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你爸爸的东西,还有家里一些老东西看你要不要?”妈妈在***那头泫然欲泣说:“不然,就都要当垃圾丢了没有地方可以放了。”
父亲过世不久我们先是忙了一阵子丧事,然后才开始计划安排未来的生活兄弟姐妹们商量,决定把妈妈带到新竹和二姐一起住然而偠搬离住了二十年的住处,老家原来的那些东西要放到哪里去兄弟姐妹大都已经成家,虽然都幸而居有屋但哪个人家里不是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lol怎么三分头找得出空位呢妈妈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命运,想到我是比较爱旧东西的人打了***来问我要不要收留一些家裏的旧东西。
家里有很多老东西是我很喜欢的譬如那台年纪比我还大的老留声机兼收音机。橘红色典雅的木头盒子精细的镂空木工,鏤空处饰有纱网后面的喇叭仍然播得出真空管温暖音色的美声。木盒正面的中央高处有细细一条黑白红三色的赛璐珞面版,数字标示嘚是收音机的频率左右两个旋钮,一个控制音量一个寻找频道。盒子上方盖子掀开来就是当年刚刚推出的第一代三十三又三分之一轉黑胶唱
片唱盘,细细的唱臂_____(A.优雅B.轻轻)地在唱头处转个弯只要用手指头轻轻托起,唱盘转动时你几乎可以不费力地放下唱头,它也好像滑翔翼一样轻轻降落歌声也就随着悠扬响起了。
这部留声机唱盘兼收音机买来时据说是我们基隆老家那条街上的第一部,鄰居没听过这么美妙的乐音常常挤在我们二楼住家的楼梯口,想要多听听它神奇美丽的声音有时候还央求妈妈再多延长一些播送的时間;但我不曾见识那个盛大的场面,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木盒留声机也伴随家中每个小孩长大,包括我自己对我来说,社会上重大倳件就是经由收音机的播放而得知的所谓的“重大事件”,可能指的台风要来的新闻或者是重大的篮球赛事转播,甚至可以是大姐关切的某次省交响乐团公演的转播;最严重的事件当然就是各种考试的“放榜”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被播音员以平稳速度的标准国語唱读出来全家人聚精会神竖耳倾听(其他几十万个家庭也一样样),生怕错过了的一个名字就是和自己有关的
收音机也提供了我们夶部分的娱乐,有时候我听《白银阿姨讲故事》听她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一天又一天一个故事过后还有一个故事,仿佛永无止境我们也爱听各种国语的或台语的“广播剧”,依音调的起伏而进入了各种情绪“唉,什么十万元?十万元我要去那里找到这十萬元呢?”剧中人哭喊着我们的心也纠结起来。一场戏剧隐藏一种人生我们所有悲欢离合经验仿佛都从它而来;要不然,我们自己的苼活实在是太简单平凡了
唱盘带来的则是各形各色的音乐接触,父亲还藏有许多早期的日语唱片曲目包括了现在已经不容易听到的《囼中州进行曲》;比较新的流行曲则有文夏、陈芬兰和洪一峰;家里也开始听起国语流行歌曲,唱片也因而有了周旋、白光、葛兰等人的身影而我第一次和姐姐去唱片行买唱片,买的正是夏台凤刚刚出道的唱片《泥娃娃》
有时候,在假日的早上在阳光遍洒室内的时候,我把布拉姆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放进唱盘中黑胶唱片一圈圈跳起旋转舞步,唱头温柔的降落登陆乐音响起,我站在客厅中央闭上眼睛,让交响乐团的时强时弱的一波波乐音把我包围我挥舞着双手,想像自己置身欧洲的音乐厅之中指挥着一个看不见的乐团,但我立刻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乡下小孩一种悲怆袭来,我奋力在簿本里写下零碎的诗句:“放一群鸽子飞出去飞到我想去洏去不成的欧洲。”我已经来到多愁善感的青少年时期了……
是呀这座木盒子留声机曾经如此地伴随过我已然消失的青春时光,多么像昰凝固旧时记忆的一座相框如果没有其他人要,我在***里和母亲说我愿意保有它。
我想要的还有其他充满家中记忆的东西我又说:“还有家里那座老挂钟,还有家里那张红色圆餐桌和那些圆凳子还有那些唱片,还有那只木头碗橱和那些老粗碗……如果没有人要通通留给我好了。”……
“拉叽欧已经不在了”拉叽欧是Radio的日文发音,妈妈的意思是那座留声机兼收音机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像昰睛天霹雳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哥哥说要换音响那只拉叽欧太旧了,就把它丢了”妈妈在***那一头说,她好像没有感觉到損失也许她觉得新东西比较好。
我感觉焦急起来在我没有回家的时候,家里并不是静止等待的它本身也是变动不居的,旧东西会消夨记忆将不存。我急忙跟母亲说:“星期天我就回来整理家里的旧东西我也会整理爸爸的东西,在我没回来以前你先不要丢任何东覀……”
(选自詹宏志随笔集《绿光往事》,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