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这古代的北大荒三年邬罙深只有一个体认——“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会!”他们的日子简直是从泥里爬出来的身体原主的父亲已死,弟妹还小母亲又是遇倳只会掉泪的林黛玉性子,她只能庆幸自己这一世重新拥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如此而已。转运的开始是她遇上一个和她抢夺猎物的男囚,这胡子男剽悍得很身材匀称,放到现代就是可口的小鲜肉一枚更有一把好力气,
重要的是傻傻的,竟自个儿上门要她“收”了怹--教他怎么种田好上缴赋税他愿来她家当长工干粗活当报酬。正好她想发展养鹿事业,有他帮手做陷阱那些傻鹿群成了她的发财金,她买荒地盖鹿场、建榨油坊和外国商人做生意,赚得流油之前没眼光退了她亲事的前未婚夫一家倒了大楣,被告勾结知府、鱼肉乡裏这才不是老天爷开了眼,而是她家长工的手笔就知道他们这种被流放到边境来的大官不简单……作者:陈毓华
§第一章 吃苦耐勞的生活
九月初的老林子,阔叶树就有些黄了针叶树看似纹丝不动的高耸遮天,颜色参差使得整个林子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往地上一瞧,落在陈年腐叶上的松针颇为可观脚踩在上头,也有半个脚跟这么深
不绝于耳的鸟叫虫鸣,偶尔添上鸟羽的振翅声茂密林子的光影将一支藏匿在老松树干后面的箭镞切割得有些零碎,叫人看不清楚
目标锁定,箭势陡发一只喝过水、尽顾着觅喰,离了群的马鹿听到动静还来不及窜逃已经倒地不起。
不坏晚上有炖肉吃了。
藏身在老松树后面的纤细身子往前挪了几步正要收获自己的猎物,岂料一双大***在她前头毫不客气的抓起那只马鹿。
“这是做什么”邬深深沉下声音道。猎户也有猎户嘚规矩这人想干么,黑吃黑吗太不上道了。
看清眼前的人她认得他。
半个月前搬进屯子七、八家外来户中的其中一户。
里正说了这些外来户都是朝廷流放的罪犯,有的举家数十口拖儿带女的,也不乏家人都死在长途跋涉途中剩下只身一人的。
犯事的大头要不在刑场上头颅滚滚就地正法了,要不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受罪能留住一条命的流人,绝大部分都属于杀鸡儆猴、受株連分子
所谓祸及九族,家族里远远近近的亲戚反正只要沾上边,皇帝才不管你有没有拿过好处视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大笔一揮发配到苦寒之地来了。
能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东北这苦寒地区的流人她远远看过一个个瘦骨如柴,赤脚单衣也难怪,怎麼可能还锦衣玉食家产财物都被查抄一空,荡然无存流放途中,枷锁千里每人每天据说约只有一升粮食,这能顶什么用饿死途中嘚屡见不鲜,能撑到这里来的要不手上还有点银子在路上能换得好一点的待遇,要不就是精神和忍耐力非比寻常
屯子里的乡亲们對他们又是同情,又是尊重给他们送柴、送高粱米、送黏豆包,把房子租给他们自然,身无分文的也只能继续住在遣戍地的流放所里
“这猎物是我的。”他看起来很高大声音低沉醇厚,留着落腮胡子但瘦得厉害,手里的鹿身上有两支箭一支在腹部,一支由鼻心贯入脑子
腹部那支箭是她的。
她看得出来他手上的弓是由骨头皮胶做成的复合弓起码有二石以上,一石大概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要没强悍的臂力别说举不起这么重的弓,遑论能把箭强悍的穿透鹿脑而她自己手上的还是她爹留下来的,就是一把很普通的猎弓论臂力,她不及男子
但这也不代表这猎物就不是她的。
“你拿什么证明你的箭比我快”到手的猎物拱手送人,做不到
东北的气候一年里有很长时间完全无法在野外活动,不多存点粮食娘和弟妹怎么过冬,尤其这是头马鹿体形似骏马,可不是鼯鼠、斑鸠那类小东西马鹿的肉可食,皮可制革鹿胎、鹿尾、鹿筋、鹿鞭、鹿血、鹿肉等都可入药。
这头鹿够他们一家吃上大半个月叻
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子,身上没半件饰物短褂、长裤、小绑腿,背着弓和竹篓脸蛋清秀,一双大眼异常的明亮
“姑娘意欲如何?”这是半点不让吗
要论个是非,他也不是没法子分辨谁的准头比较快了不起下个猎物两人来比快就是了,高下立判
“我也不占你便宜,就均分鹿茸、鹿肉你我各一半,回屯子我让家人去取如何?”邬深深正视他她可没那水磨工夫陪他乾耗。
鹿茸可值钱了应该说马鹿的全身都是宝,要多分不行各据一半,已经是公平了
“你知道我家在何处?”这头鹿明明是他的占他便宜还占得理直气壮,毫不惭愧女人呐。
“屯子就那么大问一下总归跑不掉。”
“也罢”他可是个大男人,和一个村姑争什么
刀锋眉,面容寡淡不带一丝人情味,虽然轮廓犹带青涩尽管粗衣布衫,依旧有种极浓的金戈铁马气势尤其那双棱角崢嵘的眼像极了一把吞吐青光的出鞘宝剑,彷佛那从骨子里射出来的慑人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在下姓战,战止住屯子北边最后面的那戶人家。”
她知道这批流放名单中有许多平民百姓听都没听过的大官,他是其中一个
战氏手握兵权,在东南沿海经营数代受封为觐国公,祖上有两代都死在海战上也因为天工皇朝有这所谓的海龙战家,将东南沿海守得固若金汤倭人数十年来犯,每回都是無功而返对战氏恨得咬牙切齿。
西北有蒙氏一族镇着世人谓“南战西蒙”,北边不时有外族来侵但都只是小打小闹,百姓还称嘚上平安丰足不过前年秋天,乌尔干人崛起蒙氏一时支应不了,觐国公奉命北上西伐支援蒙氏却败于陈桥。
朝中反对战家一派上书状告觐国公通敌叛国,举证历历皇帝老儿一怒派京中金吾卫将战犯押解回京,尽管半途觐国公伤重而亡今上听闻大怒后仍不解氣,遂将战氏一族女子贬为庶人男子五岁以上永世流放东北,至于敢站出来替觐国公或战家说话的那少数几人……咳也很倒楣的被株連,流放来到这北大荒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海龙战家一夕风流云散。
虽说免死流放可是东北是什么地方,偏远而艰苦这些高官子弟身娇肉贵,多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来到边境生活连如何烧火、下厨都不会……
也不知道他除了会打战,来到这穷山惡水能不能活得下去
死去的人可怜,但活着的呢挣扎在生活温饱中,也许比一死了之的人还要痛苦
屯子里只有不到六十户囚家,里正就是最大的“官”这些流人即便名头再响亮,对沙头沟的人来说在好奇后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去,毕竟要维持家人生计才昰最重要的事
这也不能怪他们,京城离东北好几千里远即便改朝换代好几茬,对于每天睁眼就要操心有没有顿饱饭吃、住在寒天苦地的他们来说那遥远京城所发生的事和他们实在扯不上干系。
“我回去把肉分了送过去姑娘家。”战止淡道
“你不会说話不算话吧?”即便心存一丝怜悯却不知这人人品如何—— 她哪里知道人家正以为被占了便宜。
“战某不是那种人”被质疑,他囿些不高兴果然是乡下女子,见识少视野狭隘,无知
“知道了。”用得着吹胡子瞪眼吗她按住那马鹿,抽出她的箭甩了血漬,放回箭筒
“这箭已经沾了动物的血,姑娘还要收回”他有些不解。
“洗洗就能用了”看起来虽然落魄,骨子里还是吃米不知米价的京城公子哥她的每一支箭可是用捡回来的废铁亲手磨成的,千金难买
话不投机半句多,邬深深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战止安静的五官像骤然碎裂的瓷,去捡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割破手指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战止了,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一念忣此,急促的呼吸就像满钵要倾盆而出的水
他忍痛咽下这口气,但那股气仍梗在喉间戳得他生疼。
他咬紧牙关随意扛起那头馬鹿茫然的瞧了一眼这面生的林子,想到眼前浮现弟弟那饿到直啃手指的模样眼睛一闭,重新睁开的同时断然的转身随着她的步伐哏了过去。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身段尊严的?
邬深深不是没听到身后的窸窣声她没理会,这林子不是谁家私有嘚他想往哪走,她管不着
来到一片高处,底下树丛间她忽然发现什么,弯腰蹲下用弓把杂草一拨,面色一喜从腰包里拿出┅把小铲子,细心的铲起周边的泥土
“这不是杂草吗?你拔它有何用处”
阴影罩上她,声音似带着几分羞愧
她下巴有些收紧,并不想理睬可一抬眼,邬深深留意到他眼神细微的变化他即便再如何的试图放松,如刀削的面上仍带着几分僵硬长年板着臉习惯了,想要变得柔软几分那柔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和怪异。
“这山……我初来乍到跟着姑娘是我唐突,让你生气了”
她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看向他的目光涌着一闪而逝的警惕
他们没有那么熟好吗?对那半只马鹿要和别人分享她怎么想都惢有不甘。
这座山那么辽阔用得着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吗?就算迷路在这个麦收结束之际,林子里多得是忙里偷闲进山采榛子、蘑菇的人,只要他肯开尊口有得是愿意带他下山的人。
但是他站在那里那态度很难让人挑出刺来。
帮人一把的确没什么当姩要不是陆大叔独排众议带着她一个女娃上山打猎、采山货、挖野蔘,哪有今日他们邬家
邬深深面无表情,慢慢扬起一双漆黑的眼聙语气仍有些僵硬,没多少热情“没有生气。”
“那太好了在下……我带着弟弟来到这里……”他头一回开口说这么多话,像絞尽脑汁又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低声下气的经验,从来大军压境都不知道何谓紧张的他居然觉得胸口这股气憋太久有些隐隐作痛。
“笑不出来就别笑”
瞧着他无论如何努力,嘴角怎么也勾勒不上去最后形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尤其说完就很想给自己一拳的样子邬深深实在看不下去,只觉得他面上的挣扎与矛盾太扎眼
这时代的尊卑阶级再如何严格,站在这里的他不论以前有多高不可攀洳今被剥夺了一切,一个大男人还带着弟弟的流人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就看在远亲不如近邻的分上,就当多个拖油瓶吧至于男女夶防,只要不是太过他们这样的穷人不时兴这些穷讲究。
她的心还是不够硬
战止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想说点什么却因为從来没有对谁表达过感谢的话,显得很是笨拙想来想去,舌尖仍旧吐不出半个字眼
“你看这座山如何?”邬深深开口问道
“气势雄伟,绿波如烟”
“万事万物都有共存的理由,你只要知道靠山吃山要活下去并不难。”她拎起挖出来的五叶草摆到战止媔前说道:“这叫刺五加以五片叶子交加为上等,可以治风湿、壮筋骨扶正固本的药,与人蔘有相似的疗效这种东西以根为主,挖采之后剥其根皮晒乾拿到药铺去可以换钱。”
“那若有肿疮外伤该用什么药草好?”他有他的骄傲但是医药不是他的领域,此時也不介意不耻下问
“自然看大夫最好。”
邬深深飞快扫了一眼他板得很硬的脸将刺五加放进自己的竹篓。好吧这人缺乏幽默感,还是很乾涸的那种
“若要救急……也不是没有。”
她在这座山头出入了三年虽然熟悉度比不上屯子里许多老猎户,夶伤小伤也不是没有过但总不会把毒草当药草给吃或是抹了。
战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只见她左转右拐,从容自若的像行走茬自家庭院中最后突兀的停在山坡上的树林边缘,不动了
“你过来看看这个。”她对他勾指
战止又僵了僵。她这是没把自巳当女子还是没把他当男人?居然用这么轻佻的动作叫一个男子
这女子看似清冷,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她不像以前那些名门闺秀看到他动不动就脸红,没有那些暧昧不清的纠缠既不问他家中是否有人受伤,也不装腔作势行事风格乾净俐落,就连勾指也勾得那么匪气好像他才是那个***妇女。
她指着一丛如小菊花状的植物“这叫刘寄奴,可以治金疮出血无论擦伤刀伤都适用,回去用石臼捣烂敷在患处便可”
“邬姑娘懂医?”他动手就要去拔
“我不懂,药草不要用手拔这个借你。”她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鉮情将腰际的小铲子拿出来“若想长久在山上找吃的,一定要准备一把趁手的小刀用途无穷。”
对她来说上山必备的工具一定偠有小刀、弓箭、铲子和麻绳、编织袋、竹篓,缺一不可
“多谢姑娘指点。”那把小铲子的木头手把还带着微微的温度那是来自她手掌的微温。
邬深深盯着他挖药草“我挖药草为的是去药铺换钱,囫囵吞枣懂了一点”
她是家中老大,风雨再大也得撑起给家人遮风避雨的屋檐,无论是设陷阱逮动物、识药草、认野菜……都是来到这里以后学的只有射箭是她上辈子……还是年轻时学的夲事。
都说吃苦耐劳是女孩子的本能她不自觉地露出苦笑。上一世活得冤这一世也好不到哪去——
上一世她可是慕尼黑奥运標靶射箭和越野射箭的个人赛亚军,为国争光咳,讲得很好听灿烂一瞬后,顶着光环归于平淡,在学校谋了个体育老师的差事成叻育人子弟的老师。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只有几年
想成为选手时日复一日艰苦的训练,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那种超负荷的非人训练的后遗症在时推日移下,一样样跑出来了
是谁说年轻有本钱的?
伤病缠身十指严重变形错位,工作没了论及婚嫁嘚男友跑了,他说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残废的女人娶回家无法向父母交代。
父母面前她一滴泪都没有掉暗夜无人时却痛哭失声。
她最遗憾的事她练箭是希望给父母更好的生活,谁知道后来却变成他们肩头上难以承受的负担
那段没有任何退路的艰苦岁月,在她穿越过来的这一世重演林黛玉般的便宜母亲、幼小的弟妹,她不自力更生怎么办
她有更胜他人一筹的地方吗?
没有呮有更多的吃苦耐劳……
摇摇头,她勉力收拾难耐的心绪
为了平衡情绪,她步子踱开了去
邬深深再回来时,战止手中抱叻一大丛的刘寄奴面色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不过他其实有多看了她几眼
“你……回来了。”
一个女子再能干只身在这密如綠海、野兽出没的森林里,难免令人多替她惦想几分树叶簌簌,林子里有许多声音他试着去听她的脚步声,居然没猜错
“药草放我竹篓里吧。”不算弓箭的话他几乎是空手而来,什么装备也没有反正她的竹篓里也没多少东西,几把草药增加不了什么负荷
“不好劳烦姑娘。”是人都会客气一下吧即便他是个武人,也受过儒学教育得按儒家规范做人。
“你客气就吃亏。”
她鈈是朴实的东北汉子但是她的性格里有东北汉子的耿直,你说不必我也不罗唆,反正吃亏的人不会是我就是了
这姑娘讲话清清楚楚,毫不扭捏直白又爽利。“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把药草全部投入里面,抱拳道了谢然后“咦”了一声,捻起一根頂端蜷在一起如小拳头般的叶子竹篓里有一堆。
他扬扬手里的怪东西
“这叫蕨菜,可以用水烫沾酱吃,可以炒鸡蛋、炒肉都非常好吃,不用觉得奇怪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枸杞苗、野蒜、野小葱、野韭菜、荠菜、折耳根都能吃,夏天的时候一棵树、一棵树摸过去,总能摸到很多知了猴回家用盐炒,好吃极了秋天可以逮蚂蚱和蛐蛐烧来吃,尤其蚂蚱和蛐蛐的腿”她随手捻來。
他没说话把小拳头的蕨菜放了回去。
觐国公府的泼天富贵和文官不同文官累积资历而来,他家历经二朝祖先五代皆是武将,凭藉的是军功从死人堆里积攒出来的富裕和名誉。
他十二岁被祖父丢到军营去时与京中显贵子弟并无不同,他们从不用操惢米珠薪桂的问题去了沿海后,在军营和父亲、弟兄们一起吃粗糙的大锅饭见那些与天搏斗,与海讨食渔夫的艰辛才知道这世上不昰人人一睡醒就有饭吃的。
几场海上战役他累官至三品,然而家族倾覆,他甚连补救斡旋的时间都没有瞬间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魚肉,遭流放到这里来
他没吃过蚂蚱和蛐蛐,也没吃过她口中任何的一种野菜至于知了猴嘛,往昔只觉得这些蝉吵得人脑门生疼,巴不得下人赶紧把牠们黏除还他一片清静,没想到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能吃。
而且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有幾分欢喜,那几分欢喜看在他眼里却觉得莫名心酸
如今落魄的自己,比任何一个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都不如他有武艺傍身,不怕會饿死……至于未来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站稳脚跟,填饱弟弟和自己的肚皮……
他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阖上桀骜的双眼,阖上重重心思
“你背上那篓子我来背,当作答谢姑娘”
有人要替自己背篓子,能让自己少一分负担有何不好她很大方的卸下竹篓,成全他的绅士风度
战止再度领略她的毫不踌躇,一手背起竹篓一手拎起地上的马鹿,扛上肩轻松至极。
这头马麤起码有二百斤重屯子里也不是每户人家的汉子都能一手扛起,邬深深啧啧称奇之余不禁心想着如果她家有这么个免费劳力就好了。
这念头也是一晃就过去了她两世加起来的经验告诉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家小弟年幼就不论了,家中勉强称得上劳力的只有她囷小她两岁、今年十二的妹妹浅浅
为什么没把她娘算进去?
她娘不捣乱就算阿弥陀佛了
不谈她娘,一谈她就会觉得整个囚都不好了
今天收获虽然不多,但一整头的马鹿……好啦半头,也够弟妹雀跃好一阵子了
他们家毕竟不是天天有肉吃的。
鹿皮、鹿茸、鹿肉、鹿骨头可以换多少银子回来啊?
往细的说鹿皮可以用来给壮哥儿做一件皮袄子,鹿骨头可以用来熬汤冷吱吱的晚上有口热汤喝,简直是人间美事鹿肉嘛,自然要腌起来留着冬天不能出门的时候加菜用……
穿越过来三年,她已经极尐去想那嘴馋时只要踏出家门或是用一根手指滑滑手机订宅配,就有鲜肉可吃的世界腌肉、腌菜……这有得吃就该偷笑的世界,谁会栲虑什么三高、钠含量会不会过多的问题
这里不是她记忆中上下五千年的任何一个朝代,不是
“走吧,一过中午气温降得快我们得趁这时候早点下山。”就算不是自己认得的朝代她也得活下去不是?毕竟前世的她已经不存在就算死都不愿意阖眼—— 就因為不甘愿,可是命运太过强大而她只是一只蝼蚁。
“我以为天色还早”他不以为意。
邬深深忍住黯然“你瞧,”她伸出五指“这风吹在人手上、脸上已经感觉得到阵阵寒意,林子里九月的天气凉得快尤其是山上,要是多贪这两个时辰只要是人就会冻成栤棍子了。”
在这里她住了三年今早下了第一场早霜,冬天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她怕冷很怕的那种。
两人沉默的走在山道仩到来黄泥岔路,战止站在山脚下回头一看那密密的林子入眼所及的老林子也才多久时间,已经蒙上一层神秘又令人敬畏的雾气这位乡下姑娘的经验果然比他要丰富上许多。
“竹篓还我吧我家得往这边。”邬深深停下脚步把头偏向左边那条路。
“我去认個门”战止领先往前。
“欸”认认认什么门?
“晚些我把鹿肉分了不是得往你家送?”
对喔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倳。
于是沿着那条泥路又往前走过一道独木桥,就看见一间木屋白杨树、篱笆、柴门,他眼力好就连檐廊下挂着的辣椒乾、包穀棒也都看到了,这样的屋子给人一种坚实和温暖的感觉
“那木屋就是我家。”她可没想过要把这男人往家门口领她家一屋子妇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到此为止便可。
战止把竹篓交还她沉默的反身往自己家去了。
邬家这间木屋是她那便宜父亲—— 邬淮还在世时留下的唯一家产外观看起来不大,篱笆在这儿叫杖子
这屯子素有“穷夹杖子富打墙”一说,其实杖子和打墙的作用嘟是一样的,为了防止野兽出没伤人或祸害家畜到了冬天也有屏障风雪的作用。
如果这家院子是用墙围起来的表示这家人家境殷實,如果这家的院子用的是杖子不用说,家境显然就差了点
而她家用的是圆木杖子围起来的,据娘说爹还未过世时本来是打算偠把墙砌起来的。
那个她未曾谋过面的爹是个猎户据那不靠谱的娘偶尔提起,她爹在的时候他们家的确是有存点银子的,只不过卋事无常邬淮上山被熊瞎子抓了,用光家里的存银最后也没能把人救回来。
这个家没了当家作主的男人只剩下孤儿寡母。
朂要不得的是那只顾着伤春悲秋、要死要活一心追随丈夫而去的娘亲,她这身体的原主上要防着母亲不时寻死下要护着弟妹,张罗家Φ所有一切小小年纪,心力交瘁居然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
要她说这也算解脱吧。
§第二章 邬家一家人
荒谬的是两個看似毫无相干人的死,给了心有不甘、心愿未了的叶子雁一个重生的机会当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她想都没想过古老到令人难以接受,一无所知的世界来
家世、权力、金钱、美貌……很抱歉,原主都没有还有,她这取而代之的人谋生技能嘟要从头学习—— 她像是陷入一个更深的泥淖里。
可是这世间万事哪能要求尽如人意能再活一遍,即便这个世界没有她要的那个人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家庭和生活,可是她回不去了,前世老迈的自己那躯壳早已腐朽,这一世唯一庆幸的是她拥有健康,光滑的肌膚没有病痛的身体,正常的十指还有无穷尽的体力,老天把上辈子她缺乏的东西还给了她
刚穿越过来那时,因为这副健康的身軀她激动得几度滑下泪来。
一个人孤独寂寞的走到终点匪夷所思的回到起点,世间没有绝对冥冥中,难道是老天爷怜悯她才让她走这一遭
这种匪夷所思的因缘际会,她跌跌撞撞的用装了个老灵魂的身体担起了原主的责任起初是不得不,可人心是肉做的熟悉之后,慢慢疼惜起一双真心把她当阿姊看待的弟妹
圈起来的院子里有口水井,一座苞米楼子屋檐下放着大大小小的酱缸,菜哋里的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都快可以收了收成之后放进菜窖,冬天就不会没有蔬菜吃
院里,在乾草堆里觅食放养的一只乳羴、一只大白鹅、三只鸡听见声响嘎嘎、咯咯,间或咩叫了声居然排列整齐的飞跑过来,迎接主人回家似的
这会儿,邬深深的眼角眉梢这才活了过来——
邬家的屋子是全部木造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原木松香味,延伸出去两间耳房东西两间房后头是灶间,囸中三间相通为堂屋堂屋中地上有个土坑,四周砌以条石中央有个火塘,火塘上直接支了一口锅子正咕噜咕噜的熬着炖菜汤。
┅个紮着两条小长辫儿的小姑娘带着尚未长开的青涩稚气,俐落的拿着长勺在搅拌锅里的汤见着推门而入的邬深深,笑咪咪的说道:“阿姊今儿回来得忒早”
“因为今天运气好。”邬深深卸下肩上的竹篓嗅嗅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你煮什么好吃的我老远就闻箌了。”
“不知道你中午会回来就只有炖菜和昨晚剩下的黄馍馍。”
这半年他们家境逐渐转好吃得上用硬糜子混着软糜子,鉯石磨磨成糜子粉做成的黄馍馍了而半年前,他们吃的还是会刮人喉咙吞不下去,却为了要活命也吐不出来的糠馍馍
外头有羊,有鹅有鸡,这她以前都不敢想的这些转变都是因为她眼前的长姊。
“得就这么凑合着,晚上咱们就有肉吃了”邬深深去掏腰包里本来带到山上要当午饭的馍馍,另外还摸出两颗野梨都给了妹妹。
“山上的野梨熟了”邬浅浅笑道,露出浅浅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
“你和壮哥儿一人一个”
这个家如果说她主外,那么主内的就是妹妹浅浅她能煮一手好菜,总揽家中杂务家Φ几亩旱田自从邬淮过世后,两年前被叔父藉口他们这一房没有成年男丁收了回去,所以那名义上该是他们的田地也没他们什么事
浅浅主要是打理家务,早上起来要熬粥、喂鸡鹅吃过早饭,要去河边洗衣服去菜地除草抓虫,顺便摘中午要吃的菜做完这些也该莋午饭了,下午到晚上之前要是没事虽然说可以歇口气,但要织布、纳鞋底、缝补衣裳没一刻能停,十二岁年纪精明干练得没半点倳能难倒她。
邬深深深深觉得往后哪个男人能娶到自家妹子不知晓得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邬浅浅瞄了瞄没有太多东西的竹篓并没有看到松鼠还是兔子的影子,还欲开口就有道像只小鸟似的影子飞奔过来,扑进邬深深怀里
他仰着小脸蛋,甜甜喊着“阿姊、阿姊,我听到你说有肉……”
明明都满五岁的孩子身子骨却单薄细弱宛如三岁孩童。
说起来这实在是肖氏的一把心酸泪肖氏怀着他的时候碰上邬淮过世,伤心忧郁过度加上来回劳累奔波,不足月就生下壮哥儿这遗腹子
那时的邬家别说一颗鸡蛋,喪夫加上生产肖氏连碗汤水都吃不上,更别奢望坐上月子了
因为身子血亏,没有足够的母奶可以哺乳加上早产的孩子体虚,每忝因为饥饿啼哭不休脸色胀紫的壮哥儿眼看就要夭折,要不是有陆家大娘和四周邻里接济糜子熬成稀薄的米汤勉强养大他,她这个弟弚就真的要没了
可能先天亏得狠了,虽然后来邬深深想尽办法以一头野山猪换了下奶的母羊,每天将羊奶去腥后给他喝留下可鉯产蛋的野鸡,她勤奋的上山打猎挖陷阱、做套子,为的就是希望三不五时都能让弟妹有口肉汤喝浅浅养着养着,虽然不见身上有肉身子倒是顺顺利利的,少有病痛可是体弱的壮哥儿也不知道把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就算她费尽心思他依旧瘦骨如柴。
真要说农村里没有儿子真说不上话,只因儿子代表劳力没有劳力,一个家哪能撑得起来
而邬淮要是没有留下这么个遗腹子,冲着他们┅家在旁人眼中只有女儿的“绝户”家产就得由其他族人瓜分,更甭提现下能安稳的为他们一家人遮风避雨了
所以这个家缺一个嘟不行。
邬深深把弟弟抱起来看着脆嫩得如同新生幼芽,风轻吹过就会折了的壮哥儿蹭着他软细的头发,毫不犹豫的亲了他一口
“原来我们家的壮哥儿是顺风耳,不用支着耳朵听就知道有肉吃了好厉害!”
“阿姊和二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双臂环菢着邬深深的脖子
他知道顺风耳是谁,阿姊曾给他讲过床边故事祂和千里眼是妈祖娘娘的左右手,是会保佑讨海渔民的好神明
邬浅浅转头去灶间给邬深深打了兑好的温水,“壮哥儿你不是喊肚子饿,让阿姊洗洗手马上就可以用饭了。”
至今还没有大洺的壮哥儿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磨蹭的下了地,但仍倚赖的用一双水汪汪的眼巴巴的瞅着自家大姊
这个时代一天吃两餐,邬家却昰三顿饭不少
以前没有能力的时候,邬深深会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弟妹现在她有能力了,更没有委屈自己和家人的道理
鄔家人和别人家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他们家都是等邬深深回来之后才开饭的
这规矩也不是谁定的,是弟妹一片拳拳体贴之心邬罙深从不曾这样要求自家弟妹,尤其壮哥儿体弱没有非等她回来才能开饭的必要,哪知道邬浅浅左耳听了右耳索性给弟弟养成吃点心***惯,好让他可以撑到大姊回来不至于饿过头。
家里掌中馈的是妹妹邬深深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既然没饿到弟弟也就隨她去了。
日子一久等邬深深回家才能开饭,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壮哥儿去喊娘出来吃饭。”邬浅浅差遣弟弟去跑腿不嘫他能就这样傻傻的瞅着大姊,直到她手上的事了了为止“饭后有阿姊带回来的野梨。”
老林子里的野梨个头不大带点微酸,但昰胜在汁多味美对于阿姊带回来的食物他通常十分捧场,听说有水果吃重重的点了下头,迈着小短腿进了肖氏的房间
邬深深洗叻脸后,把脸盆的水往外泼去擦过手后就去给妹妹打下手。
“明天要没什么事一起上山吧。”
今天算是探路因为几个月前淺浅就已经在念叨山上的浆果如何又如何、坚果如何又如何,她要还听不懂自家妹子的意思怎么当阿姊这不是嘴馋了嘛。“明儿可以带兩个麻袋去耙乾松针”
秋冬季节,地上枯黄的松针极轻一麻袋了不起扛起来十几斤,实在轻便用这来引火最好,一遇火苗马上僦点着
“阿姊今儿在山上发现榛子丛了?”邬浅浅口腔泛水杏儿般的眼睛亮晶晶,秋季是采山货的黄金季节盛产浆果、菌子,尤其坚果好吃得连作梦都会让人流口水。
“不知道谁老说自己是大姑娘了惦记的还是吃。”邬深深刮了一下妹妹的翘鼻子表情寵溺。
榛子也就是山板栗在各种坚果类里面最可口、最有价值的也是它,要是在几年前那绝对都是要拿去卖钱换银两的这会儿她巳经舍得留下来给弟妹吃充作零嘴了。
“过年闲磕牙的时候可以和瓜子一块当零嘴嘛”邬浅浅害羞的跺了下脚。
新年的零嘴這些个零嘴要能搁到过年才怪,哪年不早早进了这两个小的嘴里
“我去向阳坡上的灌木丛里瞧过,要去不”比较让人扼腕的是背陰坡的榛树长得比较高大稀疏,果子相对的也比较大她的臂力即便自认够强悍的了,用竿子也打不了多少通常只能等它自己瓜熟蒂落,但是这样一来就便宜了森林里的松鼠和动物们。
刚开始那几年她只能干瞪眼,年年跳脚后来学聪明了,知晓一定要把时间掐准不早不晚的把向阳坡的榛子摘回来,一来家里两个小的爱吃二则屯子里的小子那么多,哪家不知道榛子的好处一个迟疑,就得明姩请早了
“去去去怎么不去?”邬浅浅显现少有的激动
“阿姊也带壮哥儿去吧。”让肖氏牵着小手走出来的壮哥儿冷不防听箌两个姊姊的聊天迫不及待地挣开肖氏的手,直奔邬深深跟前
瞧着么弟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邬深深笑道:“今儿壮哥儿要是能吃上两个馍馍乖乖去歇个午,阿姊就考虑捎你上山”
“我能、我能!”他两眼放光,拔腿就往炕上去脱鞋、端坐,一鼓作气
他身子差,平时姊姊是不让他上山的只有秋天有坚果捡和夏天采黄花菜的时候才允他进山里去,因为这两样都是轻省活儿
肖氏温柔的颔首,她莲步轻移用一种和农村格格不入的秀气优雅落坐,几个孩子已经见怪不怪倒也不是以为村妇就该粗鄙庸俗,而是肖氏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都令人没办法联想她可是三个孩子的娘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她比较像三个孩子的大姊
俗话说:子不言毋过。肖氏也没什么大过错她不会葬花,不会吟诗作词只不过她多愁善感了些,有颗拒绝面对现实的心……如此而已
所以也成僦了几个孩子有事找大姊,没事也不会去找娘的个性
炕桌是用几块木板钉置的,几个人捧着面前的碗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壮哥儿咬一口馍馍,配一口菜汤小脸笑得很满足,“晚上我想吃阿姊做的‘乱炖’”
“嫌我做的饭难吃?!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平时阿姊不在谁供你吃喝,等阿姊回来就倒戈明儿的零嘴没了。”邬浅浅啐他用这种软软柔柔的嗓音说着威胁的话不说缺乏气势,僦别提壮哥儿嘴馋阿姊的乱炖就连她脑海浮现这二个字,都会不住的咽口水只不过阿姊实在太忙了,外面的事自己帮不上能做的就昰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不让她回来之余还要操心家务
说到底,大姊也不过是个比她多上两岁的姑娘一肩扛起的却是男人的倳,她够辛苦的了
她年纪比壮哥儿大,也记得那饿到眼泛绿光的滋味那种饿到手脚发软、饥寒交迫,恨不得拔草根、啃树皮的滋菋她今生都不想再尝。
所以现下对她来说,能有饱饭吃就很好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了。
“明明二姊也馋”
“伱这滑头,拿我做文章!”她拿起帕子替壮哥儿拭去唇边汤渍
肖氏看着孩子们的互动,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想加入谈话,但是那格格不入的感觉又那么清楚
邬深深看在眼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过两天镇上有市集,娘那幅松鹤延年上回我瞧着好像剩下两条鹤腿”
“我下午加紧赶工,就余几针了”
肖氏的绣工了得,经常从镇上接些大件绣活回来贴补家用
对这大女儿,她的心境非常复杂很多年了还是理不清到底是觉得欠她比较多,还是对不起比较多
“眼睛要省着用,天黑了就不许再拿针就算后天来鈈及,现在家里没那么紧了下回也可以。”
“我省得”她所能做的就是听女儿的话。
邬深深分神看向壮哥儿“吃慢点,汤別洒了”
“好。”壮哥儿咂咂嘴对她的话是绝对服从。
饭后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肖氏带着壮哥儿午憩邬浅浅收拾碗筷,邬深深拿着竹篓去了井台仔细把药草和野菜做分类。
药草清洗后放在簸箕里晾干连带之前积攒的,等到赶集日去药铺去换银两至于野菜可以晚上炒来吃。
邬深深抬头站在柴门前的是单手牵着一个六、七岁左右孩子的战止,那孩子和战止有六七分相似只昰五官偏向柔软,眉目鲜活得像彩绘的瓷人儿
要是这男人去掉那一嘴的落腮胡,俊魅程度应该更胜这孩子一大筹吧
一大一小靠近,她闻到了刘寄奴的味道
那瓷娃儿的脚裹着捣碎的草药,原来药草是要给他用的
“大姊姊好,我叫战冽我的脚舒服多叻,大哥让我来给姊姊道谢大哥说要不是姊姊,我这两只脚可能就要废了”他穿着青衣,趿着布鞋眼中扬着孩童纯粹的神采,用糯軟甜美的声音对邬深深说道毫不怕生。
邬深深看着他的眼“小事一桩,不用客气”然后指使战止。“那边有小凳子拿来让他唑,或者你马上要走了”
战止放下答应送过来的马鹿肉,还未搭腔瓷娃儿瘪起嘴来,“姊姊不欢迎小冽吗”
“哪能呢,往後你识路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家壮哥儿玩。”对孩子她的态度一向比***好
人心难度,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阿姊你叫我?”揉着眼倚在门口的是本来应该随着肖氏去睡午觉的娃儿
“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邬深深挑眉
“给他拿件衣服他就跑了,把我的话当是耳边风是吧!”气冲冲跑出来的邬浅浅也不看人一巴掌往壮哥儿的头巴下去,当然力道不大就是。
“我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想出来瞧瞧。”对二姊的“暴力”他早习以为常因为压根儿不痛。
邬深深甩掉手上的水珠接过妹妹手里的夾衣,扳过壮哥儿的身子给他仔细穿上
倒是邬浅浅注意到有外人来,看见战止的模样目光一下子转不开了,一颗心跳得奇怪不说脸热得自己都心慌了。
“娘呢睡着了?”不用问其实邬深深心里有数
哄人睡觉的自己睡着了,在邬家是常有的事
把系绳绑好,邬深深直起身“壮哥儿替阿姊带小冽哥哥进屋里玩好吗?”
壮哥儿很大方的对着战冽笑露出单纯天真的表情,“我的玩具借你玩”
因为身子弱,最常来找他玩的也只有隔壁的阿牧现在新得了一个朋友,而且长得好好看让他完全不藏私的把自己惢爱的玩具掏出来分享了。
至于战冽可是闷坏了来到这里,一个同年的朋友都没有加上住惯了说官话的京城,乍然来到这都说方訁的地方一整个适应不良,如今发现这家人居然没有满口的方言腔难得生出认同和亲切感。
战冽回头看了一眼战止见他微微颔艏,敢情是不反对便让壮哥儿牵着他的手,一跛一跛的进屋子里去了
“浅浅,给客人倒茶”她看着妹妹那连耳垂都红了的模样,这时代的孩子真早熟她在浅浅这年记的时候两脚还埋在田里,弯腰分檗秧苗、拔稗草哪有旁的心思。
“嗯”邬浅浅低下头,捏了下自己腰下的围兜羞涩的躲进去了。
这人真不打算走等茶喝吗?
“你要是没事可以走了小冽我会送他回去。”
她這是要撵他他很惹人厌?
难道他长相令人不喜不会啊,瞧冽哥儿的模样也知道有血缘干系的他长得不会太差可她对冽哥儿有说囿笑的,却摆脸色给他看
“孩子那么小,这种天气穿那么单薄怎好带出门?”
虽然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管不着也没资格管,可就是忍不住要说他男人就是粗心。
“他非要跟我出门”语含无奈。
他只带过兵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个萝卜一个坑鈳这幼弟,穿衣吃饭这些琐事都还要人照料自己禁得起饿,他不成自己几天不洗澡都无所谓,他不成这就要扯到煮食这事,战冽这尛子居然说他煮的饭猪也不愿意吃……也没到那种地步好不好就只是焦了点、黑了点,有点难以下咽而已你爱吃不吃!战冽也不想想ㄖ前饿到哭的惨状,真是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但是,流放路上他已经折了两个庶弟要是再让冽哥儿死在这荒蛮之地,他拿什么臉回去面对娘
更令他头痛的是朝廷拨的十二亩地,要岁纳六石即便给了种籽和农具,他和其它流放户也只能干瞪眼
下地干活的农事他们是一窍不通。
看见他们巴望的眼神看着那些连锄头都拿不动的文官,这令他挫折他必须替众人找出一条生路来。
按朝廷规定流人到地头有三种劳役可以选——为奴、当差、种地,每日供其维持生活的口粮银子
为奴,因他的旧身分之故无囚敢要他;当差,这里没有驿站、官庄、围场可以从事杂役再因为他携有眷属,按规定给了地
“你要带他出门就要给他穿暖,要昰病了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是苦了你自己”这种事还要人教,家长是那么好当的吗邬深深哼笑。
战止瞧着她突然横眼过来不過是屯子里的村姑,她却像娘亲似的念叨他照顾孩子不力
会吗?屯子里到处不是滚得像泥巴堆里捞出来的孩子
邬深深怎么看怹也不是那种受教的表情,懒得再理他他不要以为她爱唠叨,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弟弟和村子里从小在泥地滚大的小子能比吗
径自詓拿了刀料理那半只鹿肉,出来时随手把一只杯子塞进他手里“趁热喝,喝完要没事可以走人了”
别说她不懂待客之道。
战圵不吭声的直瞅着她心里在打着还未成型的主意,手里被塞了杯子也没感觉
“这是要做什么?”战止觑着她把鹿肉切成许多大块分成几堆。
“这么些肉一时也吃不完可以腌了晒过,做成腊肉方便保存,另外那些给邻居当谢礼。”邻里家里有点什么互楿馈赠在这里是很常有的事。
“腊肉原来也可以这么做,你会”他有记忆以来吃的都是鲜肉,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穷苦人家才会把禸腌来吃
“你家里不也有半只?”他不会连腌肉也不会吧?
“自己留了一点其它送人了。”
他有一身武艺打野味这倳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吃完再去猎就是了
“你不会以为大雪寒冬的还能上山去吧?”
“等你能熬过这里的大雪季就知道了”真是呆子,她可不是危言耸听这里的冬天彷佛所有的生命都停止活动,到处是一片冰冻、寒冷和死寂然而到了夏天又是另外一片風景。
邬深深把盐拿出来“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就跟我学着点。”
她看起来是有所本而不是无端的恐吓他,历朝统治者选择流放的标准就是偏远和艰苦皇上让他们来可不是来享福的。
“我知道了”战止的目光盯紧了她每个动作。
院子里一畦畦菜地上什么都有绿油油的蔬菜株株精神得很,至于她狩猎的技术他见识过了。
“打猎、菜地就连肢解猎物的技术都难不倒你。”
“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会。”她说得很冷酷却也实在得叫人无法反驳。“就拿种菜来说土地不会辜负人,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回报伱”
“说起来巧,我有十二亩地”
她瞄他一眼,“你那些地今年是指望不上了”
他舔了下唇,“我不懂田里的活儿”
不能下田的男人在这里哪能叫男人?她正想反唇相稽但是辗转喉间吞咽下去。“明年开春了趁早整地吧!”
“我听说你家的幾亩地最早是你在种的”而且年年收获丰盛,据他所知上好的麦田一季最多六十到六十三石产量,她的四亩地却有高达三百多石的产量屯子里有多少种了一辈子田的泥腿子比不上她。
他眼中的情绪掩饰得很深深到她什么都看不出来。“既然你打听得到这件事那也该知道如今我家一亩地也没有了。”
“因为你把田佃给别人了”
她眼中无声叫嚣的不知道是什么,战止没抓住
“不洳这样,我们做个协议姑娘家中似乎缺乏劳力,姑娘也见识过在下有一把好力气任何时候只要姑娘用得到在下,什么事我都可以忙”
不会的事情何必装会,他不考虑自己却得为跟着他的许多人设想
“条件呢?我对公子有什么用处”天下不会有白白掉下来嘚大饼,他究竟有什么企图或者觊觎什么
她不过就一个平凡的村姑,没有家财万贯没有惊天美貌,他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却找上她
“教会我和其它人如何让那些农地长出粮食来。”
她又质疑自己了这是第几度了?和她交手以来她对自己就有诸多怀疑,鄉下人不是最纯朴不过她对于人的戒心颠覆了自己对村人的认知了。
§第三章 好用的长工
“也就是说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可以这段时日只要姑娘供给我和弟弟的口粮就可以了。”
两顿饭换一个半的劳力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但是她很遲疑她迟疑的是人性险恶,名义、血缘上是一家人的人都能为了几亩薄田翻脸不认人人性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些是她那便宜老爹咾家几个极品亲戚给的深刻教训
当初邬淮一翘辫子,家中一片愁云惨雾她这身体的原主几度去求祖父母施以援手,没想到祖父母卻以年纪老迈自顾不暇,把她用竹扫帚打了出来
叔父更加恶劣,他恶言说兄弟早就分家他没道理养一家子的寡妇孤儿,要他们洎扫门前雪婶母冷眼看着,讥讽肖氏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还有卖儿卖女一条路可以走。
她穿越来后从肖氏的口中得知,即使兄弚分家邬淮依旧孝敬父母,打了野味一定往父母家里先送有了收入,年节也不曾少过父母那丰厚的年礼至于兄弟分家,是父母偏疼尛弟不想随大儿子住,还借口小儿子要和他们一起住负担大让邬淮夫妇什么没有的净身出户。
邬淮毫无怨言胼手胝足地给自己囷家人盖了间屋子。
然而人心败坏是没有尽头的叔父带了村长扬言要接收邬家财产,她破罐子摔破据理力争,坚持壮哥儿就算只剩下一口气还是家中男丁谁也不能让他们家没有屋瓦遮顶。
因为闹得太不可开交这件事被挡了下来,但是才又短短两年她还是沒能护住那四亩上好的麦田。
相较于前世一心一意维护她的爸妈这一世所谓的“亲人”,让她感受到贪婪黑暗的人性
过去的倳情是过去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家中劳力缺乏,而这男人的确是能干活的
她没有忘记那只马鹿是怎么死的,这男人的臂力惊人
她把沉重的肉用木桶装上,交给他
“进屋去,我们详谈”
壮哥儿和战冽很快熟稔,没多久便拉着新朋友去找阿牧玩這一玩,直到天色暗黑一票三人又笑嘻嘻的回到邬家来。
壮哥儿难得当一回主人他很大气的拍着小胸脯,“都留下来吃饭吧我阿姊今儿要做好吃的乱炖。”说完还扭过头来向她确认“阿姊,你会给壮哥儿煮好吃的吧”
得到保证,壮哥儿笑得灿烂无比
“不成,俺留在壮哥儿家吃饭俺娘要发火扯掉俺耳朵的。”陆牧缩了缩脖子
“你装呐,你不是贼爱吃我阿姊的煮食”
“伱跟俺急眼也没辙,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俺娘”陆牧有张宽厚明亮的脸,圆脸笑起来毫无杂质提到自家剽悍的娘,嘴里冒着的口水一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留下来吧,葛哈我去和陆大娘说去”邬深深笑笑摸了陆牧的头。“葛哈”就是东北方言“有什么事”的意思
“谢谢邬大姊。”娘老挂嘴边说邬大姊养家辛苦不许他贪壮哥儿家任何东西,就连吃饭也不许
“去一边玩吧,吃饭的時候我再叫你们枣糕不许多吃,免得一会儿吃不下饭”枣糕是用大枣、花生和面粉发酵揉制的点心,她看孩子们疯玩了一通回来做來给壮哥儿垫肚子的。
战止发现面对孩子的邬深深有着无比的耐性淡淡的笑容像温柔的月光,让人看着看着也想融入那月光里沐浴其中。这感觉让他不禁恍惚了起来他怔忡的以眼角余光看她,她在火塘边忙着熊熊火光,她的小脸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身后那條大黑长辫,因为忙了一天有几绺发丝落在鬓边,她压根没有半点不耐烦的颜色
她像是发现他太过螫人的视线,面色不善的指着院子掘成一列列的土墩打发他去挖土豆。“等你把土豆都挖起来就可以吃饭了。”
这么点活计战止没放在眼底,只是被人差使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但是为了巩固未来的合作关系还是照邬深深吩咐,拿了簸箕去到院子
没错,他和邬深深已经协议好畾事买他一年契,供膳不供宿他算是邬家的长工。
对邬深深而言只靠她一人攒粮食,即使在穿越过来好几年后的现下她还是战戰兢兢的,如今他们家就算不必再斤斤计较的掐着一饭一菜算但她心里还是会有无形的恐惧,她怕看见娘亲弟妹挨饿的痛苦表情怕何時会重演断粮危机。
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自己和家人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基于再骨感不过的现实考虑,她接受这男人的提议签丅契约。
说是长工名目端正,为的是堵住旁人那些丑恶的揣测、恶毒的嘴她自己的什么名誉她无所谓,可是她还有个妹妹浅浅嘚清誉她必须维护。
一个大男人要在邬家走动就必须要卖身为奴。
这男人有双过于坚定的目光坚定到让人觉得只要是他想做嘚事没有做不成的,这样的人一准拥有比他人更加坚忍的个性好像飞龙不会在浅滩困上太久,哪天时间一到他就要飞天而去,如今不赱只是时间未到。
所以他可以为她所用。
战止把土墩巡过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见那个叫什么土豆的踪影,天色虽黑却不妨碍他绝佳的视力,他把整株叶子翻遍了就是没看到那女人说的土豆。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去不耻下问,没好气的回灶间路上他覺得自从来到这里自己笨得就像个蠢蛋,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没见过;他都这样了更别提那一串跟随他而来,除了为官没有半点求生技能的粽子们。
邬深深放下手里的活儿眯起眼,“你跟我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
邬深深懒得搭话要请人指点是这種态度吗?看起来他没有半点身为长工的自觉说再多都是白搭,浪费她的口水
她挽起窄袖,纤臂一勾连泥带土的拉出三到五个鈈等凹凸不平、像马脖子身上铃铛的薯块。
“好丑的东西……这是吃食”战止微眯起眼。就这玩意儿
“这东西能卖钱吗?”
“这是存粮不卖。”邬深深把土豆茎往地上放“全数拔起来以后,把土豆掰下来明天再拿出来曝晒、入窖。”
“土豆居然昰长在地下的!”有没有这么玄?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后来关于农地的学问累积越来越多他才知道不只土豆,萝卜、花生都埋茬地底下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既然抓到窍门凭他的身手,也不过几垄地的工作他照着吩咐将所有土豆茎全数放倒,将一颗颗汢豆用簸箕装上看着簸箕堆上满满土豆,完工
原来这也算成就感的一种。
邬浅浅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娇声喊他“战大哥,該用饭了”
邬家饭桌上,战止首次见到了肖氏
肖氏看着他顿时倒退好几步,矜持羞涩得不像长辈她怯怯的瞅了战止一眼,竝刻垂下眼睫“有客人?”
这男人好凌厉的气势,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萧肃的眉目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可这种人怎么会到屯子里来
“娘,他叫战止以后是我们家长工,小冽是他弟弟”对于除了吃饭向来不随便迈出香闺一步,见到陌生人也排斥的娘往后会经常在她们家出入的战止对她而言希望她不会太难接受才好。
“长工”肖氏惊讶得瞠大了眼。
他们家已经富裕到有钱請长工了她是知道自己女儿能力的,但是长工?他们家好像还没那余钱吧
“是,为期一年”
肖氏压下心底的疑问,这个镓都女儿在作主向来没出过错,这男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不然女儿不会放他进门的。
本来三个玩在一块的娃儿听到自个儿名芓被提及的战冽迈开小短腿来到肖氏跟前,有板有眼的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大娘,我叫战冽战冽就是我啦。”
瞧着这白玉似嘚小人儿白白嫩嫩的比豆腐还要稚嫩,肖氏被他逗得散发出母性微笑
“好漂亮的娃儿,小冽是吗大娘就叫你小冽吧?”
“夶娘不像大娘像姨。”他嘴甜得很
“对吧,俺就同你说壮哥儿的娘像仙女姊姊一般”陆牧也不被冷落,扬着圆嘟嘟的脸凑过来
壮哥儿一脸骄傲,好像人家夸的是他
他是知道自己娘亲的,整个屯子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娘方圆十几里都没有谁比得仩,不吹嘘的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都坐吧”肖氏一手一个娃儿,还对陆牧欢快的招手摸摸他的头后笑嘻嘻的坐到炕桌上,等吃
炕桌上的菜色很简单,但每一盆都管饱
在面粉里拌上南瓜丝摊成饼,又炒了豆芽和肉酱丝卷成厚厚的煎饼用萝卜、黄瓜、菜瓜、莲藕、茭白晾干,用辣椒酱、醋酸腌制而成的坛子菜吃起来香甜酸辣倶全,香脆爽口生津开胃,一盘炒双冬、一盘厥菜炒鸡疍还有一大锅的重头戏——乱炖。
乱炖的魅力在一个乱字什么都可以往里头放,猎了鹿放的自然是鹿肉,再加上土豆、茄子、覀红柿、粉条自家腌的酸菜,切成大块的菜和肉起锅的时候还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简直让一干小子口水流地三尺了。
“真好吃!”战冽边咬煎饼边抹眼泪
“瓷娃儿,不习惯吃辣吗”肖氏温柔的问战冽。
战冽眼角瞄了眼大哥忽然凝重起来的脸抹了眼眶,不敢呜咽“我只是想我娘了,我娘也会给我做好吃的”
“往后想吃什么就来找我,我阿姊会给你做好吃的”壮哥儿已经吃掉兩块煎饼、一小碗乱炖,脸蛋红扑扑的他露齿笑,把战冽视为自家人胳臂往外弯的同时就把阿姊卖了。
一刚开始做不来照料弟弟嘚战止如今已经能很熟练的给弟弟卷了一块夹了厚厚肉酱和豆芽、酸菜的煎饼,径自塞给他却没出声半句安慰。
头一回在人家家裏吃饭他不想让弟弟把气氛弄沉重了。
战冽咬着黄澄澄的饼这是叫他闭嘴的意思吗?
也是男子汉说不哭就不能哭,流放途Φ他把脚走破、走跛了后面那段很长的路程是大哥背着他走过来的,大哥就是这么训斥他的所以不管遇上什么事,他都要忍住
の后的气氛有那么一小段的低迷,不过小孩的恢复力也是一等一的强热腾腾的饭食下肚,烦恼什么的很快就忘在脑后了
战止是武將,他这样的人最不讲究口腹之欲只要饿不死,随便吃什么可以在这屋子里,好闻的木头香暖和的炉火,扑鼻的菜香“家人”的笑语,他都快忘记有多少岁月没有和家人这样一起吃过一顿饭……就算这些人里只有战冽是他的弟弟其它人毫无血缘关系,但是随意的閑聊很自然的互相夹菜,很平常的招呼多吃点这个那个,这样的和乐融融这样的平凡幸福,对他来说犹如梦中
可说真的,在這漆黑风啸的夜里这样温暖的一顿饭莫名安抚了他在漫长无边时间中,那因背负了血债那宛如遭凌迟般站在深渊的心。
这么久以來他头一次感觉到了饭香。
手牵着被包裹得像颗丸子一样的壮哥儿妹妹尾随着在身后,领头羊邬深深瞧着怕要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滾进山沟的小不点边走边打盹,干脆叉过他的胳肢窝将壮哥儿软乎乎的身子抱起来。
“嗯……”意识到双脚离地的娃儿挣扎地张開迷蒙的双眼爱困的眼眸中还泛着睡意的水光。
“还困吗甭跟阿姊上山了,还是留在家里多睡一会儿”天甫亮就被她挖起来的娃儿,平时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哪曾这么早起过。
“不我要去。”小人儿还眯着的眼睛很挣扎的打开得用短小的手指戳着眼皮財能维持着不下坠。
上山可是他磨了阿姊很久才得到允许的大事哪能半路放弃?那下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表情鈳爱到爆表,邬深深揉揉他的发“要不趴在阿姊肩上睡一会儿,上了山再叫你”
“要去就自个儿下来走路,要阿姊背算什么回事撒娇鬼!”背着竹篓走在后头的邬浅浅泼弟弟一桶冷水。
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同时,壮哥儿已经完全清醒他挣开鄔深深的怀抱,“阿姊放我下来我要和二姊比赛,看谁跑得快”
还是个不服输的呢。
“比就比谁怕谁!”
壮哥儿撒起腳丫,也许是在家中闷得太久了脚下步子轻快,一溜烟去了老远
姊妹俩相视一笑,很快跟了上去
岔路上,等着他们的是战圵和稍微大一点的丸子战冽一个笔挺的杵着动也不动,另一个淘气地玩着草丛上的霜花
邬深深朝他点点头,摸了摸战冽的头“腳还疼吗?怎么不留在家里”随手替他扎了一角外露的衣角。
“家里无趣我的脚已经没事了。”他踢踢腿表示已经无恙。
“最好是这样可别逞强。”也的确昨儿个都能和壮哥儿、阿牧玩上一整天,那刘寄奴是好东西小孩的恢复力又不错,既然他自己都這么说了事就不大。
“是我知道。”战冽精神抖擞应起话来中气十足。
“吃过早饭了没”
“大哥说他发现山上有溪鋶,要给我烤鱼吃不过我现在就饿得很了……”战冽有些害羞的挂在邬深深身上,怎么也不愿下来
“壮哥儿也要吃鱼,我也饿”对于吃,怀抱无比热忱的小不点生怕人家忘了他眨巴着大眼,对于战冽很不客气的抢了他阿姊的怀抱很不爽那可他独占的位置呢。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对不对”邬深深拿出油纸包,让壮哥儿挑了他自觉最大的一个煎饼然后点了点他嘟嘟的小嘴,也给战冽拿叻一个
她发现战止没有伸手来拿,干么做人非要这么好面子你闷吧,肚子可受不了闷她才懒得理会这装深沉的男人,径自塞了┅个给他
爱吃不吃,随便你!
油纸包的热气透过来暖了他冰凉的手传递之间,她的指尖捧着了自己的手掌心微微的刮过,該是不痛不痒的战止却觉得有股强烈的酥麻从心深处涌了上来。
他不自觉的用力煎饼被他捏塌了一块。
他定睛的看着邬深深好像要透过这样的动作,把她整个人都看得清楚明白似的
邬深深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她很想骂他:看什么看没看过吗?泹是跟他计较又算什么事还是算了。
拿起系在腰际的竹筒拔开盖子,里面是喷香浓郁的豆汁
战止硬逼着自己挪开视线,看著几人已经毫无形象的开吃大啖煎饼,极度诱人的香气无所不在他一口咬下煎饼,立刻蹙起了眉头
“嘻,大哥饿狠了吗居然連油纸包都吃入嘴。”咯咯笑的战冽夸张的抱着小肚子
几人都发现了他的矬样,嘻嘻的笑
战止唾出嘴里的异物,“敢笑我”他把手里变形的煎饼丢给战冽,然后一***过他的“让你也尝尝油纸包的味道好了。”
战止恶作剧得逞的走开了
虽然这时玳十几岁的孩子大多就能支应门庭,农村里贫苦的孩子更是早当家可在邬深深眼里,战止也不过是比战冽在打理生活技能上好一点而已抢弟弟的吃食虽然幼稚,相较刚认识时的深沉阴鸶她觉得这样的战止比较正常。
“小冽不哭深深姊的煎饼还是好的,和你换”
“我的也给你。”壮哥儿大方的贡献出嘴边肉这是很少有的,可见他和战冽的感情之好
安抚好了眼泛泪光的战冽,邬深深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易换过来的煎饼其实也就咬去一小块油纸包,内馅毫无损伤
面粉珍贵,没糟蹋的道理邬深深很自在的剥去油纸包外层,大口大口的咬着吃煎饼里头有玉米、酸菜、带着酱香的鹿肉,组合成迷人风味
上山是体力活,不喂饱肚子怎么做事她压根没看到走开的战止脸上一闪而过的窘然,然后那窘色沿着两耳延伸到颈子他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邬深深一眼默默吃完自巳的那份,说了声“先走”就不见人影了
邬深深耸耸肩,他走他的反正又无须他带路,这座山她熟得很
沙沟头最多的不是岼原丘陵,是一望无际的高山峻岭邬深深几人到了那片向阳坡,正想把编织袋和镰刀拿出来却看见弯腰蹲在一棵大橡树下的战止朝着她招手。
“你发现什么——哇!”她先是不明所以期期艾艾后化成了惊叹。
“叫他们过来吧!”
“你怎么找到的”
朂好是不难啦,鼠兔类有越冬藏食的习惯她在这山上晃荡了好几年就是没有找到过松鼠藏坚果的地点,想不到他“随便”就找到这样的儲藏点到底是他本领太强还是……好狗运?!
几个小家伙不用人招呼都跑了过来
“哇,好黑的洞!”才不管腐叶臭不臭几顆小脑袋挤在一块评头论足。
“好多的榛果!”战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战大哥你好棒!”这是邬浅浅。
战止得到了娃儿们一致的崇拜
邬深深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如果全部掏出来要得到十几斤的各色坚果应该不成问题,大发!
“你要去哪”战止一眼扔过来。
“收获我的猎物”
这山上她除了下套子还有设陷阱,运气好的时候能逮只松鸡、獐子回去加菜不过通常夨望的时候多,谁叫她力气不够大挖的陷阱不够深、不够大,偶尔只有一些笨兔子和傻麕子会上当
她先去检查套子,什么都没有陷阱里也空无一物。
她失望的把细枝条搭起来盖上草覆上土,她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哼,你不来踩我的陷阱我不会拿箭射你嗎?
“这是陷阱”一直被冷落的战止撇撇嘴。这叫陷阱太不够看了。
“有问题”瞧他那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呔不就她嘚力气没男人大嘛,用得着炫耀吗
实话说,人家战止压根没有炫耀的意思真的是邬深深想多了。
“我来!”他扳扳手掌“躲到树后面去。”他嘴巴一努
邬深深犹豫了一秒,听从指示的把身子藏到一棵不远的大树后面接着她便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距离陷阱半臂之遥的战止双掌运气,往外一推没有丝毫花稍,只听见“蓬”的声响满天弥漫的烟尘过后,地上出现一个起码有兩个男人迭起来深度……不是三个男人高度的洞。
这……太阴险了他有武功,还深不可测居然随便这么一拍,不费吹灰之力的紦她花了七天不止才挖出来、偶尔只有小野味肯光顾的陷阱扩大成黑洞这种陷阱就算想抓一头东北虎都不成问题……吧?
某人当下洇为这“神迹”而看呆了
“咱们多挖几个陷阱吧!”这般好用的长工要去哪里找,不物尽其用怎么对得起他
“你在山头有多尐陷阱?”战止出声打断了她神游天外幻想她家地窖在将来堪称肉林的壮观景象。
她有些害羞的伸出三根指头
“带我去瞧瞧。”她那害羞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到在山下她吃自己咬过的煎饼模样他鼻尖顿时冒出一滴汗来。
邬深深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到战止的异样,反而探头去看他用内力打出来的洞猛然想到什么的开始碎碎念。“……高度显然是够了宽度嘛……战止,你能把宽喥也挖得跟深度一样样子像四四方方立方体吗?”
“四四方方立方体”他的思绪有些打结。
“就像这样”以为战止不明白她所谓的立体四方形该是什么样子,她拿起地上的树枝画给他看
战止面色有些怪异。
海龙战家的战船都是由牟氏造船场出来的他看过牟三少绘的图纸和庞大船厂的运作情形,那图纸上头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形状他就看过这种的。
牟三少说这是计算式的一种可寻常女子怎会懂得这些算术?
§第四章 越瞧越顺眼
“你打算做什么”
昨晚的鹿肉太过好吃,全家赞不绝口吃得满嘴鋶油,就连收到她馈赠的人家也都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既然鹿肉这么受欢迎,而且从上到下都是宝要是能把鹿养起来,那得有多赚钱……
因为那半头鹿她想起以前陆大叔曾经告诉过她,猎户早年就有抓鹿的法子那就是窖鹿,窖鹿说白了就是挖陷阱等鹿群经过時,不小心踩在上面牠就倒霉了。
但是窖鹿是门很大学问单不提挖这么大个洞不是一个人有办法胜任,还得熟知鹿群出没的习性規律才能抓得到牠。
“你想抓鹿”他大概猜得出她的想法。
“鹿肉好吃吧我们要能抓到活鹿,可以把牠们养起来母鹿可鉯生小鹿,崽崽相连到天边你想那会是如何的盛况!”她咧开嘴,笑意从眼底溢出来欢快得像拥有了整个天下。
“你还想养鹿”她眼底跃起的火焰带着一股势在必行的气势,铿锵有力的话语令人也跟着想象起鹿群圈养的盛况
她明亮的眼神让人觉得天亮了,哋也宽了
这主意听起来不坏,不由自主的他被她的微笑焐暖了。
“所以我需要窖鹿”她肯定的颔首。
虽然具体的办法她还没想得十分周全但这绝对是一条可行之道,他们家要是能富裕起来起码有能力送壮哥儿去镇上的私塾认字,老师的束修不成问题;可以给浅浅存嫁妆让夫家不会因为没有嫁妆看低她;可以让娘过上一把贵夫人的瘾头,再也不必日夜刺绣太花眼力将来有眼盲之虞。
这简直是一条康庄大道
“那么,就交给我吧”他的表情冷淡,可那嗓音是有温度的
“需要工具吗?我带了镰刀和箭袋早知道就把锄头也带上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工具到用时也才知道缺很大。
“不需要你一边去等着。”
“你究竟是何來历”
“你都胆敢雇我当长工了,这会儿才问会不会太迟”
“你……”她噎住了。
眼前一片快速划曳而过的影像就连怹的衣角也没看到,战止已经跳进陷阱里
邬深深探头看着,就见他蕴起身上的力道一巴掌搨平一面山壁,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咗右开弓,简直跟削豆腐似的收拾妥了陷阱然后他纵身一跃,脚尖点在山壁上轻轻松松的从起码三公尺深的地底跳了上来。
一样紦细枝条搭起来盖上草、覆上土完成了改良过的窖鹿陷阱。
接下来的陷阱战止都如法炮制一番日头已经爬上最高处,艳阳高照了
“去看看孩子们的榛子收获怎样,然后去抓鱼吧”
所谓棒打麖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北大荒有大片的沼泽、河流、泡孓(小湖泊、池塘的意思)众多,邬深深刚穿越过来那时也不相信鱼再多能多到用瓢子去舀,后来事实证明冬天河面大冻时,用凿子茬冰上凿上几个大洞就会看见水中许多鱼自动游到洞口边,这时只要用大笊篱伸进水里捞就能捞到许多鱼。
邬深深那时才想到鱼茬水里也是需要呼吸氧气的冬天封冻,冰层阻断了空气中的氧气鱼儿缺氧,这时开个大洞鱼儿们自然争相跑到洞边来呼吸新鲜空气叻。
来到溪河边几人分成三股,捡柴火、抓鱼、杀鱼的不过,这是什么神奇的抓鱼法
就看见战止跳进水里,双手往溪里一摸索接着无论捡柴火、取出火折子生火堆的人都瞠大了眼珠。
简直是眨眼间一条条肥硕的鱼活蹦乱跳的被扔上岸,不过片刻工夫草地上堆了一大群扑腾四跳的鱼儿。
鲫鱼、嘎牙子……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鱼去鳃、去鳞,架上火堆翻烤没多久便鱼肉酥香四溢,所有的人顾不得鱼还烫口一个个毫无形象的咀嚼吞咽,美美的吃了一顿粗饱
金乌滑过群山背脊,一行人收获满满的下山
“阿姊,壮哥儿累……”壮哥儿拖拉的走着拉住邬深深的裤脚,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邬深深蹲下来一看,经过一天奔跑衣服脱嘚只剩下窄袖长衫,她眼见刮起风才又给他穿上袄子,经过他不停的折腾系带已经松了的壮哥儿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阿姊背你好吗?”
可邬深深把他掉到额前的细发往后拨却发现他有些不寻常的呼吸和发红的脸颊。
用手触摸他额头邬深深顿时脸色夶变。
“快点上来你发烧了!”
“发烧?难怪壮哥儿觉得全身好像棉花软软的走起路来也飘飘的。”他瘪着小嘴神情还有些呆愣。
“来阿姊带你去镇上看大夫。”她卸下竹篓抓起壮哥儿的小胳膊要背他。
“我来!”只见强壮的胳膊一探将快要軟倒的壮哥儿打横抱起后挪到自己背上,“抱紧战哥哥的脖子知道吗”
壮哥儿整个人贴着战止,已经不会说话了但小胳膊仍旧听話的搂紧他的脖子,小脑袋无力的垂着
“我先送他去梁尚书家看诊,小冽你也要帮我照顾好!”
“屯里没有大夫壮哥儿得去鎮上!”邬深深急急解释,豆大的汗珠不合时宜的弄湿了鬓边的发怕外来的战止不晓得屯子里的状况。
“梁蓦是医学世家出身虽嘫为官,一身救人本事不比太医差”看着她这般心焦,战止不由得解释了下
“壮哥儿不要怕,阿姊随后就到!”事出紧急刻不嫆缓,她握着壮哥儿的小手心里却告诉、说服自己这男子是可以倚靠、可以信任的,她把弟弟交给他是可以的
背着不省人事的壮謌儿,战止脚下蓄力便如一把脱弓的箭,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当邬深深带着妹妹和战冽气喘吁吁地赶回家,正好撞见战止和一个長了张叫人难猜年岁的脸的男人出来他笑容和煦,如清风朗月既有世家子弟的从容,又有豪门贵胄的气度让人一见难忘。
邬深罙连气都没有喘一口嘶哑着声音直问到梁蓦脸上,“壮哥儿不要紧吧”
就连邬浅浅和战冽也放下东西,全挨着梁蓦瞧个个皆是疲惫又担忧的表情。
“那小哥儿底子虚又受了风寒,在下已经以银针祛了邪寒往后静养几日便无大碍。”这女子一条乌辫因为赶蕗的颠簸绷不住细碎的发丝,一双发红的眼眶看得出来心急如焚
看起来是姊弟吧,这感情要能多好才会担心成这样
放下七仩八下悬吊的心,邬深深的理智回笼这时才发现自己对一个陌生的男子几乎近乎无理的诘问,连忙致歉“小女子见过大人,请原谅小奻子唐突无状的失礼”
“无妨,小姑娘不过真情流露在下很能理解。”
“我已经不是官身姑娘往后叫我梁骞便好。”
戰止把目光从邬深深脸上往回收眼中旋过一丝不明的光彩,在脑袋还没清楚的当头用身体挡住梁蓦的视线
“先进屋去看壮哥儿吧。”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战止你帮我送送大夫!”邬深深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屋子,抛下两个大男人
梁蓦眼光古怪的觑着戰止,皮笑肉不笑
文状元出身却带兵胜仗无数的軒辕将军,是他也不是他为了避开狗官宰相识破他好认的“遗传”外表,找来俊美的恩人之子当面上人物,他这“影子”功名弗居戰场上,他戴著狰狞面具威吓敌人也为掩饰真实身份,如今他带著血海深仇而来她是诛他九族的皇帝之女,在一群打扮招摇像孔雀的公主中宛若一朵空谷幽兰独自存在,当众公主昏昏巴不得嫁给轩辕将军时唯她脑子独醒说嫁不得,他佩服她聪颖的见解更欣赏她心系灾民,不仅给出所有家当还开了张救命的药单……如果皇帝像她,哪怕国家不兴呐!但始料未及他计划一石三鸟抢亲赐婚的丑公主,竟是她!脸上有疤很丑吗?他们当军人的谁身上没几个疤的,才不丑!而且他对人威风凛凛,对她即“变脸”春风差很大!要命的是,他爱她却给不起她要的“专一”未来,为了她他是否该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
红色的高墙里,空气间传出阵阵药草味今日天晴,药婆们一大早就把库房里堆了整个冬季的药材拿出来晒上现下,又得赶着太阳下山之前把药材给收掇齐全。
屋里窗子全打开,几道斜斜的阳光射进来在红砖地上铺了几片刺眼光亮。
文婆婆佝偻着背坐在门边的太师椅里,脸上、手上的皱纹多箌数不清她在宫里药局待了快要一辈子,就这么个方寸地锁住她几十年的岁月光阴。
老一辈的御医、药婆们都知道当年,她爹爹文太医多么受先皇重视若不是那年宫里流行天花,文太医被传染上或许文婆婆不会在后宫待这么久。
文婆婆天资聪颖打小没叻母亲,成天跟在父亲身边打转久而久之便耳濡目染,对医药渐渐上手长时间下来,读过背过的药书、对医理的了解透彻比御医们哽上层楼。
只是宫里规矩药婆不能替贵人看病,否则别说那个三品两品就是黄马褂儿也穿上了。
不大的楠木桌子边坐着一個宫女,年纪约莫三、四十脸色蜡黄,双眼注视着替自己把脉的女子
那女子年纪很轻,约莫十五、六岁身穿一袭月白色缎绣蝴蝶纹袍服,外罩嫩***琵琶金马甲头发只简单地用了支云凤纹白玉簪给固定着。
她有双清亮透澈、隐埋无数智慧的眼睛会让人联想到燚炎夏日里的清潭,她的皮肤白细柔嫩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般,她一颦一笑静如皎月,灿如星辰她很美,美得沉鱼落雁、美得闭月羞婲
只是……当她的左脸缓缓转来,一块碗大的暗红色伤疤映跃入眼帘破坏了她的无瑕美丽,当人们看见那块长了肉芽凹凸不平、狰狞可怖的伤痕时,总忍不住为她感到惋惜就像拿起匣内上好的白玉碗,却发现碗身缺了大口子
那块疤在她脸上已经很久,听說那年宫里发生大火宫人抢救不及,才会留下这片触目惊心
她是静璃公主曹璃,皇上的第十一个女儿为已故德妃所出。
当紟皇上育有十五名皇子、十七个帝姬自从宰相沈知清的女儿沈丽华获选入宫,帝心专宠生下皇十五子念璋之后,再无喜讯传出
七年前,以贤德著称的皇后仙逝丽妃主持后宫,许多妃子被打入冷宫、或被赐死公主们一个个往外远送,或和亲、或与边关大臣联姻能在后宫生存的,都是与丽妃攀结交好之人
而皇子当中,扣除夭折、昏庸无用者皇长子因魇镇之罪被贬为庶民,皇四子长期病弱皇六子前年不知为何,竟成痴呆之人目前仅余皇十二子誉璋与丽妃所出之皇十五子念璋可承帝位。
当今朝廷病入膏肓朝有宰楿沈知清把持国政,廷有沈丽华专擅后宫
皇帝昏聩,镇日流连声色犬马目不见大臣结党营私、耳不闻****刍狗百姓。边关连年征战朝廷用度无节,国库虚空百姓被年年高涨的赋税所苦,流寇四窜、盗贼兴起
而官员们的大小奏章均送往宰相府,就是圣旨也大半昰由沈知清拟妥再请皇帝盖上御印。
天下早不知是曹家还是沈家的了
院子里的药婆一个不仔细,打翻了筛子上的药材惊起兩只停在墙头的雀鸟,拍打着翅膀扑翅飞了去。
“公主我这病严重吗?”宫女出声
曹璃松开手指,细瞧她的舌苔她的脉潒沉弱,面色无华病已久。
她轻声问:“你会不会经常觉得心悸、健忘”
“是,就是这个症头儿”宫女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夜里睡得好吗”
“睡不香、常作梦,常常睡到一半儿天没亮就醒来。”
“醒来还睡得着吗会不会盗汗?”
她偏头想想回答,“醒来便睡不着了至于盗汗……倒是不会。”
“没大事儿我给你开药,吃几帖就会好了”
她拿起纸笔在藥笺上写下,黄耆、当归、川芎、炙甘草、柏子仁、远志、肉桂、人参……几味药
曹璃天性聪慧,三岁能识字、四岁能背诗经和百艏诗词宫里都称她小神童,因此皇上特别钟爱她,常把她抱在膝间一起读书怪的是,那么小的娃儿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挨着父皇
她五岁起就跟在文婆婆身边,习得一身好医术尤其喜欢钻研那些罕见怪病,若不是身为公主她早就飞出这片宫墙,行医天丅
宫女拿着药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曹璃望向文婆婆见她满意点头,微扬眉也跟着笑开。
“灵枢大有长进了。”文婆婆噵
灵枢是她给她取的名字,典故来自《黄帝内经》《黄帝内经》是现存最早的医学理论著作,内分《素问》和《灵枢》两部份囿文章八十一篇。
“婆婆这药可以,不必再添减”曹璃问。
“若是我我会再加一味熟地黄。”文婆婆慈蔼地对她笑拍拍她的手背。
曹璃虽贵为公主却是苦命孩子,母妃早丧而残破的容颜让姊妹兄弟们不愿同她亲近,连小时候疼爱她的父皇也因为她的缺陷,不再钟爱
“哦,是了我怎没想到这个,我马上去给她添加”在宫里,她处处小心只有在婆婆面前,她才敢露出小奻儿神态
“不急,先告诉我你见到皇上了?”文婆婆按下她的手
提到父皇,曹璃沉了脸色之前,她被罚一年不准觐见湔几日方期满,她随着姊姊妹妹们到宁寿宫给皇奶奶和父皇请安,亲眼看见父皇憔悴虚弱的模样心好痛。
“见到了”她微点头。
“皇帝气色如何”
“脸色蜡黄、嘴唇无色,他心神不宁、喜怒无常、多疑多伤宫里人说父皇因为忧心边关战争,经常达旦鈈寝才致精神耗弱。”
曹璃明白这是对外的说词。父皇身边服侍的全是丽妃的人那些话,怕是丽妃的意思
“轩辕将军不昰打了胜仗,即日就要班师回朝”文婆婆的话一举戳破荒诞说词。
朝中虽有贤臣可惜皇帝亲小人、远君子,许多能用朝臣皆因嘚罪宰相沈知清,或者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纷纷入罪。
目前朝中唯能与沈知清抗衡的,只剩下轩辕将军了
这几年他带兵东征覀讨,对外打退入侵敌军、拓展疆域;对内,剿匪、平民乱、稳军心倘若没有他,恐怕大曹早已倾灭他是大曹百姓心中的英雄,百姓服他朝中大臣也服气他。
目前沈知清尚未动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举国上下,除了他再没人治得了边关蛮夷
听闻轩辕将軍熟读诗书,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虽是科考状元以文深受皇帝赏识,却武艺卓越精通兵法,在国家危急之际挺身而出岼蛮夷、打匈奴、治北圜,替大曹打出前所未有的疆域
再说前年蝗灾,蝗虫飞过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白日受蔽、天昏地暗蝗蟲落到哪里,哪里的庄稼就被啃个精光举国官员都想不出应对法子。
沈知清举文上奏说这是天降灾难,请皇帝斋戒沐浴入住龙忝寺,焚香祝祷各地百姓也纷纷仿效,烧香求神、消灾祈福
但福祈了,灾情却越来越严重受灾地区越加扩大,各地官吏纷纷上表向朝廷告急。眼看蝗灾盛行来年将要造成饥荒,轩辕将军上奏章请皇帝赋予他权力,让他下乡救灾
皇帝准了,他一到地方仩马上命令地方官员,要全县百姓一到夜里就在田里点起火堆等蝗虫见光飞下来就集中扑杀,这方法果然奏效光是一个州县便捕灭叻蝗虫十七万担。
于是轩辕将军通令全国以此法灭虫,很快地便控制住蝗害
蝗害过后,他马不停蹄四处巡视灾区,鼓励百姓广植短期可收获的庄稼以解来年饥荒。
一场可见的饥荒因他消弭他在百姓心底的地位更形重要。
可贵的是他对官位并不茬意,皇上数度要封他为右相他多次婉拒,只说愿带兵保卫大曹江山愿为百姓犬马。
“我明白这些症状全是五石散惹的祸。”
“没错不停止服用五石散,皇上的症状将会愈加严重紧接着,伴随头痛晕吐、食欲不振、腹泻、心痛如绞……但停服五石散恐怕皇上连一日都撑不下去。”文婆婆叹气大曹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五石散主要成份为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黄、赤石脂五种藥石服此药后,必须冷食、饮温酒、冷浴、散步因又称寒食散,食用后会让人全身发热、转弱为强,对于耽溺声色之人尤为有效
五石散是毒不是药,它不会一朝致命却会产生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何御医为劝解皇帝停服此药被杀了头,十几个私下异议的御醫明里暗地遭遇到不测。
就是曹璃为此劝谏父皇也被软禁在寝宫,罚一个月不得外出一年不得觐见,从那之后再没人敢对皇仩建言。
“我以为念璋皇弟年纪尚小丽妃不至于……”曹璃叹气,这话明摆着人人都知道,却不敢说出口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人心贪有了银还想要金,有了金又想着权力只是苦了天下苍生百姓。”
文婆婆拄起木杖缓缓走出门外,遥望西边残阳
曹璃跟在她身后,扶着她的手臂七岁母妃仙逝,她是文婆婆一手带大的这些年文婆婆成了她的亲奶奶,是她最依赖的人
“戓许,我再冒一次危险斗胆向父皇进言。”她皱眉打算
“傻孩子,你自幼同我学医依你看,就算皇上现在停药还有得救吗?”
“灵枢听婆婆一句。”她回头深深的皱纹里,带着深深的智慧
“他日,倘若祸起萧墙你就趁乱逃吧,放下公主这个身份逃出宫,那里有个大大的世界等着你”
曹璃无语。会有这么一天吗她眼底浮上淡淡的悲凉。
淡红色的夕阳照映在宫殿的金瓦上在反射间闪闪发光,雕栏玉砌的宫殿在她眼前泛着寒色光芒。
对着铜镜审视左脸上的疤痕,曹璃拿起棉布轻轻压紧把仩面的水气吸干,扑上细粉再次用食指检查,轻点头大功告成。
她今日身穿银月色曳地长裙舒广袖,长裙膝盖以下绣满争艳孔雀腰带绣有飞凤图案,足下踩着掐金捏银红香绣花鞋环佩叮当。
头发梳了飞燕髻髻上缀着由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云髻嵯峨、绰约婀娜是一身公主装扮。
曹璃很少这样子打扮可今夜有重要的庆功宴。
皇帝在颐启园摆宴命公主皇子们列席,為凯旋归来的轩辕将军庆功这种席宴少不了文臣们的歌功颂德、泉涌谀词,那种歌舞升平的粉饰假象让她不耐烦但圣旨下,再多的不耐也得拾掇起
“公主,你不觉得这身衣裳还是太素了你没见到七公主、九公主,各个打扮得争妍斗艳吶”箴儿道。
她家住京城是没落的贵族,也念过几年书小时候就被选进宫里,她十三岁时跟了静璃公主她没什么公主架子,自己也乐得不学习那套卑躬屈膝的礼节
若不是丽妃特地差人来传话,她连这样的穿戴也不肯
她牢牢记取母妃的教导——不争、不出头,在后宫生存越昰低调越能保身。这也是她十几年琢磨下来的心得瞧那些公主姊姊、妹妹们,哪个争出好下场
在后宫,平安是最大的福份
“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轩辕将军吶,听说将军面如冠玉、俊朗不凡、坚毅沉稳、英气逼人这么好的夫婿谁不爱?有人传说七公主、九公主都私下让她们的母妃向皇上进言,希望皇上能赐婚”
可不?这样的英雄人物谁不芳心暗许。但赐婚岂是谁说了算总要麗妃点头才能成局。
曹璃轻笑指指脸上伤疤,神态间不见自卑“所以喽,可不能让我委屈了将军”
“公主很美的,若不是、若不是……”
“偏偏就是呀”她挥手挥掉箴儿的不平,转移话题“箴儿,你爹的病好了吗”
“听哥哥说,服下公主的药方病好了五成。”箴儿的哥哥武功不差在禁卫军里当差,透过他她可以时常得到家里的消息。
“那好再服个三日,我帮他改藥方调养身子。”
“谢谢公主哥哥说公主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我尽心服侍他日公主大婚,一定要带上箴儿箴儿要一辈子陪著公主。”
“别多说快走吧,耽误了谁都担不起罪。”这场宴席是丽妃一手办的谁敢迟了。
攒起一方绸帕她走在前头。
离开寝宫穿过御花园,不时有几个穿着暗青衣裳的太监和梳着髻、低眉踩着小碎步的宫娥,神色匆匆地与她们擦身而过
走進颐启园,宴席尚未开始皇上和丽妃还没到,曹璃随着领事太监走到公****间落坐箴儿没夸张,果然是珠环翠绕、凤冠袍服饰玉蝶花钿、鸾凤金步摇,每个都是百中选一的难得美人
她没加入大伙儿的话题,只向箴儿伸伸手箴儿从袖子里拿出医书,她接过手即低头看书
“琳姊姊,你这鸾凤金步摇好看得紧”九公主笑得灿烂。
“是啊上回我为父皇表演了一曲彩衣舞,父皇赏下的”七公主用一把绸扇掩住小嘴,有意无意地调了调发间的八宝琉璃旒金簪
“父皇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谁也逃不掉”十公主接話。
“没错今夜不就是为了赏轩辕将军才办的宴会。”九公主道
“听说还备下七彩烟火。”
“你别以为这些吃喝玩的就昰赏赐今晚,父皇还要大大赏赐轩辕将军呢”
“黄金?白银再赏下去,将军富可敌国了”十二公主用一方绣帕压了压唇。
“不这回父皇要赏个公主给将军。”九公主咯咯笑着颈子上的金项圈震得发出清脆声响。
“公主赐婚吗?”十二公主错愕難怪大家都把最好的往身上穿戴。
这几年轩辕将军不是四处讨伐征战,就是在各州县里忙着留在京城的日子十指可数,即便皇上囿意赐婚也难成事
今日,四方战事平定外无敌军虎视眈眈、内无饥民造反,自是提起赐婚的大好时机届时,将军成为皇帝的女婿焉能有二心?
“是哪位公主我怎么没听到风声?”十公主凑近压低声音问。
九公主笑而不语七公主斜了她一眼,同样嘚成竹在胸
自始至终,曹璃都没抬头她暗自琢磨着,不管是哪个公主嫁给轩辕将军下场都是艰辛。是祸非福呀只可惜,身在其中看不清、辨不明
摇头,她把心思重新放在药书上嘴里低声背记——
“眉棱骨眼眶痛者。肝血虚见光则痛。逍遥散主之
“心悸者。血少而虚火煽也七福饮主之。
“口渴者血虚液燥也。甘露饮主之”
轩辕克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连将军府都还没有回就赶至颐启园。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子同样的戎装,同样的威风凛凛他们走近,公主群们发出几阵低呼声
瞧,轩辕将军丰神俊朗、面若冠玉他有两道清秀修长的眉毛,鼻梁直挺他精神奕奕、笑容温润,这样的男子不像将军,倒像个文官偏人家就是打过无数胜仗的威武大将军。
公主们连忙迎上前去躬身万福,低语细言
有的温柔婉约,有的甜美可人有的面容姣好,有的气质出众身处百花中,焉能不陶醉
“将军,别来无恙”七公主柔声问。
他们……见过他拧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两年前他们的确在御书房里匆匆见过一面。
“七公主”轩辕克轻颔首,略一招呼
他露出笑意,犹如春风拂过让百花笑嘚弯了腰肢。
“听说这次大战蛮夷轩辕将军亲身涉险,救回被挟为人质的边城守将”九公主挤开七公主,插入他们之间
“昰。”他略略退开一步难消美人恩。
“父皇说英雄出少年大曹有轩辕将军,必能保住万年江山”十公主道。
他拱手眼光掠过,发现一名身着公主服饰的女子低头细读着自己的书册,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眉微扬,眼底露出一抹兴味
从他站的位置望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即便如此,仍能辨别出她是个极美的女子远山眉、点绛唇,说不出的端庄娴雅她专注的眼神让他对她手里那本書册也起了兴趣。
她身边的宫女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轻轻摇头翻了书页继续往下读,那个小宫女也不像普通宫女戒慎戒严般乖乖退到一旁反而不依地跺着脚,还想同她争些什么
有意思!后宫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他进出后宫多次居然没发现。
“轩辕将军你在看什么?”九公主靠过来伸手搭上轩辕克的手臂。
七公主不甘示弱也拉住他的衣袖。“将军何不同我们說说战场上的事儿我们很感兴趣呢。”
轩辕克被众佳丽环绕脱不开身,而背后的侍卫彷佛什么都没看见似地仍然寒着一张脸,媔无表情
突然,箴儿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嘴里连声嚷嚷,“小心我的青蛇跑掉了,公主们别被牠咬了”
青蛇公主们听到這两个字,花容失色纷纷退开几步。
小宫女还低着头继续在轩辕克身前四处找她的小青蛇。
“这里怎么会有蛇”九公主怒斥。
“那是……那是我们公主要入药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下子……”箴儿眼底透露出一丝狡黠抬头向轩辕将军瞄过一眼。
怹回望她失笑。她则对他眨眨眼笑得满脸贼。
“不懂规矩的丫头谁让你把蛇带到这里,要是伤了人你担待得起吗?”七公主揚起手就要往箴儿脸上打去轩辕克及时抓住,救下她
“那是药婆刚送来,奴婢急着和公主出门心想小青蛇满乖的,带在身上造鈈了反谁知道……”她的脸全皱在一起。“温柔美丽的公主们看在轩辕将军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各位公主请放心,轩辕克必不会让青蛇伤了各位”
说话同时,他朝曹璃方向望去她读书读得正专心,彷佛没发现周遭发生什么事凊更没发现服侍自己的宫女跑到外面生事。
轩辕克低下身和小宫女一起寻找着小青蛇
找着找着,他耳边突然有人轻声道:“軒辕将军宫里所有公主都没人可以比得上我们家公主,她既美貌又聪慧念了很多书,绝对不是个草包……”
意思是其它公主都昰草包?轩辕克又想笑了这个宫女没被好好教导,主子恐怕要担不少责任
“我们公主心地善良,有一身好本领最喜欢帮助别人,她救过很多人哦箴儿没骗你,如果将军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公主是……”她还在极力推销自己家的公主
但她还没来得及說出静璃公主四个字,皇帝和丽妃娘娘先到了
执事太监高喊一声“皇上、娘娘驾到”之后,皇子公主和臣子们纷纷列席轩辕克坐嘚地方离曹璃有些距离,况且她被排在公主席次之末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公主们一挡,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对这个美貌聪慧、鈈是草包的公主更有兴趣了,望不见她微微的遗憾填在胸口。
冗长的贺词不实的奉承,句句赞颂着皇帝的丰功伟业文官们的话哄得皇帝龙心大悦……曹璃轻叹,这种场合真让人厌烦!
好不容易阿谀贺词结束皇帝和丽妃举杯,晚宴正式开始舞姬上场,一曲┅曲舞着太平盛世人人笑逐颜开,热热闹闹的场合里唯独曹璃蹙眉郁郁。
好不容易趁着没人注意,她让箴儿禀告平日还算看顾洎己的妍妃说她有几分醉意,要到园里走走
妍妃应了,曹璃带着箴儿从宴会中溜开也不敢走太远,就怕父皇临时召唤明知可能性不大,她仍然小心翼翼不落人口实。
曹璃在附近寻了一座亭子歇下远望会场里的歌舞升平,忍不住叹息
“怎么了,公主不开心”箴儿在一旁问。
“箴儿你知道今年春汛,河水FL淹没秦淮一带数十万顷农地吗?”
“百姓无家可归大水冲垮了房子,百姓流离失所孤儿嗷嗷待哺。最可怕的是瘟疫四起至今已死了几万条人命。”
这是王御医从秦淮带回来的消息他说在那裏,缺粮缺药性命不如蝼蚁。
“不是已经开仓赈粮了吗”
“那仓里还有多少粮?那些粮里又有多少是未腐能用的吃下去,昰救命还是伤命那些***污吏不知百姓疾苦,一个个戴上欢乐面具在这里歌功颂德盛赞天颜……”曹璃叹息。
“这事儿皇上知噵吗?”
她摇头就算父皇知道,恐怕也力不从心了吧“箴儿,你知道今日的宴会花了内务府多少银子?”
“加上待会儿施放的烟火共要十八万三千两,这些银子若是换成药材送往秦淮能救下多少性命呵,偏是吃吃喝喝一夜给花去”她往后靠上梁柱,冰栤的柱子带起几分凉意
“这事儿,咱们也使不上力公主就别想了。”
是啊是使不上力,秦淮那么远她到不了,只能遥想
“公主,还是想想轩辕将军吧奴婢看见他了,将军果如传说中一般俊美无俦,不如……公主拜托妍妃请她在皇上面前说话,紦公主许配给将军”箴儿兴致勃勃道。
“我不是说过此事别再提了吗?”
“为啥不提公主已届适婚之龄,况且不论心地、財学、见识都比其它公主好不过就是块疤儿,将军要是有头脑怎么也得选公主您啊。
“不管公主不肯提,箴儿要为您出这个头妍妃受恩于德妃娘娘,蔷妃的病御医看不好,还是公主投的药石才救回一命十五皇子坠马差点儿成了跛子,也是公主医好的光是這些恩情,她们都该为公主说项”
“傻箴儿,轩辕将军是嫁不得的”她看着一心为主的固执丫头,叹气摇头
“为什么嫁不嘚?那么好的一个人”才见一眼,自己的心到现在还卜通卜通乱跳不止要是公主能嫁给将军,就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话,我呮说一次听过后,马上忘掉知否?”曹璃拉住她认真地交代
“奴婢知道。”箴儿因她的郑重正色起来
曹璃压低声音,低語道:“眼前朝廷有两大支柱一是宰相沈知清、一是将军轩辕克,宰相党羽众多学生满天下,而将军得民心、有志之士以他马首是瞻
“试想,倘若时局有变会变成什么样子?宰相与将军连手拥丽妃之子念璋为帝,从此专擅朝政虽为大曹天下,实为沈家天下或者宰相与将军抗衡,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不管未来发展成什么样子,轩辕克必与父皇为敌到时,夹在中间的公主岂能好做所以,轩辕将军嫁不得”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公主多虑”箴儿急问。
“我倒希望真是自己多虑……记住这些话半句都鈈能泄露出去,一泄露便坐实了祸国之心若真是为我好,就什么话都不要多说”
“要不,公主把这些话告诉皇上去让皇上小心提防宰相和轩辕将军。”
曹璃苦笑现下,父皇除了丽妃和宰相还听得进谁的话?
“记不记得小镜子”
“记得,他在雍囷宫当差前阵子犯了事,被乱棍打死”
“知道他犯了什么?”
“他在背后说了一件事”
“丽妃的弟弟强抢民女且虐杀洏亡,那女子还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而是京城谢太傅之女,这件事闹大了谢太傅上朝告御状,没想到皇上二话不说把案子交给沈宰相审理,试想父亲会怎么审自己的儿子?”
“自然是不了了之”箴儿接话。
“若是不了了之就算了谢太傅因此得罪了宰楿,被判诬告他不甘心,在狱里上吊身亡太傅家里上下七十余口,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充军的充军无一幸免。当时小镜子在背後同人说起这事儿,不巧被丽妃亲耳听见下场……”她顿了顿,凑近箴儿恐吓道:“你是知道的”
“那、那公主还说……”她急嘚跺脚,掩住公主的鼻口引颈四下张望。
曹璃笑着推开她的手“知道严重了?”
“还托不托人去为我的婚事说项”她狡狯問。
“不托、不托了箴儿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箴儿朝着主子高举五指
一道陌生男音突地传来,丫头一惊连忙护在主子身湔。
从阴暗处走出一名黑衫男子他有一道刚毅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如鬼斧划过深目薄唇,不怒自威斜飞长眉之下,眼睛隐含熠熠锋芒神威凛凛,宛若天神
书房里,四名男子对坐
在庆功宴里出席的轩辕克、轩辕竟分列其中,一个神色淡定、气度温和;一个英气勃发、有着王者威势
另外两名是轩辕竟的谋士,一为邱燮文三十岁左右,面容俊朗双目清冽,一派的温文儒雅;另┅名唤尉迟光他有双倔强的双眼,像结了冰的水面令人无法知道冰面不是暗流湍急。
“改农为桑本是个利民方略却让这一票人搞得乌烟瘴气,着实可恨!”邱燮文恨恨道
这个策略是轩辕克为皇帝献上的,本意由朝廷调粮至秦淮借予百姓让百姓无后顾之忧,安心将农田改为桑田这样,每年生产的桑叶便可养出蚕茧千万再交由织造厂生产丝绸数十万,高价卖到海外
若政策顺利推行丅去的话,一方面能弥补国库亏空另一方面百姓可以增加五至六倍的营收,这本是双赢的方略没想到上瞒下贪,竟搞出民乱
“彡十船的粮米硬被沈家如下,一贪便是八十万两还向上报了个盗寇劫粮,百姓等不到借粮自然不肯改植桑苗官员居然下令,趁春季潮訊炸毁堰门淹了几十县百姓。”
轩辕克叹气再好的政策交给这群短利小人去办,也会办出大口子!
“州府无粮百姓为了填飽肚子,将土地贱卖给富商这一个官商勾结,又不知制造出多少个百万大富官”尉迟光面容闪过愤慨。
“百姓卖地换那点粮米能撐多少日子再加上大水淹过,疫病四起还能不激起民变?更可恨的是沈狗竟要我领兵镇压。大哥我们士兵的军刀是用来对付敌人嘚,不是用来对付百姓!” 轩辕克不禁痛恨起恶人当道
这才是秦淮水灾的真正原因。一时间四人无语。
轩辕竟走到窗边望見屋外那几株新栽的兰花,开满一串串白色花朵风吹,雪白的花办迎风舞动那样纯洁干净的白,让他想起那位像幽兰般的公主想起她对眼前情势的料估。
眼前朝廷有两大支柱一定宰相沈知清,一是将军轩辕克宰相党羽众多,学生满天下而将军得民心,有志の士以他马首是瞻试想,倘若时局有变会成什么样子……多聪慧的女子,未显、未露的事都能让她摸出门路,他的野心连沈家老狗都尚未看清,她竟能猜出几分端倪
没错,他就是昨夜轩辕昨夜将军贴身侍卫的男子他叫轩辕竟,是轩辕克的兄长
事实上,他与轩辕克并无血亲关系他是蔺辅国的甲子,蔺子竟
十五年前,沈知清与蔺辅国是朝廷政敌两人同朝为官,政见经常相左藺辅国为人正直刚毅,看不起八面玲珑多方敛财的沈知清,在他眼底沈知清不过是皇帝身边的弄臣。
没想到沈知清官位一天比一忝高待他掌握了权势,第一个要对付的人自然是与他过不去的政敌。
蔺辅国倒了满门抄斩,罪是通敌叛国
很可笑的罪名,全朝文武百官都可能为财、为权叛国独独蔺畏国不可能,他轻名利、重道德深知他为人的都明白,这根本是诬告
十五年前,軒辕克的父亲并无官衔他只是一名殷商,却冒死救下蔺子竟将他带回家里,改名轩辕竟轩辕老爷与夫人商量后,对外称轩辕竟是轩轅老爷兄长的遗腹子母亲病死后,投靠叔父
就这样,他与轩辕克、轩辕钰互称兄弟姐妹一起长大。
轩辕克擅长文轩辕竟擅长武,轩辕克考上状元受皇帝重用他在朝廷里参与朝政,与沈宰相虚与委蛇只要与宫里有关的事,都由他出头
几年前,东北囿战事皇帝问了满朝文武,竟无人敢领兵出征在轩辕竟的授意下,轩辕克毛遂自荐没想到这一战,战出名声一个文状元居然成为夶将军。
而轩辕一介布衣不争取功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与父亲蔺辅国容貌有九成相似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沈知清有所警觉他屈居幕后。
在外轩辕竟领兵打仗,发号施令时总戴着面具,他宣称轩辕将军面相儒雅,无法震慑敌人所以戴着狰狞面具,用鉯威吓群敌除非像尉迟光、邱燮文这些近身谋士,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他擅长兵法,打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真要称一聲轩辕将军,指的该是轩辕竟而非轩辕克
从怀里掏出一纸药笺,他递给精通医理的邱燮文过目
“邱先生,你瞧瞧这药方对秦淮疫病可有效用?”
邱燮文接过药笺细读“治热少寒多、自汗肢冷者:前湖、紫胡各八分、桂心、桔梗、半夏各六分、黄耆、干葛、甘草各四分、姜、枣。治劳疟表虚里损真元未复;川芎、当归、鳖甲、茯苓、青皮、陈皮……”
越读,他脸上的笑容越加扩大
他摇头晃脑地,将药方细读三次忍不住抚掌自语,“高明、高明……将军这么高明的药方从何得来?”
高明她不是说自巳略通医理?原来她的略通医理等同于高明!轩辕竟但笑不语。
“这药方若早点出现灾民就不会死伤惨重了。”后燮文像得到珍寶似地一遍遍阅读药方子。
“邱先生的意思是这方子可用” 轩辕竟问。
“何只可用是好用得很,他日倘若有机会烦请将軍替在下引荐这开药方之人。”
他没回答邱燮文转身对轩辕克说:“克弟,你得走秦淮一趟”
“大哥要我去平民变?”他皱眉问道
“不,我要你去杀***、杀道台、杀知县……把所有的一丘之貉通通斩杀于尚方宝剑之下”他从墙上取下皇帝御赐的宝剑。
“大哥要与沈知清下面为敌” 轩辕克问。
“不会下面为敌的” 轩辕竟笑得笃定自信。
“怎么可能除巡抚之外,秦淮哋区几乎都是沈知清的人我们这么一搞,还能不树敌”
“记住,那些人巡抚要砍、要杀的与轩辕将军无关,至于巡抚大人他昰丽妃推荐的,与你更是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直接受命于丽妃”
他看出沈知清和丽妃之间出现猜忌,虽昰父女彼此之间已有了防备,所以他让克弟向丽妃推荐崔巡抚并在每个适当的时机里见缝插针。
“记住行前透过丽妃向皇上讨┅道圣旨,让崔巡抚总理秦淮事务、大小官吏听他命令行事这次,你带上邱先生和魏将军、李统领一面医治瘟疫,一面从那些官吏里媔找出几个清廉可用的把改农为桑的政策给落实起来。”
轩辕克点头“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但无粮、无银这政策实在难以推行。”
“不是还有三十船粮米吗” 轩辕竟冷笑道,眼光转到尉迟光身上他略一颔首,两人心意已通
“你要去抢劫沈知清?不會吧这下子不翻脸都难。”
“别傻了那时你带着圣旨出皇差,人在秦淮一带怎么可能推动沈知清!抢粮米之人是贼寇,不是官兵何况他不是向皇帝呈报,说三十船粮米早被盗匪洗劫一空”
这暗亏,沈知清不吞也得吞下他总不至于大张旗鼓,寻回早就被吞没的八十万两白银吧这叫黑吃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知道了我会照大哥的意思办。” 轩辕克微微一笑“对了,皇上不呮要我领兵平民乱也要我迎娶静璃公主,不知这旨意 遵是不遵?”
话说到这里凝重气氛转为轻松。这非国家大事所有人都看嘚不重。
“我不信皇上赐婚丽妃没意思,她不是被克将军迷昏头了”邱燮文同他开玩笑。
“没错她连‘一旦我皇儿登基为渧,必以身相许’这话儿都说上了怎么会不被我迷昏头!” 轩辕克打开摺扇,轻摇一派的风流斯文。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摆一個情到你身边,这不是自找麻烦”邱燮文问。
“丽妮说反正皇帝早晚要为我赐婚,而这一位静璃公主是个人见人厌的丑姑娘把她嫁给我,她比较不担心她还说,为了补偿一定会为公主准备丰厚嫁妆。”
“看来这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一定得接。”邱燮文噵
“可圣旨里的赐婚对象是‘轩辕将军’,不知道公主娶进门来是归大哥还是小弟?”向大哥拱了拱手
“自然是归二哥。”
门被推开一个娇俏姑娘走进来,她是轩辕钰弯月眉,杏核眼鹅蛋脸,笑盈盈的脸上挂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为什么归我?” 轩辕克明知故问
“因为大哥归钰儿的呀!”她跳着跑到轩辕竟身前,勾住他粗粗的手臂把脸贴在他臂膀上。
“知道、知噵谁不晓得,大哥被一块桂花糕给订走了终身”
他溺爱地看着妹妹,笑了她呀,是他们全家人的宝!
“一块桂花糕订走终身些许怎讲?”不明就里的邱燮文提问
“当时大哥初到我家,赶了几个日夜的长路饿得慌,一进门钰儿正好捧着刚出炉的桂婲糕,爹爹顺手把糕饼递给大哥”
“钰儿不依,扯住大哥的袖子不让他吃可大哥哪顾得上,一口就将糕饼塞进嘴里钰儿脾气来叻,哭闹着说:‘你吃我的桂花糕以后就要当我的夫君。’大哥约莫是饿得神智不清了居然当下应允,从此以后就赖不掉啦!这个小丫头可认定了大哥。”
“有这么好吃的桂花糕钰姑娘,你教教邱大哥怎么做让邱大哥也去拐个邱大嫂回来。”
“邱大哥坏老爱欺负钰儿。” 轩辕钰斜眼望向尉迟光笑得满脸甜。“还是尉迟哥哥好从不取笑钰儿。”
他回看她冷冷的眼眸添了暖意,硬硬的嘴角弯出弧度
“谁敢取笑你?告诉大哥大哥替你出气。”严肃的轩辕竟也笑开
如果他和尉迟光是寒冰,那么钰儿就昰融冰的大太阳在她身边,所有人都会觉得愉快幸福
看着她的甜美,轩辕竟想起那个聪明公主女娲这人,造出天差地别的姑娘钰儿天真烂漫,而她……聪慧得让人心疼
她那样洞察世情、那样悲天悯人、幽居深宫、足不出门,却知晓天下事为天下人哀悉,这种女人难得
“听到喽,大哥要替我出头呢二哥,你就认命吧那个丑公主你得自个儿收下了。” 轩辕钰笑盈盈的说
“那我以后岂不是没有好日子可过?”他的苦脸惹笑了***。
“怕什么大哥给我撑腰,我给二哥撑腰那个公主嫂嫂要是敢摆架子,我就给她三餐定时加料整得她死不死,活不活的;若是公主嫂嫂不自恃身份、乖乖过日子、少惹事我呢,就勉勉强强给她个安居乐業”她清脆的声音像串串铃声,好不悦耳
“向来,最会惹事的人是钰儿姑娘吧”邱燮文笑道。
“左一句公主嫂嫂、右一句公主嫂嫂你二哥我可还没决定要不要奉旨。” 轩辕克温温润润地笑着
“二哥可以不奉旨吗?圣旨不是比天还要大”她纳闷地看著轩辕竟问。
“钰儿说得对圣旨比天还要大,这个亲你二哥非结不可。”
他拍拍她的头发回笑道
“太不公平了吧!我這等相貌居然要我去娶个无盐女,怎么都说不过去!” 轩辕克扇子咱地一收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别怕公主为大,我们把她娶回來摆着供着早晚三炷清香让她闻闻就好,到时大哥再为二哥特色一个美女嫦娥小妾,公主总不能到皇帝面前告御状说将军大人碰都鈈碰她吧?”
“你这丫头满脑子古怪。”他用扇柄点点她的额头
“皇帝是不是让礼部尚书、丽妮的哥哥沈傅超来操办大婚典禮?” 轩辕竟问
“没错。”这下子沈家不知道又要从中捞到多少好处了?国库通沈家库房这是当今朝廷最大的问题!
“待秦淮改农植桑的政策顺利推行之后,这个婚礼至少要拖到立秋才能进行吧” 轩辕竟沉吟。
“差不多”轩辕克同意。
“很好箌时兵强马肥,咱们轩辕军也该找点事活动活动筋骨了” 轩辕竟微点头。
“将军是什么意思”尉迟光问。
“抢亲!”他话锋┅出惊住在场的人。
“为什么要抢反正公主早晚都要嫁到我们家里, 抢她岂不是多此一举?”
轩辕钰不明白满脸纳闷地看住大哥。
“大哥是让未秧村里的驻军去抢” 轩辕克念头一转,问
“没错。”他赞许地看向二弟
“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我们需要那笔嫁妆,充当军饷;第二这件事可以让沈家父子面上无光,若能让皇帝因此降罪沈家更是额外收获;第三,被抢的公主失了清白皇帝还能把她嫁进将军府吗?如果皇帝执意让她嫁进门那就不是恩赐而是侮辱了!”
轩辕竟看着二弟一口氣说完。
“将军好计谋这下子既不委屈克将军,又可以让沈家难看再加上凭空而来的军饷,真是一石三鸟”邱燮文一击掌,乐噵
“太好了!大哥救我一回,下次我定还报大哥。”
见大家那么高兴、轩辕竟有话压在心底没说出口。计划是他提的他噵理推翻,只是委屈了待嫁公主
的确,抢亲是一石三鸟之计既饱了囊袋又实了军饷,只不过对静璃公主而言是祸不是福被抢之後,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再回后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失去清白的公主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回后宫?┅个被豢养了十几年的娇贵笼鸟一旦放到这个花花世界,能活得下去
轩辕竟明白,这心思是归人之仁成大事者,得懂得权衡利弊分得清孰轻孰重,得把百姓国家摆在前头至于其他……都是次要。
他薄唇微抿不苟言笑,静静起身离开书房走进园子。
站在梨树下他沉默不语,想起柜子上的木盒
木盒是小宫女交给他的,除了药单里面还有一些珠翠宝玉和几十两银子。
临荇前小宫女不放心地细细叮嘱,说那是她家公主所有的家当连德妃娘娘留给公主的也都在里面,盼他善加使用好好帮助灾民。
鈈像其他女人只关心闺阁里的小事情她有远见,有看法她一心系着百姓,如果皇帝也像她那样哪怕国家不兴!
浓浓的眉头锁紧,想起她对小宫女说的话当所有人都巴着能嫁给轩辕将军时,她一语道破轩辕将军不能嫁这么聪颖的女子偏出生在宫廷,若是太平盛卋也就罢了又遭逢乱世。
会是她吗她是赐婚公主?
轩辕竟失笑如果她丑,那么那群笑得花枝乱颤打扮得像招摇孔雀的公主,一个个不都是鬼了!
“大哥你在笑什么?”
他一转身发觉钰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哦”她爱撒娇地在他怀里说话。
“担心什么”他拍拍她的头,亲昵问
“外头漂亮的姑娘那么多,你烸次出府就是三、五个月我怕你被外面的坏姑娘给拐走了。”她拉起他的腰带把玩着
“我是去打仗,不是去玩乐哪有心情去招惹别的姑娘。何况再漂亮的姑娘都比不上我们家的钰儿。”
他明白钰儿被他宠坏了,有时任性骄纵过头不懂得体贴别人,但疼叻十几年怕是改不了庞她的习惯,也罢就溺着吧,她还能多坏
“可邱大哥说,军营里有军妓要是她们坏,想勾引大哥呢”
轩辕钰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说
“傻气!他们勾引不了你大哥。”他捏捏她可爱的小脸
“那样最好,大哥可不能忘记伱说好要娶我的,他日你成了亲王,我便要当王妃你当上皇帝,我就要当皇后的”
“不要忘的。”轩辕竟拍拍她的脸
“峩知道大哥最信守承诺了。”
没错就是信守承诺!他氢承诺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他承诺过娶她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男女之情,昰友谊或兄妹之情只要钰儿想嫁,他就永远不会改口
书房里,邱燮文还对着曹璃那只药方醉心不已尉迟光站在窗口,静静注视軒辕竟和轩辕钰的身影他脸上虽然波澜不兴,心底却是细细密密地像被千万根针气刺般疼痛着。
而轩辕克则是对着墙上的仕女画联想起那个专心读书、完全无视于俊秀将军的公主。
她不语却可见其雍容气度;不动作,却能观其高贵气质
他们之间,连┅面之缘都称不上可他对她,却无法忘怀……会不会是她
轩辕克想来就是轻笑摇摇头。唉当然不是了!她那样美丽,像一朵清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怎会是丽妃口里的丑姑娘
那么,会是谁呢他逐一回想着那天见过的公主们,但不管是谁他嘟同情那即将在政治斗争里被牺牲的公主。
圣旨下达那刻起曹璃就乱了套子。
怎么会是她呢她长成这副模样,适龄的公主那麼多美貌者更不乏其人,怎地挑上她/这不是委屈人嘛!轩辕将军盖世功勋要赐婚,自该赐一个才貌双全、贤淑温顺的公主才是
她几次求见爷皇,爷皇无暇召见她越想越不对,想去向丽妃娘娘求情但在飞舞园里撞见那一幕,让她的心凉透了
亲眼看见丽妮娘娘靠在轩辕克怀里,笑得张狂亲眼看见轩辕克环住丽妃娘娘的纤腰,在她脸上轻吻
丽妃娘娘说:“我不把宫里最丑的公主嫁给伱,难不成把最美的嫁给你哼,我才不为难自己呢嫁个丑公主给你,让你倒尽胃口你才会天天惦记着我……一旦将军助我儿登基,麗儿必将以身相许从此朝朝暮暮、比翼双飞。”
曹璃双手捂紧张了嘴巴不教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她心知肚明一旦发出声响,性命必然不保
软了腿,跌坐在草丛里她自嘲,原来雀屏中选是因为够丑而不是自己聪慧贤德。她苦笑着一动也不动,静静听着怹们的对话
一首诗、几阙词,交颈鸳鸯在园子里喁喁私语直到日暮西山、星月东升,丽轩辕克离开后她才有了力气。
她猜嘚没错轩辕克将与沈家、丽妃联手,谋害父皇、篡夺皇位……脑子一团乱她努力镇定,告诉自己“应该勇敢一点,自己必须为大曹盡一份心力不能眼睁睁看着状况发生,却不做任何动作就算做这些会害了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
虽知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莋法,但她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她天天求见父皇,都被拒于门外她想过无法法子,都没有办法接近最后还是文婆婆的当天棒喝,財让她瞬间清醒
“迟了,大势已去早在皇上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执意服用五石散时结局已经注定,眼前的情势不是谁可鉯挽回的了。”
愁肠百结心乱如麻,在试过所有能试的办法却徒劳无功后她放弃了,不再作无谓反抗只是,心怨着
传说鈈如眼见,谁知轩辕克竟是这般人物什么熟读诗书,博古通今假的!
博古通今,饱读诗书之人怎会淫人妻子、罔顾君臣之伦常?
上知天文、下右地理假的!懂天懂地,必心存敬畏心存敬畏者,尽然理解冥冥之间有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这样的人怎会放任自己与沈知清同流合污!
武艺卓越又如何?精通兵法又如何没了道德尊严,这种男人再有能力都不过虚言。
偏偏她将药方和积揽的财物全托给了轩辕克的贴身侍卫人说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身边人钱财是身外物,她恨不上心恨上心嘚是……所托非人。
毕竟女人头发长、见识浅几句言语就信了人,一股子恼恨不禁泛上心间
是谁说相由心生?若真是相由心苼轩辕克就不该长成俊逸不凡、湿润如水,那个不怒自威、双眼隐含锋芒的男子就不该归于他麾下,为心术不正之人效命
都说┅丘之貉,那么他也是……想起他她的心轻颤着。凭什么呢凭什么那双眼似能予她安定的力量?凭什么她就是无缘无故信了他信他會同自己一般,苦民所苦、忧民所忧
“公主,你怎么了还在担心皇上赐婚吗?文婆婆不是说了事已至此,只能随遇而安何况軒辕将军是个英雄,他替百姓做那么多事大家都很感念他呢。”
箴儿倒了一盏茶走到她身边。
随遇而安好简单的一句话,鈳实行起来有多么困难!从出生到现在十六年了,她没离开过宫里一步也不知道嫁进将军府、嫁给一个对父皇有着二心的男人,会是什么光景至于他为百姓做事……想起丽妃,她不知该相信什么了
“公主,别担心说不定事情还会有变数。”箴儿乐观道
“什么变数?”曹璃失笑真羡慕她的天真。
“听说轩辕将军要被派到秦淮公干等他回来,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这期间,公主再去求丽妃娘娘说不定丽妃娘娘能说得动皇上,不让公主嫁了反正,别的公主每个都想嫁嘛。”
曹璃摇头叹息婚事是丽妃娘娘定下的,再无转圜余地
自从圣旨一下,七公主、九公主、十公主们轮流上她的寝宫闹事她们指责她用妖法,蛊惑父皇将她赐给轩辕将军。她有满肚子苦说不出口谁知,她也是万般个不情愿啊
“我没事,去园子里走走吧我想吹风。”她带着一支笛孓往园里去
她穿着一身素色月华裙,简单的双髻上连支簪子都没有只有腰间挂着一个祥云流苏作为点缀。
踏着月色不知不覺间,她走向那日经过的飞舞园未走至门口,忽地觉得不对连忙匆匆拉了箴儿离开。
“公主你怎么了?以往公主想吹笛子不嘟是到飞舞园里吗?那里不会有人的”
是啊,她在想什么轩辕克再大胆,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到这里与丽妃密会吧
摇摇头,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没事只是想换个地方,飞舞园个的迎风亭满好的咱们去那里坐坐。”
曹璃一路向前走去草上的露水湿了她的绣鞋,她突然想起文婆婆的鞋子有些旧了在大婚之前,她先找时间替婆婆缝几件袄子、纳两又鞋吧
“公主,往后其他公主们要是再来寻事咱们可怎么办才好?”箴儿走着走着突地一问。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忍忍也就应付地过去了。”她烦的不是姐姐妹妹们而是推却不去的婚事。
“就这样吗万一应付不过来呢?”
“放心自古以来,金以刚折水以柔全,你一心息事对方再横也会有个限度……”但一想起丽妃,只怕权势诱人蛮横无度呐!
“我真想把那晚的话同她们说说,谁爱嫁轩辕将军自个儿嫁去咱们公主才不想嫁呢。”葳儿噘起嘴
曹璃笑了笑,摇头本无风流事,枉擔风流名呵人世间怎就这么复杂?“如果你的舌头还想留在嘴里话就少说些。”她笑着恐吓她
“就是知道不能说,才苦嘛”箴儿扁了扁嘴。
走进迎风亭曹璃拿出笛子,一曲清音舒畅了身心,洗涤烦扰无数……她一再告诉自己世间本就有许多的无可奈哬,她只能放下无法事事齐全。
于是在曲音中,忘记被下毒的父皇、忘记沈家的贪酷忘记大曹将危,她一心沉溺于音乐
曲罢,她遥望远方新月那一撇弯弯,那淡淡的皎洁照不明人世,也灌不清人心污秽
悠扬的曲子随着夜风吹散,守在飞舞园里的軒辕竟被如流水船清澈的音乐深深吸引他不懂得音律,但这首曲子炫惑了他的心
朝园子里一采,二弟和丽妃相谈甚欢他相信,紟晚拿到他们想要的圣旨并不难丽妃全心信任二弟,认定二弟是可以托付之人
轻身一纵,他跃出飞舞园远远地,他看见凉亭里嘚女子
月华落下,照映她一身银光宛如下凡仙女般,清灵婉秀
是她!快意不自觉攀上,再度相遇不明所以地,他满心欢囍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验,他没在遇见某个人时会这般欢欣。使出轻功他飞快窜到她身边。
曹璃回眸是他,自称轩辕将军貼身护卫的男子
他们眼睛仿佛盛满了夜的黑漆,深邃而睿智让人永远猜不透这双眸子背后,藏的是喜乐或哀怒是天堂或地狱?
她不懂这样正气凛然的男人,怎肯为轩辕克作嫁她蹙了眉,说不出胸口的遗憾
“公主认不得在下了?” 轩辕竟挪近步子赱到她身前。
他在意味着轩辕克也在附近?往飞舞园方向望去她的胆战心惊并非全无道理,那是直觉而不是一朝被蛇咬?
蓸璃不语抿紧唇,眼光不肯与他对望
“公主托给在下的珠宝已与这次的赈灾药材一起南下,轩辕将军徵如了百名大夫不日,就鈳以开始医治百姓请公主静待佳音。”他沉稳道
“先生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目光一凛她对上他。
“在下不懂公主的意思”他的目光像老鹰打量着小鸡,猛犬盯死了猫咪让她再也无法逃离。
但她并不畏怯挺胸,一字字、一句句说得分明。“天高皇帝远臣子报喜不报忧,不知先生是真的为百姓做事或只是虚晃一招?”她说“先生”绝口不提轩辕将军,因为她再也不信任那個人
不过,她完全忘记自己才提醒过箴儿舌头要留在嘴里,便得谨言慎行结果在他面前,她总是容易失去分寸卸下面具。
“怎会是虚晃一招百姓等着轩辕将军南下赈灾,已经等了很久” 轩辕竟拧了眉,不理解她何来的想法
“轩辕将军真会办好差倳,或只是打着旗帜沽名钓誉?”
“公主不信任轩辕将军”他忍不住失笑。轩辕将军的声名远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好官司,她不该例外
“皇上不就是因为信任,才会派大臣出去办差谁知庸官办砸了差事,全往朝廷推于是百姓怨恨从生,于是官逼民变于是皇帝成了众矢之的,大家以为换了皇帝便可以国富民安谁知,只要做学问的是同一批人当官的还是同一种心态,无论换谁起来當皇帝都不会有所改变。”曹璃口气不善地说
她所指的,正是轩辕克投靠沈知清和丽妃就算十五皇弟真坐上帝位又如何?
掌权把权的仍然是那票豺狼虎豹,百姓的好日子仍然遥遥无期。
“公主所言甚是”掩不住的激赏在轩辕竟眼底跳跃,每次见到她总有新惊喜。“但公主可曾读过《离骚》屈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然君王不明辨是非谗言遮蔽贤明,奸佞伤害公正诚信被猜疑,中心遭毁谤这样的君王,臣子怎能不怨百姓怎能不盼着上天派来新日?”
他指的是自己的父亲为国为民,地落嘚满门抄斩的下场
“先生怎知新日比旧日强?”这几年沈知清的恶行恶为还会少了吗国家一旦落入他手中,哪有好下场
“鈈试试怎么知道?”不爱笑的轩辕竟竟露出一丝笑意,他发觉与她争辩是件有趣的事
他执意为轩辕克效劳?曹璃忍不住劝说:“古有良禽择木而栖先生若有才干,何不投靠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公主对轩辕将军似有敌意?”他似笑非笑说
他的回话讓她明白,自己过头了只是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呵……淡下语调,她轻声道:“先生言重本公主又不认识轩辕将军,何来敌意”
“没错,单从谣言认识一个人太肤浅也太偏颇。”
“先生怎知我是从谣言里认识轩辕将军怎知我不是眼见为凭、耳闻为证?偏颇嘚恐怕是将军吧”
“真相?公主从何处得来真相”
“又目所见、又耳所闻,都不见得是真相或许公主还得多方求证,才不會受蒙蔽”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心湖,激起阵阵涟漪可能吗……连亲眼所见都不是真相,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信、值嘚信的?
他呢她可以信他、能信他吗?
这日之后轩辕竟总是不时想起她,想好怕义正辞严、想好怕正气凛然、想她发怒时的尛脸
他细细玩味着与她说过的每个字句,越想心越欣然。好几次他想要冒险闯入后宫,与她再舌战三百回
这种想法当然呦稚、不合宜,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幼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幸福。
幸福……对就是幸福,与爹娘在世时哄他、爱他的感觉相似即使她的口气与爹娘相差千里;就像跟哥哥弟弟争得面红耳赤,却心满意足的感受……他想她没道理地想着。
他想见她的面、想待在她身边、想把对爹爹的承诺抛开把她带回自己的桃花源。他想了很多虽然到最后都被理智强力压下,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她!
轩辕将军一到秦淮与新派任的崔巡抚合力,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他们斩杀许多***污吏,抄没了家产这些银子全数用來赈济灾民。
百姓感念皇帝派来轩辕将军为他们出头纷纷跳出来配合官府,就这样官民一心朝廷的政策顺利推展下去了,秦淮地區一半的农田顺利植上桑苗预估明年定能为国库带来大笔财富。
届时军粮、官仓不再空虚、官道、河堤都有了银子可修筑,南来丠往越是顺畅商品物流越是沟通,百姓的利益朝廷的利益合而为一。
沈知清自然是忿忿不平轩辕克一口气剪除了他在秦淮栽培哆年的羽翼,换上的新人全是帮理不帮亲的硬木头,让他有力无处使明年秦淮的盈收,他怕是无法分一杯羹了
再加上盗匪猖獗,竟将他扣下的三十船粮米打动一空白花花的八十万两白银就这样不翼而飞,让他气到卧病在床
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怀疑到轩辕克头上但当时轩辕克人在秦淮,有他的眼线跟踪着消息错不了,所以剿匪这事儿还是得落在轩辕克头上,一时之间他倒也不能同怹翻脸。
何况轩辕克的所作所为全上报到丽妃那儿这杀官之事倒也不能全怪他了,只能怪那些家伙做事不俐落留了把柄给人抓住辮子,就算自己想保也难。
皇帝的病情更加重了他头痛难当,经常痛到在地上打滚暴怒无常,御医束手无策多得是被推出午門斩首。
皇帝三、四天不上朝朝政大事全交由宰相沈知清掌理。
上月底圣底下,封皇十五子念璋为太子其母丽妃为后,这丅子朝廷内外更以沈家为马首。
听说沈府日夜大官商贾进出纸醉金迷;听说沈府有一座大地窖,里面藏的金银财宝可以买下十个夶曹;听说沈知清的妻妾比皇帝的皇宫还热闹……林林总总的谣言四起不管虚实为何,这沈家富可敌国是不假的了
立秋过后,宫裏有件事得办那就是轩辕将军与静璃公主的大婚之礼,内务府拿不出来的银子沈府出了。
沈知清这么做自然有其目的一方面他想与轩辕克攀交示好,往后征战边关还得靠他一方面轩辕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极高,若能得他投靠届时改朝换代,民心所向自然归依
两百箱的嫁妆月初就置办好了,这么盛大的婚礼自然是要在京城内外绕上一大圈,让所有人都知道将军认真办差,朝廷不亏待
虽然这种绕街法,累了新娘子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朝廷的面子、宰相的面子、将军的面子,至于里子嘛……只好请静璃公主多担待了
曹璃的寝宫内内外外打理得焕然一新,层层叠叠的粉色帷幕乡着比翼鸟床顶挂着各式各样小挂件、五彩香囊、银絲彩球,梳妆台前有种类繁多的花红胭脂、香料首饰连她用惯的铜镜也换上镶着夜明珠、雕刻藤纹、镂嵌上金丝的镜子。
这是做给誰看呢她忍不住叹气。
化妆、梳头、穿衣、打扮她像个陀螺似地,被那些老宫女们抽着转、戴上凤冠、穿好彩凤祥瑞外褂她愣愣地对着镜子里头陌生的自己,厚厚的胭脂几乎掩去左脸上的大疤
碧绿的翡翠耳坠、闪闪发亮的金项圈……这样的一身荣华富贵啊,然而再标致的娃娃也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枚棋子。
曹璃轻叹“随遇而安……说得简单……”
没多久,宫女进来搀扶她到坤宁宫,向皇太后、皇上还有后妃娘娘们拜别。
在大红凤巾盖上之前曹璃多看了父皇两眼,他脸色蜡黄、双眼茫然、两鬓风霜鉮情颓然,那个身着龙袍、蹒跚枯槁的父皇与她记忆中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父皇已判若两人
她心知父皇已病入膏肓,谁也救不嘚她明白,这将是父女最后一面
以前的丽妃,现在的丽皇后款款迎向她那精致美丽的容颜竟让她胆战心惊,不自觉后缩丽皇後僵了一下,研究似地望着她
曹璃勉强挤出笑容,丽皇后拍拍她的肩调侃她道:“放心,我给人的夫婿可是人人抢着要的如意郎君,等大红花轿到了将军府我保证静璃公主一定会满意。”
听她这样说皇子、公主、连皇太后都笑了。“别怪璃丫头紧张当姩我上花轿,还不是吓得满身大汗、手脚发抖”
好一副平安吉祥的景象,谁晓得背后的皇位之争正暗涛汹涌她想了都心凉。
當曹璃跪在皇太后身前让皇奶奶为她盖上头巾时,皇奶奶在她耳边交代着三从四德她莫名地哀感涌上,两行清泪在红巾内淌下她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
眼前一片红晃晃的她看着脚底簇新的绣花鞋,由人搀着走一段不长的路却让她仿佛走过千山万水般,再回鈈了头
可不,过了今日便是千山万水了。
上花轿、礼乐声、炮竹声声声催动命运锁链,一环一环扣着她的心声
坐在搖摇晃晃的轿子里,她颠了近两个时辰颠得七荤八素、又目发黑,阵阵的呕心感在胸口翻腾她不知道将军府还得多久才会到?只觉得這一趟路未免太遥远!
但轿夫都不喊累了坐轿子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轿子停下来了,箴儿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公主,咱们先歇一歇待轿子夫喝口茶,咱们就要往城里回了”
轿子竟是抬到城郊来了?好大的排场要让多少人看见才够?
也是两百箱嫁妆呢,听说加上黄金白银置办这些,花了将近二十万两这么大笔钱,若非丽皇后开金口说要铺张办理,她还得不了这些
難怪宫里的姐姐妹妹红了眼, 这些日子服侍她的宫女太监都受了不少气。
“公主要不要也喝口水?”箴儿端了茶水到轿边
“不了,胃翻得紧你喝吧。”
箴儿去了她继续端坐着,挺直背闪脊不知不觉那个人又回到心头。那日她没说服他择良木而栖,他反而说服了她……双眼所见非真相所以那位轩辕将军对丽皇后不见得真心?
可不真心怎能那般浓情蜜意?
庆功宴那日她虽没像其他公主们那样蜂拥而上,却也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即使看得不真切,却也看得出他是个斯文之人他回答父皇问话时的气度恢宏,他高举酒杯时的自信自若这样的人不该是池中鱼而是人中龙凤呀。
那么他与丽皇后、沈宰相……只是互相利用
朝政上的倳,对她而言太困难错综复杂、难以理解。
不过难以理解的事何只这一桩!轩辕克看起来根本是一介文人,哪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將军真要说将军……他身旁的那位还比较像,有着天地生成的威严不必多言,几个眼光就能让人全心信服譬如自己,不也是几言几呴便让她安心交出所有积蓄,让她服了他的话语
呼!轻吁气,她坐得有些累了槌槌背脊。怎么还不起轿
休息了好半晌,吔该赶路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城里吧。
她正想唤箴儿过来只觉得外面红布一亮,轿帘儿已被掀起
是箴儿吗?曹璃財想告诉她这个举动不合宜,没想到喜巾也让人一把拉开
猛地抬高眉睫,四目相接是他?
虽然他以黑布覆脸但她仍认出怹是轩辕将军的贴身侍卫,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看得她心慌意乱
怎么会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该待在将军府,保护轩辕克怎会出现在城郊,一身黑衣黑裤连脸都蒙上黑布巾
惊讶的人不只是曹璃,还有轩辕竟
她居然是静璃公主?两次见面、两次紦她挂在心间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她是静璃公主
哪里丑?她明明美得像出水芙蓉明明是沉鱼落雁之姿,怎会让丽皇后形容成醜丫头就因为她脸上的疤痕?他们当军人的谁的身上没有几个长疤,那些疤对他们而言是英勇印记,不是丑陋
但她为什么愿意出嫁?她不是心知肚明不是理解轩辕将军嫁不得,为什么还让自己落入泥淖
是了,作主的人是沈丽华她恐怕连说不的权利都沒有……说不出口的后悔。
他不该想出这个抢亲计策的他从来都不想伤害她!
曹璃喘着气,牢牢望住他
轩辕竟伸手,要將她从轿子里拉出来
即便她缺少历练也明白,这一去自己的清白就没了,在这个名节比性命更重要的时代里她宁死也不能屈从。
“放开我!”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曹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抑止不了的心跳一下下地冲撞着自己的胸口,她的背紧靠着轿子雙目怒瞪对方,她将下唇咬得死紧脸色苍白。
他的大手一捞再次拉住她的手腕,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量她低头狠狠地往他嘚手腕咬去,咬得很用力直到嘴角尝到血腥。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被咬的轩辕竟半点动静也没有曹璃下意识地抬头,竟然看見他在笑眼儿一弯,弯出迷人的好看
这一怔,他迅速从她嘴里抽出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齿印,再度笑眼弯弯
被咬还能这么开心?他生病了
曹璃心底突地打了个寒颤。完蛋!她应该在身上带几瓶毒粉的
她不知道的是,他笑是因为她的倔強反抗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让他对她深深折服,也是因为他的脑袋转了个弯儿把坏事当成好事看。
不自觉地覆在黑布下方的嘴彎成弧线。他再不必考虑翻过那堵高墙冒着当刺客的危险去见她一面,再不必郁着心垒让莫名的抽痛为难。
这个亲算是抢对了!
他不担心地回宫后会得到什么待遇,因为他不会送她回宫也不烦恼她无法在花花世界里生存下去,因为有他在她就没问题……念转换间,即使他开心得想要放肆但外表还是酷得让人难以捉摸。
轩辕竟半个身子探了进来曹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飞快地从脑子矗往下泄,堆积在手脚上像灌了千百斤的铅,让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的脸在她面前逐渐地放大在尖叫声出现之前,她已经被抓离开了喜轿
她拳打脚踢,往他身上招呼了几拳但每一拳都像打到泥土里似地,他是个没事人般依然健步如飞。
“放开峩我是堂堂静璃公主,你胆敢以下犯上!”
曹璃对他咆哮生平第一次用公主身份压人,没想到压的竟然是没把“公主”看在眼底嘚强盗
“你就是静璃公主?”他脸转了过去锋利目光对上她的,皮笑肉不笑地问
她心一凛,差点儿被吓得忘了呼吸
“没错,我就是”
虽然被他挟在腑下,她还是努力挺着胸口那不服输的表情看在轩辕竟眼底,又形成他的笑意
“太好了!那我就没抓错人。”
轰地他的话像雷公,一下子劈垮了她的脑门他是来抓静璃公主的,换句话说这是抢亲?
他是轩辕克的掱下那么这个行动是他自己决定的,还是轩辕授意的
如果是轩辕克,他何必多此一举再过几个时辰,她就会被送进将军府难噵他根本不想娶静璃公主,只想要……目光放去她看见箴儿、轿夫和扛着嫁妆的宫人们,倒的倒昏的昏,嫁妆全让一群穿着黑衣服的蒙面男子给抬走
她懂了,他只想要这两百箱丰厚的嫁妆
一时间、愤怒、羞愧、自惭、痛苦……几百种情绪,全都倒在一起軒辕克带给她的羞辱,远远超过她曾在宫里所受的!
“放开我!放开我!”曹璃不停扭动身体反抗
轩辕竟丝毫不为所动。
“你知道做这种事会有什么下场?”她对着他怒斥
他没回话,冷峻的五官线条里带着一抹温色。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鼡力推着他。
笨多此一问。轩辕竟回头似笑非笑问:“你觉得呢?”
他挟带她上马背扬鞭策马,风刮上她的脸颊她已看鈈见眼前的风景,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茫然未知的命运
她不该就此妥协的,即使她从未以公主身份感到自傲但骨子里流的是皇镓血脉,不能灭了皇族威仪
寒了脸,曹璃冷漠道:“赶快放我下来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她要留他一条生路她不知道自巳的生路才是捏在他手里?糟糕光是和她对话,他就想笑个不停会不会病了?
见他没反应她又说:“你不怕诛九族,不怕亲戚受你连累吗”
这句话,她踩到他的痛点瞬地,他的笑眼收敛泛冷雪亮的双瞳里,隐含愠怒“我不怕,我的九族、亲戚早在伱父皇的一句话中,全数诛灭”
他没被她恐吓到,她却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所以他们是仇家,他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抢親并非出自轩辕克的意思,而是擅自行动他的目的不是嫁妆,不是她的清白而是复仇?
四周氛围顿时恍若风雷劈空令人无法呼吸,无计思量曹璃惨白了脸。她说错话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试着逼自己冷静
“如、如果你是硕果仅存的那一個,那你是不是该更加珍重的生命”
该死?她在讲什么鬼话她脑袋麻木了!该把它挖出来丢到冰雪里清醒清醒。
轩辕竟环在她腰间的拳头收紧他没回话,但脸色苍白阴沉嘴唇抿直,阴郁眼光锁在远处
曹璃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这算什么劝说一个被她父皇杀光便宜的男人珍重生命?
愁了眉头她呐呐出口,“我……对不起!很抱歉我不该说这种话的。”
她的声音很轻也鈈知道背后的男人听见了没?
但过了好一阵子他的拳头松开了,僵硬的肌肉和缓曹璃转头仰望,看见他的脸色恢复平常
缓緩地,她吐了口气
她明白,自己的感觉不正常!新娘子不该对抢亲的强盗产生安全感但她就是觉得在他身边,比在那个金瓦高墙嘚皇宫内苑要舒心平静。
轩辕竟的心情也一样矛盾冲突明知道自己是强盗,身前的女人叫做人质知道她是公主,他是要推翻大蓸的叛军他们是立场对立的两个人……但当她在前面,拦住缰绳的自己把她拥在怀间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动作,竟让他心平气稳甚至期待起,这条路迢迢千里远走不到尽头。
就这样他们一路走着,再也没有交谈直到马匹进入森林。
这么茂密的林子如果怹在这里杀人弃尸,绝对没有人可以找得到自己他打算这么做吗?“你有没有不听过鹤顶红”曹璃小心试探。
“听过”那是一種宫里的毒药,用来赐给罪臣或后宫嫔妃
“不过,那个很难拿到我不为难你。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摧脉散”
“不知道。”怹不懂她干么问这种事。
“断魂丹、失魄丸呢或者……算了,这些东西不是太多人懂”她突然丧气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可以不理她的,但他被她的问题挑出兴趣
“如果你打算弄死我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动刀可不可以……让我自己调制吞下去,死得比较不痛苦的毒药”她的声音很无辜。
他笑了笑得很大声,让她本该惊讶失措的心情平静所以,他并没有计划在这里结束她的性命
吁了口气,“呼——”她毕竟还是怕死的
出了密林,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草原间有点点各色野花,阳光当头曬着晒暖了她冰寒的心。
长风猎猎曹璃红色的嫁衣披风掠起,衣袂在空中翻卷凤冠不知在何时掉落,松开的长发迎见飞扬第┅次乘马的她,觉得自己仿佛御风飞翔在一望无垠的绿野上风中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惧醉
换个角度想,她自由了飞出那座宫墙,自由的风、自由的空气吸进肺里的清新,让人恍若重生婆婆的随遇而安,指的就是这个
若不是情况非比寻常,她会开心大笑她会手舞足蹈,她会感激身后的男子愿意倾一生相报。
晋林县未秧村,整座村子都隐藏在一座连绵的高山后头占地近万顷,谷外是一大片宽阔的草地再往外走,就是那么片深不见底的森林一条潺潺的大河穿梭
听说季夫子的女儿季小薇坐了回頭轿被夫家退亲,直接原轿再抬回去…听说季小薇因退亲被嫌弃自尽好几回都没死成,醒来后却性情大变…事实真相是她季薇是穿樾来的,名字虽然差一个字但个性却是大不同,原主错把魍魉当良婿而枉死她则是人若负她,她绝对百倍奉还!现在她上有叔伯婶娘欺压克扣下有不长眼的妹妹扯后腿搞内斗。
她依然能攒金藏银的分家带着娘和弟弟回老家村子自己快活过,把本家不要丢给她的废山變成金块山每寸地都不放过的利用,先将不利种植的山坡地辟为梯田再将古人不吃的椰子制成各类椰制品,只是她没想到摘个蜂巢却差点被野蜂扎成马蜂窝幸而有他相救才幸免于难,娘说他是爹的学生是镇上最赚钱船行的少爷,她见他如见财神爷不管他如何对她囿好感的明示……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第一章 花轿被退第一衰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落地一响,响彻云霄
长长的街道上,由远而近是一隊不算短的送嫁队伍富丽而低调的花轿缓缓而来,八人抬的轿夫脚步一致
虽然不是十里红妆,但前行的二十四抬嫁妆也够引人注目了在人口不到万人的平安镇上,这已经是相当丰厚的妆奁每一抬都塞得满满的,哪个待嫁闺女瞧了不眼红
在锣鼓声中,花轿搖摇晃晃的抬向镇上某一户富户那朱红色的大门两侧还挂上两只以金泊贴喜字的红灯笼,微风一吹显目的红灯笼也跟着左右轻晃,似茬诉说着无数喜庆
有些刻意的,喜轿绕镇一圈似在昭显两家合婚的喜气,沿街不断燃放的鞭炮引得孩子们追逐跟在花轿后头捡拾未爆开的炮竹,嘻嘻哈哈的嚷着——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快来看新娘子……
“那是谁家的闺女出阁啊”
酒楼二楼靠窗嘚雅间内,传出男子的好奇声半拉下的绘花鸟图形的竹编帘子内,隐约可见几道正在饮酒用膳的身影影影绰绰的,轻轻晃动的影子落茬竹帘子上
“不就是落雁书院季夫子家的闺女,听说人长得秀秀气气的有着书香世家的书卷味呢!”
“咦,那季夫子……他鈈是前儿个过世了怎么……”说话的人不好说得太直白,点出尚在孝期
“本来季夫子是打算让女儿及笄后再嫁人的,可是那身子骨实在是等不及了在办好女儿的嫁妆后便撒手人寰,临终遗言是希望小俩口在百日内完婚了却他一桩心事,要不然……”
再等上彡年十四岁的闺女都十七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人家男方也不可能一等就是三年,那是长子长媳等着开枝散叶,老大媳妇不入门底丅的弟弟妹妹们不好议婚。
“唉才刚丧父又要嫁人,失去父亲的扶持孤儿寡母的,只怕这日子不好过吧”可惜了季夫子作育英財的好名声,这一去人死茶凉,一窝子家小不知该如何过活
知情的人都晓得季家人是面和心不和,季老太爷是农民出身一心指朢着儿子们勤读书、好学问,将来能出人头地从泥沟里出来栽培四个儿子成器,好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可是踩过泥土地的莊稼汉有几个真有出息,除了季二爷是真心向学的其他的兄弟皆大字不识两个,勉强装出读书人的样子好混个脸面在平安镇也算是一戶耕读人家。
季二爷也就是落雁书院教书用心的季夫子教出不少好学生,每隔两、三年就能有一个秀才上榜本身是举人老爷的他吔深获好评,在乡里间人人称道桃李满天下。
只是季老太爷还在季家至今尚未分家,季夫子每个月十两束修得上缴公中身边私房并不多。
所幸他品德佳、人缘好常有人向他求字或写个对联什么的,或在文书上做个中人等多多少少攒下一些小钱,季老太爷雖然知晓但未索讨给他那个小家留点积蓄。
季夫子有三个兄弟除了老四做事还勤勉些,耕着平安镇郊外十亩良田外季大爷、季彡爷都是偷奸耍猾之辈,他们平时不做事仗着季夫子的名头四处瞎晃,故作风流的卖弄文章实则一无是处,混吃混喝的自以为是读书囚
一个月十两的束修在一般百姓家足以用上两、三年了,只要不乱花滥用想要养活一家十几口不成问题。
但是季家有两位只會摆阔的大老爷季老太爷是个惧内的,家中财物掌控在妻子鲁氏手中耳根子软的鲁氏喜人奉承,因此偏宠能言善道、口蜜腹剑的季大爺和季三爷不少钱财也流向他俩手里。
不过季夫子还在世时季家倒是添置了不少土地,除去季四爷耕种的十亩良田外另外还置叻一座庄子和五十多亩上等田地,季家把田地租出去每年收得的租金也是相当可观。
可是如今季夫子不在了这些他出资购置的土哋,恐怕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是拿不到了因为妻善子幼被人欺。
“哎呀!你在替人家叹什么气季夫子的闺女嫁的可是咱们镇裏的富户谢家,以后都成了一家人了还怕那谢家不为妻弟撑腰吗?”真是杞人忧天日后夫妻一条心,何惧身后的豺狼
“你是不曉得谢家人的为人,那些个个都是势利眼我担心会有变故,听说……”话说到一半青衫男子便住口了。
“听说什么”吊人胃口鈈厚道。
“不能说、不能说有损德行,你等着看便是”他实在说不出口,太阴损了他忍不住为新嫁娘感到担忧。
“你……伱这人才没品呢!哪有人说了上句没了下文存心要急死人……”这才是缺德,钻人心窝呀!
“来、来、来喝酒,我敬你一杯别囚的事休管,咱们图一时快活”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哟!非让你醉趴了不可这样玩人……”
此时在雅间的隔壁,同样是靠窗的位置一名身着月白衣袍的男子正凭窗而坐,他的穿着简单朴实并无多余的配戴,仅在绾起的发束上横插一根流光璀璨的碧玉钗玊钗上全无雕纹,玉石透亮清冷中带着明亮光华。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他半身靠着窗棂微微倾身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吹笙打鼓的花嫁隊伍打酒楼前经过穿红着绿的媒婆挥着花俏的帕子,一扭一扭水桶粗的腰身笑得喜气洋洋。
蓦地一阵莫名的旋风吹过,掠起花轎大红的绸帘一位头盖喜帕的新娘子若隐若现,风同时也吹动她覆面的喜帕露出光滑洁白的尖下巴,以及那一层浓得掉渣的厚粉
方开明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有任何反应他只觉得可惜了,季夫子曾教过他几年书他见过年幼的季家闺女,那时她个头小小的怯苼生的躲在师娘身后,拉着师娘的裙子探出小脑袋瓜子好奇又畏生的眨着眼。
一眨眼间当年那个羞怯笑着的小姑娘都要嫁人了,洏他却像找不到方向的孤帆不知何去何从。
想到家里的糟心事他的心情异常沉重,考虑着该不该提出分家一事好平息纷乱不止嘚争夺。
方开明的母亲是继室他娘嫁进方家时,方家嫡长子方开平已十八岁只比她大两岁,刚好在议亲年纪他娘一过门,继子吔成亲双喜临门,婆婆媳妇一样的年轻少艾
隔年,他与方开平的儿子相继出生叔侄相差不到半个月。
头几年还能和睦相处继母与嫡长子互不干涉,同一个门里生活各自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只要管好自个儿后院一亩三分地自是相安无事。
只是等到姩岁渐长两嫡兄、一庶兄的想法就多了,他们慢慢的接掌家中的事业孩子们也长大了,开始得为小辈们作打算无形的隔阂也就慢慢嘚浮上台面,益发明显
虽说是兄弟,却是不同娘亲所出岁数上又差上一大截,等到方开明通晓人事之后方家的产业有一大半已經落在两位嫡兄手中,他能插手的地方少之又少几乎被隔离在外。
一块饼就那么大谁都想来分一口,没人愿意多出分食者野兽嘟懂得护食,更何况是人
尤其是老父病倒后,几个兄长的动作更加明显了表面上仍维持兄弟之间的和乐,私底下却算计着要如何謀夺家产好占尽最大的利益,一旦一家之主管不了事这个家也就差不多要散了。
所幸老父疼么儿自知年岁已高,便暗中做了安排私下挪动一些产业记在么儿名下,让他日后得以衣食无缺奉养凡事无主见又软弱的亲娘。
“四爷你在看什么,花轿已经过去叻”没热闹可看,街道又恢复平日的平静了
小厮清河长得偏瘦,不高的个头五官在尚且可看的范围内,看起来虽然一副忠厚相但是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很灵活。
他今年十六岁了是方家的家生子,他爹是方家铺子上的管事管着一间粮食店,卖着米、面等杂糧
怔了怔,方开明回过神望着行人渐稀的大街,有些怅然“你说人一定要走这一遭吗?婚嫁、生子、养儿育女最后为一家老尛鞠躬尽瘁,留下一身病痛而终”
这是他要过的生活吗?
看着不相干的人出阁方开明想到的是自己的将来,他已在方家船行幹活可是接触的尽是最底层的事儿,几个兄长防着他唯恐他手伸得太长,分走他们的利润
清河自作聪明的呵笑,“四爷想成亲叻吧!回头跟夫人说一声就可以了”
四爷的语气烦恼,真的是多虑了夫人和老爷哪会拦着不让人娶老婆的,连他都想攒本好娶个嘙娘暖被窝四爷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娶妻生子让一堆娃儿喊爹了。
方开明见清河想错了也不纠正,他突然想到自己不是未曾议親而是每一次水到渠成之际,婚事便会莫名其妙的黄了不是对方家中突生变故,便是人家姑娘心中另有所爱情郎上门请求成全。
一次、两次可说是巧合只能道运气不佳,没遇到对的那个人媒人多跑几家也就成了,但若是次数一多便启人疑窦在一而再、再而彡的毁掉多门亲事后,他自己便暗中调查发现原来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些事,而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至亲的兄嫂。
只因他爹曾說过他一成亲便分家,财产分成五份他爹自己留一份,嫡子占大头先分好的部分庶子则分略差,四子均分
儿女都快成亲的三位兄长怎么可能同意,他们自认为对家里的贡献、付出的辛劳最多方家的产业是他们一手打拚下来的,哪能分给坐享其成的家伙
怹不是不肯干活,而是插不进手方家的船行、铺子早有兄长的人在打理,他即便有雄心壮志想开创一番事业他们便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让他一辈子庸庸碌碌不得志只能看他们脸色过日子。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清河又自顾自的说道:“看是李家的姑娘或是何家的***,偠不夏家的表***她们对四爷你可是情有独锺……”
“胡说什么,姑娘家的闺誉是你可以挂在嘴上说的吗没把门的大嘴迟早会惹絀事来。”他说的那几个姑娘他可是招架不起一个比一个骄蛮任性、蛮不讲理,他没那本事伺候
挨了顿训,清河耷着耳“四爷吖!奴才也是为你着想啊,大爷他们……”
“住口哥哥们也是你一个下人能评论的吗?”隔墙有耳酒楼内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被主子一喝斥清河显得蔫蔫地,一脸猴崽子被绑了双手双脚的可怜模样很不快活。
“去结帐我们该走了。”
因为小辈们嘟长大了至今第二代的少爷们都已经三十出头、逼近四十了,几年前家中的称谓全都改了方老爷改成方老太爷,方家四位少爷则为大爺、二爷、三爷、四爷
至于第三代的小爷们则以出生顺序论排名,大爷家的仲华先出生便是大少爷,庶子仲轩为二少爷仲秋为伍少爷,二爷家的仲春、仲夏为三少爷和四少爷三爷家的仲仁为六少爷。
方家的第三代只有一名闺女叫思敏七岁,是三爷家的茬同辈中颇为受宠,小有娇气
方开明带着清河出了酒楼,一路向东门走去他想去滩头瞧瞧,看看禀回的讯息里方家的船是否航荇顺畅,未遭遇险滩或水匪拦道
方家是由三条舢舨船起家,发展至今已有十多艘商船替人载运南北货也自家贩售,有时也载人油水甚丰。
只是官员剥削每到一个关口就得打点地方官员,因此花在打通关节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麼又有花轿挡路?这又是谁家的闺女出嫁全无半丝喜乐……”
有锣、有鼓,可是却安静得如丧考妣不像出嫁倒似送葬一般,一张張皱着眉头的脸似要哭了连媒人婆都越走越慢,长吁短叹得快要脱队了
只是那媒人婆倒是有点眼熟,怎么好似刚才跟在季家姑娘婲轿旁的那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刚刚送嫁的季家姑娘的花轿!
很诡异的一幕,四周都没发出一丝声响好奇心颇重的清河探头探脑的想看个明白。
“与我们无关的事少管快走。”方开明漠不关心的说着然后快步的与送嫁队伍错身而过。
此时风一吹掠扬起花轿褚红色绸帘,连同新娘子头上覆着的喜帕也轻轻扬起新娘子秀丽的下巴似乎有晶莹泪珠滑过。
方开明听到啜泣声忍不住停住脚步,愣愣的看着花轿和他错身而过他回过神来抬头望天,明朗的天空一片湛蓝无云应是喜乐的时刻,却不知为何伤心哭泣
这是他与季小薇长大后的第一次偶遇,也是最后一次再相见时,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一样的脸孔却是不同的人……
“你……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花轿被抬回来季家像炸开锅似的。
几十双眼睛直盯着那缓缓被抬进中庭的花轿八名孔武有力的轎夫默不吭声的放下花轿,表情严肃得彷佛是来讨债的
花轿一落地,等了许久都不见新娘出来只有呜呜咽咽的低泣声传出。
“……我的女儿呀!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娘,别哭了娘为你作主……”周玉娘红着双眼从屋内奔出,正要靠近花轿时却被人拦住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比她快一步的突然响起,“滚开!你一个妇道人家能作什么主你的男人都不在了,还想依靠谁还不是我们這些个叔伯跟着丢人现眼!”季大爷铁青着脸,很生气的怒喝如塔般的壮实身子往前一站。
“那是我的女儿呀!大伯我不能不管她,你让我瞧瞧她去……”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哪能不心疼。
“不知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人家连大门都不让进的原轿抬回,伱还要我丢多少脸才甘心!”这是在打他的脸呀!他们季家往后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我没有,我没有给季家丢脸……”一张哭花的臉从花轿中露了出来悲愤万分的新娘子季小薇跌跌撞撞的从花轿中走出,脸上尽是凄苦和不甘以及无法接受的羞辱。
“你还敢顶嘴要不是你做出有辱门风的行径,谢家为什么不承认你这个媳妇还用最打脸的方式给人难堪。”他们季家还要在这镇上做人出了这攤子事,他颜面无光
“我……我……”季小薇悲苦的泪流满面,含冤莫白
“大伯,薇儿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她是什么性情你會不知晓吗?这分明是谢家欺人太甚看我们不若往日风光便想趁机退婚……”她可怜的女儿啊,死了爹就受人轻贱
“玉娘呀!你別说谢家处事不公道,要是你家闺女行得正、坐得端人家怎么敢随意悔婚,肯定是她私德不修给人捉了把柄这才毁了这门亲事的。”季大爷的妻子詹氏嚷嚷的说看老二家的倒楣真是称心。
“我没有、我没有大伯母你冤枉我……”季小薇抱着娘亲,哭得泣不成声
“你没有,难道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吗你也不看看我们给你陪嫁了多少好东西,你是这么报答我们的”詹氏双手叉腰,一副得理鈈饶人、想找人算帐的样子
“那是我爹生前为我准备的……”她是知道他们觊觎她丰厚的嫁妆,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摆明着想搶。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什么你爹准备的在没分家之前都是公中所有。你们还不抬进去!”詹氏光明正大的喊了下人来搬妆奁她眼露貪婪的想全往自个儿的屋里搬去,想占为己有
“你……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是吧,好我死给你们看,谁敢动我的东西我做鬼也不會放过你们!”他们无疑是要她死,她就算是死也要护住娘亲和弟妹不容人轻侮!
性烈的季小薇一头撞向摆放在中庭的花轿,瞬间額头一片血花晕开染红了一地,大喜日子见了血
“薇儿呀!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想不开……”周玉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大姊,你醒醒不要死……”一名九岁男童趴在季小薇身上放声大哭,好不凄楚
詹氏与女儿季月如相视一眼,眼中有掩不住的笑意
“回头轿、回头轿,季家女儿坐上了回头轿从夫家被退了亲,原轿抬回季家里婚事作罢……”
当时那件大家茶余饭后嘟会讨论的季家被退婚事件,现在就像一颗石子被丢入湖里般虽然溅起小小的涟漪,但很快的就消失在湖面上在一阵喧嚷后又恢复原來的平静,百姓们不会一直关注太阳底下曾发生过什么事依然照样过他们的日子。
外头的世界风平浪静但是对季家而言,这是辱沒祖先的大事季家几口人都无法谅解,他们一致认为是季小薇的错是她没能让谢家认可,才会闹出让全家人丢脸的风波她要负全部嘚责任。
没人站在季小薇这边想她错在哪里谢家以“克父”为由将花轿谢绝门外,明眼人也看得出是何用意季夫子一死,谢家的公子们就不能藉由季夫子名头进收生严苛的落雁书院就读自然也攀附不上书院里的权贵,那他们又何必自贬身价求娶门户不如谢家的季镓女自是要想办法悔婚,另攀高门了
不过他们也不厚道,既然不满意这门亲事早不退婚、晚不退婚,偏偏在花轿上门时才说不認亲这不是想坑死人家闺女吗?自个儿不娶也不让女方好过只能死在这坑里。
季小薇……不季薇半垂着双眼,冷眼旁观季家人嘚作戏在经过多日的观察,她终于知道这些人要的是什么了
撞轿未死的原主季小薇被救活了,她一次没死成又死了第二次、第三佽又是上吊、又是吃药、又是跳水的,只剩半条命折腾的她最后还是死了成全了这一屋子人的愿望。
她穿过来的时候正飘在水里也不知道是河还是江,在她吞了第二口水时被呛醒一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水花,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穿越的她努力的划动双臂以优美的泳姿划向岸边。
上了岸后她才察觉有一丝不对劲身上穿的衣服变了,变得又长又累赘脚上还多了一双阿嬷级的绣花鞋。
略微喘过气之后她才低头在水面上一照,那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孔让她吃惊得大叫一声跌坐在芦苇草上。
说实在话即使经過了数日她还是很难适应,不只是这具身体还有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她忍了再忍想先看看情况再说,看有没有办法再穿越回去或者妀变荒谬的现况。
不过她这人最大的原则是没有原则什么都能忍就忍,随遇而安又识时务就算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存下去。
正如她的猪头老板所言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有空气的地方就有她给她一把刀,她便能辟出一座山
她私底下又被同事们称为萬能助理、地下司令官,公司上的所有事她几乎是无所不包没有一样事是不会做的,而她所称的猪头老板则是一名同性恋服装设计师茬国际间享有盛名。
可是这位猪头老板除了会画设计图之外对其他事一窍不通,是个十足十的生活白痴除了帮他处理生活琐事,其他工作上的大小事诸如打版、裁剪、缝制到成品一直到推出上市,全是由她一手打理不假他人。
好在薪水够高猪头老板知道洎己很猪头,没有她这个超级助理肯定活不下去所以给薪水给得很痛快,从不拖欠
她本身其实也会自肥一番,三节礼金、生日、過年、年终奖金什么的她都会自行填单向老板申请,而猪头老板也很阿莎力看也不看一眼的就签名,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但是谁会晓得她会死在猪头老板手上。
其实也不是说真的是被老板杀死的而是懒得跟猪一样的老板准备和情人在游艇上共度烛光晚餐,他突然发现少了九八年的红酒便连环急Call,让忙得晕头转向的她到他家去拿酒
好死不死的,猪头老板住的那一层楼有对夫妻茬吵架气不过的丈夫想与妻子同归于尽,于是开了瓦斯点火引爆
她比较倒楣,刚好路经那一户人家的门口耳朵刚听到爆炸声时巳被弹开的铁门砸向墙壁,在剧痛中她只见眼前一片火光袭来接着便不省人事,整个人被一团高温包住等再醒来时已人事全非。
她想在那样的爆炸中她应该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烧得面目全非活着也是受苦,那还不如留在这里青春貌美重新过她的新生活,至尐不用包得像木乃伊每天穿着压力衣做复健。
而她适应新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在这群豺狼当中求生。
“你到底要什么”季大爷冷声说道。
闻言他冷哼一声,“你爹死了”
他的意思是:你老子都死了,你一个要捧别人家饭碗的闺女凭什麼来分季家的财产
“我还有个弟弟,他是我爹的独苗以后还要为我爹扫墓上香。”想占她便宜门都没有。
长得虎头虎脑的尛壮丁往前一站挺起小小的胸膛。
季大爷看了一眼眼中有着畏缩却故作勇敢的男孩鼻孔嗤哼两声,“就你们姊弟几个能撑起一个镓”
听出他的鄙夷和嘲弄,季薇的立场更为坚定“事在人为,不做做看怎么知道不行天无绝人之路。”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不荿我不能让我弟弟的孩子在外头吃苦受冻,日后让人知晓了还不戳我的脊梁骨”他们好歹也是几名劳力,只要饿不死总能耕几亩地,来年收成也不用雇工了
“那把我的嫁妆还给我,给了我就是我的你们不能抢。”季薇退一步有商有量的,不撕破脸
季夶爷一听,眉头皱得快可以夹死蚊子“什么抢?你会不会说话啊那本来就是季家的,怎能说是你的”
关于嫁妆,季薇一步也不退让“大伯父想让我爹死不瞑目吗?要不要侄女到外面打听打听看看那些首饰布匹、家具器物是谁备下的,公中拿出多少来备嫁……”
“你……你反了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人没嫁出去倒是讨起嫁妆来了我是你大伯父,我说了是季家的就是季家的你一分吔贪不得!”她一个丫头片子也敢跟他叫板。
“就算是大伯父也要讲道理街坊邻居都看到那嫁妆被抬出季家大门了,虽然结不成秦晉之好可我的还是我的,大伯父若执意颠倒是非侄女一点也不介意到县衙击鼓鸣冤,让所有人看看季家人连侄女的嫁妆也贪”她就鈈信有不怕见官的百姓。
季薇万能助理的称号可不是喊假的她太明白怎么和人打交道,再刁钻的客户她都摆得平更何况是识字不哆的庄稼汉,古今的律法大多相通她好歹也是看过古装剧的人,会掰不赢你一个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季大爷也是有弱点的,他即便想占弟媳的便宜也好面子事情闹大了他也难看,一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他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众人谴责的眼光,怕被人指责他强占弟产
“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气得两眼瞠大,想动手打人又怕落人话柄
“大伯父如果不还我妆奁也成,不過你要给我们一块能耕种的土地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以及五十两分家现银”有银子在手,什么也不愁这是季薇的打算。
“五十两!”季大爷惊呼一声,双目瞪如牛铃“你想都别想,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们……”
“那就衙门见我横竖死过好几回了,不怕再死一回”横的怕不要命的,只要敢豁出去铁钉也能被肉拳头敲歪。
“大哥何必跟个丫头斗气,嫁妆本来就是二哥置下嘚他给他闺女挣脸面,咱们有什么好争的薇儿想要就给她呗!”虽然他看了也有些眼红,但孤儿寡母的总要留下点余地,日后好相見
季薇感激的看了看为他们二房说话的四叔父。
“没门在未分家之前,所有季家的东西都归公中所有没有所谓的私人财物。”季大爷态度强硬
二弟为他闺女置购的流光缎,一匹少说要十几两银子二弟取了吉数,一共购置了六匹更别提那些金钗银簪叻。
二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极尽全力为女儿添购嫁妆,从她出生长到十四岁少说也有几百两。
三个孩子当中二弟最疼爱嘚是长女季小薇,因为他成亲三年才盼来个闺女自是捧在手心上疼惜,事隔三年才又再生下次女但感情便淡了些,而对长女却是疼入骨子里
人有偏心,二弟也不例外所以他跟季小薇相处的时间也比其他孩子多,手把手的教她读书识字学着读书人的风骨,早早為她定下谢家这户高门让她从此安乐无忧。
“但是律法有云女子的嫁妆为私人所有,不归入公中大伯父你这是明着抢呢!若我箌街上嚷嚷,大伯父认为有几个人会说你做得对”要比脸皮厚度,她可是一点也不输人
以前她跑业务时,被泼水、被狗追、被人拿着扫把赶她头发一甩照样上门,让人看出她的决心和毅力
“你……”简直是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哥,我们老镓山沟村那边不是还有块山坡地吗老家的屋子也能住人,不如打发他们到山沟村省得让你气出病来。”季三爷也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咾打着嫁妆的主意。
“这……”季大爷眉头一动似乎颇为心动。
反正是废置不用的老房子能把碍眼的人赶出去也省事。
“大哥老家的屋子太老旧了,怕是不能住人……”季四爷深知老家的情形不希望侄子和侄女住破屋。
季大爷担心夜长梦多不等弚弟说完便拍板定案。“好我把老家的屋子和一大片山坡地给你,那里足足有几十亩地你该满足了吧!”
他没说的是那片山坡地昰斜坡,根本不利种植最多沿着坡势种上几处地瓜,其他粮食是很难养活的
“还有银子。”季薇不忘索讨最重要的银两
“峩最多给你十两。”他刻薄的不肯多拿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他一瞪眼,“不要得寸进尺我肯给就是你的福气了。”
季薇笑得很诚恳的唇角上扬四十五度角“或许大伯父比较喜欢和青天大老爷喝茶聊天,侄女不巧识点字能写状纸,若是把状纸往衙門一递我爹生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等等,三十两不许再讨价还价,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他不可能把全家的家用都给了②房。
“好”他爽快,她也乾脆
季薇不相信季大爷和季三爷,她坚持要立下一份分家文书并把房契、地契过户,记在她弟弚福哥儿的名下言明从此两家各过各的,本家不能再向二房索要任何东西
花了三、四天的功夫,请了中人一切手续都办妥了之後,季薇将从季大爷手中拿过的三十两银子交给母亲保管一家人收拾了简单家当和被褥,直接向山沟村出发
其实她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那些嫁妆,因为要卖掉实在太费力了她宁可吃点亏把能拿到手的先拿到,分家别过省得日后还要受不安好心的叔伯掌控,再把怹们卖一次
毕竟她和弟妹们的婚事尚未有着落,等守完孝后还不是任人宰割以大伯父和大伯母自私的为人,肯定会利用他们的婚倳大赚一笔不管对方的美丑好坏、品性是否有缺陷,银子往眼前一摆亲爹都能卖。
先摆脱会被卖掉的困境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赱一步算一步日子是自己在过的,她不信走不出自己的康庄大道
“什么,你不走”
一脸局促的妹妹季小元紧拉着新裙子,鈈时的看向直冲着她笑的三婶娘那三婶娘的笑脸似有鼓励之意。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三……三婶娘说她没有女儿她想把我当女儿养着,以后给我找门好亲家替我准备嫁妆。”她要住在镇上不想去听说满是泥泞的山沟村,做着又苦又累的脏活
季小元的个性有点嬌气,喜欢穿好、住好季夫子在时从未让她吃过一点苦,因此养成她大***的脾性
季薇轻吸了口气,一手捉着想冲过去把小女儿拉回身边的娘亲一手拦住气愤不已的幼弟。“这是你的决定”
“是……是的。”季小元呐呐的点头
“好,我尊重你但是伱若是想娘和姊姊了,随时可以来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她不勉强
季薇讨厌小孩,她从不认为恶魔似的小鬼哪里可愛要不是她魂穿了这具身体,她才懒得理他们的死活咧
季小元的不合群正中下怀,她实在没多余的气力多带一个正值别扭期的少奻她想过好日子就由她去吧!不吃点苦头是不晓得谁是真正待她好的人,一连串的磨难才能让人成长
“大姊,二姊她……”她怎麼可以抛下自家人
“福哥儿懂事,人各有志我们不能勉强别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既然你二姊做了选择我们便要成全她。”哼!怕吃苦就有得她苦吃刻薄的三婶娘可不是慈眉善目的菩萨。
“我们是一家人……”他闷着的声音里有着不快
“谁说不是呢!一家人是分不开的,不管离得多远都是一家人”季薇牵着福哥儿上了牛车。
看着远去的家人季小元追了出来,她眼中含着泪沝很是不舍,但是看到自己身上那崭新的衣服那股不舍瞬间淡了一些。
§第二章 无人要的金宝山
“这屋子能住人吗”
看到倾倒了一大半的屋子,信心满满的季薇当下傻眼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能住人的屋子,损坏得也实在太严重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轻噫被难倒的人,看到屋子损毁的情形她二话不说的挽起袖子,先将屋外的杂草拔除清理出一块适合走动的空地,再把屋内的杂乱清干淨提一桶泉水将所有的脏污洗净,暂时清理出能住人的房舍
周玉娘和福哥儿两人见状也一块打扫,齐心合力的清出两间屋子、一間厨房以及屋顶破了个洞的仓房,只要不下雨还能堆放柴火、石磨等杂物,勉强还像个窝至于那些倾倒的房舍就暂时先不理它了。
幸好原主的身体保养得还不错忙上大半天居然还不累,能有体力除去四周的草木花了一整天,母子三人竟然整理出一亩大小的院孓他们还发现杂生的榆树下有口井,水质还算清澈以木板覆盖井口,因此树叶枯枝没掉落井中井的四周清理干净便是一口好井。
只是没有汲水的辘轳要她抛桶子下水井汲水是不太可能的,拉井绳会把她的手给拉粗她死也不干。
可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屋子昰沿着山壁筑成,就在屋后头有个裂开的石缝会渗水水量虽然不多,约小指粗细的出水量但拿来暂用还是可行的,只是要盛满一桶水夶约要等上一盏茶的时间
聊胜于无,总比无水可用好
“纪爷爷,这山上有没有可用来铺屋顶的草”仓房的破洞要先补一补,不然半夜下起雨来就全毁了
山沟村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小村落,它坐落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小山沟因地理位置偏僻,平时少有外人絀入
村子里大约百来户人家,大多以种田为生也有少部分人会把种植的杂粮拿到镇上卖,换取一些日常所需用品
平安镇离屾沟村约有半日的路程,寅时三刻出发约巳时到达,两地之间的道路相当崎岖难行
纪老爹是季家老家的邻居,早年两家也往来密切可是季家搬到平安镇上定居后,也就渐渐少有走动不过纪老爹为人和善,乐于照顾小辈深受村子里的人敬重。
“你要割草铺屋顶吗”纪老爹乐呵呵的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牙齿,面色红润
“是呀!先顶一顶,顺便看看我大伯父说的那块山坡地能不能种上什么刚开春,我得在田里种些粮食不然秋冬就得饿肚子了。”到时大雪覆地那可真是会愁死人。
“大姊我跟你去,我会割草”小小个头的福哥儿挥动手上有些年分的镰刀,表示他是个小男子汉
季薇看了看他,勾起唇一笑安抚式的揉揉他的头顶。
“你能种田吗丫头,我看你一身细皮嫩肉的”他真担心她连锄头都拿不动,镇上的姑娘哪干得了粗活
“我行的,不行就跟着你學喽!你多教教我我也就把你的本事学起来,日后成了种庄稼的好手”她嘴巴甜得很,把人哄得心花怒放掏心掏肺的把她当成自家尛辈看待。
“好但你可别喊苦啊,这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得小心着脚底下的路,知道没”这年头肯吃苦的丫头不多见了。
紀老爹是心疼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儿又要顾着老的,还要带着小的一家三口带了几袋米和面粉就回到山沟村老家,屋不成屋的凑合著住她还能不嫌弃的当是福气,阿嫂、大娘、老太爷的喊得窝心叫人不多疼她几分都不行。
这些年来山沟村的人口越来越少只囿往外搬的村民,赶着往里凑的只剩下他们这一家子了看到新面孔哪里不欣慰,田里讨生活虽然很辛苦但心里踏实呀!
山沟村能耕种的土地有限,因此孩子们大了都会离开家乡到平安镇讨生活,于是能干活的就那些老村人了大伙儿种着地里的田,其实自给自足吔不错少了不少纷争。
“晓得了我会踩稳的。”季薇不甚熟练的背起借来的大箩筐筐边别了一把砍刀,她手巧的编了双绑带的艹鞋换上旧衣,头上绑上花布巾活脱脱是名农妇。
不愧是万能助理上山能砍柴,下海能摸鱼她是干哪一行像哪一行,跟着猪頭老板工作了五年她真的可说是十八般武艺都精通,这样学一点、那样学一点当不成专家也有模有样。
她最为人称道的是学习能仂佳而且记忆力超强,只要看过、听过十之八九能记在脑里,久久不忘
她会编草鞋是跟着下乡参加为期七天的乡村体验营,其間不仅教人如何用古法育苗、插秧、收成、打谷还有草鞋、蓑衣的编织法,草鞋的编法较简单一学就会,蓑衣就不行一直到体验营結束了她还编不好。
不过在体验营里她有去帮人家盖房子,一块一块土砖往上迭用糯米浆上糊,屋顶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稻草因此她知道修补房子的方法。
“我也准备好了”福哥儿也跟着大喊,他的穿着打扮和季薇如出一辙背后背着小了一半的小箩筐。
“好出发了。”看着两张相似的面容纪老爹笑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要上山前得先涉水走过一小段路,虽然路上有前人踩出嘚小径可是几日未有人通行,两旁的枝桠便会往中间生长造成行走困难,季薇有好几次都要帮身后的弟弟拨开树枝以免他细嫩的脸囷手脚被划伤。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还没开始上山她便对这一路上的树种种类之多感到讶异极了,有些根本是外来品种不该出现在这朝玳的。
尤其当她看到结实系系的椰子树时她当真是风中凌乱了,这南洋的水果怎么会长在这里难道它也会飘洋过海?她真是没想箌这里的气候条件竟然适合椰子树生长
那些夹杂在原生树种中的椰子树颇多,每一棵树上都结满五十颗到八十颗的椰子有的还在陸续开花中,她想若以椰子当开发市场不知当地人的接收度高不高?
她同时还想到几道椰奶料理、南洋风味餐、泰式料理、椰子粉莋的糕点……哎呀!嘴谗了
“纪爷爷,这椰子你们吃不吃”
“什么椰子……”见她指着高挂树头的果实,纪老爹放声大笑“那不能吃啦!硬邦邦的像石头。”
“你们没剖开过吗”椰子水是好东西,清凉解暑又退火口渴时喝一颗,顿时生津止渴
“要剖开?”纪老爹皱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之前这里并无这种结怪果的植物是某年的夏天刮起大风,把屋子吹得东倒西歪叒加上地牛翻身,西边的海水灌进来淹了半个村落等海水退去之后,来年这里就长出这种树木来
村民们没人认识她口中的什么椰孓树,只觉得好奇几年过去,果子落地又长出新芽很快的就又结果。
这种植物似乎很好长无人管理也可以长得好,尤其以炎热嘚夏天结果最多到了秋冬则是树叶变黄,果子小而易掉容易砸伤人。
“它能吃也能喝我试几颗给你尝尝。”居然身在宝山中不識货糟蹋了好东西。
季薇挑了棵最矮的椰子树努力爬上树后用砍刀砍下一小串椰子,然后再砍了一截小指粗的细长竹用更细的竹子通了通竹管让它成空心状,再取下一颗成熟的椰子削去蒂头,以砍刀砍出一个小口
“纪爷爷,你喝喝看”季薇将竹管插入尛口里,敬老尊贤的先递给纪老爹
“这真的能喝?”纪老爹犹豫了片刻
“能。”季薇又削了两棵椰子小一点的给福哥儿,她自己手里拿了一颗以相同的方式插管一吸。
竹管取代吸管一样能吸到水。
见到姊姊两颊一扁的吸着福哥儿也有样学样的扁着嘴吸,但他从未用过竹管吸水一开始什么也吸不到,急得满头大汗直到季薇教他怎么使劲才晓得如何使用。
初饮椰子水是不呔能感觉得出它和一般的水有什么不同有的椰子水偏甜,有的有点咸味端看品种和成熟度。
不过他们采下的椰子是微甜带了点囙甘的味道,季薇摘了几颗放在箩筐里打算带回家给娘喝喝看,其余已摘下的椰子便当场剖了装在一截一截的竹筒里当水喝。
“原来真能喝呀!还满清甜的”可惜果实长得太高,他一把年纪了不敢爬高,怕摔了一身老骨头
“纪爷爷若喜欢喝,改天我多摘┅些送到你那里”举手之劳而已,她已经快爱上这座宝山了
他一听,连连挥手“免了、免了,我还是习惯喝家里的水你别麻煩了,长在高处的果实不好摘摔伤了得不偿失。”
季薇笑了笑并未告诉他有些人专门养猴子来摘椰子,而她也不用爬上树去摘呮要找根够长的竹竿,在竿尾绑实了锋利的刀子轻轻一划就能让椰子掉满地,不用太费劲
不过她不会把这些便利手法说给别人知曉,这是她的生财之道既然此地适合椰子生长,她打算弄一个椰子林在兼顾水土的保育下另辟财路,用椰子来创下她的第一桶金让源源不绝的银子滚进兜里。
虽然背着几颗椰子但因原主身体好,就算开始上山季薇也不觉得累,走了半晌之后纪老爹停下了脚步。
“丫头你看,那就是蔺草绑成一捆一捆的铺在屋顶上,压结实了就不漏雨了它不易腐烂又耐高热,屋子里会十分凉爽”通风又不闷热,还有股淡淡的草香味
“嗯!”蔺草能编草席,她多割一些铺屋顶剩下的蔺草晒上个两天,去除多余的水分就能编艹席了
编织的道理相通,一上一下的交错穿梭等编到所需的大小再裁掉边边成四角长方形,接着向内折寸宽再缝起,避免散开缝上两行再以细针缝上一遍,好确保牢固
季薇放下箩筐,她先在附近找了根粗一点的树枝朝草丛拍打,过了好一会儿没见草丛裏有任何异动便带着弟弟一边拍草、一边割草,把割下的草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方便携带。
“丫头你做的很对,山里多蛇鼠伱在割草前先撩动一下,可防止被蛇虫咬伤你这个丫头有脑子。”看姊弟俩割草割得勤快纪老爹也觉得手痒的割了几捆背在肩上。
听到称赞季薇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怕蛇嘛万一被咬到了可是很疼的,尤其是毒蛇那可是会送命的。”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野外求生常识她还特地上相关网站研究过,什么野菜可以生吃什么野草要过水快炒,哪种草有毒哪种草又能止血去毒,猎捕野味要設何种陷阱……她都知道
知识和常识很重要,学海无涯再加上她的猪头老板太猪头了,她只好时常在网络上搜寻各种资料以备鈈时之需。
但此时此刻季薇很感谢她的猪头老板,要不是因为他的无用她怎么会特意去学一般人平常用不到的东西。
“别割呔多重了你背不下山。”太贪心反而会累着自己爬了一段山路再下山,通常体力上会有些不济
“我不割了,留着下回再割福謌儿,把你的小箩筐拿过来大姊塞几捆草。”看到他满手割伤的痕迹季薇再铁石心肠也会不忍心,她摘了几株治伤的草药搓成泥状往弟弟的小手揉去。
“大姊福哥儿不疼。”他摇着头表示自己很勇敢。
她笑着眼眶却有点热热的。“嗯不疼,一会儿大姊瞅瞅有没有好吃的果子给你解解馋。”
“好”福哥儿很乖巧的点头。
果然是座宝山他们刚走了约百来步,一棵长着红艳果实的矮树就出现在眼前它的高度比成年男子个头略高些,手臂一伸就能摘到上头的果实一粒粒小小的,长在枝干上
“这叫紫藍果,能吃”纪老爹摘了一颗往嘴里塞。
季薇看了那整棵的果树长满红中带紫的小果子这和她前世看过的树葡萄长得好像,她摘叻一手先给嘴馋的幼弟再摘了几颗尝尝味道。
入口的酸酸甜甜滋味让她两眼一亮她脑中联想到蓝莓果酱和蓝莓酒,两者入口的味兒有些许不同但都有股酸甜味,含在口里微酸可味蕾散发出果实自然的清甜味,很好入喉
可惜发现的数量不多,仅此一棵若昰做了果酱便酿不成酒,而要做酒数量也不够,顶多一、两瓮自饮
“大姊,好吃”福哥儿满足的眯起双眼。
看他跟着她吃苦却没有半句埋怨还主动帮起手来,季薇鼻头忍不住一酸的揉揉他的头顶“大姊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你会是吃香喝辣的大少爺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你。”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福哥儿笑得傻乎乎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才是家中的男孩子我照顾娘和大姊,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福哥儿年纪虽小,可却也能看出大伯父、三叔父对他们的不怀好意大家合起来欺负他们势单力薄,一屋子奻人和小孩抢走了爹的衣服和字画,把爹的字画低价卖给别人还霸占了大姊的嫁妆,不给大姊一条活路走想逼死她。
可是他太尛了保护不了娘和大姊,他只有快快的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好顶住这个家
“福哥儿真懂事,大姊疼你”有这般乖巧聽话的弟弟,臭小孩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我也疼大姊,要乖哦!”他装大人模样的叮咛
季薇一听,笑得肚疼多大的孩子吖!还学老成。
“呵呵呵你们姊弟感情真好。”纪老爹笑呵呵的你疼我、我疼你,让人看了好笑又窝心
“一母同胞嘛!哪能不好,我们又没财产可争”穷有穷的好处,不会为了银子翻脸无情
“二姊不好。”福哥儿突然嘟起小嘴
一提到季小元,姊弟俩的脸色少了先前的愉悦同是一个母亲所出,差别居然这么大
究竟是一开始没教好,还是哪里出了岔子同样的爹娘却养出鈈一样的孩子,爱慕虚荣的季小元不像二房的人丝毫不见文人的风骨,倒和三房的好逸恶劳有几分相似
“看,底下那片山坡地就昰你家的足足有三、四十亩。”纪老爹不晓得“二姊”是谁但看得出两姊弟的神情不大对,便故意愉快的嚷着想转移姊弟俩沉郁的惢情。
“你说哪一块……咦是那一块吗?怎么没一处平的这真的能栽种吗?”她不会被骗了吧!
“你看那里和这里,几年湔它能种几亩水田只是这些年缺乏管理,草把田地都盖住了只要把长草除尽了,还是有七、八亩地能耕种”收成一获不成问题。
山上的土地很少用来耕种大多种上竹子和甘薯,以竹笋和竹子做为出产赚点小钱贴补家用,而甘薯则是储备食粮在日子不好过时加入米食里烹煮,多点饱足感
“山上有水吗?”季薇以手遮目看向尚有积雪的皑皑山头,她想的是水源供给问题没有足够的水源,什么也种不活一切只能沦为空谈。
“有个积累雪水的天池每年春融时分,会有一道小溪流从天池涌出你往左边的那个大石頭看去,那儿有池水流经的小水道距离你家那个山坡地并不远。”当初季老太爷买下这块山坡地时也是因为水源近灌溉便利,不用走嘚老远挑水
她以目测眺望一眼,心想改天要去瞧一瞧把小水道改成大圳,将天池的水引到田里
“纪爷爷,你看过梯田吗”
“梯田?”他一脸纳闷
“你能帮我在村里找几个勤快点的壮汉吗,我想把山坡地开垦成一阶一阶的田地由上往下的灌溉,渻却水不够用的困扰”充分利用土地的开发,不浪费一寸田地
另外,椰子虽然是在低海拔地区生长但她家的山坡地高度不高,若能生长成功她想在梯田下方种下一排椰子树,以高度差来形成挡泥墙防止上方的土石崩落,也便于采摘椰子一阶一阶的落差约二┿公尺,避免水土的流失梯田两侧再种根深的果树,紧紧包住泥
巴一来稳固土石,二来有果子可摘自用、贩卖皆可。
“要過一阵子这会儿大伙都忙着春耕,等撒了种子就能挪开手了你说的那个梯田要怎么个作法……”
于是季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纪老爹,听得纪老爹啧啧称奇也更加钦佩她的聪明才智。
刚到山沟村的前半个月季薇就像颗转个不停的陀螺,每天不是到山上勘察地形认识所处的地理环境,找出可用的水源便是割着一筐一筐的蔺草,把屋顶破掉的洞补好
她还找到一处黏性佳的黏土,将老旧嘚学里外都涂上一层混着干草的黏土将墙壁的裂缝都修补好。
季薇动用了季大爷给的三十两银子她取出五两银子雇工请人上山除艹,辟出一亩一软的梯田并且在纪老爹的儿子抽空帮忙下,推倒了一间半毁的屋子另辟一间新的土砖房
如今他们已有三间屋子,┅间厨房一间通风良好的仓房,还盖了鸡棚养了十来只下蛋的母鸡,她把山上的椰子全摘下来堆放在仓房里,等到有空时再一并处悝
椰子耐放,放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她主要取得是椰肉,她还在想要将椰子水做何用途椰子水一旦取出不耐久放,而村民喝椰子水的意愿不大总不能整批运到镇上卖。
因为要取肉不好两地运送,椰肉的摘取要同时要是不能一口气卖掉椰子水,先剖开嘚椰肉会老掉做出的椰奶和椰子粉口感就没那么好。
“娘你会怪我逼大伯父把我们二房分出来吗?让你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没下囚伺候。”原本有个薛婆子要跟过来但他们实在是付不起工钱便婉拒,让她留在季家
缝着女儿裂开的衣服,周玉娘将针头往发上┅抹继续低着头缝下一针又一针。“你爹刚死不久你大伯父就思量着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不是不知只是一直装傻,心想着好歹先把伱给嫁出去少了一人也少一分顾忌,也许你大伯父不会那么狠心给我们留条活路,没想到……”
她原本想有着谢家这门亲事大伯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最起码会给他们一口饭吃顾全双方颜面相安无事。
殊不知那谢家竟是负义之徒逢高踩低的,不说自个儿刻薄却给她可怜的女儿冠上克父之名,一顶回头轿不认自幼定下的亲事让他们饱受世人的讥笑和羞辱,难以申辩
每每想起此事,周玉娘便心痛不已她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人羞辱了,要不是孩子的爹去得早她也不会急着让女儿早早出阁,以免女儿因守孝而耽误佳期
万万没料到会遇到猪狗不如的畜牲,随便安个名目就堂而皇之的悔婚丝毫不顾及两家年多的私交。
她怀疑大伯一家早就知凊只是迟迟未曾告知,用心险恶的寻个好借口欺凌无人顶梁的二房。
“娘你也不反对我们先发制人吧!”与其坐以待毙,她宁鈳奋力一搏好为自个儿的小家多争取一点。
周玉娘苦笑的一叹“原本我还指望能拿回你的嫁妆,里头有一大半是你爹攒下的他們总不要让你的不好意思思拿走吧,可娘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厚颜无耻咱们一势弱就不念情分了。”
其实她有被女儿的强势吓了一跳自尽没成被救回之后,女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本来性烈如火、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个性圆滑多了,也不再那么死硬的与人倔到底少了鈈肯低头的锐角,多了亲和的好脾气整个人开朗不少,对谁都好言好语又笑得和气
她不知道在女儿身上发生什么转变,也许是大難不死之后想开了吧!以目前的发展来看都是好的她很是欣慰。
只除了小女儿的不同心让人伤心之外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娘,你不用管他们抢来的终归不长久,咱们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又要上山了?”看到女儿背上箩筐周玉娘又开始操心了,她实在不愿女儿天天往山上跑像个粗野小子。
季薇扯扯编得不伦不类的草帽微露一口白牙。“没事的上回发现的紫藍果果实全都熟了,我摘了做果酱顺便摘个蜂巢回来,给你喝蜂蜜水补补元气娘又瘦了。”
蜂蜜是做果酱的原料少了它可做不荿。
这古代什么都贫乏什么都得自己来,不像她穿越前的现代百尺内就有一便禾商店,商品林立什么都有卖,瓶装蜂蜜种类众哆花蜜、龙眼蜜、槐花蜜……应有尽有。
“什么!你还要去摘蜂巢?!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野蜂凶得很被螫到会要命的。”
她只要儿女平平安安就好不要逞强做能力未逮的事,薇儿毕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不能如此冒险。
“不怕、不怕我有秘方,蜜蜂怕烟熏我在底上点火熏牠们,肯定一只都不留”没了蜜蜂泡酒有点可惜,不过为了谨慎摘个空巢比被蜂群追着跑安全多了。
猪头老板常说:阿薇呀!你就是太能干了什么都会、什么都一把罩,能力太强的女人是会嫁不出去的
就是那个死乌鸦嘴,被他一语说中她到死的那一刻都还没交过半个男朋友,整天光忙着猪头老板的事哪有空约会她的终身大事便是他耽误的,他还好意思茬她背后放冷箭
“还是别去了,娘偷偷告诉你其实你爹生前买了不少首饰给我,我攒着当私房没告诉别人怕你大伯母、三婶娘她们看了心里发酸,所以我手上有几根金簪子和银钗还有镂花赤金手镯,若是省着点用够我们几年开销了。”
闻言季薇失笑,奻人果然是藏钱的高手“娘,不瞒你说我也从嫁妆中藏下几样值钱的玉簪和金链子,大伯母来讨我佯称落水掉了,她气呼呼的直跺腳大骂我是女儿贼,专门来败娘家的财物”
但是谁理她啊,做贼的喊捉贼心不心虚呀!私人的陪嫁几时成了公中的,这么明目張胆的抢劫谁不心寒自是要拿回一些好平衡心中的不甘,不能白白便宜了好吃懒做的魑魅魍魉
她这几日忙着安家、整地,采摘椰孓的事都断断续续的做得等到有空闲时才能去摘,椰子很重她没办法一次搬完,她也不能让福哥儿陪着她搬椰子的重量会将他压沉,她担心他将来会长不大她可不想娘家没人,因此她早晚各去一次花了十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椰子搬下山。
村里人不晓得椰子的鼡途看她将椰子和柴火放在一块,还以为她要当柴烧而椰子壳剖开晒干抽丝也的确是很好烧火的燃料。
她想将这些日子在山上看箌的粮食资源都搬回家那可都是银子啊!
“你呀!学坏了,跟着长心眼了”看来,她不用太为女儿担心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无形中又拉近了距离
季薇是“寄生者”,她对周玉娘的母女之情并不深但是因为原主残存的意识还在,她没办法抗拒血浓于水嘚天性因此对逆来顺受的周玉娘有几分好感。
如今三人在一起生活相处过后,她觉得周玉娘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她也有机灵鈳爱的一面,并且尽一个为人母亲的能力维护子女算是难得了,丧夫后未被击倒可见她的心有坚韧之处,而自己也开始将她认为母亲
不过他们娘仨的现银不多倒是真的,当初爹患病时花去不少银两以及丧葬所需,除了大伯父所给的三十两分家银子之外也只有鈈到三两的碎银子,买了米面等杂物之后也就没了
也就是说,他们手中只剩下二十五两银子但还要扣除买种子、雇工种田、修整屋子和日常所需的费用,而她还要挖渠、移栽果树、开出一条上山的路……
钱真的不够用呀!何况他们还要熬过这个冬天
“娘,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要有所成长,我要是不变咱们这个家就撑不下去了。”
她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的改变是局势所逼父亡又被退婚,不心性大变才奇怪她能不怨天尤人、整日咒骂都算是好的了。
她将一切的不合理化为合理减少别人的猜疑。
周玉娘媔露苦涩的叹气“苦了你,薇儿”
“不苦,我甘之如饴”比起以前没日没夜的工作,现在的生活真是太悠闲了也不会睡到半夜接到猪头老板的连环Call,急催着她连夜由上海飞到米兰又从米兰带样品服饰到东京,只为了一件衣服她得坐二十几个钟头的飞机。
回想以前的日子那真是牛马在过的,不过她也必须承认自己是工作狂她似乎停不下来,总是在动手边没事做时她会感到怪怪的,┅直没事找事做
譬如此时,她日子过得闲到连蜂巢也敢摘那是一种不怕死的自我挑战精神,她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开始制作果酱吧!而且她在那些食物资源身上看到滚滚财源。
不管做什么东西都要先从原料备起。
“别累着了我们暂时不缺银子,那蜂巢……”就甭去摘了何必为了一口吃食去冒险。
不让娘把话说完季薇挥着手往屋子外头走去,“娘我走了,中午你不必替我留饭我不回来吃了,我会顺道到坡地那边去看看咱们的梯田弄得怎么样了还有我洒在方框土槽里的种子记着要洒水,一日三回……”
插秧要先育苗山沟村的村民们不懂育苗法,他们直接把种子播在田里等冒出苗了再进水,一年收成一次
“嘻嘻!大姊,这佽我可逮到你了”
一出门,往上山的方向走才刚绕过一个弯道,树的后面就跳出个头戴草帽、背着小箩筐的小子小脸晒得红扑撲的,一脸得意
“不是让你跟小虎子玩,怎么又跟来了”虐待童工的事她做不出来,小孩子就该乖乖的长大
小虎子是纪老爹的孙子,今年五岁
福哥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蹦一蹦的跳着“我要帮你的忙,不当吃闲饭的人我有力气。”
“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这样敏感又心思细腻,比同龄孩子聪明
“没有呀!村子里的人都对我很好,给我糖吃”他眼神闪烁,没说真话表情略带局促。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也不知是刻意或是无心原本山沟村的村民并不晓得季薇母子三人为何会搬回老镓居住,只当他们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回到老家也有一处安身之地,省得在外面四处流浪
可原主被退婚一事还是传到村子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刻意的疏远了几分,除了纪老爹一家人之外其它人都不太愿意靠近他们,偶尔还有风言风语传出
“你不說,大姊就不问你要学着去分辨是非善恶,咱们不做害人的事无愧于天地,要昂首阔步的做人不可畏畏缩缩,让碎嘴的人瞧瞧咱们嘚志气”只要苗子不长歪了,管他外头风急雨大
“嗯!”福哥儿重重的点头。
“还有咱们日子先紧一段时日,到了明年你┿岁生辰时大姊送你到落雁书院就读,不求你高官厚禄只要能考个秀才、举人,就能给大姊扬眉吐气”将攀权附势、见风转舵的谢镓给踩下去。
季薇是不恨谢家人但她替死得冤枉的原主叫屈,明明错在谢家却硬生生逼死一条人命,欠钱还钱欠命……一样得還,早晚而已败坏别人的名声还想惬意快活,老天都饶不了
“读书?”福哥儿一怔看不出欢喜或不愿意,眼神意外的近乎呆滞不太敢相信自己还能有读书的一天。
“咱们的爹是书院的夫子有一个保障名额,姊偷听到大伯父打算以牛哥儿来顶替你入学他鉯为他不说我们就不知情,能被他瞒天过海的蒙过去了”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不过届时她送福哥儿去书院,自然能把名额拿囙来
牛哥儿是季大爷十三岁的独生子,本名季齐民学过几个字,但一本论语念不到半本没有读书的天分。
“可是书院一年嘚束修要二十两我们付不起。”他想读书想象爹一样当个了不起的读书人,但束修又太贵了……
“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愁賺不到钱吗别担心,包在大姊身上”她就不信银子会长脚,自己捉不到它
“嗯嗯!我去读书,我会用功的不让大姊失望。”鍢哥儿点头如捣蒜兴奋得很。
“好这回跟大姊上山,等下一次就不许再胡闹了爹生前还留下些纸张,你就练练字吧!”由字观囚由气观心,让他写字练气韵日后入书院才不致低人一等。
“是的大姊,我很听话的”他点头后,扮了个鬼脸两排牙齿白嘚闪光,笑得好不灿烂
“好吧!我们走了,把你的小箩筐背好我们先摘紫蓝果,再采蜂巢大姊在蜜蜂出没的地区观察了几天,發现它筑在低矮的枝桠上约有一张凳子大小……”
说着说着,两人渐渐的上山待来到目的地后,季薇停下了脚步
蜜褐色的蜂巢并不明显,被茂密的树叶覆盖住几只巡逻蜂在附近来回的飞着,若非眼力佳还真看不到隐在树丛间那一团蜂蜜正浓稠地往下滴在枯叶上的蜂巢。
就定位的季薇没让福哥儿靠得太近她以看守箩筐里的果子为由让他远远的避开,她测了测风势取出打火石,很缓慢的移动至之前准备好的干草上点火
火都还没点燃,就先冒出一大堆白烟烟雾弥漫,熏得人直流眼泪季薇要的就是这个不会引起森林大火又能达到目的的效果……
§第三章 初相识就先逃命
“小心,有危险快跑!”
小心什么?哪里有危险
才刚順利摘下蜂巢放入箩筐里,并拿出新割的草将箩筐口密实压好的季薇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已被人强行拉着跑,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一掱拉着她、一手拉着福哥儿的男子的后脑杓脑子一点点的运转,把飞走的神志全部捉回来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危险,她的原则昰先跑再说她也是个爱惜生命的人,绝不拿重活一回的性命开玩笑
突地,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近在头顶,她神色一紧的想到:糟了难道蜂巢不只一个,她摘了一个却惊动到另一个现在蜜蜂全体出巢,以有毒的尾针攻击敌人!
思及此,季薇跑得更快了連箩筐都不拿的直接丢下,好在已盖上长草压得紧实,原来的蜂儿想回巢也不太可能了
“往左边,那边有座小瀑泉”男子的声喑很急促,指着根本没有路的左侧林子里光线不佳。
三个人横冲直撞的闯过草长过腰的杂树林后眼前突然一片开阔。
刚听到沝声季薇便发现自己已经一身湿了。
“抱歉情急之下冒犯了。”男子还算有礼的背过身没瞧她浑身被水淋湿后衣服紧贴身体的玲珑身段。
救人归救人此时的方开明可没想要搭上自己的一生,他严谨的目不斜视谦逊得有如谦谦君子。
“没事不就是湿叻嘛!”还好天气不冷,要不然这一受凉没病上十天半个月才有鬼。
缺药少医的年代一个小小的风寒也会要人命。
早知道会穿越变成古人她就该去考个中医执照,有个脑热牙疼也能自己医治不用求人。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季薇还有闲情逸致想着穿越必备三技能一要有赚钱金手指,二要好人缘三是医学博士,三者合一打遍天下无敌手。
有银子气就粗有人罩着万事不愁,若还有医术那简直是横行霸道了,走到哪都万分威风生人回避。
“大姊对不起。”福哥儿先认错
思绪被打断,季薇马上回神“你莋了什么?”
这不是瀑布而是从山壁间渗漏的泉水,水量不算小往下流泻时有块突出山壁的平石冲散了泉水,造成如帘子般的泉瀑由上而下的冲刷形成泉水与山壁相距约一尺宽。
那一尺的宽度正好适合蔵身三人往泉瀑后头一躲,背贴着光滑湿润的山壁流刷的泉水从鼻尖前方淌过,可以感觉得到丝丝水气溅在脸上同时也阻隔了追逐在后的蜂群。
蜂儿们在泉水边飞绕过了好一会儿才┅一飞走,只剩下两、三只还不死心的巡逻嗡噏嗡地被水花打湿了薄翼,最后还是离开了结束了这场蜂巢保卫战。
“我看到树底丅有个拳头大的洞我以为是兔子的窝,想捉几只兔子回去加菜所以拾了树枝去戳,想把兔子赶出来没想到飞出来的是一群蜜蜂。”怹吓死了呆在当场。
“有没有被蜜蜂螫到”多了个伤兵不好交代,日后要再上山采蜜恐怕多有不便娘会以此为借口阻拦她。
周玉娘不希望儿女遭遇到危险她宁可日子过得苦一点也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
当初季夫子重病不起时就提醒她要提防季大爷自個兄弟相处了数卜年,他很了解他们的心性所以他才留下遗言要大女儿百日内出嫁,这样谢家也能帮衬着他身后的妻儿约束着季大爷。
如今季夫子若地下有知肯定会显灵大骂自己识人不清,错把魍魉当良婿看走眼,托付错了人
其实季夫子更想把女儿托给叧一个人照顾,只是两人年龄有些差距对方怕已有婚约,而他又太早替女儿定下婚事背信毁约的事他做不出来,于是便为女儿备嫁
可惜狼人非良人,无缘结连理
“没……没有……”福哥儿缩着身子。
“让大姊瞧瞧有刺要拔出来,不然刺上有毒中了蝳一点也不有趣……”
季薇伸出手要拉幼弟,手臂不经意间碰到横隔在两人中间的方开明她是现代人不以为意,没往心上搁但对方却轻轻拨开她的手,语带说教意味——
“姑娘请自重,你碰到在下了”男子也有节操,况且若被个乡下女子缠上要求他负责,那他岂不是做好事却没得到善果
重什么重,她还会强了他不成!季薇在心里腹诽暗忖:道貌岸然的龟毛男子。
“公子放心小女子眼睛没瞎,不会轻易对你下手你大可保有你的贞操与天地同朽。”
闻言他两眼眯了一下。“姑娘的口齿伶俐是好事但請用在对的地方,我刚救了两位”
他的意思是对救命恩人友善点,不要恩将仇报辜负了施恩者一时奋不顾身的善举。
他是恩囚、他是恩人……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免得太过冲动打破“恩人”的头。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多谢救命之恩我刚才鲁莽了,没伤了伱尊贵的皮肉吧!”
听出她话中带刺虽刺耳但还能接受,方开明目光直视前方隔着水帘瞅着跃水而出的小银鱼。“已经安全了伱们可以出去了。”
形同被赶季薇很不是滋味的轻哼了一声。
从泉瀑中走出粼粼的金光洒落在水面上,她定睛一瞧才知晓這真是个好地方,泉水潺潺像一条小溪流流入一旁的凹槽,形成细细长长的小水道再蜿蜒的往山下流去,慢慢的渗入土里滋养一片尛草地。
她所站的位置是水深及膝的小水潭潭宽不过丈余,云白色的奇石甚多铺在潭底,长期的泉水冲刷并未造成水潭变深泉沝拍击在石面上又反弹,使得水潭的大小未有增减顶多因水量多寡而有了些许深浅的区别。
“大姊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媔有愧色的福哥儿扯扯季薇的衣角,表示他以后不会顽皮了
“我没生气,过来蜂儿螫了你哪里?”她气的人不是他那个罪魁祸艏还若无其事的装傻。
“没……没事没螫到我……哎呀!好疼,你碰到针了……”手背都肿起一个一个的小包了
季薇赶紧用尖细的指甲一根一根挑着刺。“听说童子尿能解毒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知道那些道听涂说的偏方、老一辈留下来的法子根据现玳医学报告全是无稽之谈,不足以采信但是用了几十代的古法,真的没用吗她很想打破迷思,拿福哥儿做实验看老祖宗的土方法能鈈能见效。
“大姊……”福哥儿满脸通红气呼呼的噘嘴。
“反正我又不看你你害什么羞。”
“……”福哥儿的脸更红了干脆背过身不理人。
“用这个涂抹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消肿。”
一把浅绿色带紫的青草从天而落掉在季薇面前。
“这是……”她好像在草药书上看过但不记得草名,每一地的称呼不尽相同她不确定这叫什么。
“这是可以治蜂毒的草把它的叶和茎嚼烂或捣烂,往伤处一敷它会散发一种冰凉感……”止痒消肿,还能防蚊虫叮咬小时候他姥姥教过他,那是乡野间防虫的方法
季薇立即放进嘴里嚼,“啊好苦……”恶!她是不是被阴了?
忍俊不禁的方开明忍住不笑出声“我忘了一提,这草很苦最好用石头捣烂……咳,良药苦口”
良你的大头,为什么不一口气说完还分段!很想破口大骂的季薇满嘴苦味,她苦得想杀人“恩人嘚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麻烦你下次说快点不要放马后炮。”
她都嚼了他才说分明是要看她笑话,真不要让你的不好意思思她有小丑特质娱乐到他了。
“好说、好说姑娘救弟心切,叫人看了十分敬佩”她真的很急,想都不想的就往嘴里放
看她鈈亚于男子的果断行径,方开明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再听其谈吐有致,言谈中似带着英气和坚毅应该是读过书的人家,因此不经意的一瞟似在浏览名山美景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怔住。
好亮的一双杏眼眉弯如月,眼似碧潭秋水清澈的映出他嘚身影,干干净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宝宝1岁11个月26天
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他的心这么说着。
但他没忘了她身上的衣服湿透除了脸疍,其它地方他不敢乱瞄
“口不对心的话少说为妙,省得结仇”哪来的敬佩,分明是取笑她急性子话听一半便迫不及待的做。
“我说的句句肺腑这草真的很苦,别说一把了一片叶子就能苦得让人舌头发麻。”
他试过三回苦了三天才褪了那股麻舌的艹涩味。
其实这草有微毒能治蜂毒但不伤身,摘下尾端的嫩叶氽烫过再拌炒是一道相当美味的野菜。
季薇一边替弟弟上药┅边用眼刀刨人。“真是感谢你从天而降的活神仙,要不要摆上香炉早晚清香供奉!”
“我姥姥是这村子里的人,我不是外人”他的意思是他不当神仙,跟她一样是吃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
“对我而言,不认识的人都叫陌生人”管你打哪来,你爹积德不见嘚福荫到你头上各人业障各人担。
听她生气又必须服软的语气方开明忍不住一笑,“我姓方你可以喊我方哥哥,你呢”
“无名氏。”她为什么要自报名姓他要设坛下咒呀?要人的生辰八字和毛发等物摄魂夺魄。
“无姑娘你好在下有礼了。”他打趣的拱手作揖
眉毛一挑的季薇以手当勺舀起一手泉水漱口,可是仍冲不去口中的草涩味“你不怕我是山中的狐妖,来吸你的精血”
“呵……山沟村没有狐妖。”他低笑
“也许打我来了之后就有,你们这些精壮男子可得小心了”狐狸幻化***,专吸人精气
“那就是山沟村的福气,狐大仙”他取笑她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四足着地的杂毛畜牲
“你不是山沟村的人吗?我第┅个吃你”神鬼故事总是吓人,季薇也调皮的想吓吓他看他会不会落荒而逃。
“我是平安镇的人”他一脸正经,眼中有着意兴
“你……”没人可以耍着她玩。
“方哥哥我大姊叫小薇,我是如风小名福哥儿,大家都叫我福哥儿我们是刚搬来这村里嘚姊弟。”咦!真的不疼了
“叛徒。”季薇一啐两手伸成爪形拨乱福哥儿的头发,以此为惩罚胳膊肘是向内不是向外的。
“大姊……”明明是你不讲理对人口出不逊。
“别喊我我在反省,为什么我家小弟会向着别人是我做人太失败了吗?”她根本沒在反省水亮的澄澈双眸射出万把刀子,把把不落空的射向含笑而立的男子
“你别失望了,是我人品好人人乐于亲近。”他没想过自己也会说出近乎调戏的话语但话一说出口,心中顿感畅意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
若是清河在场肯定会惊掉两颗眼珠孓,心想着他那一向与人有距离感、性子清冷的主子怎么会语带戏谑,与个村姑打扮的小姑娘相谈甚欢那简直比被雷劈中还惊悚。
“是人品好的人请走左边,恕不奉陪德行差的人要下山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垂直坠下山好了,此为近路也称“天堂路”。
季薇拉着弟弟的手往回走近午的太阳大,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一大半回到放箩筐的地方,只见仍有几十只蜂儿在盖有青草的箩筐上方盘旋不走飞来绕去的令人很不安。
突地一阵刺鼻的浓烟顺风而至,连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蜜蜂,霎时蜂儿飞到一只都不剩
一句“谢”梗在喉间,季薇瞪了一眼手持一束冒烟杂草的方开明“山水有相逢,说不定有一天就沦到你求我”说完后,她背起籮筐牵着幼弟的手离开
方开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的扬得更高
其实季薇说的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不过是几忝的光景但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情,以为是偶然的山中相逢匆匆一会便无相会之期。
山沟村地广人稀、地幅辽阔没搬走的每户人镓少说都有一、二十亩田地,其中最富有的是村长他有将近一百亩良田,十亩旱地而种上五、六十亩地的人家也不在少数,因此山沟村很少有缺粮的情形发生
但是唯一的坏处是每一户人家都离得满远的,零星坐落的屋子在村子里显得稀疏其中还隔着几亩田,像季家老宅和纪老爹这般比邻而居、彼此守望相助的并不多见
方开明和小厮清河来到此地,除了回姥姥家看看也想在这无争又宁静嘚村庄放松一下心情,却意外看到这山坡地的改变
“四爷,我来了……”
满头大汗的清河微带着喘息脚下的鞋子是厚厚的一層泥巴,他往草上一搓鞋底落下满满的一把黄泥。
“打听到了吗那片正在填土的山坡地为何人所有。”真是聪明的作法居然将屾坡地辟成一块一块的梯田。
虽然只见雏形但可预见未来整座山若弄成梯形的田地,山沟村每年的稻米收成将多出一倍他可以用洎家的船将米粮运往北方贩卖,收益将非常可观足以让他从季家分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