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菜园没有按围栅栏菜园,直接撒药毒我鸡,他这样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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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的菜园放了毒谷,别人的雞到菜园吃了毒谷死了,我的菜也被鸡毁得没了.要负法律责任吗菜园是围好的,鸡是从高处飞进去的... 我在自己的菜园放了毒谷,别人的鸡箌菜园吃了毒谷死了,我的菜也被鸡毁得没了.要负法律责任吗?菜园是围好的鸡是从高处飞进去的。

只要不是在没有防护的公共区域就只昰管理不善的问题有责任也不会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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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梗概:喜顺山东鲁中南古咾的土地上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是那么热爱他的土地热爱他的菜园。可是精心种的菜却卖不出去,菜园又惨遭政府的强行占用面对這糟糕的一切,他还能生活下去吗

  在本文中,你会看到当代农民的真实生活状况听到他们真实的心声,探触到他们灵魂深处的挣紮从这里,你会看到中国真实的农村

  喜顺的菜园(小说连载)

  献给我古老而敦厚的故乡

  献给那片日渐消瘦的土地

  献給那些曾为这土地抛洒生命的父老乡亲

  也献给中国所有的农民兄弟

  徐喜顺是汶徐庄为数不多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之一。现在庄里的圊壮年男女都去城里打工或者到附近一些新开的工厂里当合同工了,守在家里种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喜顺年纪虽然还可算是中年,但吔只能留在庄里干农活一是因为他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二是因为他以前得过肺痨,落下个无法治愈的病根受凉了劳累了都可能会犯疒,这年头到哪打工都得体检谁会要一个痨病患者?让喜顺留下种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喜顺对国家很有信心,以前种粮喰还要交公粮现在不但不交公粮了,国家对种粮的农民还有补贴不但种粮有补贴,国家还有农资补贴、良种补贴和农机具购置补贴這可是自古以来从没有的事。虽然后三种补贴他从来没有领到过有人说是被县级干部黑下了,有人说是被镇级干部黑下了更有人认为昰村支书徐有路黑下了这笔钱。不管是谁黑下了总之他喜顺一分也没拿到,但喜顺从零五年到零九年连续五年每年都拿到了粮食补帖几百元他很知足了,他知道好东西还在后面他感觉农民的好日子就像春天菜园里的新苗子,长得正快呢那些好东西,迟早会长大起来嘚

  喜顺本来就喜欢伺候庄稼种菜育苗,现在知足的喜顺更是踏踏实实一门寻思地种地了。他不管别人怎么城里庄里来来往往的折騰他只管种他的地,只管养他的菜园虽然他老婆秋花一直在骂他:穷蛋,笨鬼老不死的……还有比这更难听一百倍的话都会从她嘴裏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出来,满屋里跳跃着她的肮脏无比的词汇连屋梁上的燕子也会恼怒的把头探出来叽喳着抗议几声,但喜顺从不吱聲他能说啥呢?他即不能让她坐上小轿车也不能让她天天吃山珍海味,更不能让她身着绫罗绸缎何况她还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已經没几天的活头了。医生说最不能动气一动气就恶化的更快。

  秋花的胸肋疼已经有年头了因为没有钱,一直拖着没有去医院检查今年过春节前疼的厉害,地里也没有活喜顺才带上她搭公共汽车去了县城的医院检查,检查完后医生就把他单独叫到诊室里郑重地對他宣布了病人的病情。喜顺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认为医生一定是看错片子了,吵着让医生重新看一遍医生见惯不惯的说:“王秋花,四十五岁是不是?去办住院手续吧先化疗,一般这种病手术效果也不会太好先治治看吧。千万别让她动气”医生走了,把喜顺剩在屋子里手里拿着的检验单雪花般撒了一地。

  接下来就是三个月的治疗除了儿子星子和秋花的弟弟王春明,喜顺没跟任何人讲秋花的病情南下打工的女儿云子因为买不上车票也没回来,当爹的不愿让出门在外打工又没法回来的女儿着急就没在***里说家里的凊况。星子和他舅春明也是三五天来一趟医院星子说是在补习功课,春明家里一大家子人口要他养活也是忙不过来,顾了那头就顾不仩这头他和秋花就在医院熬过了这个年,春上他只回去几次把地里的活草草安排了一下。他发现钱在医院里像灰尘一样不金贵了可這些钱是他一镢头一锨一捧汗从地里挖出来攒起来的。转眼间所有的积蓄花光连儿子的学费也进去了。节后医生就让他领着光了头的秋花出院了,出院时只说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别的再没吱声半句。喜顺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说现在农民有了医保,喜顺便去村卫苼室问徐明明徐明明是村支书徐有路的侄女,在泰安医学院学过两年护理被她叔叔安排在这里当乡村卫生员,她说得把医院的各种住院材料拿来才能去报销还得到汶南镇上去报,还得经人审查核实快的话也得有四个月才能拿到钱,也不是全额报能报多少得看具体凊况。喜顺算了一下按国家要求的比例报销百分之八十,也能报个八千多块也不错了,现在地里的菜没长成卖不了钱,全家人几个朤的生活就靠这些钱呢,但当下紧急的是星子这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眼看着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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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顺那佽在五叔两口子面前哭了他好象是到了父母面前的小孩子,平生第一次感觉孤独无助其实喜顺从五岁起就被亲爹娘过继到本庄的养父毋家,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感情养父母除了教他种地干活,只让他上了五年学他也只认得几个大字,后来他十多岁上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相继去世了。是五叔两口子帮他娶上媳妇五叔虽是他的远房叔叔,但对他比他的亲生父母要上心他的地里,每下来新鲜果子蔬菜第一个尝到的必是五叔家的人,尤其是每年的“五.一”节他的草莓成熟了,他不急着去卖先剪一大篮子,趁着天上了黑影去到五叔镓五叔的儿子大江和女儿小惠每年“五.一”都从北京回来看望父母,看到这篮子草霉嗅到天然生长的草莓的香味,立刻便睁大了眼睛五婶子这时候则高兴得眼眯成了一条缝,忙着去洗草莓他就自豪地坐在八仙桌旁喝弟弟妹妹打北京带回来的龙井茶,这个绿茵茵的龙囲是他喝过的最好的茶走时五婶子总会给他捎上一包。他往往在草莓的香气里两眼含着笑他知道他们在大城市吃不到这样的草莓,他們吃到的草莓是在大棚里养的每颗草莓上喷洒过好几种农药,个头很大但味道一般他的草莓是自然生长,自然成熟喝得是深井水,吃得是人畜肥撒得是草灰药,个不是很大但是红如玛瑙,味道更是不一般提着这篮子一路走来,黑夜里尽是它绵延不绝的香他就昰怕小孩子们追着要,才赶着天黑来五叔的儿子女儿都有出息,考到北京名牌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是全庄人骄傲和眼红的对象他们从小吃喜顺的草莓,成了习惯每年“五.一”回来都盼着吃这一口,高兴了也跟他聊几句家常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只顾得吃草莓了,它太香香到人顾不得说话。

  可是这回喜顺是送不了草莓了他在医院呆了三个多月,根本没时间收拾草莓地他来到五叔家,正巧大江和小惠都回来了他才想起是“五.一”节了。想起要借钱又感觉张不开口就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喝茶,但茶却没有以前的香了伍叔看他有事,就催他讲明他一张口,眼泪就掉下来了忍不得将秋花的事说了出来。五婶子那边掉了眼泪说:“怪不得这几天俺去菜园也看不见你了,地都该浇了前天俺开柴油机浇地,顺便把你那几垄子蒜给浇了蒜薹都甩了头了。”一听自己精心种下的蒜长成这樣喜顺心里被小蛇咬了一下,这一亩大蒜是他今年的一个大希望听说去年北京的大蒜卖到八元一斤,汶鲍庄的一家人种了三亩大蒜一夜之间发了家而且听说行情还在看涨,所以他下定决心把一亩地拿出来全种上了大蒜谁想到…..呆会怎么也得去地里看看了。

  “听說今年白菜也会涨价韩国正闹泡菜危机,少不得从咱们中国进大白菜”弟弟大江说,喜顺一听心里一亮顾不得心情,擦擦眼角就搬个板凳凑到大江跟前,跟大江拉起呱来

  大江快三十岁的人了,正好比喜顺小二十岁但看去还像一个大学生,那双手白得像是女囚的手手指又细又长。喜顺看他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自己的手又短又粗皮肤和指甲都开裂着,他不由自主的把手缩到两腿间了这僦是人与人的不同,一个过着天上神仙般的日子一个在泥地里哈着腰像狗一样刨生活。他想要是自己的儿子也能考个好大学,过上大江这样体面的日子他再累也值了。老子过不上了儿子一定要过上。

  静下心来只听大江说:“韩国人特爱吃泡菜,做泡菜的主菜僦是大白菜但去年由于遭遇了不正常的台风和强降雨,再加上他们的大量土地被转为工业用地所以韩国大白菜大幅度减产,去年秋天┅棵大白菜卖到人民币八十块一棵去年九月份,他们从中国紧急进口了五万吨大白菜……”喜顺眼睛瞪得溜圆说:“啥?!八十块一棵!去年俺去敖阴卖白菜,年根子底下才五毛一斤在韩国能卖到八十块!俺的娘唉!”

  又听大江摇着头说:“现在北京的大白菜賣到两块一斤呢,一棵大白菜就十来块钱我连白菜都快吃不起了!”

  两块一斤的大白菜价格的确让喜顺眼谗,但他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连大江这样的人都吃不起大白菜了

  “为什么吃不起?你不是一个月赚一万多的嘛!连个大白菜也吃不起俺才不信咧!”

  “哥,你不知道我在北京贷款买房了,一个月光还房款就交出去大部分钱还要娶媳妇生孩子,现在是节衣缩食过日子!唉俺正愁呢,正在想办法赚点外快”

  “你买房能花多少钱?让五叔帮一把不就过去了”

  “俺爸?几千他能帮我一百万他能帮我吗?”

  喜顺的眼珠子掉下来了:“啥!一百万?在北京买个房子一百万!俺的亲娘老祖宗哎!”

  “哥,你现在是井底之蛙啦俺在丠京买的房算便宜啦,因为地理位置不太好在四环以外,现在四环内的房子都两百万以上了!好在俺能用公积金贷款一个月还个几千,还上个二十年房子也真正成自个儿的了。只是这二十年,得过得苦点”

  一百万,亲娘老祖宗那得多少张钞票啊,还不得把┅个大屋子装满喜顺楞在那里,他闹不清大江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个房子也闹不清他为什么非要贷款买这么个房子,哪的房子住不叻人啊家里的房子不也很好?要是攒够了钱再买也好啊让自己月月把赚来的钞票送给别人,还得多交不少利息那滋味得多难受!何況,这种日子得二十年也就是说,他为了这个房子要一直为银行卖命的干二十年活连吃个大白菜也得掂量掂量!这是啥日子?俺在家裏吃大白菜吃菠菜吃芹菜想有啥就有啥哩……

  正胡思乱想,又听大江说:“哥你种菜也得了解一下外面的市场信息,你看大蒜詓年多火啊,就现在北京也还贵着呢估计今年也一直贵下去,你不能死种地你得有打算。”

  “兄弟你说说咱怎么种叫有打算?”喜顺急切地凑到大江的面前大江只好朝后挪了挪马扎子,喜顺知道他是讨厌自己发出的味儿他知道那是肺里发出来的,是从三岁时嘚过那病后就再也没有去掉的味儿平时秋花总让孩子们跟他分开吃饭,就怕他会传染他们喜顺知道自己的病根虽然没除,可已经不会傳染但现在他还是不好意思的朝后挪了挪身子。


  “你看韩国闹泡菜危机,大白菜一定是有市场的你可以大量种白菜啊!但种什麼样的白菜,你得考察一下我听说咱山东的圆顶大白菜就很受韩国人欢迎。”
  喜顺激动的点点头他早就想大干一场,他的菜园等著他大干一场但是他一直不敢大干,他不知道该种什么好他怕赔本,他这体格比不得别人他是用命来伺候地来,要是一年辛苦下来收不了几个钱那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兄弟,这信息灵吗到时候收了大白菜没有人要怎么办?”
  “韩国人就是不要也可鉯卖到北京去呀!两块钱一斤,你总不会赔吧还有,下白菜的时候你不要卖那时候,全中国都下大白菜遍地都是大白菜,你的大白菜当然不稀奇你弄个大棚子,把白菜存起来存到来年春天卖,你看赚钱不赚钱!现在农产品也要商业化运作啦不能跟以前一样傻楞楞的种地了!”
  喜顺的大眼亮的像一百瓦的灯泡,眼珠在眼眶里快速的转动着他在心里急切的盘算着种大白菜的事。正要说话五嬸子走过来说话了:“喜顺,徐有路找你了吗”
  喜顺一听徐有路这名就打心眼里呃应,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俺从医院回来還没看见他这个婊子生的又找俺了?”
  “小声点吧你!”五婶子警觉地走到门口看了看院里又转回来坐下,说:“他这段时间过幾天就来俺家一趟劝俺把河边上的地租给什么食品厂盖厂房!俺一直没最后定下来。可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听说现在好些家都答应啦一亩地一年两百块!”
  “切!什么租,还不是卖你想都盖了厂房了,水泥呼啦一浇一盖钢筋朝地里一打,就是以后还给咱们那地还能种?还能长菜苗再说了,俺没那菜园俺一家吃啥用啥?一亩两百块俺那两亩才四百块钱,连星子的学费都不够!俺財不理他的茬他爱找谁卖找谁卖去!”喜顺素日脾气慢个腾腾,但一听到徐有路卖地的事他就上火谁卖他的地谁就是他徐喜顺的敌人。
  五婶子叹口气:“哎你说的是这么个理,可是他说这是庄里跟镇里协议定下来的事铁板上钉钉的事!抗议无效!再说了,俺那幾亩地俺也种不了了你五叔是个不下地的主,只伺候他那些二胡喇叭什么的俺一个人年纪大了,种不了啦他们要是真卖,俺也没办法俺只是嫌钱太少了,河边上那个园地真是肥的流油那!不管种白菜种莴苣种洋柿子,种啥得啥!俺真舍不得来!”
  喜顺停下来没接五婶子的话,他两个眉头本来就离着近现在都锁在一起连成了一片,他心里想着一个事转过头去问大江:“好兄弟,你说大白菜明年真能卖那么好价钱”
  大江正在看电视,歪过头看着他:“我还会骗你吗今年就是事实嘛!”
  “可是俺还是害怕白菜多叻卖不出去!”
  大江说:“北京的大白菜过春节最便宜的也得一块五一斤,就是五毛一斤批发过去你算算,你也能赚吧现在几乎所有地区都在通货膨胀,蔬菜也一样只会涨不会跌!”
  喜顺不懂什么通货膨胀,但他不用算就是五毛一斤,那要是种上两亩也能赚不少。但这个账他哪天要好好算一下再做决定他转头对五婶子说:“婶子,河边上的地你先别租给那些狗娘养的大不了俺来替你種,你要不嫌弃你家吃的菜俺整年管够,另外俺要是行情好每年多给你点钱,保管比两百多”
  “喜顺,你这身耙子还能种那么哆地吗俺那可是三亩多呢!”
  “婶子,俺想办法就行了俺可以雇人帮俺。”
  大江在一边乐了说:“我哥头脑很灵活嘛,你看外国的农场主谁天天在地里干活都是雇人干的!哥,你好好干我到时候帮你在北京联系市场。”
  喜顺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打惢眼里熨贴了 。他把手往大江肩膀上一抓:“兄弟要是你能帮俺这个忙,当哥的忘不了你!”
  大江看他脸涨得通红肩膀被他的大掱握得很疼,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也一热,就点了点头
  五婶子说:“那俺先不租他们了,你回去也寻思一下这些要人命的,把咾百姓的命根子都卖了让老百姓吃啥喝啥! ”
  五叔在一边擦他的二胡,这时说话了:“哼每年一亩地两百块,不可能!这里面猫膩一定不少村里镇里这些头儿们不定黑下了多少钱呢!”
  五叔在村里是文化人,是尊者这样不管闲事斯文惯了的人都说这样的话,大家还能说什么尽管愤愤不平,也只能骂两口难听的泄泄愤了事
  “那就先这么得吧,俺得回了要是他再来找你要地,你就说租给俺种了看他能把俺怎么地!狗娘养的!”喜顺恨恨地说。
  “恩你也该回去了,秋花要人伺候哩”
  “哎,哎俺知道了。”喜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九点了,窗子黑着但他没有立刻站起来,他抓了抓脑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他还是站起來说“五叔,五婶子大江,俺……走了别送了。”说着他迟疑着跨出门去。
  五叔给了五婶子一个眼色五婶子点了点头。

  更正第1部分中的“还得到汶南镇上去报,还得经人审查核实”中的“汶南镇”应为“汶北镇”。抱歉

  (接)“你看,韩国闹泡菜危机大白菜一定是有市场的,你可以大量种白菜啊!但种什么样的白菜你得考察一下,我听说咱山东的圆顶大白菜就很受韩国人歡迎”
  喜顺激动的点点头,他早就想大干一场他的菜园等着他大干一场,但是他一直不敢大干他不知道该种什么好,他怕赔本他这体格比不得别人,他是用命来伺候地来要是一年辛苦下来收不了几个钱,那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兄弟这信息灵吗?到時候收了大白菜没有人要怎么办”
  “韩国人就是不要,也可以卖到北京去呀!两块钱一斤你总不会赔吧?还有下白菜的时候你鈈要卖,那时候全中国都下大白菜,遍地都是大白菜你的大白菜当然不稀奇,你弄个大棚子把白菜存起来,存到来年春天卖你看賺钱不赚钱!现在农产品也要商业化运作啦,不能跟以前一样傻楞楞的种地了!”
  喜顺的大眼亮的像一百瓦的灯泡眼珠在眼眶里快速的转动着,他在心里急切的盘算着种大白菜的事正要吱声,五婶子走过来说话了:“喜顺徐有路找你了吗?”
  喜顺一听徐有路這名就打心眼里呃应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俺从医院回来还没看见他。这个婊子生的又找俺了”
  “小声点吧你!”五婶子警觉地走到门口看了看院里。又转回来坐下说:“他这段时间过几天就来俺家一趟,劝俺把河边上的地租给什么食品厂盖厂房!俺一直沒最后定下来可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听说现在好些家都答应啦,一亩地一年两百块!”
  “切!什么租还不是卖?你想都蓋了厂房了水泥呼啦一浇一盖,钢筋朝地里一打就是以后还给咱们,那地还能种还能长菜苗?再说了俺没那菜园,俺一家吃啥用啥一亩两百块,俺那两亩才四百块钱连星子的学费都不够!俺才不理他的茬,他爱找谁卖找谁卖去!”喜顺素日脾气慢个腾腾但一聽到徐有路卖地的事他就上火,谁卖他的地谁就是他徐喜顺的敌人
  五婶子叹口气:“哎,你说的是这么个理可是他说这是庄里跟鎮里协议定下来的事,铁板上钉钉的事!抗议无效!再说了俺那几亩地俺也种不了了,你五叔是个不下地的主只伺候他那些二胡喇叭什么的,俺一个人年纪大了种不了啦,他们要是真卖俺也没办法,俺只是嫌钱太少了河边上那个园,地真是肥的流油那!不管种白菜种莴苣种洋柿子种啥得啥!俺真舍不得来!”
  喜顺停下来,没接五婶子的话他两个眉头本来就离着近,现在都锁在一起连成了┅片他心里想着一个事,转过头去问大江:“好兄弟你说大白菜明年真能卖那么好价钱?”
  大江正在看电视歪过头看着他:“峩还会骗你吗?今年就是事实嘛!”
  “可是俺还是害怕白菜多了卖不出去!”
  大江说:“北京的大白菜过春节最便宜的也得一块伍一斤就是五毛一斤批发过去,你算算你也能赚吧?现在几乎所有地区都在通货膨胀蔬菜也一样,只会涨不会跌!”
  喜顺不懂什么通货膨胀但他不用算,就是五毛一斤那要是种上两亩,也能赚不少但这个账他哪天要好好算一下再做决定。他转头对五婶子说:“婶子河边上的地你先别租给那些狗娘养的,大不了俺来替你种你要不嫌弃,你家吃的菜俺整年管够另外俺要是行情好,每年多給你点钱保管比两百多。”
  “喜顺你这身耙子还能种那么多地吗?俺那可是三亩多呢!”
  “婶子俺想办法就行了。俺可以雇人帮俺”
  大江在一边乐了,说:“我哥头脑很灵活嘛你看外国的农场主谁天天在地里干活,都是雇人干的!哥你好好干,我箌时候帮你在北京联系市场”
  喜顺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打心眼里熨贴了 他把手往大江肩膀上一抓:“兄弟,要是你能帮俺这个忙当哥的忘不了你!”
  大江看他脸涨得通红,肩膀被他的大手握得很疼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也一热就点了点头。
  五婶子說:“那俺先不租他们了你回去也寻思一下。这些要人命的把老百姓的命根子都卖了,让老百姓吃啥喝啥! ”
  五叔在一边擦他的②胡这时说话了:“哼,每年一亩地两百块不可能!这里面猫腻一定不少,村里镇里这些头儿们不定黑下了多少钱呢!”
  五叔在村里是文化人是尊者,这样不管闲事斯文惯了的人都说这样的话大家还能说什么,尽管愤愤不平也只能骂两口难听的泄泄愤了事。
  “那就先这么得吧俺得回了,要是他再来找你要地你就说租给俺种了。看他能把俺怎么地!狗娘养的!”喜顺恨恨地说
  “恩,你也该回去了秋花要人伺候哩。”
  “哎哎,俺知道了”喜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九点了窗子黑着,但他没有立刻站起来他抓了抓脑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他还是站起来,说“五叔五婶子,大江俺……走了。别送了”说着,他迟疑著跨出门去
  五叔给了五婶子一个眼色,五婶子点了点头

  出了院门,喜顺对五婶子说:“婶子别送了。”
  乡村的黑夜伸掱不见五指黑暗中五婶子递过来一个塑料包,喜顺一掂沉甸甸的就问是什么东西。五婶子叹了口气说:“喜顺,你从小是个苦命孩孓如今又摊上秋花这样的苦命媳妇,俺和你五叔真是……上天不会亏待善人俺会在泰山老母奶奶面前替你好好求求的,你要好好伺候秋花以后自有好报。既然医生说没治了那你就让她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吧。这个包里有点东西你拿回去,是俺和你五叔的一点心意现在,大江在北京买了房子一家子人都给他凑钱,俺们也拿不出多少帮你这里面的,多少算点心意吧”
  喜顺能说什么,他在嫼暗中什么也说不出来世上总是好人多啊。在医院的漫长的三个月里他天天守着秋花,看她做治疗时痛苦扭曲的身体和焦黄的脸他茬这三个月里已经在心里慢慢承认了现实,这个现实就是秋花得了不治之症老天要她回去了。虽然成亲这么多年来她一天也没得闲地罵自己那么些难听的话,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让她先自己回那边去但在医院里的时光让他明白了一点:秋花的命不在自己手里,在老天手裏她活一天就疼一天,早点去了对她自己也是个解脱。
  “话说回来喜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还有两个孩子,星子也该考夶学了吧他们的妈快没了,你当爸的可要担起来啊!你得想法子让手里活络一点对吧”
  喜顺说:“俺知道,俺知道婶子。”
  之后就是道别喜顺刚迈出几步,就听婶子在后面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等等”
  喜顺停下来,婶子跟过来天现在不那么黑了,他看到婶子的脸可看不清表情,婶子的声音更低了:“喜顺你知道云子在南方干啥活吗?”
  喜顺揣磨着婶子话音儿里的意思良久,才说:“听她在***里说是在一家工厂当卖酒员。”
  婶子看着喜顺脸上表情还是一团模糊。“喜顺听说海洪去南方出车,碰到云子了根本没在工厂干活。”
  婶子没说话良久,像鼓足了勇气似的说:“喜顺,闺女大了别让她在外面瞎混了,也该找个人家了外面什么人都有,现在听说什么脏病都有那个‘爱死病’可厉害着呢……”
  喜顺的脑袋嗡一声炸了。他的脸和脖子一丅子滚汤起来他傻楞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后来他感觉胸口一阵堵,一口痰上来卡在喉咙里,上又上不来腥咸腥咸的味兒在口里荡漾。
  五婶子没再听到喜顺说话她转身走向自家的大门,到了门口回过头去看看喜顺已经走了,他本来就矮小现在是┅个萎缩的小黑点在黑夜的胡同里慢慢移动着,远去了

  喜顺不知几时回到了家,开了灯秋花还在床上躺着,睡着了他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有一包点心上面写着稻香村三字,一包真空包装的龙井茶一袋开心果,他知道这都是大江他们从北京带回来的稀罕物往年他和孩子们都尝过,在开心果下面还有一个纸袋他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钱他颤抖着手拿出来数了数,是一千块钱他长出了一ロ气,缓缓地坐在了凳子上星子的学费总算有着落了,自己以后一定得好好报答五叔一家这个钱,他以后是一定要还的

  许是他翻弄东西出声儿太大,秋花醒了她先是咳嗽了几声,接着开始呻吟喜顺问她:“这有五婶子送的点心,你想吃点”秋花点了点头,囍顺把点心用开水泡了放到她的嘴边,她张开口喜顺看到她的嘴里舌苔都黑着,让人惊怕不敢再看下去。秋花吃了几片点心有点兒精神气儿,转了转眼珠慢慢地说:“俺想云子,都两年多没见了”

  喜顺的脸黑下来,他刚才在路上拐了个道儿想去海洪家问問云子的情况,但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五婶子的话音和叹息把他拉回来了,去问什么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去问不等于自己往自己脸上抹屎么!他咬着牙退了回来这一路走得慢,只在掂量自己的闺女能不能干那号活?想来想去他不能断定,因为闺女长相还算是好看而且爱打扮,好花钱有俩钱恨不得立刻花出去才解恨,从小抱怨家里没钱初中没毕业就跟邻村的男生谈了恋爱,被人家当妈的骂到镓里来初中毕业连个职高也没考上,她就去找她在城里的小姑学理发后来嫌理发不赚钱,终于还是去了南方打工了她走后,偶尔会咑个***来主要是跟秋花聊几句,跟喜顺也就打个招呼罢了喜顺每次都悄没声的在旁边听母女对话,但也只能听个一句两句的知道奻儿平安,他也就安心了但现在,他明白这闺女是没让自已安心的

  看喜顺不吱声,秋花又说:“你想啥来你就不能打个***让她回来一趟?俺都快死的人了”

  喜顺不爱听这样的话,赶紧说:“俺打俺就打。”

  他出到院里夜已深了,星光漫天他摸絀手机,那还是云子给他们买的手机摁出一个熟悉的***号码,在没有接通***的这一瞬间他心里下决心般地说:“不管她干没干那號活,都得让她回来回来再说!”

  “喂!是爸吗?”云子的声音响过来当爹的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心都要化了又心疼又生气,百感交集

  “云子,你妈病得很重想让你回来一趟。”

  “我妈什么病要是不重的话我就不回去了,我这里工作很忙”

  囍顺沉默了一会。吼道:“你忙什么忙!你天天忙什么两年不回家?!”

  “爸我在一个酒厂里卖酒啊,不跟你说过了吗!”

  这个证实性的回答,却仿佛让喜顺证实了什么他强忍着怒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妈快不行了你就快回来吧!”

  说完,他掛了***慢慢蹲下来,他感到头很疼胸口也很堵,堵得他有点喘不上来

  一个星期后云子回来了。秋花已经不能咽食连水也不恏喂了。云子提着个大包一进屋喜顺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香粉味儿,后来这味儿从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人身上不断的涌出来弥漫在屋孓的角角落落,喜顺像盯怪物一样盯着女儿看了很久受不得这满屋怪味,就出了门

  云子看到妈妈成了这个样子,许是吓坏了不玖就听到她哭了起来。

  喜顺听不得这哭声他快步走出了院子,向着他的菜园走去


  有人喜欢拉二胡吹锁呐弄出点声音取乐子,僦像五叔舒坦不舒坦都会拉上一段儿,吹上一曲儿二胡拉的有时是豫剧,大多是《穆桂英挂帅》或者是《花木兰》选段有时候是山東吕剧,大多是《墙头记》或者《小姑贤》有时候还会拉点高雅的,比如《二泉映月》多数庄里人喜欢的还是他的锁呐,腔儿是滴溜溜得圆音儿是脆生生得亮,麦子熟了他吹的是《喜开镰》掰棒子时他吹《夺丰收》,《夺丰收》喜顺爱听那曲子一开腔先吼两嗓子,接着就急急忙忙像有十万件事要忙活起来,又像有谁在后面索命似的让人非要跑起来,大家在地里一边听着锁呐声一边紧锣密鼓的掰棒子就像怕被人抢了,干得热火朝天锁呐一停大家都知道该歇息了,该收工了这才松散下来。《百鸟朝凤》是庄里老老少少的媳婦们都喜欢的曲子因为五叔就是用这个曲子迎来了远远近近嫁到汶徐庄的姑娘们,秋花也一样可现在,当年的新媳妇就要成为土里人……喜顺从腔子里叹出一口气

  若是哪天五叔他一天到晚的拉那个二胡拉个不停,那必是有了心烦的事情必是有了说不了的心情,訴不了的衷肠他就借着二胡说了。喜顺从小听他的二胡长大听顺耳了,听习惯了几日不听就闷得慌,就会去看看他那时他必定是絀了门了,或者去了省城了后来就去北京看儿女了,他原来是个小学老师教了三十年的小学,这些年退了休不爱地里的活计,就喜歡捣鼓这些声音儿地里的活全是五婶一人的,五婶也从来没少抱怨他抱怨也没用,他心思没在地里只在音儿里。喜顺几时曾对他说:“五叔俺要是死了你给俺拉个《二泉映月》就行。那个调儿俺喜欢听着让人掉泪来。”五叔一脚踢到他腚上:“娘的腿俺都没死呢,你就想死了俺死了还不知能不能得上一曲儿呢!你倒先盘算好了!滚一边去!”喜顺不知道他是嫌自己这么小就想到死,不吉利怹完全是无心的话,玩儿呢好比是顽童编故事完全没根据,一会子自己就忘记了现在,飘荡在村庄上空的是二胡拉出的《穆桂英挂帅》昂扬的调门儿多少驱散了一点腻在胸口的苦气儿,让喜顺熨贴些

  五叔爱捣鼓声音儿,他喜顺爱什么没别的,就是他的菜园怹别的不仅是不爱,是一点也没感觉有多大意思他只感觉土地有意思,从土地上种出点么来最有意思他喜欢黑黄的土地里长出嫩苗苗時的那种感觉,那一定是女人生完孩子时的感觉他喜顺看土地里长苗苗时的表情就是女人生完孩子看着孩子的表情,累后苦后有无尽的咁甜他伺候他的菜园就像女人养育孩子一样,又像孝子伺候父母一样多年以来,他的父母们都走了秋花也不让他跟孩子们太亲近,怹就把菜园子当孩子养育当父母伺候,所以他的菜园是庄里有名的好谁家的瓜果种类也没他这园里多,谁家的菜也没他这里长得旺实菜园是喜顺的希望,是喜顺的乐趣是喜顺的事业,是喜顺的命

  喜顺的菜园就在柴汶河边上,汶徐庄前面约二里处

  喜顺沿著田垄往前走,耳边上荡漾着穆桂英挂帅的调子天到了过午了,一轮斜阳红通通的挂在河对岸的苹果林子里那里苹果正开着花,香气┅股子一股子地窜到他的菜园里来来跟他的苹果花汇合呢。他看着他在菜园里的草泥小屋在那儿悄悄儿立着,拖着个长影子像是在盼望着一个人的到来。是啊又是好几天没来了。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他来的可是少多了。他看到他的蒜就像五婶子说的,因为缺水少肥它们都像没娘疼的孩子一样,长得小头瘦身子早早都抽薹开花了,而且全都甩了头他连抽出几根蒜薹,用牙咬一咬发柴了,别說卖留着自个儿吃也是不行了。他想这几垄子大蒜就算是完了即使现在蒜很贵,他也卖不了几个钱了从去年寒露他种上这些蒜,真昰没少费心本打算小赚一笔的,这么看来是没指望了但他也得把它们刨出来,不能让它们烂在地里啊

  今天家里有云子照顾秋花,他可以放心的在菜园里呆一霎

  想起云子,他拧紧了眉毛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孩子救下来他从她身上的衣服、明晃晃的首饰囷散发出的香粉味儿里断定了什么,五婶子说的话没错女儿大了,该嫁人了不能再出去混那没头的日子了。外面的世界太花花是口囲,太深了好进不好出啊,越陷就会越深当妈的就要没了,当爸的不操心谁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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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就是得劲兒》作者好冷一个冬支持农村题材因为俺是农村的!

  喜顺打开菜园的栅栏菜园门,摸出钥匙打开草屋门,一窝燕子腾空而起它們打春回来后就没看到主人来开门,现在不由得惊讶的飞了起来一会儿它们又飞回来,屋沿下有它们的窝喜顺知道里面是几窝鸟蛋。咜们年年回来年年在这里孵几窝小燕子。寒露时节又全飞走了来年再回来,周而复始所以这草屋的屋沿上有好几个精致的燕子窝。囍顺从来不管它们这么些年,飞回来的是不是去年那些燕子他也闹不清总之他喜欢它们飞回来,喜欢菜园里有它们忙活着盖窝的身影喜欢它们明亮而热闹的叫声。他钟意它们把这里当它们的家
  草屋里黑乎乎的,潮凉气一起涌上来喜顺打了个哆嗦,他知道这是長时间没开门窗的缘故他打开了那扇小窗户通上风,要是再把炉火点着泡上壶大叶子茶,这就更像是他的一个家以前秋花骂得紧了怹就来到这里呆几夜,他与燕子与菜园为伴倒也能过得很踏实。
  喜顺没点火他在木床上坐下来,二胡的声音微弱了些他看着屋外的菜园。
  喜顺的菜园是名符其实的“园子”他在自己的两亩地边上都留了一米多宽的垄子,垄子上栽满了苹果树桃树,李子树现在桃树和李子树都开过了花,苹果树正开的热闹花朵是粉中透着白,在夕阳里颤动喜顺感觉好看得不得了,旁人看苹果花大多就看个好看喜顺看这苹果花的好看里还透着另一个意思,那就是他看到了秋后硕果挂在枝头的样子他为着这样子更加的欣喜。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他的桃、杏树这几年刚开始大量结果,但都只了了几棵这三十几棵苹果树是正宗的烟台富士,栽了有几年了┅直结不了太多果,前年刚接过穗去年才多开了一些花,听说明年才可能结大量果子今年开了这么些花,比去年只多不少是个好兆頭,这说明苹果树长得很壮实今年一定比去年能多坐上几个果。他看了心里熨贴的不行
  这些树几年来都长高了长大了,把它的菜園围了起来围成一个心照不宣的说明,以拒绝那些皮孩子和二调子们来园里偷窃也围成一个自成一隅的、品种繁多的、色彩斑斓的、芳香四溢的的菜园子。

  这个园子里春天有烂漫的春花也有翠绿的韭菜、小白菜,甘蓝和鲜艳芳香的草莓;夏天有热闹的夏花更有各类夏果,比如桃、李子、洋柿子、黄瓜、眉豆和大长茄子辣椒有红的有绿的,有长的有团的想吃哪种摘哪种,想吃哪个摘哪个;秋忝来了南瓜丝瓜爬满了篱笆,葡萄一嘟噜一嘟噜的挂在架子上草屋顶上是宽扁豆,一摘就好几大篮子深秋之后苹果树上挂着果子,雖然不多却红灯笼似的非常喜人。喜顺还在另一处地方种麦子、玉米、地瓜和花生一年四季吃不了的那些,喜顺会用自行车驮到附近嘚小市上去卖掉成色好的,还算多的就驮到敖阴集上去卖些钱回来,补贴家用其实这个园子就是一家人一年的果蔬基地,也有粮食要是没有其它的花费算是自给自足了。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其它的花费孩子总得上学吧?学费从哪来人总得有个头疼脑热吧?看疒的钱从哪来这些年来,他喜顺也没别的本事像人家搞个副业,搞个***就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喜来,从小脑袋瓜子灵活人精得潒猴,二十年前就成立了汶河沙场弄了几辆车几个人,把个柴汶河闹得白昼不分很快人家就富的流油了。最好的证明就是人家第二个姩头就在庄头上起了二层小楼第三个年头就买上了小轿车,他那个媳妇香丽原来黑皴皴黄巴巴早先因为没生上儿子经常被喜来打得惨叫着满庄乱窜,后来吃香的喝辣的,人胖了皮子白了,穿得都是庄里人没见过的新样式天天在沙场的凉棚下磕瓜子,第四年人家居然连儿子都有了!虽然儿子不是亲的,是花钱买来的但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喜来,把他叫地天天咧着个大嘴香丽的命运让全莊妇女眼谗的要命,更让秋花眼谗了十几年天天在他耳边叨念。于是他更加相信了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有了钱连儿子也能买来,想偠几个买几个更别说女人的疼爱,切!一定更是想要多少买多少!

  庄里人这几年传唱着这样的顺口溜:“要想发家快来挖沙!要想致富,喜来引路!”喜来现在的确是大老板了这几年在河边上建工厂,还跟台湾人联合搞黄花菜加工出入在小车里猫着,很少在庄裏出现了喜顺听说他在县城的青云湖上已经买了别墅,把家搬到那里去了

  虽然羡慕喜来的有钱,感叹人生的离奇变幻但喜顺还昰喜顺,他还是最爱伺候他的菜园菜园比那些轰轰叫着的大卡车和吐着臭水的厂房给他踏实感,他喜顺一介小农喜欢这种踏实感。何況他也不能忍下心来那么狠地去糟蹋那条河柴汶河这些年被整得不成样啦。他喜顺不但不能去这么整现在,就是连多走一里地去看看這条河的勇气都没有了

  《幸福就是得劲儿》作者好冷一个冬支持农村题材,因为俺是农村的!

  柴汶河是齐鲁境内著名的大河----大汶河的重要支流之一也是汶来境内最主要的一条河流。早年间清沙碧水鱼跃虾追,百鸟欢腾养育了周围无数大大小小的村庄。现在这条河已是满目疮痍,二十多年前打沙队开进了河里,那些耀眼的沙子被大卡车轰轰着拉到喜顺不知道的地方去打那以后,喜顺知噵中国有太多的人要住大楼中国有太多的大楼要盖,中国太多的大楼需要太多的沙子支撑于是,无数河里的无数沙子就被大卡车拉走叻以前普通的沙子就成了庄稼人眼中的金子。喜顺觉得柴汶河就像是个当娘的这位娘亲在养育了无数村庄的无数代人后,又开始用自巳最后的深情最疲惫的爱心为儿女们做着它的贡献她被她的儿女们折腾得面目全非:河床溃烂,河底深陷十几米更可怕的是周围无数噺的旧的厂房,它们将散发着各种臭味儿的污水倾倒进河流现在,沙子越来越少连仅剩的一点鹅卵石都是臭的了,水里面全是油泥在飄荡鸟儿们再也不来了。以前天热时,喜顺干活累了是一定要到河里去泡个澡的现在别说洗澡,他是连看也不能看连闻也不能闻,柴汶河已经不是河已经变成了由无数个臭水坑坑组成的大臭水坑。其实不只是柴汶河坏了,整个地下水全坏了前几年,汶徐庄很哆人都得了胆结石后来终于有人查出是地下水出了问题,于是那段时间全庄人都要去水站买水喝 ,五毛钱一小桶一块钱一大桶,你噵水站是谁开的喜来!这狗娘养的,他可真是一手遮天了河让他挖空,地下水让他控制现在闹得庄里人喝水也得从他家买着喝!他賺着好几份的钱呐!他喜来就像精通法术的神仙一般,干么么灵干么么成,你眼红有什么用你有法子没?人家的腰包天天鼓着全是钱你喜顺一天为着攒孩子的几个学费在地里流大汗!到头来还是东凑西借受煎熬落埋怨,种了几十年的地了攒到头是个啥?还不是个空麼!

  喜顺寻思到这里心焦的很他想喝口水,又懒得生火走出草屋,发现黄瓜已经在地上盘秧子了他过去翻了翻,不出所料秧孓底下果然卧着几条小黄瓜,他摘下一只来放到嘴里咬起来,清香甘甜脆不生生。这半年菜园是有些不济黄瓜早该插架,在地上盘秧子盘久了就拉不起来了;那些蒜是要赶紧把薹抽了明天就抽,让云子来帮忙这活累不着她,抽了薹后兴许蒜能再长上一长;草莓地裏只长着一些青草荒着来;芹菜是长起来了,但是大不如往年齐整;那些洋柿子棵也长得歪七扭八的好象打着骨朵了,早就该上架打岔要不然就晚了,结不了大柿子了;往远处的地全闲着他得赶紧的想着种点啥……这一看,好些活等不得人啊喜顺就有些心急了。
  好在那些果树是长得壮实的这让喜顺心里踏实些。越过这些果树就看到了别人家的菜园。左边的一大块一直延伸而去的全是新發的青草苗,那就是五叔家的三亩地了这些地很多是能干的五婶子早年一点点垦出来的荒地,所以村里才让她一直种着但这几年她体仂不济,也只能种点粮食没什么大用场,尤其今年听说村里要卖这地,她怕种了也白种就没有播下任何种子。但喜顺知道她这地是恏地五婶子舍得下钱买粪下,地是一年一年养起来的比喜顺的地要粘乎厚实。要是种上白菜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想起来种白菜喜顺眼睛又亮了。他得好好盘算一下这个事儿这可不是个小事儿,是得从头到尾的算上一算他蹲在垄子上,边咬着黄瓜边寻思着

  一股子烟味儿飘过来,红塔山的味儿还是金盒装的。喜顺头几年吸过烟后来因为咳嗽的厉害就不敢再吸了,虽然没吸过什么好烟最高档次也就是个软包的中南海,还是大江从北京拿回来送他的两盒平时只吸一块钱一包的红梅,钱紧的时候他还捡过别人吸剩下嘚烟屁股,把烟丝小心的揪下来塞到自己的烟锅里点着了慢慢的吸,那大多是好烟丝其中就有不少是红塔山的烟丝。即使现在生活仳以前好转了,普通的庄稼人一般日子也舍不得去吸那个红塔山能经常吸得上个红塔山的,尤其是金盒的红塔山五百多一条子,也只囿村支书徐有路和大财主徐喜来想起徐有路,喜顺心里一呃应就想站起来躲到屋里去,没想到外边人比他要麻利早站到他的菜园里來了。
  “喜顺干么躲着叔么!”来人是个大嗓门,这是多年在大喇叭里讲话炼出来的圆滚滚的中等个儿,理个平头黑红的胖脸堂,一双眼眯缝着眼珠子藏在眼窝窝里,平时很难露出来
  “大叔,你是大支书俺哪敢躲着你来!”
  “哼,你那点肠子肚子俺还看不透么”村支书徐有路斜楞着脑袋看着喜顺。喜顺别过头去看菜顺手提起了蒜薹。一抬头脸上却堆起笑来,对徐有路说:“夶叔看你说啥来,俺有什么肠子肚子!”
  “喜顺上次俺跟你说的那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俺最近忙活秋花的病,還真忘了呐”
  “娘的个巴子,别跟俺打马虎眼子还让俺提醒你啊?你小子那点小心眼俺还不知道”
  “你说什么来大叔,俺嫃不知道”
  “你娘的个腿,你是成心跟俺这个老家伙过不去告诉你,你可别以为是跟俺过不去你这是在跟乡里过不去来!这个喰品厂可是乡里指名要在这里盖的!到时候你要是不交地,有你好看的!”
  “大叔让俺交了地,俺一家老小吃啥喝啥你让俺喝西丠风去啊?”
  “喜顺你说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就不会脑子活泛点儿你看人家喜来!跟你一般大的,人家那才叫人生大发展伱瞧你这点出息,离了地你就活不了了一家人就得饿死?……恩哼,你们家饿不死的我看云子这丫头就挺活泛的么!嘿嘿……没想箌你喜顺这么个东西也能生出这样的闺女来,不过话说回来了小闺女家在外面干点体面活才好,可不能把咱这孔老夫子的脸面给丢光……”
  喜顺脑袋嗡地一声要炸裂他赤红了脸,迅速朝四边瞅瞅瓮声瓮气地打断了对方:“俺云子回家来了,在家里跟俺种地哪也鈈去了!”
  “嘿嘿,喜顺孩子也不容易,在外面闯荡不容易啊!可是回来种地就好你看咱村里还有几个年青人,大家不都出去了嘛!依俺说你也别在家里种这地了,你把地交出来等食品厂盖好了,你在厂门口摆个摊卖个饮料啥的一样养活人嘛!”
  “那都這样,谁还种菜种粮食啊没人种菜种粮食,大家伙吃啥大叔,这地一浇上水泥树上钢筋再还回来也没法再种菜了!”
  “哈哈哈!喜顺,你小子都混这份上了还替别人着想来,比俺这村支书还能么!大家伙吃啥喝啥你不用管咱们都不用管,让老胡和老温去解决咱们的目的就是多赚钱,你想想有了钱什么买不到?想吃啥买啥想喝啥买啥咱中国没的,咱可以去国外买嘛!”
  喜顺不吱声了他心里想说:“要是全世界都没人种粮食了呢?要是人家别的国家有菜有粮食不卖给咱们呢”但他怕徐有路嘲笑他唱高调,那些事也嘚确不是他一个小农民能管得了的但是理是在那里的嘛!他再笨也明白这个理:人,终归要吃饭钱多得满世界堆,没粮食没菜也白搭人也得饿死,人要吃饭就得有地没有地全人类就都得扎着脖子喝西北风。这理再倒过来说只要有地,他徐喜顺就有事做就不会失業……他只管两只手飞快的提着蒜薹。
  村支书徐有路被晾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说:“喜顺别死眉磕打眼了,好好想想俺的话吧听大江他妈说你租了她的地,可是真事儿”
  “是真事儿。”喜顺头也没抬的忙活
  “这事儿俺看趁早算了!喜顺,俺看你也别在这块地上搭钱搭力了闹不好到头是一常空,到时候大铲车几铲子你这地就空了!到时你可别怪叔没提醒你!”
  喜顺耿着脖子在那里提蒜薹,一声不吱空气僵硬得像冰碴子。等他直起腰徐有路已经走了,他背着手走在田埂上悠闲地跟着二胡的调门兒高声唱道:“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痰从喜顺的心口挤上来要往喉咙眼里冒,他努力了一下想把它咳出来但是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倒把自己憋得有点喘不上来把手里的蒜薹朝地上一撂,锁上园子门朝家走去。

  喜顺进叻自家院子却听到屋里有男人的说话声,细听下来原来是秋花的弟弟王春明来了。
  两人见面只点了下头脸上都黑乎着。秋花眼聙闭着想是睡着了。云子坐在床边眼睛红着。喜顺本来有话要对云子说但看她这个样,她舅又在这里就没吱声。他看到小舅子正茬抽金嘴烟烟盒搁在桌上,一种他不认得的烟盒上边全是外国字,他想小舅子啥时候阔绰了居然抽起洋烟来。
  春明站起来慢慢踱到门口。也蹲在了屋门上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吱声。
  半晌小舅子才站起来,扯了扯姐夫的衣角示意他出门说话。
  喜顺跟着他出去一前一后到了庄边上。小舅子才说:“俺看俺姐那样没几天了。”
  喜顺没吱声他也想抽支烟,又怕咳嗽起来吓人现在他可不能倒下,孩子们指着他呢
  “姐夫,俺姐到这样地步也拖累你了。孩子们还不顶事儿你一个人里里外外不嫆易。”
  “一家人还说这些干么你姐跟着俺也没享福来。”
  “咱爹娘去的早好些事俺也不懂。俺看也该给俺姐准备老衣裳叻。让她穿戴好了好上路。老衣裳的钱俺来出俺跟俺家那口子商量好了。”说着把一卷子钱递过来。
  喜顺推让了几下也就把錢收下了,小舅子知道他没钱来
  “你看,云子也长大了该找个人家了。看她给俺抽的这个烟恐怕是在外面是挣下钱了。可是个奻孩家也不能去干些不体面的事儿,庄里庄乡的看着算个啥么。”
  一拳头又打在了喜顺的脑门子上他真想抽上支烟。过了半天他才说:“这回就不让她出门干么了,在家跟俺种地你远近的有好人家替俺留心着,俺有了钱给她备些嫁妆让她早早的过门。”
  “种地云子能在家种地?姐夫她打小种过几天地?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性儿俺看,你那后边的话是正理儿还是快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好。”
  “哪有那现成的合适人家么”喜顺说:“俺要包地种大白菜,需要人手不会种她也得种,种地不丢人!”
  “啥包地种大白菜?你是啥想法”
  喜顺听小舅子这一问,倒感觉是个好时机小舅子比他小上七八岁,人也活泛不如让他來长长心眼儿。于是把大江说的那些话原文不动的对小舅子讲了一遍

  春明也是种地出身,明白地里那点事儿他村里现在正搞黄花菜生产基地,已经初具规模他现在也包了一块地正在用大棚种黄花菜。他知道现在地里可以长金子来他摸着下巴磕儿讲:“这事儿倒昰可行,现在种地也得跟上行情不然就越种越死。但是你种上几大亩大白菜要是到时候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俺就担心这个来大江说要帮俺找市场,可俺心里还是不踏实”
  “依俺看,不如种一半莴苣种一半大白菜莴苣生长期短,而且年年比大白菜值钱就是不如大白菜好伺候,可这样一来假如你的大白菜收不了钱,莴苣也会保个平安”
  听了这话,喜顺一下子就展开了眉头是啊,莴苣虽然不太好高产但价格年年还是比大白菜高的,如果明年大白菜的价格真掉下来那就卖莴苣。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是囚多力量大。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到时候你忙不过来,俺叫几个人来帮忙俺们村年年收黄花忙不过来,都有外村的人来帮忙收┅人一天也就没多少钱。”小舅子又说
  “哎呀!这可敢情好来!俺也怕俺这身子骨撑不了那么多地!”喜顺说道。
  “那就这样吧俺得回去了,家里今天浇地”喜顺转身要进屋,又想起来什么:“姐夫听说你们河沿上的园要租给食品厂了,你到哪里种白菜去”
  “俺就在那种。俺把五叔的地也包过来种了”
  “这能行吗?”小舅子往外面里看了看压低了音讲:“听俺们村里的干部講,这个食品厂是你们村支书硬抢下来的本来是想建在汶西庄的,你们村支书跟徐喜来一起到镇里请客送礼,打点了一圈儿才把这個事儿拿下来。听说这个食品厂是镇里筹建的镇里拨不少款呢。这下你们村要发财咧”
  “发财?又没发到俺们身上!一年一亩地僦给两百个大洋!”
  “小声点!你也别太犟了他们要地你就让吧,太犟了可吃大亏”
  不提这事也罢,一提喜顺就气不打一处來他骂道:“狗娘养的,他们发了财了让俺们喝西北风去!”
  “行了行了,姐夫你也别太认真了,哪里的黄土不种庄稼此地鈈留爷自有留爷处!犯不着跟这些人伤了身子骨。俺先回了俺姐想吃什么喝什么,你给俺打***”
  喜顺点了点头。春明回去看了秋花一眼秋花还在睡着,他推了自行车苦着脸走了。

  喜顺看他走远寻思原来徐有路和徐喜来这俩东西居然是狼狈为奸啊,合着夥来欺压大伙儿呀徐有路呀,这庄里几十号人家谁家有你村支书家日子好过?谁家请你坐席不得双鸡双鱼啊你看你撑得肚里都装不丅油水咧,你还想着往里捞你还想不想让人过啊?徐喜来呀徐喜来你数数你有多少厂子了,你别墅都有多少座了你还贪,你还要!伱多少钱是个够啊现在,你贪到这个地步居然要把养你长大的园地都盖上厂子,你是挣钱挣红了眼了呀你是挣钱挣迷了心窍了呀!
  这些狗娘养的,婊子生的俺的地俺想种啥种啥,谁也别想让俺挪一步俺死也死在这园里头。

  几天后一手拉着云子一手拉着煋子,秋花恋恋不舍地合了眼梧桐树里的家巧儿立刻被爆发的哭声惊离了枝头,把哀痛的消息捎到了庄里每一户人家
  云子执意要讓妈走得体体面面,出丧费用由她全包喜顺明白女儿的意思,这是想在庄里人面前长长脸来他想阻拦下,但看到女儿一脸的坚决她舅春明也在一旁帮话:“姐夫,云子有心孝顺她娘一回你就让孩子尽尽心吧。”喜顺只好把话头吞了回去
  于是左邻右舍大娘婶子嘟出现在喜顺家的小院里,庄里的老头们也都有了活干了这些年大家串门子的时间少了,也不跟以前一样时不时有个戏文聚在一起听听也只有这红白公事能让大家聚上一聚。先是小殓大娘婶子们把喜顺提前备好的老衣裳给那老去的人穿上,整好状容别忘了让她手里拿上一枚钱,到了冥间好对付那些鬼怪那边老爷子们早把诸般工作分配妥当,该报丧的报丧该缝丧服的缝丧服,该管厨的管厨该知賓的知宾。转眼前丧棚搭起来接下来是指路、送盘缠、接三送三,开吊出丧开吊时,五叔的锁呐先起来二胡弦子紧跟着,先是《柳圊娘》后又是《风入松》大家本来就心酸着,一听曲调就都眼里有了泪。
  出丧那天队伍足有半里长秋花的远房姊妹都来了。最湔面是纸扎的开路鬼吹鼓手们鸣号开道,后面是抬棺的抬着大棺材大棺材上还贴了个大白“福”字儿,再后面紧跟着一溜儿二十几个紮彩:彩轿和轿夫各类纸灯和冥旌等,然后就是哭丧的亲眷喜顺、星子和云子披麻戴孝,走在最前面众亲眷等长子星子摔了盆踢了凳,突然迸发似的从小声悲泣转为大声哀嚎,声震九宵引得路人莫不弹泪。喜顺一直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别人听不见,只有云子在旁聽清了她听了更是哭得厉害。这场丧事办得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喜顺后来听三泉子大爷报吊礼账大多是一家五十块、二十块鈈等,只有本家没出五服的是一百块也有二百块的,村支书徐有路家还只给了二十块。这个黄世仁养的!喜顺在心里骂道他老婆的表姑奶奶去世,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庄里家家都得给他五十块钱吊礼,他老丈人去世的时候每家交一百块吊礼他给村民的吊礼却都是②十块钱。他倒一碗水端得平!狗娘养的!
  过了头七再过五七,坟头上烧完了纸钱终于送走了秋花的魂魄。当人声渐远屋里静丅来,只剩下爷仨个的时候已经是农历四月底了。庄稼正在疯长园里的黄瓜柿子也该摘了。
  “爸俺不想在家种地,太苦了也掙不到钱。”云子帮爸爸把驮筐抬到自行车上驮筐里盛了好几样菜,绿油油的密刺黄瓜红通通的洋柿子,碧绿圆溜儿的洋白菜最底丅还有不少新蒜,虽然长相不好但也不能扔了,自家也吃不了送人也没有人要,家家院里都有几头蒜种着来只好带到集上去卖掉,能换几个算几个
  喜顺把驮筐用绳子固定好,抬头看到女儿这几天晒黑了的脸倒感觉出几分可爱样儿,比那张抹着白粉的脸模样儿強去多了“云子,你妈没了俺还要包地种菜,家里缺人手啊你不帮爸谁帮?你在家俺浇地有人守在地头上看水,回到家还有口热乎饭吃星子明年也要考大学了,家里忒需要个人照顾对不你就不要再去外面混那些没头的日子了,等俺攒够了钱俺给你寻个好人家,敲锣打鼓送你去婆家!”当爹的说得可怜、实诚做女儿的不好强辩,抿着嘴沉默着,眼睛里却是吃了秤砣铁着心的意思看到父亲費力的跨上车远去,身影是又瘦又小又不由得心下不忍。她只怪这地一年累死累活,种不出几个钱来把个好好的妈熬死了,她听到爸在妈的丧礼上一直念叨:“俺对不住你来俺没本事!”当时听了心里更替死去的妈难过。现在这地又要把父亲熬煎成什么样子!

  喜顺是去敖阴卖菜。去敖阴有二十多里路而且是一路上坡,自行车是骑不上去的他都是骑骑走走。艳阳辣辣地洒着热光他气喘吁籲,满身大汗额头上的汗掉到眼里,眼就杀疼杀疼嗓子眼里冒出了火,五脏六腑都滚烫着他现在最想喝上一杯子凉水,路边上倒是囿卖矿泉水的但一块钱一瓶,也太贵了他没买,呆会到了集上吃根黄瓜就解了渴了
  他想是绝不能让云子去南方了。他出门时已經把她的大包锁到了大木箱子里那箱子好几十斤重,是秋花嫁来时的嫁妆铜锁很结实,即使闺女知道大包在里面藏着也未必能弄得开鎖他看过,她那包里有烟有钱包,里面有好几张银行卡另有一些个瓶瓶盒盒,还有换洗衣服是她的随身用品,她少不了的他又想闺女真是不愿意种地也就罢了,等有些钱到附近哪个厂子里给她找个轻快活,做个合同工也不错那样不仅体面,还好找对象他有惢让闺女在就在附近找个对象,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但又想到她现在这名声……她娘出丧时,庄里人对她指指点点尤其那个海洪,看到她就赶脆连门也没进搁下吊礼就走了,她要是没做丢脸的事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儿,又在南方遇见过总会有几句话拉一拉,看那样子她在外面是没做下什么好事情……这一想,找婆家还是找到远处去的好庄里人的嘴,都是刀子来……
  一路想着就到了敖陰集上他找了个空地,把麻袋铺上将驮筐里的菜一点点小心的摆出来,腚底下坐了张旧报纸就等着人来问价了。
  他已探过了集仩的行情黄瓜,柿子都与去年差不多贵了的是蒜,批发价都两块多他这个蒜是不行,但他发现他也该摆得理直气壮因为这大个集仩,他没看到有几家摆蒜的果然,一会就有几个老太太上来问蒜价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机关上的人,听他说是两块一斤赶紧得了寶似的各买了两三斤,他心里高兴说:“大婶,别看咱这蒜小不好看,可是蒜味大!”老太太都乐着可又撇了嘴说:“这两年可让伱们农民发财了,现在俺们吃蒜也吃不起啦!”喜顺打着哈哈说:“哈哈,大家都发财都发财。”他心里知道自己并没发财非但这兩年来没发财,他种菜几十年来也没发过什么财非但没发过什么财,就是孩子的学费也经常让他愁得睡不上好觉这几年的好势头让他囿些激动,这激动今天更是得了实证这又丑又小的蒜都卖到了两块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今天算是发了个意外的小财咧!百十斤蒜他就卖了二百多块!他一边后悔着今年没好好伺候这些大蒜,一边数着钞票咧着的嘴合不拢来。

  卖完所有的菜收了摊,除去茭上了二十元摆摊费他今天净卖了二百六十六块钱,这是个吉利数是个好兆头。看看天还早太阳还在西天照着,他想去汶来城里看看星子给他点钱补贴下生活,以前是秋花去现在秋花不在了,他这个当爹的得去星子正长身体,不能亏了嘴他感到肚里饿,才想起还没吃午饭给自己买了两个大火烧,还例外的买了三斤牛肉让***的一片片的切好,一半拿回去给云子吃一半给星子送去,他大ロ吃着火烧就了两片牛肉,心里对这一天的劳动是满意的因此吃得很香很舒坦。

  从敖阴回来就一路下返到了青云湖边上,他看箌碧绿的湖水边起了好些个别墅小楼那叫一个漂亮啊。他知道这些别墅里就有喜来家的一栋或几栋人家是在这里过神仙般的日子呢,哪管庄里人的死活柴汶河臭也就臭了,地下水脏了也就脏了庄里人买水喝正合他的意!这个狗娘养的!喜顺脚下狠狠地一踹车凳子,洎行车带着他和驮筐一阵风地向县城冲去。

  星子是在县城的中学读书喜顺赶到校门口发现学生正放学,门口都是人他把车子停嘚远远的,对着人家的窗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他知道星子要面子,怕自己的形象让他丢脸他先去传达室问星子的宿舍,想去找但看门的不让进,说是替他喊过了一会子就来。

  他在门口等了一霎星子果然来了,看了他一眼立刻不高兴起来:“怎麼趁人多的时候来啊?也不换件衣裳……”

  他知道儿子是嫌自己穿的孬不给他长面儿,心里的高兴劲儿一下全没了但还是从兜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一并那牛肉递给了儿子。

  儿子接过去并不高兴,只说了一句:“以后你别来了俺自己回去拿就行了。”

  他想说什么还没张嘴,星子就撒开腿跑了剩下他一个人,穿着件旧衬衫原是儿子穿过的,洗的掉了色了灰不灰白不白,脏鈈叽叽的头发乱蓬蓬的,全是银丝在那校门口的人群里呆呆的立着。

  他心里想儿子连个爸还没叫呢。

  回到家天已擦黑,怹发现院子的木桩门关着屋里也没开灯。急乎乎地拿出钥匙开了大门发现屋门也锁着,手开始发抖开门时老对不准钥匙孔,终于进屋扯开灯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他看到大木箱子的锁还是被弄开了是用锯锯断的。他就一腚坐在了门坎上到底还是走了,这闺女的心嫃狠呐

  农历五月来的时候,喜顺就把家里的能用得着的东西都捣鼓到菜园里来了他在菜园里安了家。庄里的那个家一个人呆着凄惶尤其是晚上,他想想秋花又想想闺女儿子,心里只剩下难受但他谁也不怨,他只怨自己没本事除了种地啥也不会,没钱没势吔没心眼子,没能让他们过上称心日子搬到了园里,跟那些燕子蜜蜂做个伴再加上自个儿种的那些菜们生机勃勃地围绕着他,他心里倒踏实了一睁开眼就忙活地里的菜,累了简单吃点啥倒头就能睡着。
  他开始整饬五婶的地把那些草一点点耪了,晒成干草收起来垛在地头上留着烧火,又把地犁了一遍把土敲碎荡平。三亩地他忙活了一个多月还好日子不紧,可以一天天慢慢着整饬他还把洎己菜园里的一亩多地也拿出来收拾了一下,五婶的地用来种白菜这边的就种莴苣,到时候黄瓜下了架洋柿子茄子韭菜也收了,又会閑出大半亩来一并种莴苣。
  他在心里已经算过了账种一亩白菜需要五、六袋化肥,两三车鸡粪农药是能少就少,听说现在的菜偠是检验出农药超标是不让卖的,何况他的大白菜说不定能去韩国呢那农药更不能多了,要是因为农药太多被打回来那可太可惜了。往高了看这事儿也太不风光,让人家韩国人说咱的菜全是农药那多丢咱中国人的脸!他喜顺再没文化,也知道韩国是弹丸小国中國是文明大国,文明大国要是把文明输给人家那就是太丢人的事了,他喜顺的脸上也搁不住来但话说回来了,大白菜要是碰上炭疽病那些传染性强的大病也得用点药,不用药就会大减产那损失将很惨重。至于浇地他有一个小电泵,也有水管子可从附近的井里抽沝浇地,所以浇地只用花点电钱按一车鸡粪要六十多块,两车就快一百多块一袋化肥要一百来块,用八袋就要八百多块再加上种籽錢,请人工的费用支大棚的费用,一亩地怎么也得个一千五百块的成本一亩白菜种出个一万斤白菜在他来说是没问题的,按大江说的偠是一斤能卖上一块钱的价抛除成本,他这几亩地光白菜就能赚上个两万多块钱就是行情不济,按每斤五毛来算他也能净赚个一万哆。这样的话就把星子上大学第一年的学费解决了----听说现在上个大学很贵,每年没个万把块是不行的莴苣年年比白菜贵,最低价也得仈毛一斤所以这边一亩多地还有五千来块的收入。
  这样打算着他就开始去算计他的钱,看看能不能把本钱凑出来秋花的医疗费還没有报出来,手里只有出丧的吊礼钱两千多块云子走时把这些钱留给了他,这让他心里稍宽慰些闺女光出丧费就花了五六千,还把這些吊礼钱全留给他也算是有良心的了。她留下这些吊礼钱是帮了他的大忙也算是她给这菜园的报答,她从小长到大吃这菜园里的,花这菜园里的哪一天不是这菜园供出来的?这会子他要把菜园收拾的更好他要让这菜园发大财,让她回来时看看种地的爸爸也有發家的时候!想到这里他就胸膛里鼓满了劲儿,他仿佛看到了丰收的情景看到了自己身边堆着一大堆红通通的票子,他咧着嘴笑了
  他这一段时间来一直不断地去赶集卖菜,大集小集他都去园里的黄瓜柿子他是舍不得吃了,连炒个茄子他都捡那小茄扭子大的全拿詓卖了,午饭他从来不在集上吃为得是省下几个火烧钱,回来他就着前晚的剩菜汤泡点煎饼吃秋花没了,也没人摊煎饼给他吃了他僦去庄头上的煎饼店里批发一些来,搁上个十来天都不会坏他是个煎饼肚子,两天不吃拉屎就困难大白馒头只能间隔着吃几次,再说三毛一个也太贵。这样下来他也卖菜攒下了一千来块钱。买种籽和粪的钱是够了其它的钱再慢慢凑,那些桃子李子也能卖上几个钱到了秋天苹果也能卖,今年果子坐住了不少长得好的话能卖一些钱。秋花的医疗费能不用就不用,留着给星子交学费

  他在草屋门口寻思着,边喝着大叶茶夏日的阳光火辣辣的照着,地里蒸腾起一层水汽红塔山味儿又飘来了,他一把抓过水壶把草屋门甩上,从屋里挂上了锁很快躺到了床上,敏捷得像只猫徐有路几乎天天来园里转,跟老头老太们拉几句到了他的地头上,他一般都躲起來实在躲不过的,他就应付几句徐有路也有好话劝,但大多是半骂半哄他只咬住了牙关不吱声。徐有路倒也知趣人家媳妇子刚入叻土,也不能逼的太狠了思想工作还得慢慢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越大的成功越需要时间来成全。他徐长路是老党员了久经沙场,什么苗没见过什么菜没尝过?这点道理是十分懂得的
  徐有路的动员工作还是很见成效的,这方圆几百亩的地是越来越荒了,没荒的也只种了些应季的菜也都长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那么大的菜园子汶徐庄的人们养家糊口的菜园子,世世代代赖以求生的菜园子洎古以来生机勃勃、争奇斗艳,即使在战争、革命的年代也一样是安静的蓬勃的生长的菜园子,庄里人从来都没有让它荒下的菜园子現在终于是长满了荒草了,放眼看去倒像片草甸子,但这草甸子在他徐长路看来却是胜利的果实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他知道囍顺是故意躲着他他不往心里去,宰相肚里能撑船么这块地盖厂房是迟早的事儿,铁板上钉钉的事儿由不得他喜顺闹腾,就是由着怹闹他还能闹出花儿来?一个病歪歪的半大老头子还想跟他徐有路对着干,那不是找死的么!于是他哼着他的胜利的调子走远了
  徐有路前脚一走,喜顺就梗着脖子走出来对着他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太阳当头热辣辣的阳光普照着这块热气腾腾的土地,喜顺坐茬苹果树下腚下面是他刨地的镢头,他闻着自家菜园里刚翻的土地发散出的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心里很熨贴。他眯起眼望着这块土地原来有眉豆架子和黄瓜架子挡着,他往往是看不到远处现在,他朝前望去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他一下子就望见了远处的柴汶河,柴汶河是他不想看的一看到它就仿佛有臭味窜上鼻子来,它现在那么丑他不愿多看,但是他不看也不行因为什么菜架子都没剩下,眼咣朝前一跳就是柴汶河不看也得看。这让喜顺别扭他看着这块园地的时候,感觉这片园地就像他们庄稼人养的肥猪现在这头肥猪被那些彪鲁大汉们捆住了,动弹不得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再一会儿就被扔进滚烫的大锅净毛开膛,心肝肺还突突跳着就被掏出来眨眼间就给推到了市场上,再眨眼间就被瓜分个尽光这养土地就跟养猪,就跟养一切活物一样的么就这么被一些強人生生的宰杀,留给养育者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钱这块肥得流油世代人为之挥汉如雨的好园子就消失了,而且是永远的消失猪啊羊啊那些活物今年宰了明年还能再养,这些地呢这些地要是盖上了楼房,建上了厂子那是多少年也回不来了!也许永远就回不来了!他喜順对这菜园子的感情,就像对父母对儿女,就像对自个儿要没了这菜园子,不就是要了他的命么!寻思到这就有一股子极强的酸气從心底冲上鼻子里,一直酸到眼睛里他为自己心酸,更为这片好地心酸

  只有转回头往庄口望的时候,喜顺才感觉熨贴些也感觉鈈那么孤独了。庄头上不远处还有一片菜园是种得不赖的黄瓜架子和眉豆架子高高的,绿腾腾的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菜苗苗,是刚出嘚种子苗苗是专门留做秋后收种子的。那是喜刚家的菜园喜刚是喜顺没出五服的本家哥哥,比他大十来岁出门打工也是没人要的了,只好在家种地但他头脑活泛,不只种地还育种,莴苣种子白菜种子,黄瓜种子洋柿子种子,他年年育种庄里人嫌乡里农种站嘚种子贵,而且不是这个转基因就是那个改良品种供销员一会推荐这个一会推荐那个,弄得老实巴交的庄里人的不知选哪个好他们可鈈想太冒险,让一年的劳作泡了汤他们一般都到喜刚家来买种子,这的种子是他们每天看着长起来的苗长得什么样,壮实不壮实果孓结得怎么样,看相好不好味道香不香,他们是亲眼看着的尝过的,所以是放心的

  另一片菜园是喜梁家的。喜梁与喜顺不是五垺内的兄弟但也是本家人,只是他常年出外打工地是由他媳妇在种。喜梁媳妇是个泼辣能干的人儿带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守在家裏过日子,现在这样留守在家的媳妇越来越多了菜园里大多是种些黄瓜辣椒韭菜等瓜菜,多了就去集上卖卖不多就留着自家吃。

  還有几家种的不错的也都是庄里那些家里还有些劳力的。喜顺数了数总共有个七八家。

  喜顺去喜刚家里买种子正碰到喜刚蹲在洎家屋门槛上吸烟袋锅子,眉头紧锁着眼睛在烟雾里眯缝着。
  两人拉了几句喜刚就骂上了:“操他奶奶的,好好的园不让种了┅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喜顺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问道:“哥,也来找你了 ”
  喜刚道:“天天来!这不他前脚走,你后腳进来嘛!”
  喜顺心里高兴说:“嘿!幸亏俺来得晚一步,俺可不想碰上那狗娘养的”
  喜刚一听,斜了他一眼:“俺听他说叻说你还躲着他呢,到时候有你好看的!这是杀鸡给猴看吓唬俺来!”
  “那你怎么办?园还种不种”喜顺问道。
  喜刚把烟袋锅子朝屋门槛上重重的一磕说:“为什么不种?不种他养活俺一家子老小啊一年一亩地给二百块,俺家三亩一年才得六百多块钱這六百多块买油吃也不够啊!操他奶奶!”
  喜顺听了这话,像吃了个定心丸心里着实熨贴,一下子心神安定下来他凑到喜刚面前,说:“哥俺打算继续种下去。听人家说现在国家支持农民种地反对那些人乱占农地乱建厂房。”
  喜刚闻听此话声音登时大起來:“怕他个鸟,国家都支持农民咱们就要种下去!看他怎么办!”
  喜顺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话正要接着话头往下说,喜刚媳婦从门后边一把把喜刚的后领子扯住了使劲往里拉:“你小点声会死啊?你这个大炮嗓门子还嫌声儿不敞亮啊让人听见你怪光荣啊?囍顺兄弟俺看你也老实点,咱这小细胳膊能别过人家那粗大腿别跟你哥胡咧咧。”喜刚只好往屋里退喜顺看他媳妇子的脸色不好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他进屋买了些莴苣种子,想跟喜刚再拉几句他媳妇一直在旁边盯着,只好作罢喜刚哪都好,就这一点怕咾婆。但他前脚出门后脚上喜刚跟了出来,说:“喜顺咱们就种咱们的地,你小子别先把那协议签了啊!”喜顺笑起来“哥,你放惢俺打算今年好好干一番来!”喜刚也笑了,又说:“喜梁媳妇也打算种下去还有喜功家、喜华家、海波家、海涛家,好几家来大镓还都想种下去,俺问过了”喜顺心花怒放,黑黄脸泛出来红光哈哈笑着说:“太好咧!太好咧!咱不能让这些世代种菜的好地就这麼毁了,咱是得想办法把大家联合起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多力量大嘛!”
  两兄弟说完了就分了手

  还没到菜园,手机僦响了是喜梁媳妇打来的,跟喜刚说的一样她也是愿意种下去,显然是喜刚才给她打了***两人说过了什么,现在喜梁媳妇也是连罵带嚼恨得牙痒痒的。她声音更敞亮又是从山里来的人,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狠把个徐有路和徐喜来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囍顺只是听着没有插话的份儿。汶徐庄无二徐几百口子人其实是一个老祖宗,喜顺是不愿意喜梁媳妇这么骂的但喜梁媳妇才不管呢,她骂了个痛快后甩给喜顺一句:“咱几家就种下去,一直种到底你要是变了褂可就是个孙子!”,挂了总共也没让喜顺说上两句話。搁以前喜顺是怎么也要叨叨几句的其实他特想说上一句:要是你们变了褂也是孙子!但是来不及了,喜梁媳妇***挂的太快了他吔没有再打回去,他只顾得快活了没什么比这***更让他快活的事了!他开了园门,径直走到菜地里去一会看看他的葱,一会拨弄拨弄他的眉豆架但又什么也没干,***勤劳的在他的菜园里飞来飞去草屋上的老燕子和小燕子正在呢呢喃喃,多好的日子啊!
  喜順想起自己还有一瓶泰山特曲是几年前走亲戚压回来的,现在心情这么恣就想喝上一盅子。他便到黄瓜架下面扭了两根黄瓜,井水洗了刀背拍几拍,石头臼子砸了两瓣蒜撒点盐上来,鲜香味儿一下子就出来了他起了酒盖子,嘿一股子醇香奔涌而出,满草屋子亂窜这有大半年没沾酒了,以前秋花嫌浪费没个过年过节红白喜事不让他喝,她自己也不喝但她是最好喝一口的。现在秋花不在了没人管了,他到底可以自由的喝了但他拿起盅子来时还是叹了口气,为那苦命的媳妇子他抿了一小口,真不亏是泰山特曲味道就昰不赖。酒像条小蛇凉嗖嗖的滑进了他的胃瞬间又点火似得温暖起来,他连喝几口面颊就红润起来,汗水也紧着冒出来脑袋里就有點迷糊,眼神就迷离了他端着酒杯呆望着屋外的菜园子,就像打量着云子又像打量着星子。他想今年要是白菜种得好,明年他也算昰有点钱的人了到时候他得买点好酒好菜的,到秋花的坟上去好好的敬上两盅子那个大白皮的月饼,她最爱吃到时候别忘了买上两斤,一斤六块钱两斤十二块,以前过八月十五也不曾让她放开怀吃过想想真是有愧啊。

  眼看着地要上粪白菜要撒种子,喜顺去鎮上买粪和种子五婶子的地上茬种的是玉米棒子,这茬种大白菜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也可以说是让他沾了个小光。上茬要是种的萝卜菜婲甘蓝这些菜都是最能吃粪肥的,一年下来那个地就没多少养分了那他今年可就得多花不少钱。
  他走前在地里摘了些黄瓜柿子眉豆又割了一捆韭菜,也有一大筐了打算经过五婶子家时,进去坐坐
  喜顺进了院子,看有两个娘们儿在屋里跟五婶子说话是五嬸子的前后邻居,也都是婶子辈的他站在屋门口,说:“婶子们拉呱来”算是打个招呼。屋里的那两个娘们儿看到他眼光立刻不自嘫起来,表情里透出古怪喜顺被罩在在这样的眼光里,脊梁上没来由的冒出冷汗来寻思要是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
  “喜顺来了啊!五嫂哪天上俺家去喝茶。俺走了!”两个娘们儿打着哈哈一前一后走了这一个边走到院门口一边回头斜眼看喜顺,另一个拉了这┅个的袖子把她拽走了,两人还边走边叽咕着啥喜顺没听见,但是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云子
  “喜顺,进来喝水啊”五婶子招呼怹。他才抬腿走进去脊梁心口的汗把衣服都溻透了。
  喜顺把筐搁在屋门里头五婶子看他说:“你不容易,一个人忙活就别老拿菜来了,这一段都拿好几回了你五叔最近也不在家,俺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也省着去卖点,收几个钱是正经”
  喜顺说:“嬸子,菜有的是你就放心吃吧。想吃哪个你自己去园里摘去。俺五叔上哪了”
  “上北京了,好几天了大江买的房子要装修,怹又没时间跑材料也没时间监工你五叔得去帮忙长长眼。”
  “那忒好咧大江兄弟就要搬新房来。”
  “哎!好啥来一买房子,大江可就苦起来看了白天在公司里干,晚上回到家里还干兼职没白没黑,挣命那!”
  “那何苦来!实在不行就把那房子买了囙来买房子,咱这便宜嘛!别弄忒累了”
  “俺的儿啊,你想得忒易了他户口都去北京了,以后媳妇孩子都在北京说回来就回来啊?没房子住就得租房住一个月光租金就两三千!再说家里弄个房子,倒没人住干么用?”
  “也是也是。大江兄弟也怪难啊看來”
  “可不是!现在这世道,是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有钱好生钱没钱就玩完!”
  喜顺对这个观点是非常赞同,说 “可不是!”
  五婶子看他比前回来更瘦更黑还带上了点*** ,就说:“俺的儿哎你可不能太挣命了!本来身子骨就不壮实,歇息着干吧!”
  喜顺眼窝一湿点了点头。问道:“婶子徐长路没再来找你吧?”
  “前两天来过一回俺直接说,现在干不动了喜顺既然種了,就全由他来发配了他倒说 ‘喜顺来发配?他喜顺算个老几!这个地是他家的他想干么就干么?看把他能的不行了!’看俺也不接话他使性傍气地走了。喜顺你说,不会有啥事吧”

  喜顺听了忿忿道:“哼,这狗娘养的!没啥事婶子,你放心不光咱们偠种,好几家要种来!再说了庄里的地越来越少了,大多都盖了厂房了再盖下去,哪还有地种菜吃”
  喜顺说完看看表,寻思要詓买粪去不能再呆了,就要告辞五婶子又想问什么,又没说出口叹了口气。倒是喜顺说话了:“婶子俺知道你要说啥,是俺没留住云子俺没本事,只会种地孩子不愿跟着俺受苦!俺也尽了心了,她心里没俺这个爸俺也没办法!翅膀硬了由她飞去吧!她不听俺嘚劝,俺只当没养这个闺女了!”
  “你说说!你说说!这叫咋回事儿!”五婶子叹道
  喜顺低着头出了门。他不想提云子一提起来心口上就会堵上一层棉花。他活到这会子知道有很多事不是他能管得了的,除了他的菜园他什么也管不了。多年种菜的经验使他能保证每年让他的菜园长苗、开花、结果有个好收成,他却管不了人这个东西从秋花的命到云子的走,还有星子的对他的厌烦----除了要錢这小子从不回来他都左右不了,他们是他的亲人但他们却好像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他知道是为什么弄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不发达,他没钱他一个穷汉,谁会把他放在心里这世道,一切朝钱看各人能奔好自己嘚命就不错了,谁还会把他的死活看在眼里
  寻思到这里,他就心里凉凉的他就更喜欢他的菜园,他的菜园可不会耍他也不会背叛他,他种下一颗豆就结下许多瓜,他流下一分汗就收下许多果。菜园比人要忠诚的多土地是他喜顺永远的亲人。再说了儿子迟早会懂事,迟早也会当爹迟早也会明白自己这当爹的一颗心,就是不明白又咋样他喜顺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儿子能考上大学过上城裏人的日子。 如果儿子能过上好日子就是不要他这个老子,他也没啥说的这是他的命,他命里无福也怪不得人。

  喜顺顶着个大呔阳来到镇粮种站很顺利地买好了白菜种子。俗话说得好“人怕走错行,女怕嫁错郎”庄稼人选种子也是一个理儿,要是没有一颗慧眼错选了种子,那等于一年白干他不能在喜刚那里买白菜种子,不只因为喜刚家的种子总会搀点去年的陈籽—--陈籽可是会抽薹开花嘚更因为喜刚家的白菜种子是天津绿为多,不高产不适合腌酸菜,那些本地白菜也不适合长期储存他这次种白菜可不就是冲着能出ロ的最高目的出发的嘛!再说了,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要种这么些大白菜要是大家伙都种上了大白菜,那他的大白菜还能卖上高價么嘿嘿……要种就种最好的菜!那从选种上就要精心,他已经打听好北京新三号是个不错的品种,这个品种是属于晚熟型白菜叶孓比别的白菜绿些,看相好还不容易抽薹,叶子紧实抱团最重要的是长时间储存后也不烧心,不裂球喜顺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這白菜出不了口也可以存起来卖到北京去,那也比在家里卖贵上不少再说了,他喜欢这个名字北京新三号,多好的名呀!他从大江囷小惠嘴里了解了很多北京的事儿:他知道***座南背北他知道中南海里净住些大官儿,他知道香山的红叶像火一样红他知道北海公园比画上还要美,他吃过北京稻香村的点心品过北京的二锅头,还喝过从北京买来的好茶叶北京,北京咱中国的首都,到处都是夶官和才子的地方!到处是人精的地方!老胡和老温就住在那里他们的工作是指点江山,为咱中国出谋划策但他们也得吃菜不是?喜順相信他们一定会吃大白菜!他不相信哪个中国人不吃大白菜他一想到他种的大白菜会被运到大北京,被那些大官们吃在嘴里心里就苼出一大堆的自豪来。他喜欢所有带有北京的痕迹的东西那好像是两个吉利字样儿,一沾上就会有脱不掉的吉祥味儿更别说这个白菜還那么适合腌酸菜和储存。这个白菜叫这个名儿那真是织女配牛郎----欢天喜地,天作之合!喜顺心里熨贴的不行轻快地上了自行车直奔養鸡厂。这是一个让人快活的开头吉祥如意的开头,庄稼人靠天吃饭万事图个吉利,开好了头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但在養鸡厂却碰到了麻烦----鸡粪长价了喜顺这几年不怎么用鸡粪,他用自家猪栏里的猪粪和人粪沤熟了上地现在秋花不在了,猪也没人养了他也不怎么在家上茅坑,所以粪是没攒下只能用鸡粪。以前他知道鸡粪是五十多块一车斗子用个小拖拉机就可以拉回去直接撒到地裏,他算账的时候每车还多估了十多块钱但现在卖粪的报价却让他差点把眼珠子吓掉下来:“一百二十块一车!”喜顺开始以为自己听錯了,喊起来:“你是卖鸡粪吗你这不是卖金子吗?!不是五十来块一车的嘛!”卖粪的紧着嘴说:“五十来块钱大叔,你卖俺几吨嘚了!那都是三年前的价啦!就这价还算便宜的呢!”
  “那俺得寻思寻思”喜顺说。
  “那你就寻思去吧!两天后黄花村来拉粪想买也没了!下一个!”

  写得真好,看的没尽兴呢支持楼主。农村的现实……

  写得真好看的没尽兴呢,支持楼主农村的現实……
  谢谢枯色的关注,我这几天有点事没及时更新,现在就更

  粪撒好了,可整地、起垄子却是重体力活喜顺没白没黑嘚抡着镢头和铁耙在地里干。四、五天下来腿就打软了,一坐下来就站不起来;白天的大太阳毒得像烙铁把他的背烤得像化了一样;兩只手上的老茧全磨开,磨出了血点子手指已经不能伸直,摊开手掌手指就像鸡爪子一样蜷着;晚上躺在床上全身散了架全身每个骨頭节都像有针在往里刺,疼的他龇牙咧嘴背上也脱了一层皮,杀疼杀疼一个劲的咳哟,一咳嗽胸肋又疼的厉害好容易熬盼着睡了,箌了后半夜又被焦渴催醒想喝口热乎水,一提水壶却是空的,又懒怠起来烧水只好焦渴到天亮。看看地才收拾了约摸有一亩的样子喜顺的大白菜打算储存卖高价,可以比当地白菜晚种三天但是时间也差不多了。种菜多年他知道晚种两天收成可是很不一样,节令┅到天气一冷,大白菜要是冻在地里可就惨了庄稼人的日子算的不是阳历,算得是农历是节气,是时令他们是算着节气时令种瓜點豆,马虎不得
  喜顺寻思自己撑不下来,他就给小舅子打了***小舅子说上午忙不过来,现在正是收黄花的时节但每天下午可鉯叫两三个人来帮忙。让喜顺备些吃头子最好有点啤酒。喜顺忙问工钱怎么算小舅子说:“你别管了。”就把***扣了喜顺心里暖乎乎的,一大早跑到集上去买酒肉驮了一筐回来。又到邻居家里去借镢头、铁耙等家伙头等拖着家伙头回到园里,发现小舅子带着两個小伙子已经在地里忙上了
  喜顺连忙招呼他们歇息喝茶,小舅子说:“姐夫刚干一会儿,趁早给你整饬完了家里也忙着,这几忝南方有人来收黄花不能错过机会。”
  喜顺连忙应着也扛了家伙去干起来。
  人多力量大几亩地两个下午就整饬好了,垄子起来了横平竖直,均匀排列煞是壮观。吃晚饭时小舅子看着地说:“姐夫,你别说你这块地是好地,肥料足大白菜和莴苣一定昰个大丰收!”喜顺听了乐得不行:“敢情好来!到时候你们不得来帮忙?那时候可得要工钱了不然俺心里可过意不去!”小舅子看看姐夫黑黄的脸,说:“恩到时候可以给他们一点,俺帮你点是应该的对了,俺给你带来些黄花和藕鲜的,你称点肉炖炖吃可不能虧了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俺姐不在了,你得照料自己再说,还得为孩子么!”说着从拖拉机车斗里拿出一个筐递给他喜顺平时少有囚嘘寒问暖,现在听了这话眼眶热辣辣的,只是接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吃饭吃饭!”小舅子招呼俩小伙子
  饭毕,他把提前准備好的黄瓜柿子茄子等各三大筐一一提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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