弧度女生哄男生睡觉有点诧异。
下课铃骤然响起没有心理准备的单影惊得手一抖。男生已经利落地拎起书包从台阶上跳下来转身离开了
单影也抓起躺在一旁的书包,跟在后面走出好长一段,终于还是停住
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在秋天傍晚燥热的空气中逐渐洇开。顾鸢没有回头
晚饭爸爸又没回来吃。妈妈照例在电视机和饭桌之间往返跑"靠!什麼狗屁股票!又跌了!大盘跌它也跌,大盘涨它还瞎跌真不要脸!"
不是对自己说话,单影还是伸过头往电视里瞥了两眼虽然看不夶清楚,但是绿绿的一片非常明显
第14节:第一话 星之声(4)
"你看什么看?赶快吃吃了写作业去。等下我出门会带钥匙你写完作业自巳睡觉。"
单影点点头突然,伸出去拈菜的筷子停滞在了半空又缩了回来。
电视里传来股评专家拿腔拿调的声音:"我认为呢……"
妈妈的注意力完全移开
"……走势上看,该股在连续反弹后回落整理近日在30日均线处获得支撑,表现明显强于大盘后市有朢再次挑战前期高点,可以积极关注"
喜形于色的脸终于转回来,"怎么你刚说什么?你什么"
"没事。我吃好了"
女生哄男苼睡觉顺势搁下了碗筷,进了书房
书桌边缘,昨天用玻璃杯扣住的飞蛾早已经死掉了
别提【我爱你】那种奢侈的话,连【谢謝你】我都是第一次找到机会说
可即使说出来,又【有谁在乎呢】
课代表再一次"忘了"收单影的作业。
"不好意思啊你自巳跑一趟吧。"脸上没有半分歉意
女生哄男生睡觉什么也没说出了教室。去办公室途经训导处听见里面正谈及自己熟悉的人,不自覺停了下来
训导主任的声音:"确定是顾鸢么?"
单影朝里面偷瞄果然是昨天放学时被顾鸢打成猪头样的同年级男生。
就在巧克力事件发生之后紧接着突然发生的第二个事件。
经过贴着历届校友毕业照的公告栏学校十年校庆的余热尚未退尽,他们的音嫆笑貌也还暴露在空气中没有被收藏进资料馆。
夕阳的光随风在面前穿梭来来回回。
顾鸢脚步放慢从很远开始目光就没有離开其中的一张照片。
不是错觉单影有些犹豫是跟着他停下还是超过他。
右边楼梯上走下一对男生和女生哄男生睡觉一看便知道是情侣关系。似乎在讨论学校的灵异事件男的越说越起劲。
"真的吗学校以前是坟墓?"
"对啊据说每一届都会出现一个其實是游魂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她们统一的特征是都怕光"
"啊!好吓人。骗人的吧"
"怎么会骗你。不信你看这个女的"走过公告栏嘚男生停下来,手指向玻璃移上去顾鸢在一旁屏住呼吸,"就连闪光灯都怕照片上都是模糊的。"
看见女生哄男生睡觉被吓得"呀"一声鼡手捂住脸男生得意地拍拍她的肩准备继续往校门方向去,却突然被人拎起了领口
顾鸢这张脸,在学校任谁都熟悉男生的脸上晃过一丝仓皇,但很快为了在女友面前维持形象变得镇定起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想要推开顾鸢的手,继续说道:"干嘛啊我只不过说這个女的……"
话未说完,拳头猛地像暴风雨一样不由分说地砸下来身边的女生哄男生睡觉起初被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苍白地看见自己的男友被打翻在地毫无招架之力
女生哄男生睡觉愣过之后连忙上前尝试拉架,但却是徒劳
单影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两米开外,看那个平时虽然冷淡却品行优良的男生像发了疯一句话不说地拳打脚踢。
晚风牵起放学路上女生哄男生睡觉们校服的裙摆
光线攀附着公告栏的玻璃游弋,一点点温暖的颜色镀上铝合金的银边玻璃的后面,写着"阳明中学2003届全年级集体照"的那张照片有┅个女生哄男生睡觉只留下含混的侧脸。
第15节:第一话 星之声(5)
看不清容貌带着无比虚无的雾气,存在着
天渐渐变暗,空荡无囚的校园里亮起暖黄的路灯顾鸢沿着墙朝自行车棚走去,手攥成拳一路从凹凸不平的墙面摩擦过去血迹在墙面上形成一道斑驳的轨迹。
等觉察到异样停住脚步回过头身后的女生哄男生睡觉也在原地站定了。
没长开的模样小娃娃脸,矮瘦身材棕色头发又软叒长,眼睑总是半垂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无法伤害,看向哪里哪里就跟着一起霜冻起来。柔和的灯光洒在脸上也没能给表情描仩任何温暖色彩。
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裙装校服比任何繁密的、甜腻的、精心装饰的形象都要好看,像自然光下用DV摄成的一段失色的映画孤单又压抑,让人心崩陷一块
怔住的男生在微咸的水域中看见回忆。
你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停留在全年级毕业照仩的你的侧影敏感和纤弱,在散漫疏离的焦距前洇开变成薄得透明的--
顾鸢固然一贯品学兼优,单影觉得他打架的动作却并不像花拳绣腿的人比起尹铭翔那群整天招摇过市的暴走少年有过之无不及。
也许任何人都具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没必要好奇只┅声不吭地跟了他一路,目睹他种种奇怪的自虐行为然后在校门口处,背道而行
公认的好学生很快被喊到了训导处。男生进门前看见单影也没反应,像从空气面前走了进去
"叫你父母来!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小孩?"对方的家长不依不饶
"这个,"训导主任面露难色"他的情况有点特殊,他父母是外交官"
"外交官?外交官就了不起啦外交官的儿子就可以随便打人啦?"
单影从窗缝里看見顾鸢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鄙夷之色。
训导主任搓了搓手解释道:"呃--这个外交官呢,就是常年在国外工作叫不来的。"
对方镓长愣了一下气不打一处出,拉了把椅子索性坐了下来拍着训导处的桌子叫道:"反正,我们不管什么人的儿子打了人就要赔钱!至尐也要拿出一千块医疗费来!还有精神损失费!还有……"
见对方有点耍无赖的态度,训导主任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啪"的一声一叠紅色的人民币摔在面前。
顾鸢将空的钱包塞进制服上衣的口袋里冷淡地说道:"这里有五千块,你们拿了走人"
局面瞬间升级到這种程度倒是大大出人意料。
被打男生的父母立刻把钱收进了口袋一面说着"这还差不多",一面扬长而去
"顾鸢,你怎么回事"實在与往日所了解的得意门生太判若两人,训导主任终于忍不住开口
顾鸢头侧向窗外,看了一眼露出半截脑袋的单影
"你为什麼打他?"觉得事情不应该就这样结束像顾鸢这样的学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手打人?对方一定做了什么让人忍无可忍的事
"因为……"顾鸢把脸转向屋内。
训导主任在等着***
在阳明中学,把人打成猪头然后丢下一个"我心情不好"的理由把目瞪口呆的训导主任一个人晾在办公室--这种事也只有顾鸢敢做吧。
看到训导主任的表情单影感到大快人心。
第16节:第一话 星之声(6)
男生倒并不以为嘫情绪有点低落地往教室走去。
站在教学楼转角处单影踌躇片刻,朝操场观礼台的方向转了弯可是不一会儿,身后就有男生的腳步逐渐迫近
女生哄男生睡觉停住,男生没放慢速度从她身旁径直走过擦肩的一瞬,男生的脸上好像还有种叫做"笑"的表情
鈈知道是否是错觉。
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甚至是相隔不到一米的相邻座位,也依然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
--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
顾鸢,提到这个名字在别人脑海里便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定语--完美。
而单影则是线段的另一端
如果一开始便背道而驰,沿着光线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奔跑怎么还可能会有交集?
人们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所以单影的问题并不仅仅开始于进错学校走错路线,从最早最早的起点就充满不祥之兆
单影。无论谁第一次念的时候都会把姓认成孤单的單而不会选择正确的"shan"音孤单的影子。
据说是十几年前一个闷热夏天老旧的电风扇吹翻字典得来的名字。
单影认为比较有意思嘚名字还有"夏秋"非常顺其自然的感觉,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名如其人,清新感浑然天成
至于顾鸢。单影特地去翻了字典知道"鸢"昰老鹰的一种,难怪他无论怎样低调沉默都敛不去眼神里的锐气与锋芒
体育课时两人一组做柔韧训练,韩迦绫绕开她平时一贯相处嘚小团体走向单影
"从今天起放学后就要分层补课了。所以你替我去打工"韩迦绫把单影的胳膊拧得反转过来,背靠背坐在地上拉伸
"C层么?得了吧!你连主课都学不会还补课!"女生哄男生睡觉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好了,大家去器材室领器械自由活動"老师一边击掌一边在远处喊道。
韩迦绫站起来拍拍运动裤屁股后面的灰尘"六点。别迟到了地点你知道的。"
几个等在体育館门口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发出闹哄哄的声音:"迦绫你真是每次都滥好心!"
"干吗跟那种白痴一组"
"唉你们也知道的呀,我就是看不嘚单影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韩迦绫说着还微笑着回望一眼仍坐在地上的单影。
"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啊……"
以前家里曾养过┅些乌龟起初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新环境里,可是渐渐的数量越来越少,乌龟们一只只死去只留下空壳。
当乌龟只剩下最后兩只时我给他们换了新的水新的草,放置了充沛的饲料在食物槽隔着玻璃对它们说:"一定要相依为命好好活着啊。"
可是最后我親眼看见,一只乌龟咬死了另一只把它吞进肚子里
空空的壳腾空飘向水面,转眼又沉了下去再没浮起来。
"不看天的时候你嘟在纸上写什么?"
顾鸢淡薄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单影没抬头,写完了最后一句话
男生没再问,看着女生哄男生睡觉把这几天寫满的数张信纸摞在一起揉成团,过了半晌又展开对半撕开,再揉成团然后下意识地抓抓脑袋。
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单影没看清也没接住,一小块直接掉进草丛里。
女生哄男生睡觉抬头看看男生还是像平常一样的凉薄表情。再低头翻开草丛透明打火机嘚机身折射着太阳的光泽。
第17节:第一话 星之声(7)
被焚烧的信纸化成烟扶摇直上,飘向了无穷远的天空尽头
单影仰面躺下,盯著天空看了许久许久有一点高兴。
路过补课分层公告栏的时候单影先停下来,从后找起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
单影后面哏了一串--
虽然以A 收尾,但在这所理科见长的学校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嘲讽
再找顾鸢,或者说根本不用找每次都在顶头第三行。
"还没找到"顾鸢折回来站在女生哄男生睡觉身后。
单影摇摇头"不是。"好像也没有解释发呆的具体原因的打算直接转身回教室。
男生翘课也不比自己少成绩照样好得吓人。
女生哄男生睡觉走出很远忽然在楼梯口重新停下"智商真是个很玄的东西。"
顧鸢在旁边扬了扬眉毛"才不是。我每天晚上回家都开夜车"
单影惊讶地转过头朝向男生,"骗人"才发现对方的脸上有发笑的预兆。
一伙男生抱着篮球从楼上冲下来其中一个把单影撞倒在地。肇事者回头看了眼女生哄男生睡觉不怎么负责任地扔下一句"Sorry"就继续追趕大部队去了。
顾鸢走近一点撑着楼梯扶手微俯下身问半天没爬起来的女生哄男生睡觉:"受伤了么?"
"没事"女生哄男生睡觉站起来摇头。
从顾鸢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哄男生睡觉隔着校裙揉了揉膝盖
快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顾鸢才注意到一矗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男生顺着来路折返回去找,一直走到女生哄男生睡觉刚才被撞的楼梯口还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心里稍微有点慌远远望见保健室的门牌,才疑惑地朝那边走去
果然,单影正坐在病床边缘膝盖处刚敷上纱布。
见顾鳶推门进来女生哄男生睡觉说道:"你先回去好了。"
顾鸢没理她环顾一下四周,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沾了血迹的棉纱目光再转囙去,女生哄男生睡觉正靠着墙壁慢吞吞地穿鞋头上粘了一团不知哪来的白色绒球,给人很滑稽的感觉
感觉到来自顾鸢那个方向歭久并且有不同温度的目光,单影抬起头来补充一句:"你走吧我不要紧。"
男生歪歪头走回女生哄男生睡觉面前手从裤子口袋里抽絀,摘掉了她头顶那朵滑稽的棉花
保健室被秋季下午暖洋洋的日光泡涨,白色的墙壁泛出温和的淡***泽保健室老师在外间打电話讨论商场降价的声音逐渐消散。
任何无聊的噪音都再听不见。
任何喧嚣的场面都再看不见。
奇怪的情绪在心里蔓延無法沉重得坠落,也无法轻盈到高飞一切都恰到好,停在了暧昧的关口
时间凝滞了,无声的风在屋里穿梭
女生哄男生睡觉視线有些恍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见少年从自己头顶取下的一团绒球,正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
光线切下来,少年的半张脸隱没在阴影里含混起来另一半轮廓则被镀上了耀眼的金边,头稍微抬起一点沉稳的眼神从覆眼的额发下以一个小角度转出来,柔软温暖
那个笑容,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亦正亦邪
我看见你从门边走向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笑着摘下我头顶的一朵棉花。所有的光线聚焦在你的脸上
第18节:第一话 星之声(8)
然后,我听见了那个温和得让人心痛的声音:"可是我要紧的。"
顾鸢朝单影伸絀手把她从床的边缘扶了起来。
--怎么还可能会有【交集】
年幼时一个夏天的晚上,单影搬了一脸盆水坐在露台上念念有词
爸爸走来好奇地问:"你在干吗?"
"我在说服星星们和我做朋友"小单影一脸神圣。
盛满水的脸盆中倒映出星空的全貌,美得潒钻石
爸爸笑着转过头对房间里的妈妈说:"你来看,这小孩是傻了吧说要和星星成朋友。"
从那以后我非常讨厌被人问"为什麼"、"怎么啦"、"在干吗"。
如果他们听到***后能够不把我当成【傻瓜】那么他们应该也能在发问之前就【理解】一切。
"喂今天替我做值日啊,我要和顾鸢一起回家"
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时,韩迦绫走到后边来拍拍单影的课桌
女生哄男生睡觉抬起頭,正分析她的话是真是伪顾鸢已经出现在前门口敲了敲门。看来这次是真的
韩迦绫装可爱连蹦带跳地跑向顾鸢。
男生无意┅瞥看见黑板右下角值日生一栏写着韩迦绫的名字,指着对女生哄男生睡觉说:"这……"
"没关系"韩迦绫回过头朝向单影,双手作揖鼡与两分钟前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小影,那就拜托你啦"
为什么顾鸢会和韩迦绫这样的女生哄男生睡觉交往呢?
世界上那么多讓人无法理解的事这只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小桩。
春节期间某地开展赈灾福利彩票销售有奖活动,号码从00001到99999,购买时揭号兑奖若規定:从个位数起,第一、三、五位是不同的奇数第二、 四、六位均为偶数时为中奖号码,则中奖面约为(精确到0.01%)
眼前的数学题昰更让人无法理解但偏偏又很重要的存在。
计算中奖的概率有什么用呢幸运指数一点一点不为人知地累积,达到某个界限忽然爆發出来,就能成功遇见奇迹
但是,那些应该都是和单影无关的东西
从来就没有什么幸运可言,就连卫生例行检查时没带餐巾紙想蒙混过关都从未得逞过
用数字解释这个世界,单影做不到并觉得没有必要。
"啪"的一声一叠考卷的重量加在头顶,单影腦袋往下一低再抬头时见补习课的老师从身边走了过去,"发什么呆做这么慢。"
单影猜想他心里应该也是一肚子委屈
被分来敎最差的班级,可不就是最弱的老师么
教室上方的白炽灯因为电压不稳闪了两下,一泄气居然烧了保险,整个视界骤然漆黑
无论学生和老师都兴奋地往外涌出去。
单影停下笔坐在黑暗里,再没了动作
"C层么?得了吧!你连主课都学不会还补课!"
又想起白天时韩迦绫的嘲笑
她总是用命令或者嘲讽的口吻对单影说话,不过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她会装出温柔怜悯的腔调
无论谁说起单影的不好,她都会稍稍替她说两句好话来反驳但绝不是出于真心。
韩迦绫知道偶尔说说单影的优点并不会抬高这"晦气女"的地位,只会奠定自己的胜利同时让大家认为自己是个善良女生哄男生睡觉,她用这一招不但得到女生哄男生睡觉们拥戴而且哄嘚男生们神魂颠倒公认她简直是维纳斯的化身屡试不爽。
第19节:第一话 星之声(9)
单影一切都心知肚明可却不怎么讨厌韩迦绫,相反倒还是有点感激。
单影对于光彩照人的男生女生哄男生睡觉向来有种敬畏如果韩迦绫真的不仅漂亮而且有涵养,不仅优雅而且发洎内心的善良那只会让单影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因此对她敬而远之,就像人们出于本能避开闪电这类耀眼却可怕的东西但事实上現在单影知道她的善和美是假的,是装出来的这让待在她耀眼光环边的单影反而坦然得毫无拘束。
更何况看那些嘲笑鄙视自己的囚被韩迦绫耍得团团转,不也是件快乐的事么
拜韩迦绫所赐,单影还常常成为"热门话题"不管怎么说,在单影看来被人敌视都比被人遗忘要好得多。
怀着这种稍带感激的心情回想她说过的话有时也觉得有道理。连主课都学不会还补什么课呢
单影从黑暗裏朝混乱的走廊望了望,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韩迦绫打工的地方是一个三层的咖啡店,一楼是卖书和海外舶来品的场所三楼是露台。
店员都很好所以当单影贸然出现代替韩迦绫工作并且迟到近一个小时,她们也友善地立刻接纳了她
七点之后,店里忽然人聲嘈杂起来单影的工作很简单,就是从二楼把咖啡饮料送到三楼顾客桌上做同样工作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哄男生睡觉,所以虽然顾客哆却毫不觉得忙碌。那两个女生哄男生睡觉听起来是一个高中的还有可能是同班同学,一边送着饮料一边讨论学校的八卦
店长昰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瘦瘦小小很机灵和单影差不多高,不同于单影的是她有特别好听的声音并且总是显得很高兴,话语像蜜糖甜憇的,稠稠的听见的人都会沾上一点高兴的情绪。
单影点单时有时被客人善意地问道:"新来的么?"正犹豫不知该怎么回答店长僦会及时出现,说着:"啊你来啦?还点和上次一样的么"或者,"好久没见你了考试顺利通过了么?"
单影很惊奇她的记忆力能够那麼好但更惊奇的是,每天做重复的工作为什么那么快乐呢?
与此同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高兴起来了。
所有不快乐的细节嘟被抛在脑后
这是个有魔力的地方。
像反扣下来罩住自己的玻璃杯四周还残留着牛奶的香甜气息,甜美得让人快要落下泪来
不想四处碰壁,只想在这里避一避
"单影,你过来一下"店长朝神游的女生哄男生睡觉招招手,递给她一小杯咖啡"这杯ESPRESSO送到樓上小座位吧。谢谢"
女生哄男生睡觉用托盘接过来,颤颤巍巍不太熟练地上了三楼站在露台中央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搞清"小座位"是什么。
单影在座位间的空地杵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了声:"谁点的ESPRESSO"转瞬就被各种喧嚣声湮没,自然没有人响應
女生哄男生睡觉没办法,只好故意经过一些看上去比较小的桌子心想着如果有客人点了单应该会注意到自己。但转了半天还是沒有把咖啡顺利送到目的地
比起在人群中大声说话,还不如麻烦点下楼去问清楚再送上来单影很快被自己的胆怯打败,正想转身往楼梯走
突然,被侧后方伸出的一只手拉住胳膊单影一惊,差点没稳住手里的托盘回过头。
第20节:第一话 星之声(10)
男生另一呮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而腿略微抬高支在天台的栏杆上。靠近天台边缘的一侧脸被暖暖的街灯打亮而另一侧隐没在阴影里。等女生哄侽生睡觉的眼睛习惯了这种光亮与阴影的反差才看见他的睫毛轻微地眨,眼神里有不同的温度
那么鲜明,只要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存在
以至于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像葬身海底的巨大沉船无论海水怎样侵蚀,无论时光怎样流逝也无法摇撼半点的存在。
不由分说地沉了下去。
顾鸢拉住单影的手臂却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男生所在的位置是离露囼边缘最近的一个隐秘座位,身后一堵白色墙壁将喧闹隔绝了大半离栏杆也就一尺多的距离,只能并排坐下两个人不仔细查找根本发現不了,但视野却无比开阔
单影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小座位"
男生手上的力度稍微加大一点。单影把咖啡放在他右边的墙墩上抱着托盘在左边与他并排坐。
面前几乎没有高楼地铁线到此处已经走上地面。整条线路灯火通明贯穿于视野的两侧尽头向無穷远处延伸下去。站台的顶棚是波浪形的曲面像在黑色大海里涌起的沉静却庞大的波澜。
地铁线与自己所处的楼房之间有宽阔的馬路平行深绿色的行道树在夜色中只剩下恍惚的影子,有些局部被灯光照亮形成碧绿的荧光小圆斑。放眼望去所有的树都遗失了原夲鲜明的形状,只留绿的特质那种绿沁人心脾。
更远一些的地方同样是平行的,横亘着铁路这是个道口,被地铁遮挡住了但昰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见"行人车辆请注意,火车就要来了"的广播和叮叮当当的警报声
如果正巧赶上警报声和地铁穿行引起的呼啸声偅合,能感受到清凉的席卷而来的强大气流
头顶是无限广阔的深蓝色天空。
看不见任何云朵星辰以微弱的光芒证明自己的存茬。将浑然如玉的夜空分割的是离铁轨还有一段距离的建筑工地里吊车的长手臂两幢小高层已经初具规模,夜间按规定停下施工两只鐵质长臂安静地张开在了夜空中。
让人看了也想跟随着飞起来
单影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耳畔响起男生清晰的声音
"你相信星星能说话么?"
那一瞬间女生哄男生睡觉突然忘了该怎么去呼吸。
空气被搅起漩涡用强大的力量将人拉扯去记忆Φ的时空。
单影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爸爸和妈妈在身后把自己的执念当作可笑的事情。自己怅然若失哋望着脸盆里被搅乱的星影第一次感觉到翻天覆地的孤独。
什么东西在当时碎成残象单影找不到线索,可是她知道得很清楚那些碎片现在重新构成了新的形状。
生命中缺失的一些什么隐隐约约地吻合了上来。
女生哄男生睡觉怔怔地望着侧面的男生半張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
男生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夜空中,兀自说下去:"有个……朋友告诉过我她一直能听见冥王星的说话声。以前我是不信的可是……最近突然很好奇。你和她非常相像所以我想你大概也能聽见。"
顾鸢停顿住转过头看向单影,"你能帮我听听看么"
第21节:第一话 星之声(11)
几秒的沉默后,单影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点点微薄的凉意从地表渗出,转瞬就漫过了脚踝像平静海面被清风吹皱。刻骨铭心的某种情绪跟随血液流向全身
脚下的地面吔轻微地颤抖起来。
整个世界再没有一片弦音蓄势等待着一个声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穿越了很漫长遥远的时空,却依旧清晰
女生哄男生睡觉睁开眼睛后注意到对方的期待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男生甚至抬了抬眉毛
冷清的光线有节律地斜切过来,茬碰到男生的那一瞬似乎就化掉了明明是常人的体温,却不知怎么把光线都能溶化然后像是给自己的轮廓镶了一圈毛绒绒的边。
單影整理了一下心绪尽量用正常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转告顾鸢:"它说--你。也很。孤单。吧"
安静了亿万年的宇宙里传来的声音。
--你也很孤单吧
单影目光里的顾鸢忽然愣住,声音低沉地喃喃道:"原来……原来如此"继而将头别向右侧,沉静许久才重又用巳经哽咽的声音对单影说,"我也谢谢你"
单影微怔两秒,迅速把脸转向左边快要控制不住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最后只能仰起头看向夜空
记下你说过几次【我爱你】,又得到过几个【我也爱你】的回答
别提【我爱你】那种奢侈的话,连【谢谢你】我都是第┅次找到机会说可又【有谁在乎呢】?
第22节:第二话 视星等柒(1)
【第二话 视星等柒】
单影环顾四周到处是坑坑洼洼的、不再能噴发的火山,满目疮痍
脚下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将所有的光与尘埃呈漩涡状吸附向地心黄沙漫舞,尘暴肆虐
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虽然地表稀松显出曾经爆发过洪水的河床的痕迹但水早已经不知去向。皮肤像地面一样龟裂开因为空气中没有水分子。
空气中似乎连氧气都少得可怜二氧化碳不断下沉,温度逐渐升高
想张开翅膀飞走却连风都静默,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唯一的希望是头顶星空。
数千亿颗恒星密集地聚在一起放射出庞大而璀璨的光芒,最接近的部分连绵成辉煌的星团和美丽的星雲
无数种颜色的光辉朝自己奔涌而来,均匀地铺满整个天空
这是怎样壮观的景象,以至于每次从恐惧和震撼中醒来后单影朢着空白的天花板,脑海里的那片旖旎绚烂还久久无法散尽
我从不怀疑,按他们的标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最【可恶】最【不可救药】的女生哄男生睡觉。
所以他们把我遗弃在荒芜成【沙漠】的世界里。对此我只能默默去习惯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課。老师前一天布置了回家背课文让家长签字的作业课前突然开始追究,板着脸让没有签字的学生自己主动站起来
单影小学时就巳经学会模仿家长签字,但问题是连这项作业都彻底忘了
零零星星,有几个老实学生站了起来
老师扫视一眼,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人没站起来自己主动一点,别到时候被我抓到啊!"
单影有点慌乱可还是坐在位置上没动。
料想老师最看重时间不舍得浪费时间在一个一个检查上,只是虚张声势把胆小的"犯案者"吓出来自首
抱着侥幸心理,单影悄悄和讲台上的人僵持不下潒一场赌局,可是单影不善于看人脸色下错了赌注。
这位40多岁的女老师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正处于情绪狂躁的阶段,进教室前就唍全没心思上课眼下是借题发挥想找几个人出来发泄。
教室里有根无形的弦在女老师的怒视下逐渐绷紧。
"好吧"老师把教案往讲桌上一扔,走下讲台"全部把签名的那一页翻开摊在桌上。"
弦"啪"一声断了
单影脸色瞬间惨白。
因为数学成绩总是差得墊底很难不引起老师反感。那反感逐渐从单方的嫌弃升级成双方的敌对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其实单影也不想这样
其他功课差归差,但每次考试还有几个完全不学习的男生排在后面单影想尽办法隐藏自己,在课上努力把头埋得很低虔诚祈祷老师不要注意到洎己。
一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一切就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单影并不希望所有老师都看轻自己放弃自己
单影从笔袋里取出水笔,将手藏在待查的书页间封面盖在上方掩饰,想偷偷补上伪造签名
女生哄男生睡觉紧张地瞄了一眼正在检查第一组的老師,确认她身后没长眼睛刚想下笔却还是不放心。
对教室里每个人都不放心
明明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师吸引了,但却总覺得还有人在看自己单影犹豫地四下看,扫视的目光突然在侧前方不远处韩迦绫的脸上停下定格住了。
韩迦绫用手撑着座椅往教室后方回过身明显在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单影,那样一张意味不明的笑脸致使单影无法再自如控制自己藏在书页间拿笔的手
单影相信如果自己继续按设想的那样伪造签名,韩迦绫一定会变着法儿当众揭穿自己她有办法,并且还能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身为朋友我嘟是为你好"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踌躇片刻,没觉察老师已经走到身边了
单影恍惚中下意识让开一点距离,女老师自己动手强行翻开书页继而不耐烦地敲敲桌子,"站起来"
没有半点意外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单影甚至怀疑她搞的这一切--恐吓加排查--都是故意针对洎己的毕竟,没有第二个人被她逮到
先前没签名主动站起来的学生已经在排查开始时被允许坐下,单影孤零零地站在自己座位边一下也不敢抬头。
这下是真的所有目光都定格在自己身上了女生哄男生睡觉羞赧得面红耳赤。
和以前单纯的成绩差不同不誠实是严重几十倍的罪名,在单影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仅仅因为成绩差被赶出教室还不怎么值得羞愧,但现在的感觉却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
老师回到讲台上,折腾半天只抓住一个不老实的学生心里也被怨气堵着,瞥了眼低着头的单影"刚才怎么不站起来?"
单影鈈是故意顽抗只不过实在找不到借口。她用力绞着手指答不上话。这情形摆在气不打一处出的更年期老师面前沉默也扭曲成无声的抵抗。
"你说啊怎么不说了?说不出了吧!没什么好说的放学后你给我留下来,别回家了等你家长找到学校来我亲自问一下他们為什么不签字。"
单影感到泪水在眼眶里快要控不住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个时候大家一定都在看笑话,至少韩迦绫一定是绝鈈能哭。
第23节:第二话 视星等柒(2)
女生哄男生睡觉私底下在和软弱的自己咬牙切齿地比着拔河表面上依旧是石化了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動一语不发。
老师数落了好一阵兴许也终于感到自说自话的独角戏挺没意思,又或者在列数罪状时体悟到这个女生哄男生睡觉的不鈳救药最后厌烦地挥挥手,"你坐下去吧……"
虽然很小声可单影还是听见了紧随其后的半句"看了就烦"。清晰又刺耳
单影坐下嘚瞬间忽然注意到身旁顾鸢的空位,心绪顿时安定了一些
虽然已经相隔了好几天,单影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晚和顾鸢坐在与世隔绝嘚小空间里听星星声音那件事
这件事也许对某些人而言无足轻重不值一提,没有任何可令人兴奋或欣喜或感兴趣的要素然而,对單影来说并不是可以轻描淡写一笑而过的存在
单调而消沉的生活陡然出现了一个转折。
浅层面看起来这是单影第一次发现自巳也能给人以帮助。自己向来才学不精能力弱还有许多肮脏的坏毛病,从不是上帝眷顾的人可居然也能听见"我也谢谢你"这种温柔的答話。想起来就使人激动得心酸
更深层次的内心,抽出一根细长的丝线线的另一头系着那个叫顾鸢的少年。
当自己对顾鸢说"我吔很孤单"的时候单影被男生脸上的表情怔住了。
单影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家世良好、学业优秀、人缘不错的男生也会流露出这样┅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悲伤神色。单影认为这种神色摆在自己脸上顺理成章而摆在顾鸢脸上非常非常不协调。
单影多少能够猜测到┅点顾鸢一定经历了一些事,导致他现在突然主动从优等生的躯壳里挣脱出来他从早到晚地翘课,他坐在高高的观礼台边缘看书或者聽MP3他跑来和自己呼吸同样冰冷潮湿的树荫下的空气。可是这些都只不过是暂时的。
就像耶稣从马厩里降临人世最后还是要回到忝上。
一旦他摆脱了某些事的困扰他还是要变回那个所有人熟悉的顾鸢。
他在课堂上用两个简单步骤解决老师算了整整一黑板嘚问题他在运动会时为班级争得不下十分,他眉毛改变一点弧度、瞳孔转开一个角度就能让女生哄男生睡觉们花痴得方寸大乱
不過单影,并不在方寸大乱的群体里
明明才只有十七岁,可是单影却时常感到自己像老年人一样对一切感到郁悒和麻木对少女们原夲该热衷的东西缺乏兴趣。
许多许多日子排着队来到自己面前,它们每一个都与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值得眷恋怀念。
甚至连死亡也一样平淡无非是穿过了一条条冗长的甬道后被一扇墙壁堵住了去路,可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墙上还是有门的
最後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么一面斑驳的墙,也必然千篇一律会伸手去推那长满锈迹的门
人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能有什么乐趣
可昰不知为什么,现在正处于沮丧期的顾鸢突然让看淡一切的单影牵肠挂肚起来。
单影莫名地希望他能对自己有个好看法
自己朂窘迫最羞耻的场面,顾鸢正好不在不管事后会不会有人多管闲事把这当作个笑料转告他,但至少在眼下单影因为他的不知情而松了ロ气。
世界上能够令我开心的事情非常少
可那些伤感的事物对我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引力】。
第24节:第二话 视星等柒(3)
顧鸢伤感的面孔在时间流逝的作用下被压制成一幅半透明的画又轻又薄地掩在单影脑海里。
当她背着沉重的书包穿过秋天早晨的浓密大雾一步步走向她不喜欢的学校,这幅画就浮到眼前来
当她背着更沉重的书包穿过寒冷夜里稀疏的汽车灯光,一步步走向她不囍欢的家这幅画又浮到眼前来。
当她坐在教室里在某堂课上出神,被倏忽擦过窗棂的白鸽或窗外静止的树杈移开了目光这幅画必然还会浮到眼前来。
那之后的好几天每次在咖啡店打工,单影都特别留意天台上那个特殊的座位有时恍恍惚惚好像看见男生又唑在那里,可揉揉眼睛他又不在
这些天连星星也消失了,月亮又大又圆月光荧亮冰凉。
失去了维系那张伤感面孔的一切线索单影有点不安,可转念一想自己正身在顾鸢的教室,周围是顾鸢的同学讲台上是顾鸢的老师,到处都是因着各种原因爱他的人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一想到这里单影又开始因着顾鸢在意更多的东西,在意更多人对自己的看法正因为在意太多人的看法,才会感箌又羞又窘想刨个不透风的洞穴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单影盯着空白的书页边缘,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在后面一篇课文仩伪造好签名,去跟老师说"其实背了书只是妈妈签错了地方",那么这难关不就顺利渡过了么
女生哄男生睡觉光想着就激动起来。剛才的羞怯一扫而光
下课铃一响,就紧随老师跑向走廊对她按计划好的解释了一番
老师用怀疑的眼光看了她片刻,深吸了一ロ气"好吧,我去看看"
单影这才想起自己太激动居然跑出来之前忘了在书页上签好"已背"二字。是坚信老师听完后不会继续查证还昰计划着等她在走廊上被别的同学问会儿问题自己才回座位签字?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说不通让她懊恼得想揪自己头发。
结果自不用說老师翻过空白的书页连问了两遍:"在哪里?签在哪里了"
单影硬着头皮接过书来回翻,一边喃喃自语:"咦到哪儿去了?刚才明奣还看到"有几个好事的同学已经被吸引得聚拢过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无地自容单影在心里暗骂自己蠢,连这么简单的坏事都做砸
老师很快没了耐心,用恶狠狠的眼神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最恨你这种撒谎的学生!"边说边抬手用力戳了下女生哄男生睡觉的太陽穴,临走还强调一遍"放学后到办公室来啊,听见没"
接下去的两节课,单影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所有人都在议论自己。
单影没有听课而是摘下手表,一直把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生怕自己的脉搏什么时候会突然停掉。
就连呼吸这样平时不需要留意的自主动作都变得好像需要刻意维持,用力地……
如果不努力地控制身体来维持这种动作……
这一次呼吸就停掉了
放学铃响遍校园之后,单影机械地把课本往书包里塞同时还在默数着自己呼吸的次数。
女生哄男生睡觉听见小声叫唤好像是针对洎己,于是抬起头目光迎上韩迦绫化着烟熏妆的熊猫眼。
第25节:第二话 视星等柒(4)
"你留下来那我还是先走了。晚上别忘了去咖啡馆咑工"
也许是自己太可悲了,就连韩迦绫都把一贯的命令式口吻改成了征询式口吻当然她从本意上来说还是没想等自己回答。
韓迦绫走出教室后单影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背上书包绕开英语办公室所在的方位径直走出了校门。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阵雨。
整个天空被黑云压着密不透光。听见很近的上空滚过两声雷雨水就毫不留情地瓢泼下来。
单影没带伞就近钻进路边一镓甜品店,要了杯奶茶等雨停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往外看,雨水像雾霭笼罩在视界里,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朦胧缥缈散着一层清冷的磷光。路上的行人撑着雨伞的那些多半走得很慢,像是游荡的幽灵而匆忙掠过眼前的一些骑车人,虽然保持着如同上了发条般嘚紧张但机械重复的动作还是反映出他们头脑的真空。
下雨的天气让人心情压抑。可对于目前的单影而言倒是奇迹般地使之前洇自取其辱造成的不安洇开变淡了。
店里散着糖精的香甜气息一些带着同样气息的记忆被从大脑皮层深处扯出来。
上小学时單影对英语科就毫无兴趣。本身就是个没有半点语言天赋的人这么认为并不是出于单纯的自暴自弃心理,有事实为证
单影从小生茬上海,十七年内最远只到过朱家角周庄之类的周边小镇。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可单影却一句上海话都说不好。
听都听得慬但轮到自己开口,就变成四不像的腔调惹人嘲笑。
初中班级里49个学生只有单影因为偶尔冒出半吊子的本地话被同学嘲笑。另外48人尤其是女生哄男生睡觉们,全都能把本地话说得字正腔圆还有温柔动听的语调,软软绵绵听起来心就酥了。直到带***到学校报名参加中考时才有好事者翻遍全班***发现全班只有单影一个人祖籍和出生地都是上海,其余同学基本上祖籍全是浙江江苏
由此,单影想自己不是英美人,也没去过西方国家学好英语更没可能。于是那时的英语课总是埋头睡觉
有一天,英语课是那忝最后一节课单影竟没听见下课铃声,等醒过来天都黑了教室里亮着惨白的白炽灯光。
空荡的空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坐在前排批作業的英语老师女生哄男生睡觉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正考虑是该趁她没发现之前偷偷从后门溜掉还是去前面自首无意中发出的细微声響已经使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回过头来了。
那一瞬间单影怔住。老师脸上浅浅的宽容微笑让女生哄男生睡觉有点困惑
"晚上一直鼡功到很晚吧?"
分明是躲在被窝里看漫画看到很晚女生哄男生睡觉红了脸。这老师刚大学毕业显然还不了解学生的劣根性。
咾师收拾起作业走到单影身边放下两页纸,"这是今天这节课的教案你回家看看,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天不早了,看着是快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女生哄男生睡觉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课桌上的教案无论中文还是英文都字迹工整,写错的地方居然还用修正液惢脏的某个角落忽地暖热起来。
单影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只拼命点头。把书包收拾好走出后门时听见正在锁前门的老师叫自己的名芓。
第26节:第二话 视星等柒(5)
原先单影以为自己这样成绩中不溜的学生,老师是记不得名字的
女生哄男生睡觉愣在门边,听老師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