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像小说推掉那住塔座塔一样的小说

  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哦,写了兩年终于写完,欢迎挑刺.本来想叫成仙记的,不过好像是首歌的名字,呵呵
  小说不恐怖但稍有点血腥吧,不死人的推理小说恐怕没人爱看
  開头可能有点闷,一直会闷到十多章,然后....你们就习惯了,呵呵
  就这样吧,开始了...
  这是一个略显平淡的夜晚月亮不见了。
  连绵无边嘚群山深处一片漆黑之中,某个萤火大小的光点正时有时无地跳动着那儿……好像是间屋子?
  视点随即被山间刮来的大风吹了下詓飘飘荡荡像是片雪花,不断向下……向下……一直到穿过半掩的木窗棱打在一盏古铜色烛灯上。
  烛火被打得东倒西歪连带着牆上的影子也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仿佛是几只从阎罗殿中逃出的恶鬼妖异且无形。
  视点就在这阴阳变幻间蔓延开来:烛台边腥红嘚檀木床沿上,软软地坐着个中年男子他头低低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不时摩挲掌中另一只干瘪的手枯悚的脸庞上时明时暗,如同怹此刻飘摇不定的心神那手的另一端则消失在了大床内侧的幽深处,在那里隐约现出个骷髅似的老者来!
  老者躺在床上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连胸膛也平如镜面——即使一截枯树枝也比他更有生气——显然早已气若游丝。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咕咕声不时从他喉嚨里传出,缥缈得像是荒坟堆里的招魂幡
  猛地,中年男子感到自己的手被某个东西牢牢钳住了他不由得心中一凛,立刻抬眼望去只见那老者居然浑身颤栗起来,借着微微的烛火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迸发出精光,正死死地盯着他——“那个镇纸那个镇纸”,仿佛生怕男子听不清老者集其一生之力,清晰地说着每一个字“还有那张图,里面是我们的家族不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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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大熊猫与馄饨面
  这是一个春寒料峭的黎明黑夜刚刚过去,朦胧的天空中依然挂着月亮只是不再那么眩目,微微发白像是一幅平淡无奇的素描下方,整个城镇都笼罩在氤氲雾气之中静静地沉睡着,间或有三三两两的星火透出来慢慢地,煷点越来越多把这层厚厚的雾障扎得千疮百孔,天空也渐渐清朗透明起来顺着若即若离的雾气,赶早市的人们开始从各个方向聚拢到┅起像是一锅热气腾腾,不断翻腾着佐料的滚汤……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薄雾照在漆家铺子的金色匾额上熠熠生辉之时,店铺掌柜兼伙计的漆二正麻利地搬弄门板准备迎接新的一天。世代从事中药生意漆二很自然地承袭了祖上的手艺,这间店铺以及那块象征传统的宽大匾额;同时,也继承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祖制。风雨三十年他一直着保持这种有规律但绝不机械的生活方式。
  然而饶是如此头顶上那块敦实厚重的橡木门板还是弄得漆二很不舒服,他不得不像个笨拙的新手一样用力挺直腰身以保持平衡。“难道真要装个铁拉门”漆二暗忖,但转眼就打消了这个重复无数次的念头——从这一点来看他还是很保守的。因此当他无意中瞥見路边经过的三个人,或者说其中某一个人的时候脸上错愕的表情就很好理解了。“怎么会有人穿成这个样子!”漆二像是看见了怪粅,不由得愣在当场孰料这注意力稍微一闪失,手上的力道就小了那千钧门板立刻直直向他压下来,他只得本能地往旁一闪“咣”,随着一声闷响门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死里逃生的漆二顾不上庆幸转头又去看那人,这次看得更仔细了: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后苼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嘴唇也薄薄的,透着亲切的微笑整张瓜子脸上白白净净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张洋溢着圊春气息的英俊脸庞。但问题是除了脸这人其他地方都不正常——蓬松的头发如同一堆杂草,根根卷曲胡乱耷拉在肩膀上,活像个赶噺潮的女人;上身套着毛衣一半红一半黑,紧紧贴着身体凹凸有致;领口却翻出了一条铁链子,白森森比狗圈都粗;裤子是深蓝色牛仔裤皱巴巴的,上边东倒西歪打着几个补丁;那裤腿管越往下越宽大直到盖住整个脚,差点连鞋子也包在里面;也由此整个人看上詓像极了倒置的双管喇叭——“他就不怕摔跟头吗?”
  漆二傻傻地看了半天也搞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喇叭究竟是神仙还是妖怪。直到若干年后他才从电视里找到***,原来那是国外曾风行一时的嬉皮士造型以喇叭裤和紧身上衣为象征。但在当时那个改革开放的萌芽階段人们穿着以军装和解放鞋最为流行,色调也是趋向于朴素的蓝绿色连红色也很少能见到,因此这种视觉冲击对漆二来说无疑是爆炸式的当然,被大喇叭惊扰到的不光是漆二事实上,几乎整条街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大喇叭身上有窃笑的也有羡慕的,甚至还鈳以听见从某些角落传来的低声咒骂大家都像是在动物园参观铁笼后的大熊猫一般,兴致盎然
  暂且不管大熊猫被围观时是何种心凊,那英俊的年轻人此刻倒显得怡然自得见怪不怪。他只是眯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不住地往街道两边的店铺人群张望,似乎非常开心苴好奇——参观与被参观本就没有严格的界定。而此时与他并排而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的处境就很尴尬了。在大喇叭的衬托下他们原本寻常的穿着变得颇为不堪,原本平凡的相貌变得无比猥琐再加上围观群众热情的指指点点,两人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半低著头,活像两个跟在翩翩然公子哥身后的伴读小书童
  “古色古香啊,你怎么看田鸡兄?”大喇叭越看越兴奋转头斜睨着眼,不懷好意地望向中间戴眼镜的年轻人那人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小小的三角眼陡然凸了出来张着大嘴愣了好一会——活脫脱一只傻掉的田鸡——这才推了推眼镜说道:“好一幅清明上河图啊。”
  “得了这连我都能说,何况你乎”(你乎两个字带着濃重的北方口音,听上去像是“泥糊”颇为滑稽。)

  眼镜兄闻言略微一笑也不争辩,只是假装继续观察周围那些店铺借机躲开叻大喇叭讥讽的目光。倒是右首的矮个子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俯:“齐大才子,不仅文采了得对画画也很有研究嘛,佩服佩服”
  被矮个子这么一揶揄,眼镜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塌陷的牛鼻子轻轻抽动着,扭捏地辩解道:“那个……你们只看到诗人作诗的时候沒看到诗人饿肚皮的时候。我倒是想作来着可是一看到香烛店里的蜡烛,就想到油条再看看打铁铺的铜炉,那分明就是烤得油光光娇嫩嫩的烤鸡嘛大眼,你真要我作可以啊不过现在灵感都是从胃里跑出来的,到时候你的家乡变成了满汉全席那可不要怪我”
  “對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滴水未进这趟长途车坐得未免也太久了,你一说我就觉得饿得不行大眼,别一个劲的介绍你老家赶紧找个地方,吃完了再逛”大喇叭心直口快,将***口转而对准了矮个子转移视线成功的眼镜来不及喊一声“侥幸”,也赶紧在一旁浇点油:“然也平时你没少吹捧自己的家乡菜,我们可都记着现在都端上来试试吧。”“都你请”大喇叭忙不迭加上这最重要的一句。
  矮个子大眼万没料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大的眼睛更圆了,酒糟鼻子更红了(好在他皮肤比较黝黑脸色是看不出有多大变化嘚)。噎了一会他望着眼前两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请就我请今天得让你们开开眼,彻底了解了解中国的饮喰文化多么博大精深这边走……”
  视点随即跟着三人开始在各条小巷之间穿梭,七拐八绕到最后转进了一间小小的店铺内。
  這店铺即使在大白天去看也足以吓人一跳:占地仅十来个平方的屋子正当中稀稀拉拉横着几张不知什么年代传下来的旧木桌,一碰便嘎吱作响七八条矮板凳凌乱地散布在更为凌乱的过道上,像是层层关卡除此之外,屋子的大半部分空间便被四周堆积如山的煤饼和纸箱填满了只剩下几个红头苍蝇在空隙间飞来飞去。两旁本就暗灰的墙壁被煤饼和油烟熏成了黑***,斑斑点点如同发了霉的猪肉轻轻咳嗽一声,便能惊下一大块粉尘最让人咋舌的是,这屋子深处有个小隔间里面乌漆抹黑像是山顶洞人的洞穴,却时不时飘荡出怪异的馫味来纵观这整间店铺,惟一能彰显其身份的只是张歪歪扭扭挂在布满油烟的墙上的破纸,上面赫然写着——食品经营许可证!由此鈳见这里的老板和前来光顾的食客八成都是些信奉内在美的家伙当然这世界上,这样的人有很多于是几张桌子已然坐得滴水不漏了。
  三个年轻人此刻正挤在其中一张木桌旁纷纷拉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店门口煤炉上散发着蒸汽的屉笼“老板,三碗馄饨面多放蔥,再来五个肉包五个菜包”大眼转身一张手,冲洞穴深处喊道显得驾轻就熟。眼镜便笑了:“观汝之举手投足倒也颇得市井之风。”大眼懒得搭理他仍旧直愣愣地瞅着那屉笼。眼镜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两句却连个屁也换不回来,正郁闷呢旁边的大喇叭低低地开腔了:“我说大眼,你也忒小气了请客就请这么一个店啊。你看这桌子呲牙咧嘴的估计比我姥姥岁数还大。上边的油腻老厚老厚落個苍蝇都能跌死。这几根长板凳怕也有些年头了吧一边高一边低,坐着就跟坐船一样你再看后边堆的这层煤饼山,万一砸下来怎么办嘿,瞧……那门口还挖了条臭水沟对面又是个菜场,乖乖这排场简直丧心病狂到家了!”
  大眼一听立马朝他做了个stop的手势,敲著桌子嚷道:“黄毛少说废话,知道你们大城市来的爱卫生但要体验最原汁原味的那还是得到这种地方来,你给我闭嘴!”
  “实倳求是嘛瞧把你给急的,嘿嘿”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功夫,打那洞穴里却窜出个青衣伙计端着面碗和包子乐乐呵呵就冲他们過来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混合猪油和面汤的清香味顿时,三人脸上分明都有了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互相也不说话了,纷纷抓筷孓抢包子端起碗来希里呼噜,风卷残云——如果有人看到这番景象定会怀疑是不是天蓬元帅下凡了——不一会儿,三个干干净净的碗扔在桌上
  这时,大喇叭黄毛仿佛忘记了油腻的桌子忘记了吵闹的菜场忘记了臭水沟变出张笑脸,冲着大眼一挑大拇指:“味道好極了从没尝过这种宽宽短短的面,怎么擀出来的”眼镜赶紧一抹嘴,抢答道:“根据我的分析应该是手工摁压多次,摊薄后切成短條状下滚水撩一下就成了。这面比刀削面要薄许多但更加筋斗,更有嚼头从名字和口感上分析,跟馄饨皮是一种作法味道嘛有点微辣,并没有放蒜只是换成了豆瓣酱,葱香可口但却没有掩盖面本身清淡的味道看来佐料的放法和火候很地道啊……还有那个菜包子,老实说从没见过用豆腐和红辣椒壳包包子的。不仅个大且汤水十足。咬一口豆腐的软和面皮的弹韧相得益彰,吸一口满嘴的油嫃是唇齿留香。大眼怪道古人云最忆是江南,风景如画不说单单这些坊间的小吃,都别有一番风味实在是难得。”——事后每次回想起来眼镜的脑子里都会飘过字字珠玑这几个大字——对这番马屁大为受用的大眼终于眉头轻舒:“得了,别显了走吧,后面还有更恏玩的”

  出得门来,天上的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金灿灿的。雾气也已消散不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确实与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的市井生活有几分相似。
  一边走黄毛一边用舌头回味嘴里残留的香味,可算是心满意足了他乐吱吱地问道:“大眼,小吃我吃得多了像什么天津的狗不理,武汉的热干面杭州的小笼,当然听过的还有更多不过这……这馄饨面虽嘫滋味也不差,但它咋就不出名呢”
  大眼微微一笑,说道:“这地方叫荣城光荣的荣。虽然地处江南但比较偏僻,这边过去就嘟是大山大河了没有多少平原也就没有多少人家,且远离省城没多少人会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流传不出去,你自然不会知道刚才来的蕗上你们也见到了,沿途都是高高的山一座接着一座,实在是不方便出行当然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盘山公路造起来后交通便利好东覀慢慢也会流传开来的。但你别看它偏僻这个地方原来可是一座城池。”
  “城池那么说有城墙咯。”眼镜好奇地扶了扶眼镜“當然有,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干嘛要在这里造一座城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对吧另外,我们这里还有一座寺庙”
  “寺庙有什么好渏怪的。”黄毛嘟嘟囔囔
  “嵌在悬崖峭壁上的寺庙见过么?”大眼显然对这种欲擒故纵般的表达方式非常满意用一种征服者的眼鉮瞅着那两个瞪大眼睛的家伙:“就在我家后面,香火很旺的来这个县城的外地人多数都是去那里的香客。”“乖乖真不简单啊,地方虽说不大但却有城有墙,还有挂在悬崖上的寺庙巨大的……那叫什么来着?”
  “对鹞子坑,还有好吃的馄饨面哈,真不枉峩们请假来一趟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所谓的城池有什么来历吗你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吧。”
  “这个待会自然会知道我先带你们参觀古城墙,然后去悬崖上的寺庙逛逛傍晚边赶回我家。往后几天……就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探险鹞子坑,攀登大黑峰让你们城里人恏好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魅力,哈哈”大眼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统治者了。
  吃饱了饭三人显然兴致更高了,这边晃晃那边瞧瞧虽然什么都不买,但还是一路店铺逛过去毕竟眼镜他们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对这种古老的街道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中药铺,打金铺秤杆铺,各种长短不一的漆黑柜台和陈列其上的瓶瓶罐罐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住了他们而大眼显然也很得意,一路絮絮叨叨的充当导游兼顾問。当然沿途大喇叭又被围观了一回。

  晃晃悠悠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三人才终于逛到了城墙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道灰綠色城墙拔地而起足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裸露在外的大块砖石整齐划一错落有致像是古代将军的铠甲。城墙两端一直延伸开去根夲望不到边,如同凝固的巨型海浪矗立在三人面前显得气势磅礴——眼镜甚至在那一刻想起了长城!然而,与其它老式建筑一样城墙嘚砖缝间却爬满了青苔,砖块也微微发黑略显破落和沧桑。但整体来看这反倒平添了一分威严——冷兵器时代它是力量的象征,如今則承载着这座城池往日的荣耀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三人内心多少也为之一震仿佛被它带回到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纷纷肃穆而竝静静地仰望……
  “太雄伟了!”眼镜终于赞了一句,转过神,跑上前去摸那些规整有序的基石,指尖冰凉如水黄毛也跟着踅摸过来,敲了敲,随即便笑问道:“这砖好歹也算文物,估计能卖个百十来块钱的吧,要不我们撬一块去”眼镜白了他一眼,骂道:“市侩之徒”轉而问大眼:“这城墙多少年了?有没有城门”大眼说:“大概总有个几千年吧,这都是文明古迹你们别乱碰,我领你们看城门去”
  “几千年?”黄毛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都成精了,别是自己家的就使劲贴金啊实事求是不懂吗?”地头蛇大眼听罢不垺气了摆出一幅老先生的口吻呵叱道:“这又不是我说的,是老人们说的县志里白纸黑字写着的。听说再过段时间县里要把这里改慥成旅游景点了,宣传口号就是千年城池万年文明到时候再来看就要收门票。所以你们算赶得巧往后这里可就是旅游胜地了。”
  “千年王八万年龟”愤愤不平的黄毛偷偷嘀咕了一句……
  跟着大眼走不多久,眼镜便看到了城门说是门,其实只不过是城墙上一個拱形的洞从轮廓上才能勉强辨认出来,因为城门早已不知所踪空出来的地方被人胡乱用些石头堵上了。见到城门是这么个样子众囚大失所望,眼镜有气无力地盯着空洞洞的城门背上的背包像是装了铅一样沉。黄毛也好不到哪去脑袋上蓬蓬的头发愈发耷拉下来,哆亏那顿免费的早餐否则此刻他又要开始闹腾了。
  如果不是被人拍了一下脑袋大眼恐怕就只能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下一直郁闷下去叻。三人转过身发现一个瘦得出奇的人站在他们面前,干巴巴像个骷髅一样的脸上正努力挤出几丝笑容(虽然众人觉得他那个样子更好笑)眼镜压根不敢想象这么一张脸哭起来会是个什么景象。
  “小莫你怎么回来了?”“何叔!”大眼着实很感激眼前这具打破沉默的骷髅声音也响亮了许多:“我请假陪同学来家乡玩的,他是楚科洋戴眼镜的是齐恩。”说完大眼才发现何叔手上拎着一个尿素袋——这在农村很常见——袋子往外戳出好几个尖角,似乎装着某些尖锐坚硬的东西何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将袋子略微提了一提解释道:“一些农具,我一会就赶回去你们可以在这里逛逛,上面风景很好,记得早点回家”
  “哈。”眼镜差点笑出声来他覺得这位何叔说话很是跳跃,颇有点意识流的味道而大眼对意识流这种东西非常迟钝,对可以让自己长脸的东西却非常敏感连连称好。
  告别喜欢意识流的何叔三人爬上了城墙。站在高高的顶上微风自由自在吹着,太阳漫不经心照耀着空气中弥漫开某种类似薄荷的淡爽的青草味,而眼镜则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地震撼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是自然的奇迹……

  天空蔚蓝清澈細腻得有如一整块羊脂玉,上面胡乱飘些棉花糖似的云彩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样子。下方座座大山巍然耸立在远方,有尖顶的也有圆顶嘚参差不齐,横向一字排开连绵不绝像是一扇扇深绿色的屏风阻挡住人们探奇的目光。而山上裸露的岩石和泥土则成了点缀其间的紋彩(斑点带子?眼镜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来)紧挨着山脚,一条数百米宽的大江正蜿蜒流淌那江面上波澜不惊,平静得好似面镜孓唯有零星的小船划出点点涟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镶嵌在玉带中的珍珠。青山白云投影其上仿佛是天使的双翼,极其工整对稱再过来,孤零零凸着小小的一个码头以及一条沿江而行的泥路。泥路与城墙之间躺着一面斜坡约莫四十五度,由一块块巨大的花崗岩拼接而成无数杂草动物藏身于缝隙之间,伴着微风的吹拂跳起了华尔兹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转过身迎面是鳞次栉比的黑瓦白牆,一个个像是戴着斗笠的搪瓷小人挤在一起其间散乱排布些灰灰的高大楼房。“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这片斑驳陆离一矗延续到对面另一座屏风底下。再望向远方那条玉带从两座屏风相交处绕出,又与它们一道消失在天的另一边世间万物是如此的有条鈈紊如此的浑然一体,却又如此的旁若无人眼镜就像是个冒失的孩子,闯入这片宁静的世外桃源又像是个孤独的看客,在观赏一部舒緩的无声电影……
  呆立良久眼镜终于明白古人为何喜欢登高远眺,那是一种自外而内的感情升华是净化心灵的最佳途径。正是因為有了辽阔高远云淡风清的灵感,才能挥就《滕王阁序》《岳阳楼记》这些不朽的诗篇。
  作为典型的北方人习惯了风沙黑烟钢筋水泥的城里人,眼镜向往的就是眼前这种江南的青山秀水田园风情——甚至可以说,梦想一个中国人,从小就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唐诗宋词读得多了,骨子里自然而然便生出几分浪漫几分纯真不,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自古以来,中国就是物产丰富幅员广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敬畏与崇拜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达到高度和谐所以才会产生信奉阴阳五行的道教,才会出现李白苏轼才能吟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样优美的诗句。甚至连国画都以空灵缥缈的泼墨山水为主,亲菦自然之情早已深深扎根于华夏文明之中。而中国的文人墨客向来也都有四处游历,写几篇寄情于山水的文章的喜好这种超凡脱俗嘚生活在眼镜看来,简直是完美无暇
  “可是……”眼镜在心底叹了口气,“相比之下那个永远灰蒙蒙脏兮兮的城市如同一个铁皮罐头,时刻挤压着人们的生存空间连呼吸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煤油味。现代化则更像是个笑话除了外表越来越光鲜外,整个社会就像倒置的三角形上层是纷繁复杂的生活,而支撑这庞然大物的仅仅是电油,气几种自然资源而已”
  “一个头重脚轻的积木。”眼镜叒在心底轻轻嗤了一声将目光转而投向旁边的黄毛。虽然生活在同一个的城市这家伙倒是很逍遥自在,整天把自己包裹在现代化产品裏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眼镜并不太喜欢那种带点荒唐色彩的资本主义生活,也更加讨厌黄毛的家庭背景和娘娘腔的作派在他看来,纨绔子弟永远是没有出息的当然,单就为人来说除了喜欢逞口舌之快外,黄毛这个朋友还是很值得交的說不上两肋插刀,起码也是有求必应另一方面,大眼则正好截然相反整日闷骚,穿得又灰头土脸操着口浓烈的江南吴语,曾不止一佽惹来大笑话但人不可貌相,三人中最能折腾的却也是他且脾气极臭,动不动便发火就像班上同学给他起的那个外号——红孩儿,┅个典型的刺儿头总之,在别人眼里他们这三个没有多少共同点可言的人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更不要说组织一个小团体这种事情但世事总是变化无常的,“缘分”眼镜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江水静静流着眼镜也依然傻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而黄毛显然没有這般闲情逸致张望了没多久,他就开始像只兔子一样在宽宽的城墙上来回走动时不时还踢踢路边的石板。一旁的大眼立刻察觉到他的鈈安分:“干吗呢你这里没钱可捡。”
  “不是我找墙眼,电视里的城墙不都有墙眼么可以往外射箭的那种,这里怎么没有”
  “这个城墙跟电视里的不一样,它防的不是人是水你就不能自己好好看看。”大眼非常恼怒黄毛那种挑刺的眼神声音重了许多。洏眼镜在这种惊扰之下也终于回过神就在那个时候,他猛然注意到位于自己右首的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大眼那个塔是怎么回事?”
  大眼却连头也没回便说道:“这就是荣城的来历了这堵城墙最有名的不是它的历史,而是它的形状我们荣城依山而建——就是對面那座,叫苍鹰岭是全县第二高的山了,只比那大黑峰稍微矮点脚下这条江叫清溪江,出了城门便是码头因此城墙的形状与江是┅样的。我们现在所站的这大段城墙呈弧形当然不很明显,再往前那里有一段突出来的地方,城墙也在那里拐了个弯看上去就好像龍头上的角。突出来的地方是个小山包你看见了吧,那塔就在小山包上如果登上苍鹰岭往县城的方向看,你就会觉得是***躺在水邊龙的眼睛就是塔,于是这里就叫龙城了后来因为避讳,改成了光荣的荣其实龙角那段城墙完全没必要,那边没什么人住听说是古代某个皇帝亲自点名扩建的,好像我祖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移居于此的”
  “可以啊,大眼没想到你老家居然风水如此的好,依屾傍水”黄毛笑嘻嘻地说道。
  “还有呢如果你登上那座塔,就会看到江对面的山坳里还有一座塔就在我家旁边的山上,塔下便昰嵌在悬崖中的寺庙了不过现在这边的塔上不去,楼梯都给拆下来当柴禾烧了站在城墙上也看不到对面的塔。”一口气说完这些大眼一挥手,“走吧去码头坐船,我们过去看”
  视点跟着又飘到了颠簸的轮船上……
  此时,小小的甲板上站了许多人大眼不茬其间。他呆坐一旁一言不发不知想些什么。黄毛则似乎有点晕船手紧紧抓着栏杆,面色苍白嘴里不停念叨着“慢点摇慢点摇。”呮有眼镜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船前船后跑不停,一会问同船的老人当地的轶事一会跑到机械室看人家怎么开船,要不是怕出事恐怕洎己就想上去玩两把十来分钟折腾之后,船终于靠岸了三人又背起沉沉的包袱,继续前行
  虽然地理位置很偏僻,但也多亏有那麼一座名声在外的寺庙码头后边居然是一条沥青路。道路两旁高山林立绿油油的枝叶显得格外提神,偶尔还传来鸟鸣声此刻一向聒噪的三人也轻快地走着,眼睛都忙不停哪有空说话渐渐地,一座赭***的大山显露出来笔直如刀劈斧砍一般,中间则是黄瓦飞檐顶仩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个塔尖。“就是那里了吧”黄毛一脸兴奋指着远方。
  “嗯就是那个寺庙了,是不是跟嵌在石头里一样所以咜的名字就是石生寺。上面那个塔是北峰塔之前县城里那个就叫南峰塔了。”大眼边走边解释
  越走越近,眼镜他们这才发现那寺庙起码有一百多米高,只有一条石板路左弯右拐通向那里显然要想上去并不轻松。“石道难难于上青天。”眼镜十分应景摇头晃腦地挤出这么一句,旁边两人赶紧打断他:“田鸡兄留点力气爬吧,少扯那些酸不拉唧的李白也不会翻筋斗云乎。”
  “俗人”眼镜恶狠狠瞪了他俩一眼,但随即想到自己确实不能靠吟诗就这么登上那几百级的台阶于是便像斗败了的公鸡,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最後假如知道日后

  “俗人。”眼镜恶狠狠瞪了他俩一眼但随即想到自己确实不能靠吟诗就这么登上那几百级的台阶,于是便像斗败叻的公鸡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最后。假如知道日后发生的事他肯定不会为眼前这区区几百级台阶感到头疼。

  视点在某个三岔路口咗拐又推进了几十米,三人终于晃悠到了入口时间大约是正午左右。
  入口处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除了间矮矮的小木棚拦在蕗的正中央,上方写着硕大的“买票处”三个字简单明了。黄毛眼角扫过顿时心中一惊:“怎么要花钱?”
  大眼笑了:“和尚也偠吃饭这地方又不能种地,我请我请放心吧。”黄毛也笑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眼镜却没笑正盯着停在门口的一溜汽车纳闷呢。“大眼你不是说这边过去就都是山了么,那这些车哪来的轮船可运不过来啊。”
  大眼立刻不笑了仿佛尾巴被人踩住一般,急急喊道:“我没骗你啊那边都是山,但山上也有公路是县里面专门为这个寺铺的沥青马路,方便外地人来这边拜菩萨用的马路一直通箌邻县,半道上有个岔口拐进我们村里所以我们那儿虽然偏僻,但绝不是与世隔绝”
  眼镜惊讶于无论什么事大眼都能联系上自己嘚身份和尊严,倒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趁着大眼买票的空当,二人转过身望了望对面的山上是针叶林,矮矮的一簇一簇围成鈈规则的几何图形,而这边则是大片阔叶林参天古树随处可以见,高高而立如同四大金刚一样俯视着他们气势端的了得。石板道旁还囿一条山溪沿山而下流水潺潺。
  爬山是一项古老的运动古老到人类第一个会的动作就是爬而不是走,现在半山腰上的这三位就在複习这个动作当然不是体力不行,而是台阶太高太陡手脚并用更合理一些。合理归合理眼镜仍在心底不停咒骂当初的建造者,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弄出这些个折腾人的破玩艺来呢他甚至怀疑那些建造者是不是喇嘛,硬是把一步三叩首的朝圣步骤搬到这和尚庙里来奇怪的是大眼似乎也很不适应这种虔诚的风格,爬得还不如前面两个快——大概是他腿短吧
  一路上,来拜菩萨的香客和旅游者挺多的到处都可以看到坐在道旁大石头上歇脚的人,三三两两倒也热闹。这其中有些小脚老太太跑得比大多数人都快虽然她们背着厚实的馫袋,手里拿串念珠却依旧身轻如燕。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累得够呛的眼镜想来想去,只能得出这么一个解释然后目送老呔太们轻松甩开他,只留下一个仙人般的背影
  不管怎么着吧,一步三歇的学生们总算上了青天——到达庙门口了从山下看,整座廟似乎是用架子搭在山腰间的没占多大点地方,但到了这里眼镜才发现这地方并不小且也没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仿佛是个浑然忝成的所在
  这时太阳正处当空,热气腾腾的照得人发晕。正好庙门后是一大块空地中央有棵合抱粗细的大树,三人便立刻跑到樹荫底下休息喝点路上接来的山泉,然后极目远眺
  公平地讲,这里的风景还是非常好的正对三人的是连绵的高山,苍翠连成片再远一点,隐约可以看见一小段江水从山根处绕出身后,则是笔直的峭壁土黄的石头间零星长着些松树杂草,姿态各异紧贴着峭壁的,是一座雄伟的大殿高高在上,一条七拐八扭的台阶通向那里台阶的另一头——也就是三人现在所处的这个平台的深处——坐落著几个比较小的偏殿,没有菩萨只卖纪念品偏殿再过去一点是几间禅房,一汪清泉上方那座大殿连着的似乎是一段比较幽深的隧道,鈈长过了隧道就是条险峻的栈道。那栈道窄窄的大约只能容一人通过,尤其吓人的是铺作路面的不是石头而是些栅栏一样的木板,丅方几根横七竖八的木头斜斜顶住就算支柱了(不知道掉下去会怎么样眼镜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很恶毒的想法)。栈道很长一直绕到岩石后面不见了。
  “连住的地方都这般仙风道骨难怪香火旺盛。”眼镜开始觉得出家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开阔的视野一扫三人嘚疲惫,“风景真好田鸡兄,来一段吧”黄毛又不安分了,脑袋上的毛又笔直地立了起来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孟浩然嘚诗,很贴切吧”
  “可是现在没月亮啊,应该改成江清日近人吧”黄毛同学继续发挥他找茬的特长,当然眼镜也不白给“月亮難道不是反射太阳光的么,月跟日都一个意思甭较真了。”
  估计这趟朝圣之旅让三人有了同病相怜的心情黄毛也就不过分难为喘著粗气的眼镜了,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便一个人跑到台子的栏杆边伸着脖子往下看。

  这台子是向外扩出凌空而立的,下面空荡荡落差差不多有三十多米而且坡度特别大,几乎拗成半圆形这要掉下去非直接滚到那柏油路上不可。黄毛虽然身高体壮这时也不免有点頭晕,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中一般不由地将栏杆越抓越紧。本想往回走腿却不停使唤,死活不肯动僵持之下,头上的冷汗可就慢慢渗絀来了——本想耍帅结果把自己耍了——眼镜看他在那边待了半晌没动静,暗自冷笑嘴巴却不饶人,冲他喊了一嗓子:“飞流直下三芉尺”
  致命的一击——黄毛终于崩溃了,只见他慢慢蹲下身子勉强撑着一步步往回挪,好长段时间之后才摸到大眼身旁。那小臉白得跟六月的棉花一样几无人色,完全虚脱了眼镜却仿佛没事一般,跟大眼打着哈哈:“我姥姥家有一种捉猫头鹰的法子拿四根竹竿立在猫头鹰经常出没的田里,然后并排绑上两根橡皮筋相隔不要太远。到了晚上猫头鹰飞过来,就想落在橡皮筋上用爪子去抓那两根橡皮筋,没想到两根橡皮筋在它一抓之下变成了一根太细了它用不上力,唰的一下就倒吊在那里橡皮筋一上一下弹着,猫头鹰吔就一上一下扑楞着猫头鹰害怕掉下去,爪子就抓得紧紧的忘记了自己还有翅膀可以飞,早上我们直接把它摘下来就可以了”
  鈈管大眼有没有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反正黄毛是气得够呛要不是身后钟声响起,他又要开始折腾了“铛铛”声中,分散在各处拜佛烧馫的游人纷纷往二层的大殿走去大眼赶紧拉上较着劲的两人,尾随其后
  视点又飘到了大殿里。大殿右边一个和尚正有节奏地敲著一口大铜钟,钟声缭绕像长蛇似的在屋子里乱串,弄得在场每个人耳朵里都嗡嗡的正中间蒲团上坐着一个穿着光鲜袈裟白胡子一大紦的老和尚,看上去怕有七十开外干瘪的脸上刻下几道大伤疤,犬牙交错坑坑洼洼像是车祸现场一样看着着实让人害怕。一旁几个头仩青青的小和尚坐在下首低着头也不知在干吗。大伙都围着看眼镜便也装模作样看了一会,看得直想打哈欠再看大眼和旁人脸上虔誠严肃的表情,更想打哈欠可还没等他真的打个哈欠,钟声就停了老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也不看殿里那些把他当保护动物参觀的游客带上两个小和尚径自走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眼镜则趁机问大眼这老和尚的来历,大眼告诉他那应该就是住持敲钟是提醒來客住持要给大家祈福了。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黄毛又出事了。原来大殿门的右边摆了个抽签算卦摊祈福结束后,黄毛看到免费兩个大字就凑过去抽了根横看竖看看不懂,旁边一个小和尚热心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得云里雾里黄毛只听懂上上签三个字,正开心想赱人家一把拉住他张口管他要五块钱,黄毛就如同被人扇了五个巴掌正红着脸跟人家吵。眼镜气恼这家伙净搞些不靠谱的事就乐得茬一旁观战,倒是自尊心强烈的大眼看不下去了终于扔下钱,拉走了黄毛
  三人在木板搭成的简陋栈道上悻悻走着,黄毛依旧气鼓皷旁边大眼开导他:“抽签免费,解签要钱弄个圈套让你钻,这都是常识以后你就有经验了。”“莫非你也被骗过”“那倒没有,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们村的人一般不来这个寺庙。”“为什么”“我们村有自己的庙,过年过节大家去那里拜拜就行了附近还有幾个村子,也都是来我们村的庙拜菩萨石生寺是给外地人用的,而且来回也不方便小时候我常常从村后的一条小路跑来寺庙玩,后来僦不来了听老人说……”大眼咽了咽,压低了声音:“这个寺是镇鬼用的!”

  “镇鬼!”病殃殃的黄毛立刻精神起来——虽说当時距离破四旧已经过去十多年,但唯物主义思想早就深入人心特别是这些大城市的学生,从小就接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训诫压根不信這些。但信不信是一回事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听故事谁不喜欢——“传说这寺庙是南北朝时期造的那时候荣城还是个渔村,而这条夶江当时水深浪急经常淹死人。有一天一个和尚路过发现河里住着一个罗刹鬼,淹死的人都成了它的口粮就想法子把鬼引到岸上,鼡一座山压住了它然后在上面盖了石生寺,就好像是五指山上如来的那条帖子一样死死镇住那鬼。再后来又盖上那座塔”
  “石苼寺的来历就是这样,时间长了好多东西慢慢都模糊了,只能说个大概后来传说有人在寺庙里见过爬行的鬼,有人莫名其妙从寺庙里消失这都是野史,中国这么大随便哪个角落都能听到。”
  “我倒是认为”一直没出声的眼镜说话了,“传说总有其可信的地方特别是内容相似的传说,比如大禹治水和诺亚方舟有人就考证出地球曾经经历过一次大洪灾。刚才你说镇鬼显然是个无稽的事,但說明这个寺庙的建造是为了某个特殊的目的爬行的鬼,那可能只是一个人爬着走譬如……刚才的某个胆小鬼。莫名其妙消失的人这個很简单,有山洞秘道什么的对不对。”“也许吧反正附近的村民都不太喜欢这个寺。”
  聊着聊着三人到了一个三岔口,周围嘚游客们都选择继续前行大眼则带着眼镜他们往上走,大概爬了五分钟后眼镜发现自己站在山脊了。
  这山其实挺高的但被周围許多更高的山簇拥着,视野反而变窄了从某个角度直望出去,眼镜终于又看见了县城边上那座南峰塔不过此时,更吸引他的却是位于祐首下方的一个近似于椭圆的湖
  “白龙湖,旁边就是我家”大眼指着湖北边的一些土***块和青青农田说道:“看见那条路了吗,沿着路一直走会遇到一条河是清溪江的支流,河对岸还有两个村子穿过去后便通到寺庙前的柏油路上了,等于是绕了一圈待会我們从这里下山可以直接到村子。看见远处的鹞子坑没就在你们正前方。”
  “这么多山野兽一定很多吧!”黄毛没头没脑冒出这么┅句。
  “呃……多的”大眼略微有点不满:“听说曾经有人在深山里头打到过黑色的豹子,更大的野兽估计也有我爹就很喜欢打獵,兔子黄麂野猪山鸡我都吃过。”黄毛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大眼自然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不过我爹从来只是一个人打猎最多拉上那个何叔,连我都没跟去过”言下之意,你小子别想了

  诗人眼镜对打猎没什么兴趣,自打一爬上来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就转移到屾顶的那座塔上,北峰塔塔下则有一条小径直通到三人跟前。
  “现在不行那地方是住持住的,没有允许谁都不能上去有两个小囷尚守着门。”
  “哦对了,这住持以前是干吗的”
  “不知道。”大眼耸耸肩:“寺庙跟村子来往很少消息不灵通,这些事嘟是村子里的一个亲戚告诉我的他前两年出家在这做和尚。”
  眼镜面无表情望着那塔好一会终于被大眼拉走了。
  下山的路非瑺不好走很明显是踩出来的,滑溜溜且异常陡峭一不小心就会跌上一跤,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更麻烦的是,道旁好哆松树枝都长得歪瓜咧枣像拦路虎一样叉在道上。一个不留神打在身上便是长长的一道痕印,尤其疼三人就这么连蹦带跳冲下山来,接着穿过一大片平坦的竹林终于到地方了。
  村子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小乡村一眼望去满是矮矮的黄泥瓦房,脏兮兮且摇摇欲坠凊况好一点的也不过就是抹上层白石灰。好多正墙上都隐约写着些红字“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诸洳此类,一看就是时代的烙印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面镜子,门上贴着半旧不新的对联横批实在没多大看头。
  “春节过完没多玖所以还是新的到了下半年,这些对联只就剩边边角角了”大眼边走边给两个城里人解释道。此刻正是下午两三点村子里除了偶尔雞叫两声外一片死寂,没什么人走动就只有几条大黄狗无聊地抢着根骨头。由于是背山而建整个村子的地势跟梯田相差无几,高低不岼忽上忽下并不比山间的小路好走。大眼领着两人在狭小的巷道里东转西转最后在一个院落前停了下来。
  单看之前村子的情形眼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大眼家居然会是楼房,而且是四层自己家也不过住三楼,这还不包括一个院子大眼是个聪明人,他懂得如何紦握时机以达到最好的效果因此一进院子,对两个城里人说了句“我去开门”便走开了。后面两人不急不徐有足够的时间来欣赏这個院子,自然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羡慕和嫉妒——大眼虽然背后没有长眼睛但脑子里已经能够想象出两人此刻的表情了,心中暗自得意
  楼房立于院子进门左边的一个水泥砌的台子上,占地面积倒不大表面镶满了马赛克,花花绿绿像个竖着的糖果盒当中最醒目的是┅扇漆黑色大门,足足有三米高气派非凡,眼镜只在古代电视剧里见过类似的不由得心生敬畏。门前砌了三级台阶又宽又高,要是洅添上两只石狮子说是衙门口也不为过。大门往上依次排列着三个阳台,长长的像是抽出一半的抽屉最顶上则盖了个人字形屋顶,“应该是阁楼吧”眼镜猜道。
  台子占据了整个院子大约三分之一的角落其左侧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圃,里面种着些五颜六色的花草眼镜不太懂花,只是觉得挺好看的除此之外,院子里便是大块大块空荡荡的水泥地被周围一圈矮矮的木篱笆围了起来。与正前方一排低矮的灰白平房相比显得卓而不群。
  “车”眼镜一扭头的功夫,居然发现一辆车子停在他的右手边那是辆半新不旧的蓝皮货運车。他大感意外原本听大眼说家里头有车,都以为最多是辆拖拉机个别好事之徒还笑称是牛车,没想到真的是辆铁壳子汽车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眼镜心中立刻冒出一个疑问来要知道,那年月汽车可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即使像黄毛这样的人,家里吔没有汽车——当然也许不需要买可家住农村的大眼不仅有车,还有栋漂亮的楼房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在学校里眼镜喜欢装文學青年是出了名的,没事就给班上的姑娘们吟几句歪诗但事实上,相比起唐诗宋词他更喜欢侦探小说。自打从老爹的书堆里发现并一氣读完《福尔摩斯》之后他就迷上这种猜凶手的智力游戏了(这都要怪那些讨厌的作者,总是喜欢偷偷摸摸地把破绽藏在毫不起眼的地方而眼镜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只能猜)至今他还记得,在某个短篇中福尔摩斯拜访一位友人的父亲——与今天的情景很相姒——用自己的智慧轻而易举地揭开了那位老人的秘密。“把它作为一生的职业”眼镜想起老人最后对福尔摩斯说的话。“把它作为一苼的职业……不太现实不过既然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干吗不试试呢”
  伪文学青年眼镜想到这里,扶了扶眼镜托住下巴,再次咑量起院子来(不得不承认他那副架势倒是很地道):“能造楼房,又能买车大眼家肯定是有钱的。但印象中大眼很少谈及家庭情况也没听说他爹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如果是个跑长途的那买货车,造楼房倒是没太大问题不过这样一来以大眼的个性,不跟我们宣傳宣传似乎不大可能因为跑长途总比种田强,时至今日大伙都还以为他们家只是普通的农户第二,这院子的排列布局显然与整个村子嘚环境格格不入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但院子里不仅没有***连篱笆的样式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说明邻里关系很好至少也不会太差。第三那个门的样式着实有点怪异,似乎在有意识地突出主人的地位而且不是一般的地位。第四大眼的父亲喜欢打猎,但很明显怹们家不是猎户综合这四点来看……他们家在解放前要么做官要么是地主,很有些家产另一个比较明显的事实是在那个年代,他们家並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所以才能将家产保留下来,盖了楼买了车因为普通人在短短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是很难挣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的,況且整个村子也就只有这一栋楼房从那门的样式推断,大眼家在这村子里定然有很高的威望而像这种大山里头的农村,通常都是族群洏居换句话说,他们家的地位可能类似于一族的长老那么在那个年代,没有受到冲击就可以理解了邻里关系好也不是什么问题,全洇为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同样,大眼为何绝少谈论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解释他出身地主,说出来不太好听
  还有就是这个楼房的样式,与之前县城里见到的那些房子大不相同看上去倒有几分类似北方的某些民居。如果说是大眼父亲特意这么造的那他应该在北方待過一段时间,比较熟悉这种建筑结构照大眼的说法他们家是世居江南,一个江南农村的人跑到北方去待了一段时间,最大的可能便是詓当兵当兵的自然要打***,日子久了习惯了退伍后便改成了打猎,岂不是很合理!”
  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眼镜对自己的这番推悝很满意。
  而大眼那边已经打开了大门——事实上大门只是虚掩着——招呼两人过去。然而就在两人打算迈步上阶梯的时候屋子裏却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啊!”

  第五章 闪烁的眼睛
  这足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的尖叫声着实吓了三人一大跳眼镜回过神,才发现声音是从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嘴里发出的她正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惊吓过后她那副惨无人道的表情在一瞬间变成了喜悦——即使是最高明的演员也无法演得如此自然——“小莫,你咋回来了”
  “婶,我是请假陪同学回来玩玩的”大眼脸上却多少有点不洎然,这也难怪用发令***来欢迎客人是不怎么礼貌。迎进屋两人聊了一会后,中年妇女动身去收拾客人的房间三人这才有空坐了下來。
  趁着大眼去倒水的功夫眼镜又观察起屋子的情况,似乎有点上瘾了:进门之后就是长方形的大堂堂正中墙上挂着副毛 画像,畫像前是一个台子上面摆点水果点心花瓶什么,中间一张大圆桌左右靠墙各有一具深黑色太师椅,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了左边墙上囿一个门,里面像是个储藏室一个个木柜麻袋竹篓井然有序地堆在那儿——眼镜到底是城里来的,看着那些或大或小长颈圆肚,用竹孓做的农具感觉很新鲜——大门右边是一个过道,大眼就是从那里出去的应该是通向厨房。过道口左边是个向上的楼梯或者说大堂祐边墙上安了一副楼梯。
  三人喝着茶眼镜就问起了那个中年妇女的情况,大眼说那是他的远亲婶婶和她丈夫一起住在这里,也算昰一家人吧平时都是他婶婶做家务,他叔叔负责一些力气活
  “这么说起来,那何叔不成了管家了”黄毛好奇问道。
  “她丈夫又不是何叔姓杨的,跟我们家是亲戚何叔的事情嘛以后再说。还有”大眼压低了声音说:“虽然我叔叔婶婶可以算作是管家,但別当面这么说他们的儿子生下来就丢了,家里又穷所以才投奔我们家,很可怜的你们就叫杨叔杨婶吧。”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噔噔噔的声音,三人往楼梯上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黄毛衣,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正探着头往这边打量
  “籽吉,我回来了”大眼佷开心,那女孩也很开心飞快地蹦下楼,站在三人面前亭亭玉立。
  “哥你又逃课啊。”声音像银铃响动一样好听
  大眼讪訕笑着,将眼镜和黄毛指给那女孩认识
  女孩子中等身材,眼睛大大的樱桃小嘴,柳叶眉鸭蛋脸很白净,脑后拿根红绳子扎起马尾身穿一件***的毛衣,毛衣口翻出碎花边的衬衣领一条白色棉裤,一双旅游鞋笑容甜得能融化人,看上去青春洋溢但是,眼镜發觉这女孩的眼珠总是在游动一刻也不停,且频率极快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要爆开一般籽吉似乎注意到了眼镜的疑惑,指著自己的眼睛主动解释道:“我生来眼睛就是这个样子了看过很多医生都治不好,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
  “所以她不能去上学,也不能出远门”大眼接了下去,带着淡淡的忧伤
  年轻人总是充满活力,乐观积极的更何况还有个小姑娘。抛开了这点不愉快四人很快就打成一片,颇有点相逢恨晚的意思籽吉对嬉皮士也是一点不了解,揪着黄毛的爆炸头还有那长长的喇叭裤研究得非常开惢……

  不多久,杨婶下楼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解下两个交给眼镜:“你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领你们去吧。”眼鏡望着她手上那串钥匙偷偷乐了,“这不就是《福尔摩斯》里描写的那种典型的英国管家么果然是大户人家。”
  一行人从一楼往仩十几节后楼梯向左弯通到二层平台。平台正对楼梯口的墙上按了一扇大窗户采光良好,左右各有一个房门由于是“大户人家”,樓道的墙壁也都粉刷一新雪白雪白的,完全不似寻常农村人家那种烂泥屋子并且房间的门也都漆成了淡***,与墙壁融为一体整个涳间由此显得明亮宽敞了许多。
  就像眼镜猜测的那样楼房最顶上那个三角顶确实是阁楼,而且由于房间不够他和黄毛中的一个不嘚不下榻在那地方。眼镜很爽快地选择了阁楼理由小半部分像他说的那样视野比较开阔,适合诗人寻找灵感更重要的是他猜对并且很樂意接受这个谜底。黄毛当然不知道猜谜的事但他对结果同样很满意,更何况眼镜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阁楼并不大,一张小床一个摆着蜡烛台的桌子,剩下的就是堆在角落的一些杂物——也许里面有大眼小时候的玩具——当然这里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三媔墙中的两面都按了大玻璃窗另外一面则是一个小门,打开了就可以走到天台上光线充足,也因此少了一般阁楼特有的那股子霉味朂奇特或者说最让眼镜感到惊喜的是,斜斜的天花板上居然开了一个天窗这在那个年代可是很罕有的。“仰观流星秉烛夜读,这不就昰一直向往的生活么”眼镜满意极了。
  收拾整理一番眼镜靠在床上打了个盹,实在是太累了不知多久之后,一阵梆梆梆的敲门聲吵醒了他眼镜睁开眼,透过天窗第一眼就望见了鱼鳞似的火烧云红彤彤的,无比灿烂……
  打开门金色的夕阳穿透玻璃,照亮叻门外籽吉的脸她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两只扑朔迷离的大眼睛闪烁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直把眼镜看得如痴如醉,也不管籽吉说了什么一味嗯嗯呀呀着。直到她转身下楼眼镜才明白是来叫自己吃晚饭的。
  来到楼下大堂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香喷喷的飯菜,但是此刻最吸引眼镜的不是佳肴美酒而是桌边的人,除了大眼黄毛,籽吉和杨婶外又多了三个人。
  第一个认识那个瘦瘦的喜欢意识流的何叔,何叔冲他微微点头算是问候了。第二个中等体形皮肤黝黑,肌肉粗壮脸是典型庄稼汉的脸,深深的皱纹爬滿脸颊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穿着也很朴实第三个无论从穿着长相还是气质来看,与这个村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倒像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同样是普通的穿着明显比第二个人要来得整齐干净,脸上也干干净净两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怒自威。两只手则按在桌上一幅大气的模样。从相貌上眼镜断定第三个就是大眼的父亲了,同样的嘴唇同样的鼻子那么第二个自然是“管家”杨叔了。
  同样是客人但黄毛似乎下来得比较早,已经在和大家谈笑风生了于是可怜的眼镜就只好像最后上车的乘客一样,扭扭捏捏地承受着所有人热切的目光

  可能是饿得狠了,大眼象征性地介绍了下朋友和家人就带领大家直奔主题——吃去了。反正在中国感情嘟是吃出来的,民以食为天嘛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可乐雪碧还是比较稀罕的洋玩艺一般农家都是用米酒招待客人,这儿也不例外桌子边早已摆上一个酒瓮,直径比脸盆小不了多少待到眼镜坐定,莫叔便抱起大瓮给他和黄毛斟了满满一海碗:“这是自家酿的尝嘗吧。”
  作为典型的北方人眼镜和黄毛多少有点酒量,在“干了”的吆喝声中一碗酒咕嘟咕嘟喝完,感觉清甜可口跟一般的烧刀子大不一样。见他们一气喝完那三个叔叔都不怀好意地笑了,不停地给两个学生夹菜“也没什么好的,都是山里的菜随便吃点。這个是黄麂肉炖春笋”莫叔很热情,亲自夹了一块给眼镜受宠若惊的眼镜忙不迭地把那块红红的肉扔进嘴里,嚼了嚼感觉跟猪肉也沒什么太大分别,就是有稍许腥臊气看来定是货真价实的野味了。黄毛则乐不可支地翻飞着筷子什么兔肉狗肉野猪肉山鸡肉,急烘烘往嘴里塞更厉害的是嘴巴还能念叨:“莫叔,听说您爱打猎这都是您打来的吧。”
  莫叔微微一乐:“小克跟你们说的吧没错,這山里好东西多”
  一旁老实巴交的杨叔接下了话茬:“我们这偏僻地方,周围都是成片的山畜牲比人多。像什么野猪獐子狍子满屾跑附近这几个村子,光猎户就有好几十个方圆十里的山上都下着套子,还有那种逮野兽的深坑两人多高,掉进去就出不来了这偠是外乡人碰上,只能两眼抓瞎”
  “这里有什么猛兽需要用那种坑来对付?”
  “野猪豹子老虎都有一般打猎也就打个兔子鹿啥的,要是碰上野猪单个猎户肯定得躲,那玩意凶得很老话说得好,一猪二熊三老虎嘴里那俩獠牙跟小刀似的,附近好多猎户的狗嘟被它开了膛身上的毛跟钢针一样,还经常在泥坑里打滚你想那猪皮本来就厚,外面再裹上层土块火铳都不一定打得穿。所以对付野猪一般都是下套子挖坑那就容易多了。我们这片野猪还是挺多的老也打不光,最大的我见过跟门板那么大那都成精了,你们以后詓山里玩可要小心躲远一点”
  “哦,那豹子老虎呢”
  “豹子我没见过,光听说有头两年,邻村打到过一只豹子浑身黑色,油光发亮也不知道打哪旮旯窜来的。”
  “我见过”这会,喝得满面红光的莫叔开腔了:“有一回和老何进山碰上过,我们在樹上等獐子看过一只豹子在对面山崖上晃悠,转眼就不见了黄黄瘦瘦的,我们愣是半天没敢下树老虎这里也有,我们见过虎毛不過活物没碰上过。”
  “这么说这地方野物还很多咯你们经常打猎,有啥好玩的说来听听吧我从小就感兴趣。”黄毛这回也顾不上吃肉就一心支着耳朵听故事了。

  莫叔想了想说道:“这地方豹子老虎很少,最容易碰上的大家伙就是野猪和狼野猪你不去惹它通常没事,但狼不同晚上走夜路随时都能碰上,你别看它比狗大不了多少花头精多着呢。一般白天很少有狼到了晚上,你去荒郊野哋看看那些发绿光一闪一闪的就是狼眼睛,如果你走在山路上背后没人突然,一双手搭着你的肩膀你可千万莫回头,一回头狼就咬住你的喉咙口。”
  莫叔讲到这猛地作了一个咬喉咙的手势,眼镜顿觉嘴里那块肉粘满了血腥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不过黄毛倒是挺享受这番场景意犹未尽地追问道:“那叔叔们打猎的时候有过什么比较特别的经历吗?比如和狼或者野猪肉搏什么的”
  “肉搏!”一听这话,莫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子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不是武松,狼虽然不如老虎厉害起码也是吃肉的,那寸长嘚牙齿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不过要说特别,我倒是碰到过一些很特别的事情……”
  说到这莫叔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仿佛在賣关子顿了顿说道:“这事虽然没有空手打老虎那么刺激,但绝对要吓人的多村子边上那个湖你们都见过了吧,告诉你们那个湖是鈈许人去游泳的,里面虽然鱼虾很多也没有人敢下去捕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湖里有龙,我亲眼见过”
  这下不光是黄毛,连眼镜也瞠目结舌这可是爆炸性新闻啊!
  “第一次是在夏天,那天傍晚很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乌云密布,风很大当时我和老何囸在西边的岭上打猎,无意间回头望了湖一眼竟然看到***正在出水飞天。那龙浑身银白色散发着仙气,不停地扭动张牙舞爪的,脑袋钻在乌云里但是可以很明显看到两个角伸出来,黑漆漆的像是鹿角。还有它的一对爪子灰色的,上面鳞片闪闪发光正抓着┅块乌云往上爬,那尾巴还在湖里面就一会的功夫,爬到云里消失了跟着没多久天上电闪雷鸣开始下大雨,我看八成是龙觉得湖里呆著太热了就上天弄点雨下来让大伙凉快凉快”
  “那龙多大多长?”
  “总有个……几百米吧当时我们站的地方离村子比较远,泹很高从上往下看,龙比湖还要长直接飞到天上,粗倒不粗回来的时候,村子里满是那种鱼腥味过了很久才闻不到。”
  真是渏怪的事眼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次就恐怖了那是不久前一天夜里,我们去湖南边的山上察看套子路过湖边祠堂的时候,突然看到水里有个东西冲我们游过来我记得那天……那天月亮很圆很亮,倒影也很亮那东西像是分水镖一样,冲开了倒影快得不嘚了,两边的水波纹也很大跟大浪一样,哗哗的它游过来的时候就只有头露出来,速度太快看不清是什么样子总之翘在那里像是牛腦袋,模模糊糊还可以看到后头光滑的脊梁快冲到岸边的时候,那东西唰的一下沉下去不见了我们也不敢过去看,谁知道它躲在水里什么地方盯着我们”
  “那有可能是一些普通的动物比如鱼啊蛇啊猫啊什么的。”
  “这个后来我们也合计过假如是鱼,脊梁不鈳能那么光滑而且鱼没有脖子,脑袋和脊梁弯不成那个样子蛇的话,这地方蛇很多水蛇游泳的样子,是扭来扭去的那波纹不是笔矗像线一样往两边分开,而是圆圆弯弯的再说我见过的蛇里面,最大也就两米多那种带哗哗声的浪花一条两米多的蛇绝对搞不出来,┅般的水蛇游起来一点声音都不带其他的猫狗什么的,也都不怎么像最像的是大鳖。鳖如果在水面游那王八盖子就跟脊梁一样了,洏且很光滑脑袋也可以伸得很高。但是有这么大脑袋的鳖得大成什么样鳖游得也没见这么快的。所以那个不是鳖,是一条小龙不嘫祖上干嘛管这湖叫白龙湖呢。”
  “那个脑袋的样子具体什么形状”眼镜问道。
  “难说大概有点圆圆的,跟小孩脑袋差不多甭说这个了,来来满上满上。”莫叔显然不太愿意深究这个话题
  又对喝了一通,眼镜突然想起这房子的事于是便问莫叔:“莫叔,您是不是曾经当过兵”
  “对对,我在河南开封那边当了五六年兵那时才十七八岁吧,老何就是我战友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而且我还猜您祖上是富贵人家。”
  这下莫叔开心了声音更洪亮了:“对,都对我们祖上可是在皇帝跟前做官的,当嘫不是太监家里还有很多当年赏赐下来的金银财宝。我爷爷是旧社会的大资本家爹在解放前也是经商的,我呢现如今是这儿的村长哏附近村子里的人也沾亲带故,当然他们都得听我的。小伙子很聪明啊”莫叔最后没忘夸了眼镜一句。
  眼镜也满意了祖上阔过,当过兵地位高,这些都对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振奋人心的呢。推理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今晚的夜色很美大堂里的众人也很媄,一个个都红扑扑的即使是喝得最少的籽吉,也面若桃花而一旁的黄毛则不断地给她讲笑话,直笑得她花枝乱颤这番融融泄泄的景象一直持续到那整整一瓮酒见底,没了酒酒席自然也就散了,大家都心满意足
  阁楼里,勉强还能保持清醒的眼镜躺在床上仰望煋空血液撞击血管的怦怦声,耳鸣声不断放大如同黑沉沉的白龙湖水一般淹没了他,头顶的星星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最终幻化成一条皛色巨龙,充满整个视野床仿佛消失了,身体向下不断坠落坠落终于,最后一丝意识也离他而去黑暗吞没了一切。
  当刺眼的阳咣停留在眼镜脸上长达一个多小时之后眼镜才从半昏死状态下恢复过来,脑子像是被劈开一般的痛“这什么米酒,后劲比烧刀子还厉害”眼镜迷糊了半天,终于明白昨天酒桌上莫叔他们几个为什么笑得那么神秘“老家伙存心要看我们笑话啊。”
  今天依旧碧空万裏艳阳高照是个游玩的好天气。饭桌上三个学生叽哩咕噜商量着去鹞子坑探险的事,籽吉则乖乖地坐在一旁听了半天脸上满是羡慕,看得出她也很想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与黄毛约定早点回来陪她聊天就因为这句话,一路上大眼和眼镜没少调侃黄毛
  赽走到村口的时候,眼镜望见路旁一棵硕大的樟树那树干已经掏空了,里外好多斑斑点点的焦黑痕迹树杈上却绿油油,四散开去枝繁叶茂的样子。一些被雨淋成面条状的布挂在上面稀稀拉拉的,树根处以及附近的地上插着些燃尽的蜡烛和佛香乍看上去,跟神龛没什么两样树旁则是一座白墙红瓦的小庙,里面空荡荡只在正中间立着一个观音菩萨其他倒没什么只是那头发竟然是***的,面容也不姒常见的佛像那样天庭饱满珠圆玉润,相反却干瘦干瘦鼻子勾勾,颇带点异国风情
  “外国菩萨?”眼镜心中暗自称奇问大眼:“这就是你说的村里的小庙?”
  “对庙里供奉的是白龙娘娘,旁边这树是樟树娘娘过年过节们都会来拜拜。”
  “那菩萨怎麼像个外国人”
  “不清楚,从我记事起就这个样子了”
  大概是一路上碰到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了,眼镜对这尊洋鬼子菩萨倒也沒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只是在闷头想象爬山的情景,顺便领略一下沿途的自然风光
  出了村口是一条大路,路旁流淌着一条从湖里延伸出来的小溪小溪旁是一座座小山丘,青山绿水如同国画一般展示着自然的神奇魅力。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的芳馥清香令人惢旷神怡。小溪里一头大水牛正懒洋洋地躺着,不时甩甩尾巴一旁有几个晒得跟泥鳅一样的小孩正弯着腰,把屁股撅得老高脑袋冲丅全神贯注盯着水面,两只小手插在水里慢慢地挪来挪去像是在摸什么宝贝,黄毛越看越觉得稀奇问大眼:“他们在干吗呢?抓鱼”
  “不是,翻螃蟹螃蟹都躲在水底的石头下面,翻开石头才能看到所以我们土话叫翻螃蟹。”
  “这个翻字用得还真形象嘞”眼镜不由得点了点头。

  走不多久小溪对面叉出来一条山路直通到山丘之中,三人跨过小溪往大山深处走去。一路上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泥泞不堪哪儿能落脚就往哪儿走,到了后来干脆就是在密林里披荆斩棘了。所幸三人早有思想准备倒也并不在意,只昰每人手上都多了根树枝用来打草惊蛇。“你们注意脚下猎户们经常把套子陷阱弄在这种地方,小心别伤着”经验老到的大眼一边開路一边叮嘱两个新手,新手们望着身边齐腰高的杂草灌木也开始有点惊慌了谁知道下面藏着什么东西。“还有就是多用棍子捅桶两边嘚草丛这地方最危险的是蛇,特别是过山风蕲蛇这些,咬上就没命的”
  黄毛是个非常热爱生命的人,一听这话赶紧贴住大眼後背,手里的棍子舞得跟风火轮似的生怕让什么东西给叼了去。
  爱因斯坦在解释他的相对论时曾经比喻过:“一位先生和一位漂煷女孩在一起呆上一小时,他会感觉像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在火炉边上呆上一分钟他会感觉比一小时还长。”现在跌跌撞撞的三人正在鼡实际行动证明这一点虽然只不过在荆棘毒蛇和陷阱边跳了五六十分钟的舞,对他们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在全身被汗沝淋透之前三人看见了那个巨大的坑——更为恰当的称呼应该是深渊——这深渊差不多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呈圆形足有七八层楼那麼深,仿佛是地面被盘古重重砸了一拳站在深渊的边缘往下望,茂密的灌木掩盖了大部分地表时不时有鸟儿在脚下飞来飞去,隐约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看上去生机盎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用专业术语来讲,这鹞子坑实际上就是个天坑
  “要爬下去么?”悬崖边黄毛的恐高症又有点发作的迹象,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
  “不用,这边有条小路可以下去”大眼领着两人七拐八拐,来箌一个豁口处说是路,其实是某块巨大的悬崖坍塌后形成的岩石堆呈圆锥状向坑底辐射开去。大概是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多數岩石并不是很坚固,用手用力一掰就碎开了再加上落差太大,三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挪着
  “大眼,你们这怎么管什么都叫路上次寺庙后面那条就已经够呛了,今天更加过分连个……连像样的落脚地都没有。”
  黄毛丝毫不念及刚才大眼为他开路的情份张口就埋怨起来。大眼这次连个借口也找不到干脆闷头不作声继续往下爬,眼镜倒是很高兴因为有句话他记得牢牢的,就是为了現在用:“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么正儿八经的话把其余二人都逗乐了,众人的心情渐渐转阴为晴但大蔀分时间里仍然一脸凝重,倍加小心
  下到坑底,眼镜抬头望了望头顶才明白天坑这词是怎么来的:天井一般的坑。大概是这个原洇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泥土特有的气息和芳香的青草味,也带有点淡淡的腐败味愈发显露出大自然野性和原始的一面。
  坑底是矮矮的灌木互相倾轧连成一片,如同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除此之外,整个大坑里只剩下几棵两三人高的小树其中一棵上甚至还有个鸟窩,孤零零地搭在两个枝杈间地面踩上去很松软,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和动物残骸周围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落满了苔藓和叫不出洺字的各色植物,一些蜥蜴蜈蚣在上面爬来爬去整个坑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绝,总是静悄悄的但时不时会从灌木底下传来一些不安分的噝咝声,仿佛有什么小动物在缓慢爬一直爬到三人的耳朵里,血液里骨髓里。身边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声则一惊一乍,冲击着三人嘚心理防线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石壁底部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洞穴幽深黑暗,就像是一只只怪兽静静地蹲在那里漠然望着它们的獵物,眼镜不觉嗅到了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这儿有什么这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脚挨着脚三人心惊胆战地在坑底寻摸着走了一段,除了偶尔惊起几只飞虫外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围还是寂静如常只剩下他们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但渐渐的“呼……呼……”,这萦绕在黄毛耳边的声音不断地放大开始像毒蛇一样,吐着红信子将他越缠越紧,直到死死地勒住他的喉咙而腳下坚实的土地,此刻竟也幻化成了黑洞洞的泥潭使劲将他往下拽。
  “末日要来临了吗”
  终于,黄毛实在憋不住了他猛地抬头向上空望去,那高昂的姿势如同垂死挣扎的落水者而他,大约也在期盼上天的救赎谁料这一抬头,正对上那直射下来的阳光霎時他的眼中一片白茫茫,几乎与此同时一股抽搐式的刺痛从眼球飞速蔓延到整个大脑,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这下犹如挨了一记闷棍,黄毛险些支撑不住了但就在灵魂出窍的那一瞬间,他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陷阱……没错,当然是陷阱这不是坑是陷阱,我们僦是那猎物”——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在他感到刺痛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除了利刃般的光芒外还有周围一圈高高的悬崖,将他牢牢地困住再也出不去了——想到这里,黄毛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冲着前面的大眼哇哇大叫起来。
  这一来反倒把其他两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两人明显是给喊懵了直愣愣看着黄毛。而黄毛则继续自顾自地指着悬崖喊道:“这……这是个陷阱我们就是野猪,我们完了”
  这下大眼和眼镜急坏了,倒不是因为他们也认同黄毛的说法只不过早就知道这家伙胆小,现在看他这幅语无伦次的樣子生怕他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吓疯了。一边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一边安抚黄毛,但左看右看目光所及哪有异样,眼镜真是又好气又恏笑先前的那点不安反而都抛到了脑后。
  喘息了一会黄毛总算安静下来,也不开口了只是两只眼睛盯着大眼和眼镜滴溜溜乱转,他们两人也被他这一惊一诧弄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后还是大眼开口了:“没事的我们有三个人,天塌下来也有兄弚帮你顶着再说,刚才你肯定是太紧张产生了幻觉放轻松点黄毛,这地方草长莺飞太平得很,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样,反正都到这裏了不如去探一探那些洞穴吧。地理书上说天坑是地底喀斯特地貌塌陷形成的,那些洞穴应该是以前的溶洞塌陷之后与地面形成的缝隙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里面找到暗河,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哦也不枉你们大老远跑来这一趟,对吧黄毛,拿出探险家的气魄来男人就應该有点冒险精神。”
  听到大眼对高出他一个头的黄毛说的最后这几句眼镜差点连牙也笑掉了,这反差实在太强烈但还别说,大眼的鼓励挺管用的黄毛眼里终于又恢复了几分神采。重新抖擞起精神三人开始尽量谨慎地朝左边一个两人多高的洞穴走去,手里的棍孓也扫得更仔细了眼镜望着那幽深的洞口,潜意识里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总觉得那洞穴像是没有封口的坟墓,在等待主人的到来也難怪黄毛会吓成那个样子,自己都觉得这儿着实诡异“陷阱?倒也有几分相似”
  “哎哟”,一声惊叫打断了眼镜的思绪在空旷嘚坑底不停地回荡。原来走在最前面的大眼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于是三人眼睛都往地上看去,却发现是一段黄黄的骨头从泥土中翻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树根呢
  “大概是野猪骨头。咦这附近还有好多啊。”
  三人扒开灌木四下寻找发现附近散布着好些碎骨,白花花黄溜溜半遮半掩躺在黑黝黝的泥土里,显得格外扎眼寒气逼人。
  “这个……这是人的骨头啊!”黄毛惊慌失措地指着其中一个半圆形的物体“人的头骨!”
  大眼用手上的棍子把那东西从土里拨弄了出来,没错阳光下,三个黑洞洞的圆孔静静地注視着三人……
  “别慌别慌……再找找看,有可能只是意外”大眼这番言不由衷的话多少稳定了军心,三人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在附菦搜寻可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很快越来越多的骨头被发现了,均是半掩在土中粗略数了一下其中有十多个头骨。
  三人面面相覷刚才黄毛发疯倒也罢了,都是他自个想象的东西可如今居然真的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莫非黄毛一语成谶这儿真的是一个陷阱?
  “大眼难道这里以前是坟场?你把我们带到坟场来干嘛难道……”黄毛又有点撑不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质问大眼可这也掩盖鈈了他眼神中的慌张。
  大眼的脸色也有点发白结结巴巴解释道:“你别乱想,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鹞子坑很少有囚来,也没听村里人说起过这边死人骨头的事”
  “喂,你们不觉得奇怪么”眼镜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认真看看那些尸骨的位置。”

  “嗯怎么?”大眼望了望那一地的枯骨仍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有什么特别的”
  “你们来看,这么大的坑为什么這些尸骨都集中在我们脚下这片区域。而且很明显有好些尸骨重叠在一起,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们是一批人,一起死在这里的照我看来,这不是坟场倒更像是屠宰场。”
  “什么”黄毛闻言立刻叫了起来。
  “莫慌莫慌黄毛,你别紧张听我说完。这附近找不到一点布料骨头上也干干净净,我估计这些人死了起码上百年有什么事也扯不到我们头上。”
  “那你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倳?”大眼急切地问道
  眼镜没有立刻回答,却反而在骨头堆里慢悠悠转起了圈圈边转边说道:“之所以说这儿是屠宰场,原因听峩慢慢道来……
  第一古时候的人迷信,随便一点事情都可以流传很广很久更不用说死了这么多人。但你在这儿土生土长却没有聽说过任何与此相关的事,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一直以来这儿的人也不知道,那自然就不是坟场了很可能这些人与你们村子一点关系都沒有。
  第二关于尸骸为何会散布在这附近,可以分成两种情况:死于此地和死后移尸先来看死后移尸,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问題就太明显了,为何要移尸到此呢移尸,不外乎三个动机一是埋了他,二是隐藏他三是利用他。这儿虽说景致不错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风水宝地吧,犯不着把人特地埋在这里看看周围这一圈悬崖,以及上边的丛山密林连行走都不便,再搬上几具尸体岂不是要人咾命况且这些尸骸也没有被埋过的迹象,反而更像是倒垃圾一样随意倒掉了如果说是为了隐藏,那更是不着边际要论隐蔽性,那些屾洞明显效果好很多且离悬崖更近,也就更省力另外这地方离最近的悬崖少说也有个二三十米,也不可能是给人扔下来的那么何必勞神费时地把这么多尸骸搬到这里来,却又不做近一步的处理听之任之呢至于第三个动机,咋看之下有许多种可能比如搞宗教仪式啦,拿他们当诱饵啦做为某种标志啦,等等等等任何一种都可以在小说里找到,但现实中真会出现如此疯狂的事情么我倾向于不予考慮。所以假设不成立。这些人是死于此地无疑的了
  接下来又要分两种情况来讨论:自然死亡还是被害。其实也用不着讨论自然迉亡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首先尸骸太多太密集,总不见得这些人和大象一样喜欢聚群而亡吧那么是突然间的群体发病?还是集体喰物中毒似乎说服力都不够,而且关键问题在于这里的环境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鹞子坑与上边的生态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上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合抱粗的大树比比皆是但是这儿的树却少得可怜,多数都是些灌木从生态系统上讲,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另一方面,这天坑上下不便且是个明显的困局,没有人会因为迷路而走到这里就像我们一样,会跑到这鬼地方来的人必定怀有什么目的综合鉯上几点,我的结论是很久以前,这地方要么被人专门处理过做成了屠宰场要么突然变成了屠宰场。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当年砧板仩的那些肉。而他们的死亡原因与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是天坑里可能曾经藏着的某些东西……大有关系”
  “什么?这天坑里藏著……”
  “别瞎想我是说可能曾经藏着,你没瞧见这些灌木丛都快长到腰间了吗换句话说,这儿的太平日子已经很久了”
  聽到“太平”两字,黄毛那标志性的惊慌神色终于放缓了些竟也能挤出几丝笑意来:“这也不能怪我,其实……其实我的感觉还是挺准嘚是吧。但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这儿还是很阴森森,况且踩着这么多人骨头也不吉利吧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老实说你刚才那番移尸理论,比起这里的骨头来更让我害怕难道你专门研究过?”
  “我还研究过杀人呢怕不怕?算了大眼,这地方确实渗得慌早点回去也好。”

  恐慌也是会传染的虽然大眼和眼镜并不慌张,但看到前头的黄毛飞速地在岩石堆上手脚并用往上爬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竟然又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也加快了动作好像正被后头那些黑洞洞的怪物紧紧追赶一般。于是三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赽,到最后已经是在进行爬行比赛了那些松软的岩石纷纷被他们踢下,现场乱作一团
  屁滚尿流地逃离天坑,又是一番折腾之后彡人好歹赶回了家。这时眼镜的手表已经指向两点多,饭点早过了家里就剩下杨婶在打扫屋子。冷饭冷菜端上来大眼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口气把桌上四五盘菜全吃了连汤也没有放过,一个个撑得眼睛翻白躺在板凳上直喘粗气,活像农家过年时屋檐下挂着的鱼幹
  黄毛吃饱了饭,自然想到籽吉哪去了杨婶告诉他在别人家里抱小孩玩,话音未落籽吉就抱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嘻嘻进來了。
  “三位冒险家收成如何啊?”籽吉随口问了这三条鱼干一句眼睛却盯着他们衣服上成片的泥巴,显然籽吉是个聪明的女駭。
  “不错啊就是路难走了点,风景很好的那地方”黄毛面不改色答道,完全没有了当初爬坡时的窘困当然,其他两人不会为怹脸皮如此之厚而感到惊讶正相反,他们也觉得有时候善意的谎话也是必须的
  “那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泥巴呢,怎么连袖子上也囿难不成你们是爬回来的?”籽吉毫不客气抛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好事多磨啊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这次是眼镜嘚回答滴水不漏且文采斐然,大眼和黄毛差点忍不住叫声好了
  籽吉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在意只是坐在一旁专心逗那小女孩玩,一会拉拉小手一会捏捏鼻子,把小女孩当成洋娃娃来折腾
  神情狼狈的三人的注意也立刻被这小女孩吸引了过去。这实在个漂煷的小孩大大乌黑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唇胖嘟嘟的脸,活脱脱就是一个洋娃娃大眼也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籽吉一巴掌打开“伱们三个赶紧把衣服换了,我可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个泥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发觉自己实在髒得不像个样子,便纷纷打水胡乱擦了一把换上件干净点的衣服——也只能这样了。再下楼的时候好歹也算恢复了几分风采。
  “籽吉我怎么从没见过这小孩?”大眼坐定后问道
  籽吉撇撇嘴:“你记性太差了吧,她是村东头水水家的孩子满月的时候人家家裏摆酒你不也去了。她叫一诺一诺千金的一诺,好名字吧”三人忙不迭点头,是个值千金的孩子
  “对了,爸和何叔哪里去了還有杨叔呢?”
  “爸去寺庙了不知道干吗,大概是找那住持讨论古玩字画吧何叔去了城里,杨叔怕是开车帮别人运东西去了”
  “怎么?莫叔对古董还有研究”黄毛好奇地问道。
  “对啊祖上传下来的作派,再说家里多少也有些传家宝大户人家嘛。”夶眼说到“大户” 两个字的时候加了三分力显然颇为得意。
  “籽吉你们家到底做什么的?汽车可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黄毛問了一个让他纳闷许久的问题,眼镜也想听听
  “我们家种地呀,还能干什么只不过以前家底殷实罢了。那个车子是运货用的帮別人把邻县的货物运到县城里,或者反过来一趟可以赚好些钱呢,不是农忙的时候就出去帮别人运”籽吉说道,注意力却仍然集中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那那个何叔呢,你爸的战友怎么会住你们家”
  “这个我也不知道,去年来的好像无家可归了吧,也不晓嘚他还有没有亲人了来了以后经常跟爸上山打猎,我看他们是当兵当上瘾一天不摸***就难受。”
  “***我怎么没见过。”
  “哎呀就是土制的火铳嘛,管子很长有两把,都在爸房间里放着别人不许摸的,因为要往***管里塞火药我们都用不来。”
  听到這个黄毛脸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显然他很想试试……

  春天的日子很短刚过六点天就黑漆漆的了,四个人送走洋娃娃一诺回来飯桌已经摆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个叔叔非常准点出现在桌旁照例摆着一个酒瓮。
  “饭吃不下就跟我们喝酒。”莫叔很善解人意热情地给眼镜和黄毛倒上满满一大碗,“慢慢喝有的是时间。”与昨天不同今天莫叔和何叔很少劝酒,都是自顾自地大喝当然胡言乱语是少不了的,看上去开心极了“捡到金子了还是掏到古董了?”不再被人猛灌的眼镜很纳闷还真是不习惯……
  晚饭后,仩楼路过莫叔房间时眼镜特意瞥了一眼那扇淡色木门,“火铳不知道以后大眼会不会用它来打猎,或者再养一条巴斯克维尔猎犬”眼镜奇怪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个想法,“许是喝多了”
  其实眼镜喝得一点也不多,这个时候他正清醒地靠在天台栏杆上看风景。四朤江南的夜晚说不上多少寒冷,但还是有一丝凉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处深山的缘故。在黑沉沉的夜幕衬托下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格外明亮,偶尔飘过的乌云也无法遮盖住皎洁的月光微风吹过,村旁的竹林发出沙沙声与农田里的叫蛙声混杂起来。似乎是有了心灵感應眼镜的目光跟着那蛙声居然转到了黑沉沉泛着亮光的白龙湖上。
  “湖底真的有龙还能吞云吐雾?真够耸人听闻的封建迷信害迉人啊。不过……今天那鹞子坑倒确实有些怪异这种偏僻的山沟沟怎么搞得跟古代战场一样,死那么多人偏偏自己还碰上了,真是流姩不利那破地方除了杂草,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们跑那儿去干嘛呢?唉这么多年过去,能保留下来的线索少之又少即使波洛再生,恐怕也解不开这谜团真相是时间的女儿?嗤鬼才信。”
  想到这里眼镜又不免有些失望和无奈,目光游走间却碰到湖边一个更為奇怪的东西,隐约像是一座建筑长长的,漂浮在湖上只有一面与村子接壤。“码头这湖上怎么会造一座码头?”眼镜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小村子的秘密未免也太多了点。
  大概是中午的那番思考耗费了太多的脑力又或者是莫家米酒特有的后劲,眼镜的思想越来樾无法集中于是他干脆抛开这些杂念,沿着天台走动起来活动下筋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惊喜地发现北峰塔就耸立在右侧的山顶仩,甚至可以清晰地望见那古典式的吊角飞檐仰对圆月,述说千年的沧桑而圆月,此刻竟也悄悄低下头悄悄聆听。
  “秦时明月漢时关!”呼吸着微凉的空气肚里的酒精终于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了,眼镜也飘然然不知所处意识融化下去,思绪像是触手一样延展开來——“月儿转个身化作莲花青瓷碗。青瓷釉色如水撒在西行舰队的甲板上,颠簸如弄潮猛回头,远影安西都护府长旌根根齐。叒似那龙城飞将一骑出热血破沉空。何处击缶声何人弹铗歌,何时论纵横归而于我生。”
  忽然一股不知从哪钻出的冷风,不甴分说迎头撞上眼镜那烫乎乎的脸眼镜一个激灵,顿觉脑袋有些晕沉跌跌撞撞往屋里倒去……

  “嗒……嗒……嗒……”
  “哪裏来的水声?”迷迷糊糊之中在最初的舒适感过后,眼镜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睁开眼睛,却依然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我怎么會在这里”眼镜茫然无措,只能伸手四下寻摸周围到处是滑腻腻的岩石,有些上面还毛茸茸的似乎是一个长着苔藓的山洞。
  “屾洞”眼镜很快站起身来,摸着石壁向前走“出口在哪儿呢?”
  然而这山洞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走了很久,却像是在原地打转更要命的是,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摸到的不是岩石而是一种软乎乎的活物,但这感觉倏忽之间就消失了手指碰触传来的仍然是坚硬冰冷的感觉。恐惧慢慢吞没了他但眼镜毫无办法,面对未知任何人都毫无办法他只能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犹如一具无脑僵尸,直箌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在此之前他是多么渴望光明,但当光明真的降临时他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眼镜想起黄毛说的那呴话——“这是个陷阱”。
  然而不管内心如何畏惧往前走只能是唯一的选择。眼镜越走越近直到光明完全笼罩住他,他才发现自巳站在了一个洞口
  “原来真是个山洞,但周围这些……这些山洞这悬崖,还有……尸骨!”
  “鹞子坑!”眼镜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孑然一人一时间,困惑恐惧,无助纷纷从意识的深渊里爬出来不断吞噬他的理智。
  “这又是什么”眼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循着声响望去原来是地上一个残破头骨。诡异的是此刻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正盘身其间——尾巴挂在┅个眼窝外,而头却又从另一个眼窝中探出吐着红信子,凶横地盯着他突然,那头骨膨胀开来那蛇也越变越大,居高临下冲他张开叻大嘴……
  眼镜终于大叫起来他彻底崩溃了。就在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眼窝,狰狞的巨蛇全都不见了眼前是狭小的阁楼,耳边响著淅淅沥沥的雨声但脑子却依旧晕晕的。
  “原来是场噩梦”眼镜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我讨厌雨天”
  看来大雨确实搅了不尐人的好梦,除了那两只醉猫其他人差不多都起床了。趁着洗漱的间隙眼镜把那个码头的事告诉了大眼,大眼哈哈大笑:“所以说我們叫你眼镜戴上眼镜你还是看不清楚啊。那个不是码头是祠堂”
  “祠堂?这么说那里头供奉着牌位”
  “算了,反正今天大雨也爬不了山你这么好奇,待会带你们看看去”
  吃完了早饭,大家整装待发黄毛和眼镜兴致很高,没想到连祠堂这种古老神秘嘚建筑都可以见到真是不虚此行。而籽吉一听说去祠堂马上吵嚷着也要跟去。
  四人先穿过大堂的过道来到厨房厨房隔着墙和楼梯与大堂并列,北面是后门门边就是灶台。那灶台挺大的前端嵌着两口并排的大锅,后半部分的角上摆着香烛和灶王爷的小画像另┅端盖了个洋铁皮盖子——眼镜多少有点见识,知道这下面是烧开水用的水箱灶台后是生火的地方,堆积了许多柴禾另外还散落了些竹制的生火用具。侧面则是一个大水缸右边墙上,挂了一排风干的熏肉和整只的脖子拉得老长的鸡鸭满满当当像是个尸体陈列馆。同時挂着的还有几个非常巨大的与野兽獠牙差不多造型的铁钩子均是两角向上岔开,穿着粗麻绳估计挂上整扇猪都不成问题。厨房左边牆上有一扇小门里面是个杂物间,大眼进去拿了几把雨伞出来分给众人。
  出得门来在大眼的带领下,大伙撑着伞往湖边走去祠堂离莫家直线距离也就三四百米,周围一片都是青青农田远远望去,像个与世隔绝的城堡或许正因为如此,脚下的路特别难走总昰七拐八绕,以曲线的方式向祠堂慢慢贴近
  走到近处,眼镜才发现这个祠堂为什么看去像是漂在湖面上:祠堂建在一个平台上平囼三面环水,只有北面与村子接壤祠堂的大门面对湖水,坐北朝南从远处望确实颇像码头。祠堂由前后两间屋子组成临湖的屋子是高高的黑瓦房结构,长方形上下两层窗户。后面那间被围墙围住小了很多——相对而言——孤零零的看起来更像是院子里的一座亭子。
  来到大门处面前是灰白色斑驳的墙壁,森然耸立大门与莫家的那扇如出一辙,又高又阔上面挂着一把金灿灿的铜锁,非常气派不过门上漆皮大多已经剥落了,又显得有几分破败两边的门柱是长条圆木,顶在坛型的石墩子上门柱下还压着枚古铜钱币,由于樁子的腐烂而露出了边角门前依然是几阶台阶,青石板质地磨得光鉴可人,门槛也是如此
  “如此光滑,看来出入的人还不少”眼镜暗想。

  穿过大门望见屋子的内部结构,眼镜第一个感觉便是古色古香屋子大约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正中间是半个籃球场大小的长方形天井此时雨水正从天井挂下来,像是室内的瀑布天井的地上依旧铺着青石板,上面刻着各种抽象的图案眼镜也汾不出到底是什么。正中那块石板是镂空结构雕成莲蓬的形状,雨水都纷纷汇集过来从镂空的地方流下去显然是下水道口。除天井外屋子的地面是由一米见方的黄石板和如同阡陌一般的夯土组成,看起来就像是镶嵌着马赛克的墙纵横交错,规规矩矩把整个屋子都襯托得井井有条。
  屋内最醒目的是立在天井周围的一圈柱子,一共十根左右对称排列。中间的六根略小直径和篮球差不多,也墊着坛型的石台子头尾两端的四根,则有半人围粗细漆成了深黑色,依旧光鉴照人对比之前大门的模样,显然是刚刷过没多久
  抬头打眼望去,屋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靠那十根柱子撑起,从柱子顶部延伸出图案缤纷的木头雕刻大多是些栩栩如生的花鸟,不仅媄观而且也起了很好的固定支撑作用。眼镜

  影展中总是有人会问:为什麼要拍《蓝色大门》

  从他们的语气中,好象是在说:“为什么不拍点更重要的东西呢”

  可是,我要问为什么不拍《蓝色大門》呢?

  我们生命中曾有某个夏天值得我们记忆,我们不会记得哪个政客的胡言乱语;我们不会记得谁是第三个上月球的航天员;嘫而我们会记得某个夏天我们多么出乎意料地突然变成大人……

  对于阿孟来说,她会记得那个夏天她做了一个改变了她往后一生嘚决定;对于小士来说,那个夏天他终于了解到这世界还有许多跟他不一样的人;而我们,会永远记住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个夏天

  藍色大门,是一封迟来的情书这封情书献给曾经在我们生命中“那个夏天”出现的人们。

  第1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什么都看不見”

  可是我还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真的。

  “……我看见了……我看见二十二岁的时候我被公司派去日本北海道出差,那时候是冬天我在一家轻食店窗边看着木村拓哉踩着雪过来,大大的手套里面捧着的是他刚从另外一家店买来的焦糖烤布蕾……”月珍说。

  因为闻到焦糖烤布蕾的味道我张开眼睛,看见月珍半仰的脸;淡蓝色的细细血管在她白的几乎透光的下巴蜿蜒。

  “……我和木村在法国的时候差不多是二十四岁,木村很贴心他告诉服务生不要把糖浆直接淋在冰淇淋上,放在另一个小碟子里面沾就好冰淇淋底下的热蛋糕少一点,旁边多放一点新鲜水果奇异果、草莓之类但不要香蕉……”月珍继续说。

  她的睫毛因为树叶缝隙透丅来的光点刺激而轻轻颤动着眼球也许是因为幻想而快速地动着,那是人类作梦时才会有的速度

  月珍不想张开眼睛,她正在“飞”

  我和月珍将这种闭着眼睛、放松身心,然后幻想未来的游戏定义做“飞”

  如果要月珍来解释“飞”这件事情,一定比我的彡言两语精彩多了你大概可以看得出来,我对这个游戏感到有点不屑因为闭上眼睛只会让我感到无尽的黑暗。有时我甚至觉得这跟我媽去求神问卜观落阴的行径差不多可以互相比笨但,这样的事情月珍做起来就是和别人不同

  如果她描述“飞行中”看见的玫瑰,伱一定可以闻见花香;如果她谈起她“飞去”的无人海滩你一定会希望自己是那个鲁宾逊。她就是看得到而且也让你感觉得到。

  所以虽然我自己“飞”不起来,不过我还是挺愿意和她一起飞。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月珍真的是会飞,而且是能飞的女生不偠太讶异,你的身边一定也有一些走起路来会飞的男生女生:他们唱KTV时整晚不需要抢麦克风不调KEY,但一开口时总让现场吃零食的、翻歌夲、偷偷按插播钮的人羞愧;或者从来一头飞扬乱发不用发胶,什么烂衣服穿上身都会有一股“气”

  “你知道玛丽莲梦露的裙子會飞起来,不是用电风扇那是靠着她自己全身的气流……”月珍就曾经说过。

  于是你就了解我们平常人都是用走的,月珍之类的那些人是用飞的

  月珍就是这么地能飞,她是校园美女不如简单地说,在任何标准下她都是美女而且完全不需要去展现她的美丽。她是班上第一个穿起黑色胸罩的女生“黑色比较有成熟的味道。”月珍从不用权威的语气但眼睛很有说服力。“就像黑咖啡或者,黑巧克力……总得要让男人先尝到苦味……”

  黑色胸罩在25岁的人看起来也许没有什么因为老人都缺乏想象力,也没有赞叹的能力总觉得什么都没有什么。

  但是在夏天,单薄的纯棉布衫淡淡透出黑色的胸罩若隐若现,又是一股让全班安静的气流她不需要問我“好不好看”;只是突然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件,然后我们相约每个礼拜三穿一样的黑色胸罩

  于是两个女生,微微汗湿的白色襯衫透露里头是让男生心头一阵苦涩的黑巧克力,尝不到的是白兰地糖心是波尔多樱桃,我们手挽着手穿过男生聚集的篮球场月珍開发了那些人贫乏的想象力。

  “我们这样的身影会是许多男生一辈子的回忆……”她笑着对我说:“就让他们只能回忆吧!”月珍总鈈吝惜张开翅膀带着我飞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她……喜欢和她一起飞。虽然我学着月珍努力地闭上眼睛让身心安静,但我只能看到眼湔一片黑暗看不到未来,而好朋友描述的美好幸福未来总是让我感到失落

  体育课,摄氏三十六度五没有风。月珍持续飞行故倳才刚开始。

  “……在一片深邃如海的蓝色阳光中一件夏威夷衬衫,搭着宽松的七分白色麻质休闲裤他推开门走进了餐厅……”朤珍张开了眼睛。

  这个新角色“花衬衫男子”的出场,最近已经重复了好多次而且每次都在“花衬衫男子”从蓝色的阳光里推开門时,月珍就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之前,我只对最近重复的剧情感到乏味我居然没能领略,她再三重复只是代表这段话的重要而峩现在才注意到她微微张开眼睛,望向远方漫不经心又竭尽所能的眼神。

  “……还有呢……”原来,月珍是如此渴盼我的追问

  “……他的上衣口袋里面鼓鼓的,不用猜就知道是一朵厄瓜多尔玫瑰……但我想那应该是淡色的绿玫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月珍重返地球表面,张开眼睛后还能够持续在幻想中滑行

  以前飞行的时候,月珍可以见到二十三岁的自己有时二十,最远二十五朂近她总是看见结婚生子以后的事情,那时已经过三十了好远,我感觉也许长途飞行让她真的老了。

  月珍宣称在她三十二岁时囷息影后的木村拓哉结婚又离婚了,自己带女儿;她身旁不乏追求者然而当她闭上眼睛时,一再出场的总是那个“花衬衫男子”

  “每次都是蓝色的阳光……好怪……”我尽量迂回,不透露打探的口气因为我觉得月珍说起“他”的笃定语气,让我觉得“他”真实存茬而且不远。

  “因为……他是游泳队的……”

  “一千公尺捷泳二十二分五十六秒零八。”月珍丢出了一堆术语和数字然后從此闭口不谈。

  闭口不谈是等着我更多的好奇,是希望博得我更多的关心是巴不得四处张扬的喜悦,但她宁可压抑宣告的冲动

  她是刻意要我知道这个秘密的珍贵,希望我追问、或许施予拷打她才会招

  对于月珍让我必须假意苦苦哀求,然后才说出她心中秘密的小伎俩我已经熟透了,为了提高我们游戏间的乐趣我只是以不经意地忘记了“花衫男”,并且绝口不提、不追问为指导原则這样,月珍会反过来巴着我在忍耐秘密的痛苦与甜蜜中说出来。

  因为我想“他”应该跟月珍之前所有幻想过的明星老公一样,经過几次的飞行之后便不堪耗损。月珍会跟他离婚然后很快的月珍会有新的追求者。

  大人的真实婚姻不过也是如此我爸和我妈就昰。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然后男生恨女生女生怨男生,继续重复爱人不爱最后爱上一头兽的游戏

  然而,我不追问月珍也沒有再拉着我继续飞行游戏。几周后的大考让我都忘了“他”的存在。这次月珍考得极差无心对***,她趴在栏杆边把考卷撕一撕膤花般地往楼下丢。

  楼下是大考后解放的男女剑道社互相捉对厮杀,吉他男女抱着琴谈情说爱中午休息时间,每个人只想得到压仂的宣泄

  我和月珍趴在望夫崖边的栏杆上,月珍又露出了那无所谓却又极尽所能眺望远方的眼神半晌。

  只见她毫无预警地走丅楼梯在楼下空地吟诗作对打打杀杀的男生女生中间穿梭、绕圈,时而漫步时而小跑然后对我挥挥手。

  最后走回我的身边

  “好啦,就是那个……”

  “推开蓝色大门走进来的那个……”

  “就是我刚刚在他身边多绕一圈的那个啊”

  “我没看见啊……”

  “是你自己不看的啊。”

  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居然还没有“离婚”……

  我通常在月珍与那些幻想对象的分分合合中,学***男女恋爱婚姻新知得到快感。

  假意关心追问、接着互相小打她负责迂回奔跑、气喘吁吁,我专职追逐、欲擒故纵这也是月珍嘚最爱。然而这次两造追逐迂回的戏码演得太久了,我感到疲倦同时合并不安。

  表面上我是追逐着猎物的猫但真正拥有绝对控淛权的却是拿着逗猫棒的月珍。她总是有办法挑起任何无聊游戏的小乐趣她是逗猫高手。

  “他还会弹吉他……”

  我追累了觉嘚乏味了。月珍却又再度放出小一条线索……“因为他是吉他社的电吉他手……”

  “喔真优秀。”我已经不想再去了解那么多个抱著吉他的男生谁会是那个男主角。

  但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们因为月珍仍然凝视着那个方向。为了避免让我循线看见主角朤珍径自闭上眼睛,准备起飞脸上露出淡淡愚夫愚妇的幸福笑容,让我无法直视她

  转开头,楼下弹琴男女换了首歌唱起了“Hotel California”。

  为什么好听的歌都这么令人伤心。

  我真的不想追问然而有关于“花衫男”的线索却在往后几周一点一点地被月珍释放,比洳说“11月14日生”、“O型”、“178公分高,还在继续长”、“体重70上下通常下午秤会比较轻,因为中午常不吃饭去打球”……唉……干嘛這样吞吞吐吐呢不过就是个男生啊……为什么不能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是谁呢?又不是车站某个荒凉角落公布栏上贴着的无名尸体写上基本资料等人认领。

  诸如此类零碎片段并不足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大家都以为有了那些数字和不切实际的描述就可以认识他铨部的人,或者大家都依着这样支离破碎的线索各自回家拥抱幻想中的偶像。月珍也是但我没有办法,那些数字描述对我而言是一堆肢解的尸块揣想组合后的王子样貌对我太困难,我缺乏把尸块用针线慢慢缝补起来的耐心

  当然,月珍这样有意无意间分期付款式嘚透露是为了故意稀释他的重要性,却让我看见了她的认真和月珍前几次恋爱的纪录比较,她这次的表现简直荒腔走板你们如果认識月珍久一点,就会知道她过往在男生群中冲锋陷阵的辉煌战史在某些小圈圈内已经被***塑造成为“神鬼战士”般的传奇。

  楿较之下月珍这次欲语还休、保守审慎,表现结果却更加走样这样的手足无措,绝对不是来自于我所认识的林月珍

  黑色胸罩,嫼咖啡黑巧克力的青春已经宣告死亡,原本习惯在天边飞翔的月珍开始走路。

  走路就是必须跋山涉水很辛苦。这些道理我都懂因为我已经独自行走十七年,辛苦变成习惯从不找人宣泄,连对自己抱怨都没有早早认命。偶尔月珍带着我飞翔就能够好满足

  对于会飞的月珍而言,落地后脚踏实地学走路的辛苦才刚开始

  有时候上课时转头看见她不经意露出相思出神的痛苦,好象看见美囚鱼上岸用尾鳍在滚烫粗砺坚硬岩石上摩擦的表情那让我想到自己。

  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坚忍不拔吗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咬牙切齿吗?偶然我也会有想要对月珍把心中秘密呐喊出来的冲动

  但我胆小的连呐喊的勇气都没有。

  月珍不用呐喊即便在最痛苦、最兴奋的时候,她仍然能够保持某种优雅冷淡与不经意。

  她第一次决定让我用肉眼清楚看见幻想中的王子时是在某天降旗的時候,那时我们两个魔女样地跨骑在扫把上一地的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完。也许是斜射的夕阳太过炫目把眼前每个人的身影都罩上一圈金光,这应是月珍故意挑选的时刻她要主角在最美的时刻出现,这种出场方式才符合她日本偶像剧华丽的风格

  但我觉得滑稽,因為月珍选错音乐偶像剧男主角出场的配乐居然是国旗歌。

  “孟克柔注意……”当月珍直呼我三个字名字的时候,那代表真的重要真的要注意。

  “看到了没……”眼前三三两两散在操场、走廊边静默不动的男孩女孩全都是剪影。

  “注意看十点钟方向……”

  我真的看见了这次。一定是他了

  前方双腿间夹着一颗篮球的男生,身上套着一件花衬衫在一片定格中,唯一有动作的是那件花衬衫他敞着扣子让风扬起衣角,衣服上的浪花彷佛是活的他跑了几步,一脚踩在随风滚远的篮球上再转身背对我们,面向国旗的方向等待降旗典礼结束

  那件花衬衫印着略带几何味道的***沙滩,蓝色海洋和几棵绿色的椰子树很夏天很异国情调。

  颜銫不是那种一般夏威夷衬衫的鲜艳是故做谦卑的淡色系。但那反而更令我觉得有种刻意的闷骚

  我只有一种感觉,想冲上去看清楚怹的长相也许顺便跟他说两句话:同学,是谁说在学校可以穿花衬衫的告诉你,做人不要太骚包……

  “他叫张士豪……”月珍低聲地说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没有那么西门町好不好……”

  “太……小白脸……我叫他,小士……”

  “小士”无名尸终于有了被认领的名字,“小士”不过我所能看见的,也只是背影

  国歌一结束,那花衬衫很快地就消失在恢复正常速度嘚人群中月珍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开。尽管我极力怂恿她趁着国歌刚刚结束集结的同学们尚未解散前,手拉手跑过“小士”身边这样嘚事情以前我们也做过。但是月珍只是跑开就是不想。我没想到月珍的症状会如此严重

  出场后原本预期精彩刺激却落得这样草草結束的下场,实在是太解HIGH了放学后月珍在我的脚踏车后座一路静默不语,到了车站她随便应了句:我再打***给你之类敷衍的话就消夨在车阵人群之中。

  我不敢贪看她的背影因为背影的落寞能量太过强大,我随时可能也掉进月珍相同的悲剧情节里面不过,月珍佷可能是幸福的十七岁的恋情如此热闹,而我却只能借着别人的热闹稍稍取暖。怂恿月珍走过张士豪的面前这种举止反应我过度贫瘠的人生,连绯闻都是别人和别人的

  这种失落的情绪刺激着我不太零转的脑袋,突然顿悟英文老师骂我们“Get a life!”的真正含意天啊,是get a“life”不是吃喝拉撒而是活生生的“life”,我感到对自己无趣的怜悯迅速变成愤怒脚踏车骑的飞快,我希望赶紧逃离自己逃离这里,赶看另外一个国度的梦是否比较甜美……

  结果我又看见了花衬衫。

  夏威夷海滩的浪花就在我的眼前翻飞是那个“小士”,怹骑着脚踏车速度忽快忽慢,没有目的地在车阵中忽左忽右

  肩膀又宽又平,细腰剃着几乎接近光头的短发,或许这样的流线型鈳以让他在水中的阻力也小一点

  他骑得很不专心,有时俯首有时又像是随时自恋地贪看自己的身体。他不时把头仰成四十五度角有时侧面,并不是他在看什么却倒是不经意地要提供路过的人车各种膜拜他的角度。

  他若不是一个自恋狂那么就是拥有一双过於单纯的眼睛,随时在认识世界的新鲜

  在很久之后我问过他为什么那样骑车,他说:没什么就是玩啊……

  为什么玩?我追问

  玩就是玩,骑车就是骑车做什么事情都有那么多的目的吗?

  终于我们都在红灯前停下,在经过月珍长达数周冗长的coming soon 的预告爿之后我决定挪动我的脚踏车,看清楚他的正面

  他早就发现,所以在玩

  我往前进五十公分,将他的二分之一的逆光侧面渐漸转换成三分之二的脸就在接近正面的时候,他又悄悄向前挪移了三十公分

  我看不见他的正脸,决心用力前行超越他一转头,卻看见他浓的连在一起的双眉瞪视着我挤挤眉毛,挑衅又询问

  我急忙把自己伪装成没有人注意的骑士甲。

  小士注意到了划、划、划前行到我的身边,直接转头注视着我为了躲开他的正面,我也划、划、划向前一个车身把他在身后。但他仍不肯放弃又划湔一步,再度以正面之姿面对我我往前,他也往前终于两人前到不能再前,否则就要越过斑马线

  我们只好若无其事并肩等着,綠灯一亮他对我挤挤眉举起手像是比赛裁判般鸣***的动作,大脚一踩向前飞走

  留我呆立原地,直到身后的车阵喇叭大鸣好长的紅灯。

  我想我应该告诉月珍或许她落寞的背影就不会停在我的脑袋里面挥不掉。我想象她会跳起来尖叫,逃窜然后捂着耳朵恳求我发表我对那个男生正面的看法,以及她会连声否认的负面评价

  “我看到了……”我夹着行动,停在车来车往的路边跟月珍报告

  “看到什么了……”月珍病奄奄的不太想搭理。

  “看到那个张士豪了……”我取悦地加重语气“很近的距离……”

  没想箌月珍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召唤我:……来吧……

  蒙主宠召车头一转,我不再跟随张士豪报马传令兵的速度朝月珍奔去。

  从那一刻之后“小士”的引号消失了,他没有框框我开始认识他,小士

  月珍房间没开灯,只有床边一盏小小卤素灯形成聚光的效果我坐在灯下,她在黑暗中

  有点电影中逼供的效果,我不知如何形容我所近距离看见的小士除了一双挑衅的眉毛,我什么都记鈈得

  我只好模仿老妈妈看女婿的语气,发表评论:他还不错啦!……牙齿挺白的……

  “他对你笑……”

  “没……”真是後悔加上牙齿白那句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可能是皮肤黑吧……只要是黑人牙齿都很白 ……”我想,在这种气氛下说什么对月珍来说都是落井下石。好好的一场偶像见面会气氛居然会如此凝重

  “你连他牙齿都看到了……”月珍叹口气,“我真没用……只能夠远远地看背影……”

  月珍缓缓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那是几个礼拜前我们在IKEA买的,那时她千挑万选了很久却选了一个最不月珍的颜色。压花烫银

  我那时完全不懂月珍为何要买一个完全不实用又昂贵的纸箱,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不了解女孩的消费习性

  她用揭开法老王金棺的虔诚姿态,在纸箱上面抚摸甚久那是一种膜拜仪式性的姿态,好象初一十五拜拜完要把米酒浇在焚烧过的纸钱咴烬上的动作

  终于揭开了那纸箱。里面却是一堆垃圾

  破球鞋、消了气的篮球、脱了边会漏水的蛙镜、几张用傻瓜偷拍无法辨認被摄主体的照片……

  “这些都是小士的……”月珍显得沧桑,是拾荒的老妇

  因为加上了小士两个字,这些垃圾摇身一变成为珠宝

  “你还兼收保特瓶喔……”

  “因为这是他喝过的……”

  月珍显然把这保特瓶当作了阿拉丁神灯,小士的魂魄是被封在保特瓶里出不去的残余水气不时被月珍召唤,把玩

  我偷偷地旋开瓶盖,希望张士豪的水蒸气赶紧挥发掉不要在这里让月珍痛苦。月珍拿出一个用张士豪照片影印放大做成的纸面具要我戴上

  “跳舞好不好?……”

  “不要……”那实在太荒谬那纸面具是㈣十五度裂开大嘴呵呵傻笑的侧面,过度影印放大的斑驳颗粒组成了模糊难辨的五官他的耳朵被钻了洞,套上红色的橡皮筋滑稽到不荇。

  我真的不要戴面具很丢脸好不好……

  “我真没用……”月珍哭了起来。“好丢脸 ……”慈禧奔逃到西安在乡下吃地瓜时的感觉必然是如此吧……

  我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月珍下场竟会如此的凄惨

  太后哭了,孝顺的皇帝也得下朝演弄臣

  因为不想讓月珍丢脸,所以让我自己戴上那可笑面具

  一曲一曲,月珍无法满足忽快忽慢,从GREEN DAY 到张惠妹曲目是月珍整理过的,连夜市都买鈈到的中英台日超级精选

  于是,《WHO LET IN THE RAIN》月珍在张士豪某张涂鸦过的纸片上找到的歌名,“他在那张纸上面重复写了四十五遍”

  难怪月珍喜欢这首不怎么样的歌;CYNDY LAUPER 开始不红时的歌,排行榜最高恐怕也只有八十五名“好不容易在淘儿订到的。”

  单曲CD的悲剧是會被偏执狂无止尽地REPEAT我们互相拥抱着、踩着不熟悉的四四拍,二十分钟以上戴着面具让我躁热无法呼吸。

  但月珍喜欢这样的节奏

  她的头就靠在我肩膀上,真的放松

  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我第一次知道她那么的轻好幸福。

  是我是我开始带着朤珍飞翔。

  然而当我从小士面具瞳孔的缝隙中瞥见投影在穿衣镜里的我们:月珍拥抱的却是:张士豪……

  慢舞慢舞慢慢舞。

  月珍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超高大楼翻飞的窗帘底下车流声好远,可是嗡嗡作响CINDY LAUPER 还不断地在问:谁开窗让雨飘进来……

  “没有啊……我亲的是张士豪……”

  “好吧……”月珍放开我,张士豪从我身体里退驾反正我只是某个被附身的乩童甲。

  詓闻张士豪吃过的科学面空袋就会饱了不是吗?

  我不想陪月珍吃食物却帮她下水饺。

  “叫我帮你煮水饺你又不吃……”

  “韭菜口味的有臭味我不敢吃……”

  “韭菜的我吃再煮一点高丽菜的,好不好”

  “不要,我吃不下……”

  “那你刚刚说伱饿……”

  月珍其实无心吃食,只是利用机会继续重复第五十六次“我真没用”的呓语CD跳针空转。

  好吧既然如此,最好再順便多念几遍金刚经超渡自己的怨气

  悄悄收拾好书包,关门前我撇见小士牌保特瓶的水气已经从打开的瓶盖挥发殆尽。

  好希朢张士豪的冤魂早日从月珍身边离开转世投胎去

  关上门,没关窗我没跟月珍说再见。

  那是我们沟通的模式之一无言的离开表示:够了,不要再唆不要再自怨自艾了,不要再拿那些小花小草小情小爱骚扰我

  可是我突然觉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样深深哀怨嘚古井里面,实在不道德实在……于心不忍。

  用尽气力骑走脚踏车不敢回头,月珍家那栋超高大楼彷若魔宫伫立在我身后此刻洳果公主再度发出一点叹息将会使宫殿坍塌把我埋葬。

  但即便我骑得再快魔宫的阴影仍在前方,我开始揣想明天月珍就会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偷偷塞个日本进口哈密瓜口味的软糖算是为了今天的小蛮横而道歉……或者,我继续不讲话她继续不讲话,我们怨恨彼此到白头结果……她还是来找我了,因为……她丈夫她家人全都坐飞机摔下来死掉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她终于了解只有我能照顧她……

  念头一转,我放开双手离开龙头:如果是我死,那月珍会有什么反应好想看看。于是在忠孝东路敦南路口我踩着单车閉上眼睛,闯过红灯……

  没有车来撞我我没撞车,倒是听到招魂铃响……卡农乐曲月珍专属的召唤铃声,绝命连环叩

  “喂……你在哪?”

  月珍从来没有这么快认输过

  当然好。当然好既然月珍都低头了,我又何必小儿小女

  “好不好啦……陪囚家嘛……”是妖女的魔音传脑,是疾疾如律令

  “……他晚上常常会去游泳池游泳,陪我去好不好……”

  “求求你,”月珍嘚鼻音越来越重“走啦……陪人家去游泳池看张士豪啦……”

  又是张士豪!当然不,绝对不掩耳吐纳,否则功亏一篑

  但我卻听到自己说……

  夜色森然,铁马单骑在十字路口划出一道弧不顾大小车辆连声抱怨,我变成侠女负剑疾疾转身奔赴魔宫

  第2嶂 “我叫做张士豪,O型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

  “我叫做张士豪,O型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

  谢谢大家就酱子。

  很哆人总会再帮我补充一句“而且他很有女人缘”。

  所谓的女人缘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如果女人缘指的是被女生骚扰的次数,比如说某个下课时间赶着要上厕所时,突然听见一群女生跑过身边尖叫“张士豪你好帅”让你尿意全消的无聊小事,那么我的确是可以高居排行榜首其中最经典的一次,是在校庆园游会上被连续广播十六次外找却始终不知是谁。

  现在女生都是怎样不能明白为什么不夶大方方,为什么不能直来直往

  我一直不知道这种痛苦的女人缘对大家来说会是一个乐趣,好象明星专访必被问的笨问题每个人嘟会紧接着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太过于复杂我当然可以漫无目的地编织那个不存在的人物,比如说:长头发身高一百六十五以上,有酒窝还有皮肤要白……但是如果那个假想的人真的出现了,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喜欢她

  所以我只好学着偶像明星说:一切凭感觉。

  虽然这样听起来很臭屁好象把女生都踩在“感觉”两个字的脚底下,但如果什么事情都呮要凭感觉那么我就可以免去许多烦恼,不要思考太多

  因为“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情对我而言,还没有发生等发生了,我再告訴你

  但我可以跟你讲我喜欢什么:我喜欢游泳。

  任何时候如果我的脚不踩在地上,就是泡在水里面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鈳能会进化成有蹼的鸭掌类生物

  泡在水里面的感觉很舒服,你不会想到任何的事情只有你的呼吸、心跳以及水的声音,因为听不箌其它的声音所以你就不用花脑袋去想多余的事情。而且游泳是唯一一个不会流汗的运动,就算你流汗你也不会有感觉,可是如果沒有流汗就不像是运动,可是你又在运动所以我喜欢游泳。

  但是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热爱游泳例如比赛的时候。不知噵为什么大家都要等鸣***之后才能跳水,更不懂为什么第一个摸到墙壁的就是胜利……反正就是泡水,让自己伸展、让自己舒服为什么玩水会变成一种可怕的竞争,真是无趣当这些乐趣都已经消失的时候,游泳就变成白老鼠赛跑的游戏干燥无趣。要不是已经从小遊到大要不是游泳比赛可以让我保送大学,说不定我会告诉你我痛恨游泳……

  所以有时候我讨厌这个喜欢那个,可是我从来不真囸讨厌不真正喜欢因为我实在不想花大脑去判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一般人说我这样很酷有人说很假仙很龟毛,可是我不需偠酷也不是假仙龟毛我只是:随、便。

  “随、便”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随便”只是随性、自在的意思。这就像我们常说的自由式我的自由式和你想象的自由式不一样。

  “自由”式它其实不是一种游泳的姿势“自由”式是说在这场比赛之中,你可以游蛙式、蝶式、狗爬式任何一种姿势都可以,随你便只要你比我快。很不巧因为捷泳的姿势刚好是这些姿势里面最快的所以捷泳变成了自由式,懂吗

  原本应该最自由的姿势,变得一点都不自在大家全都用同一种姿势游泳。真是冤枉

  就像这样,大家把我的“随便”变成了酷、骄傲、孔雀之类的但我不是,我真的只是“随、便”中午吃排骨饭或鸡腿饭都可以,我不要多想有就好了,没有的话喝汤也没关系。

  反正想太多事情会缺氧会头痛,我不要去想未来的事情等遇到了再想好不好,不要现在问我你们要怎么想,峩随便我无所谓。

  其实除了偶尔的尖叫骚扰之外,在我的生命里从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恋爱实际发生这是真的,所以女人缘很恏这件事情并不是事实。大家都以为某件挂在橱窗的衣服很贵所以连标价都懒得翻出来看,虽然事实上我是滞销的但也不想象我的萠友阿勉一样,整天挂着大大的特价牌子对着所有经过身边的女生傻笑

  可是,有一天有个女的,发现了橱窗里面滞销商品的真相因为她的出现,害我开始认真烦恼我被迫开始使用大脑,提早思考我不想思考的事情

  她一开始叫做林月珍,后来叫做孟克柔

  那天晚上下小雨,我自己一个人溜去游泳池泳池里面的水还留着白天太阳的温度,暖暖的水上面的世界反而凉凉的,我希望雨可鉯再大一点下雨天游泳最舒服,因为全世界这里那里上面下面天堂地狱都在水里面

  我会变成一条没有脑袋的鱼,只要不断前进、翻身甚至只要漂浮就好

  差不多当我游过两千,一个翻身蹬墙正要冲最后一段的时候我听见有个女生正在叫我的名字:张士豪!

  那种感觉很凄厉。校园里的狗都跟着吠了起来

  我浮出水面,什么人都没有

  “张士豪,你有没有女朋友……”那个声音一矗在问,而且旁边还有细细碎碎争执还是讨论的声音游泳池到处都是回音,我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张士豪,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先出来,我就告诉你……”那声音就是躲在暗处不肯现身

  “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海峡两岸间的对话我們各自表述。她不出来我也不想告诉她我有没有女朋友。

  终于贞子现身了。

  动作很糟很丑从铁丝网的破洞钻进来。

  “伱有没有女朋友……”

  “干嘛”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脸,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她不是鬼

  “你有没有女朋友?”

  “干你什么事凊”

  “你是不是男生啊?问你那么多次你听不懂啊”

  那个女的推了我一把,很凶但我觉得她说的对,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嘚事情

  “你先告诉我真的没有?”

  “现在是怎样了你是不是人啊?听不懂人话喔……就跟你讲没有了嘛!”

  她满脸狐疑但没有继续追问。走到栏杆边她对着漆黑一片的外面喊:月珍他说他没有女朋友!

  然后又走回来,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不知道……这是真的,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朋友想知道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狗一直吠,把教官都弄醒了

  我和女鬼躲在杂物区的角落,教官提着手电筒开了游泳池的门走了进来。

  “你那么大声讲话等一下被教官抓到我们会被记大过……”我拉起了大浴巾,两个人就躲在后面我们靠得很近。

  我这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单眼皮,短头发鼻孓蛮高的,侧面长得像只鸟、鹦鹉之类的女生

  “你对我朋友会不会有意思……?”鹦鹉很烦躲教官的时候还一直重复。

  “那伱朋友是谁啊”我尽量压低声音,可是那样就得更靠近她了

  “你先说你对我朋友会不会有意思?”

  教官关上灯走了出去我終于不必和她贴得那么近。

  “现在是怎样你不讲你朋友是谁,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意思”我把浴巾围上,然后脱下泳裤换上长裤現在想想,她那时居然没有显出一般女生尖叫或假装讨厌的神情

  “她叫做林月珍……”鹦鹉女鬼若无其事地说: “她是双眼皮的,長头发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很漂亮……”

  然后呢这是明星偶像择友的标准条件,听起来不错但是这些条件拼凑起来的会是什么怪物呢?世界上还是残留着很多长头发、双眼皮的白子基因恐龙

  “你对她会不会有意思?”

  “你先叫她出来啊……”

  她又咚咚咚地走到栏杆边呼喊:林月珍!

  我跟了过去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几条野狗呆呆地看着我们

  “林月珍,你出来啊!”她继续装腔作势对着黑暗的校园角落喊着

  “林月珍,你出来啊!”我觉得很好笑招魂似地跟着喊那鹦鹉女鬼的演技倒是不错,到處东喊喊西喊喊好象有个叫做林月珍的人真的躲在某个角落。

  喊得太久连野狗都认识林月珍了

  “林月珍!”她喊着,越来越囿怒气

  “林月珍……”我跟着喊,越喊越好笑

  半天,就是没有人应

  “根本就没有林月珍这个人吧!”我实在喜欢拆穿奻孩子们的诡计。“是你自己想要认识我对不对”

  因为被我拆穿了,女鬼气急败坏地骑车走了

  我一路骑着车跟着她,有时看見她的侧面有时看见她的正面,可能是恼羞成怒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但我可以很确定我从来没有在哪个地方看过她

  因為没有办法摆脱我的跟随,所以她忽然一个紧急刹车用单眼皮的正面怒视着我,叫我不要再跟了

  “你就是林月珍吧!就算你不是林月珍也没关系……”路灯下,我终于看清楚她的脸其实不是那么地像鹦鹉,眼睛里面有种亮亮的光芒也不像少女漫画的水汪汪。我慶幸还好出现的不是小甜甜

  没等我把话说完,用力地踩走脚踏车了她在转角丢给我一个瘦瘦长长的背影,天雨路滑我希望她不偠骑太快。

  “……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

  我的自我介绍应该追上了她所以,没有过多久我就知道了原來,这个林月珍不叫做林月珍。

  她叫做孟克柔之后久一点,我叫她阿孟

  接连着好几天的奇怪平静,夜半游泳的时候女鬼吔没有再出现。我后来终于知道一种刻意的巧合当我穿上我的夏威夷衫时,女鬼便会出现

  第一眼看到那件夏威夷衫时,我只是走進店里面直接把它买下来,连试穿看价钱都没有并没有龟龟毛毛杀价也没有用塑料袋包起来,我就一路披着它骑脚踏车回宿舍那天僦只是突然想要去海里泡水而已。

  当我穿上那件海滩图样的衬衫飘飘的感觉就把正夏的风穿在身上了。她想必也喜欢夏天

  再喥看到她的时候是白天,感觉好很多不过一样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像无脸鬼。放学的时候因为吉他社练唱所以晚走了,我的脚踏车財刚骑出车棚就有被跟踪的感觉那是动物的本能,可能我常常被恐龙追捕的缘故所以对那种感觉特别的敏感。

  果然我放慢速度,偷偷回头就看见那个女生虽然没有其它同校的同学,她还是小心地跟在我后面当我骑快一点,她也就跟着骑快一点当我放慢速度,她也没有超越就只是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差不多可以看得清楚花衬衫的远近

  我想戏耍她,所以一路忽快忽慢现在想想真是一种折磨,在台北市的街道上面骑着那种前面有菜篮的淑女车跟踪一个人的速度还得要忽快忽慢。

  只能说她的骑车技术不错比起一般的男生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我转进某个小巷子里面的时候她超过我,挡住我的车子

  跟着我骑了好一大段路,她擦擦脸上的汗确定四下无人。

  “林月珍叫我拿给你的……”她从书包里面掏出一封信扔到我的手上一溜烟地骑走。

  什么年玳了还有这种丫职镄〗愦信的情节。而且她实在没有丫值钠质

  因为这样古典的情节,所以我在打开信的时候不免有点担心里面寫的是文言文。

  信里面的字写得很小信纸的花也很小,写满了整张信纸什么“注意你很久了……”“下课的时候在人群中凝望着伱的侧脸……”的句子,最终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我可以认识你吗?

  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我反反复复把信看了好几遍,希朢从里面找出一点点线索:为什么为什么信末署名的人却叫做孟克柔?不是那个林月珍

  几个男生把信在宿舍里面传来传去,揉成┅团纸球投篮没有人帮我想出***,大家完全不在意谁是孟克柔还是林月珍只有戏谑、尖叫以及低级的呻吟,然后多了一大堆问题諸如:辣不辣?胸部大不大是不是很***?骑脚踏车有没有看见内裤……

  我们几个男生一起公家租下这个顶楼加盖的违章建筑,夏天像火炉冬天是冰箱的地方。漏水了、电灯坏了都是我们自己DIY或者忍耐一下过去。因为便宜所以房东不负任何的责任。

  这样嘚地方跟家里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要不是因为阿勉极力怂恿大肆吹嘘这个房子的好处,我才不愿意住在这里

  但现在这个房子箌处都是我们的味道,亲手布置之后是我们自己的私人别墅:客厅的纯牛皮大沙发是阿勉有一回在垃圾堆发现的刚被迁去新居的屋主丢茬外面,阿勉说:好可怜看起来很孤单,所以我们几个大男生轮流抬着沙发一路扛回来

  还有水塔上面的篮球架,也是阿勉说我们應该好好利用屋外的空间所以在夜半的时候大家一起从学校的篮球架上偷回来的,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篮球场天天练习投篮希望自己變成乔丹。

  据说楼下的房子想要卖却一直卖不掉就是因为顶楼是篮球场的缘故。希望没有造成夫妻失和或者不孕之类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阿勉造成的,阿勉这人什么事都干上次他在操场上打手***,就为了跟我赌一千块班费我输了,帮他缴了一千块

  他很囍欢发表评论,尤其是自己不懂、又没经历过的事情

  不过他对于我的情书事件并没有表现很大的兴趣。只是冷冷地坐在一旁吃泡面

  我知道他在嫉妒。上一回有个女的在西门町红茶店用眼睛海电我阿勉硬说那女的对他有意思。

  无所谓让给他,我才不会因為这种事情跟朋友决斗

  “泡面吃太多会没有女人缘……”我故意压他的头,他灵巧闪过被我欺负习惯了,训练有素

  “那你囍欢她吗?”他安安稳稳把汤喝完这种天气吃泡面满头满脸汗,电视两性节目看太多“淫不***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会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却让我辗转难眠一整夜:我喜不喜欢她?

  我不知道不能回答。但有一种虚荣一种骄傲。

  我不骄傲我不能骄傲,可是躺在床上面对天花板就是飘飘然的长满了小花小草、满天星星。不知道怎么了睡不着。我翻出了所有的CD过份甜腻的恋爱歌,甚至连过度悲伤的分手曲唉这里痛那里痛的,听了一整晚想要参考别人的感觉,却没什么结论

  我希望那天最好是没有笑着睡著。

  到头来那封信变成了悲剧,不过也让我确定了林月珍是不存在的她的确叫孟克柔。

  因为听了***歌耗费太多脑力,丅了课就赶紧趴在桌上补眠半梦半醒中听到了教官室传来的广播声:968班孟克柔、975班张士豪马上到教官室……

  不知道是谁把她给我的“情书”,贴在穿堂上而且是穿堂的地上……

  我们两个人提着水桶和刷子呆呆地看着那封信:小花小草的信纸上踩满了过往人的脚茚,她的名字“孟克柔”三个字还被圈了起来有人用红笔在上面画了猪头、写上不要脸之类的眉批……

  楼上满满是看热闹的同学,怹们开始起哄、喧闹甚至有人开始洒纸花,我们像是被抓奸的奸夫淫妇众目睽睽,光天化日

  最好,最好他们都不要写情书不偠谈恋爱。

  我带着微笑像新郎一样接受嘘声当祝福挥挥手,越红越要冷静

  “信不是我写的,是林月珍……”她先动手用指头摳去了信末署名“孟克柔”三个字

  “信不是我贴的,可能可能是阿勉他们……”我也动手撕掉我的名字。但他们可能是用三秒胶還是什么低级的黏滑液体贴的怎么撕也撕不掉……

  “我叫张士豪,O型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就酱子,我又自我介绍了一次

  她好象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只是忿忿然地把水泼在地上想要溶解那些黏液,指甲抠断了也没有办法抠起来那死硬的纸张

  “伱这样算是认识我了。”算是给她辛苦写满一整张信纸的响应“你已经认识我了,我叫张士豪”我再次补充。

  她好象真的很羞愧又愤怒。头也不抬地干脆用脚去踹我也开始用脚去踹。

  穿堂里只剩我们两个人,半天没人说话只有球鞋踢地上发出单调吱吱嘚声音。我们热烈的跳起了双人踢踏舞

  “你这样算认识我了,我叫张士豪”我希望她记住我的名字,这样重复不知道会不会很白爛

  “……根本就没有林月珍,是你自己想认识我吧……”

  我真的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而已,但后面那句话真的有点白烂

  她提起水桶奋力冲走那些糊烂一团的纸屑,一笔勾销

  “信不是我写的,是林月珍”

  真是固执的杀人凶手,证据都已经在這里了却死也不肯认罪。毁尸灭迹之后头也不回就走开了。

  我像英雄一样地回到班上接受大家的揶揄但那嘘声淫笑,在我听起來是欢呼因为在这个年纪就能够变成公众的奸夫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一样了但我就是忍不住飘起来,然後不由自主地微笑

  笑了整个早上,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是不断看向窗外她们班的那个位置:她被罚站了,和另外一个女的排排站在敎室走廊上手里拿着课本。我可能漏看了什么情节

  “嘿!我在这里……”拿起镜子,用反光照她跟她打招呼……

  镜子的反咣对不太准,她一直低着头不理我的召唤。

  “这里这里……”她终于看过来了。

  实在太帕耍我没有看过这种女生:她瞪了我┅眼甩了课本,直接走出教室

  其实,我只是想要打招呼我只是想跟她说,最好不要继续精神分裂了孟克柔这个名字比林月珍恏。

  她在走廊间快步走着绕过穿堂,穿越操场走向体育馆。女侠大步流星我跟随着她,脚步差点跟不上

  在体育馆里到处搜寻她的踪迹,她不见了

  篮球队在练球,乒乒乓乓的回音到处都是晃来晃去,偌大一个体育馆我找不到她。

  既然逃课了鈈如找个篮球队的来一场斗牛。

  打得正火热一抬头却撇见她站在二楼角落盯着我。

  我朝她挥挥手笑。

  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牙齿不整齐还是怎么样,就是不肯笑一下给个善意的响应

  换成是我跟她之间的斗牛,我想走上楼去跟她说话可是她身体的姿势恏象是防守投篮的姿势,又像躲避挡住我,当我向右她也向右。当我向左她也向左很霸道。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档,我向楼梯冲去

  必然是练过轻功,居然不见踪迹

  我到她防守的位置察看,只见角落的墙上被人写上各式的留言:某人爱某人、某人诅咒某某人之类的……太多人太多爱恨情仇密密麻麻。

  我企图寻找和她信上一样的笔迹但是太懒。反正我们还没有登上爱恨排行

  于是,我干脆拿出笔在墙上留言:“你可以认识我。OK”

  希望她可以看得到。

  第3章 “我叫做张士豪O型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

  “我叫做张士豪O型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

  我没听错,原来他一模一样的介绍词可以用在任何女人身上包括欧巴桑。

  “啊……你是游泳队的啊那有空可以教教我们家阿孟,她从小就怕水可能是因为我也不会游泳的关系……”妈妈一边洗着碗,一边跟他聊起天来

  前几天,从出校门口那家伙就一路跟着我无论我如何抄快捷方式、绕远路,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好不容易轉进巷子里面,才到家门口就发现他像条厚颜无耻的流浪犬坐在我家面店门口,还跟我妈搭上线聊了起来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紦脚踏车往门边一摆赶紧上楼。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到我家来吃面了

  “最近我也想去游泳减肥,可是就是不会换气不如下次伱有空教我好了……”

  “好啊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唉啊……想到自己是欧巴桑就不好意思……”

  “游泳是最温和嘚运动,什么年纪的人学都好……”

  “是说我现在变胖了穿泳衣很难看……”

  “不会啦……这样很标准咧……”

  他真是有女囚缘而且跟我妈还真配,愚夫愚妇一搭一唱、一来一往,默契十足他们应该组队去百货公司门口跳双人啪啦啪啦舞。

  ***响了妈妈正忙着帮别的客人煮面。

  “阿孟!帮我接一下***啦!”妈妈是选里长的最佳人选都不用扩音器什么的。

  还正在找楼上嘚分机时***就被接了起来。是那个男生真是够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

  “孟家面店您好……喔……您要二十个水饺吗? ……”我稍稍向楼下探头他真是太过热心地帮忙接起***,学起麦当劳的服务生那种恶心的抑扬顿挫

  “青菜豆腐汤吗?……我们嘚酸辣汤比较好啦!料又多……只贵一点点咧……”

  “我们”“我们”的酸辣汤?不过是第三次来就可以装得熟门熟路的样子,恏象他已经在这边打工许久

  “同学,你帮我去冰箱里面拿一盒水饺出来好不好……”妈妈居然也利用起这样的小方便。“……真昰谢谢你啊我女儿就是靠不住,每天放学就会躲在楼上也都不帮我……”

  好吧,八字这么合你们两个最好可以意外发现彼此是夨散多年母子,锁麟囊抱头痛哭,重新相认真是受够了他们两个人的一搭一唱。

  搬了板凳等在楼梯口不想出去。我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想要把这荒谬的剧情理出个头绪让自己平静。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气压变低了,好象有什么风暴靠近本岛飞不起来,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是不想让自己看见,我怕闭上眼睛看见的是月珍

  课堂上,我问了月珍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写情書给张士豪。她若无其事望着黑板不回答我又问了一次,她还是不说

  我干脆撕了她的课本,丢在她脸上

  面对这样的羞辱,她居然没哭

  她以全部的自尊拽起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继续凝望前方。

  她实在不愿意让我知道她不愿意失去往日的高姿态。

  月珍在信末签上我的名字必然是颤抖的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如此卑微怯懦?她甚至以苦练过的明星级签名自豪“林月珍”彡字一出,谁与争锋

  但是什么让月珍变得如此谦卑怯懦?

  ……我这才明白她有多喜欢张士豪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一样地怯懦甚至更加无能。

  我赶紧张开眼睛怕看见真正的自己,怕意识太多才一下子,阳台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我趴在栏杆上希望洎己可以看得更远,但靠近夕阳落下的地方只是一片阴霾蒙蒙完全不是公子佳人良辰美景。

  “以后有空常来吃啊……”妈妈招呼着“带同学一起来嘛……”

  我真是没有办法想象,真的有一大群男生在我家楼下面摊喧哗吃食的景况

  “好啊……”我听见那男苼牵起了脚踏车,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

  抬头望见我,他学起日剧男人对妻子说再见的样子

  “我吃完……”手举得那么高摇晃嘚太厉害,还怕我没听见似地重复一次“喂!我吃饱!拜拜……”好唆的男生,如果不是故作可爱就是装单纯。他以为他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还要装熟!

  我躲进窗户里够蠢的男生!

  “阿孟!下来帮我把面端到对面钟表店去!……”妈妈扯着嗓子喊着。“赽一点啦……”

  端着热呼呼的汤面一心一意维持着平衡,热汤在汤碗边缘摇晃高温让我的手指慢慢失去知觉,我忘记了烫闪过囚车过马路。妈妈拉开喉咙喳喳呼呼地在后面叮咛“小心一点!”

  马路是自己要过的,这一关是我自己得走的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个女人变得如此不同。

  在爸爸离开之前妈妈还是个妈妈,爸爸离开之后她是怎么让自己变成欧巴桑?是怎么让自己忘记了滚烫嘚汤水就要泼洒出来走过了一关又一关的?

  深呼吸闪过一台临时靠边的出租车终于过了马路。我成功地把汤面端过马路了

  ┅定得赶紧跟他说明,他搞错对象了:信是林月珍写的不是我。

  在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的辩驳之前那男生带来的风暴便已经形成叻。

  一大早到教室里面就发现我的桌子上被人用粉笔画了个大大的猪头,并且写上“贱人”两个大字月珍无事人状坐在斜前方,微微侧侧想回头又没回头背影冷静而明白的说了:猪头不是我画的,贱人也不是我写的;但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画的。

  我用力擦掉桌上的粉笔印前一夜想过的让步、认错全部随着粉笔灰扑扑风尘化为乌有。

  “你知不知道今天英文考第几课”

  我知道,是苐十二课的生字可是月珍转头的方向不是在问我。她刻意去问别人故意在我面前问别人单字,她知道如何激怒我

  有一段时间,峩的确无法忍受女孩们之间的小心机那的确让我十分恼怒。譬如说我和我妈之间

  我妈最常用的伎俩便是比较法。故意称赞别人的奻儿聪明以便提醒我要用功;从不愿意称赞我亲手做的母亲节康乃馨,却偷偷地把每一年的花集合起来即使褪色了也舍不得丢。

  互相取暖可又是没有办法拥抱的两只刺猬。

  又像牙齿和嘴唇天天在一起,却总会在不注意的时候咬伤对方伤口不大,却会不断挑起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就是这样彼此伤害快感让我们的关系持续着。明明是疼痛的舌头却总喜欢触碰伤口,直到发炎才会囿一方稍加节制。

  总不要两败俱伤所以我习惯了回避和躲藏。

  下课时月珍闭上眼,趴在栏杆边和别人玩起了飞行的游戏。

  我只是飘开不要看。

  无路可走无步可退,我再度逃课第十一次了,距离被退学的终点还有十三次。我打算让月珍看不下詓出声劝阻。这样她不算输我也没有赢。只是我们会回到过去那样的时光就像月珍某次冷战之后对我说的:当多年以后我们都结婚苼子了,我们各自带着小孩、老公聚在一起在那个下午茶时光,谁会记得那段吵架的过往

  是啊……谁会记得呢?

  月珍只要闭仩眼睛美好的幸福就会出现。而我却什么都看不见我看不见自己的小孩,甚至连未来的另一半都看不到

  所以每次逃课我都只得待在这里,体育馆二楼的角落我的秘密花园,面对着过往历代学长学姐们的爱恨嗔痴想象他们如何度过那个年代的十七岁忧郁、暗恋鉯及难关。

  许多人在墙上大大写下他们的愤怒、爱恋诏告世人,各色的笔各种粗细和情绪。这么多年的累积整面墙上的文字成叻相当壮观的画面,像是刻满经文的佛塔连白色的底漆,都几乎被字掩埋看不见了

  我试着抠掉一些斑驳的白漆,底下露出了更多嘚陈年留言

  “……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1988……”

  从世纪末到世纪初,唐诗宋词、各种中英文流行金曲的歌词一直是這面墙上留言的重要来源之一尽管我们不懂那词的意思,有时候就只是觉得心酸没人懂,就写吧!所以古代出产诗人墨客现在出产林夕、方文山。

  “有缘终将相聚无缘自归原来……”

  “……只恨知心无半人……”

  “恨”、“人生”、“飘”……

  为凊为爱伤透了心,宿命论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没有一本书可以教我们如何去爱别人,总要让自己试过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人生和别人的就昰不一样

  “你不要老是这么铁齿……”我妈抱着菜菜子脸上一副瑶池金母的无上慈祥,“……我不是说兽医的医术不好不过还好峩当场就烧香对天祈祷……”妈妈甚至抱着菜菜子到兽医院让兽医难堪:不是说没救了吗?看到神迹了吧!

  “如果爸爸走的时候你也囿发愿就好……”我嗤之以鼻我妈当场翻脸一个月不跟我讲话。她认为我是故意刺伤她的其实只是脱口而出。

  “我应该发愿你变荿哑巴!”菜菜子现在变成了她讽刺我时的另外一个乖巧、巧言令色的小女儿

  “你还不如菜菜子对我贴心……”

  “流浪狗很多,你可以多去领养两只当儿子,养儿防老……”

  “我老了也没要靠你……”

  “我投胎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掉到你的肚子里!”

  如果可以她应该发愿我们不要继续彼此伤害。

  也许这正是我妈终于发现自己的青春不再对于生离死别再也没有承受的能力,所鉯只好托付给那看不见的力量她老了。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有一回月珍又不小心“捡到”张士豪的一支原子笔,喜孜孜地收藏茬铅笔盒里并且贴上月珍专属的贱兔小贴纸,(凡是月珍拥有的都有专属贱兔标志)三不五时拿起来把玩一下。

  后来月珍上课嘚时候总是拿着那支笔振笔疾书,并非她变得用功而是月珍偷偷许下了心愿:如果用这枝笔写张士豪的名字,一直写一直写把墨水写箌干,他就会爱上她……

  何其滑稽又幼稚的交易好象残忍的安徒生童话公主用芦苇编织魔衣时,不能说话或哭泣否则她那些变成忝鹅的十二个兄弟(天啊!要手编十二件芦苇魔衣)就无法再变回人身……

  由于不断书写张士豪的大名,因此月珍一向引以为荣的纖纤玉指上长满了握笔过度所产生的硬茧,缠上了OK绷

  “你真聪明啊……”我那时还对月珍露出不屑的同情。“写完告诉我我帮你買一点纸钱一起烧,这样张士豪在地狱才收的到……”

  我相信只有对于自己的未来毫无把握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交换。用钱去交換一身深蓝慈善团体的标准制服与包头发形;故意用低下的体力劳动去弥补上半辈子的偷拐抢骗

  如果行刑前的一滴忏悔眼泪可以让迉刑犯上天堂,那么世界上恐怕会有无数的杀人魔王

  当这些烦恼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时,我相信自己可以毫无懊悔地下地狱而不需偠向那些垂垂老矣的人们一样,四处寻求赦免

  但我终究发现死亡并不是最终的惩罚,最底层的恐惧其实来自于害怕被孤立、排挤的孤单

  现在的我终于感到对于自己的无力,没有一本书可以教一个十七岁的人免于恐惧所以我坐在这里,居然开始想要对神发愿囷那看不到的力量玩起“如果”如何如何,“我就”如何如何的任意造句游戏我终究还是得要让步、低头、交换。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如果,让我和别的十七岁女生一样正常、平凡无忧无虑,那么我就愿意……”当我还没有想到任何可以交换、代偿的行动时神跡就发生了……

  或者,应该说是报应,惩罚

  张士豪又再度站在我面前,在体育馆的一楼他正好站在天窗下的光区里,阳光茬他身上形成的聚光效果像是什么强迫曝光出来的影片分明就是为了彰显神迹才会打这样的光。

  他朝我挥挥手抱在手上的篮球落哋,撞击地板的声音经由空旷球场的扩大效果显得夸张,像打雷

  “你看到了没有?”天神一样回音很大的说话男声。“我在墙仩写的字”

  什么字?他看见我写的字

  一回神,四周剑道社、啦啦舞社的嘈杂声音潮水一样全部回来了四周又回到都是活动哃学的体育馆。

  我赶紧起身离开我的圣墙怕被他发现我的秘密,我的咒语我被监视了,一举一动都被这个男生监控当中

  又來了,重复前一次在体育馆“巧遇”的攻防:当我想从左边的出口下楼他就往左边移动。我出其不意赶紧往右冲却被他识破我的假动莋。

  就这样左右前后僵持着。我终究还是没有逃开

  跑出了体育馆,他紧紧地在后面跟着我突然解了日文“痴汉”的意思。

  从来没有那么不舒服的感受被人紧紧黏在屁股后面,比卫生棉还糟糕……我刻意绕开路怕被月珍或者班上的同学发现我和他走在┅起。被人在桌上写上“贱人”两个字已经够糟糕了我实在不想跟这样带来厄运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以前不是没有男生跟在我的后面过但只要我随便瞪他们一眼,那些男生就会逃之夭夭但这男生可能从小弱视,看不到别人的反应表情后来小士告诉我,他不怕我的原洇是因为我的眼睛是单眼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杀气。

  于是如此跟随、穿梭、绕道简直就像毕业生在做校园巡礼,气急败坏的我居嘫没有注意到国旗歌已经响起

  此时旁边的同学们都已经像是向日葵一样,转到同一个方向静止不动教官就在斜前方,任谁也不敢茬这种时候跑跑跳跳

  这和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的场景:放学时刻;一样的配乐:国旗歌。这些元素让我恍然觉得像是一场不停重複的恶梦

  我想挪动我的脚步,离开他的跟随只好悄悄挪动,希望可以远离但他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的猫一样,也跟着偷偷移动腳步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影子就在后方,但是每当我停下来往后一看的时候他就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我我们成了一大群立定嘚石柱中唯一长脚会跑的两个滑稽角色。

  我越是急着离开他就越是靠近我了……他把这种跟踪当成是一种游戏。

  实在无法忍受這种被跟随的黏腻感我不等国旗歌吹完,不管教官不管什么降旗典礼,我笔直地朝他走去

  他看见我朝他走去,转身就走我加赽脚步,他加速逃离

  跟吧!你爱跟,我就干脆让你跟个够!终于他无路可退一大群柔道社男生的队伍挡住了楼梯口。

  我穿过那群柔道社的男生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你到底要干嘛”我又用力的推他了一下,却被他闪开“你讲你到底要干嘛?”

  整條走廊上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们我不在乎了,反正只要赶快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他对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挥挥手然后笑。恬不知耻

  “你最好再大声一点……”他转向我,看着我的眼睛好象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他的倒影。

  他逆着光变成剪影。看不清楚脸我没有办法辨识他是不是要来毁灭我的恶魔。

  然后他故意用清楚而大声的声音说

  我?就是?想追?你啊……

  苐4章 “她想去哪里?”

  我和他的第一次约会并不像所有的女生一样故意迟到十分钟。而是几乎迟到了一个钟头

  远远的就看见那件花衬衫朝我挥手。没有想到迟到这么久他居然还会继续等我。

  “我们去看电影……”他拿起手上报纸的电影版没问我为什么遲到。“《鬼水怪谈》好不好”

  “一点都不恐怖……”我猜想男生都喜欢找女生去看不恐怖的恐怖片,想到自己还要装害怕就觉得無奈“如果你想看鬼,我可以装给你看……”

  那《限制级战警》?

  乒乒乓乓的心脏和耳朵都会受不了而且万一觉得无聊也鈈好睡。

  《我的野蛮女友》

  拜托,盗版光盘三个月前就已经热卖过了好不好

  “那你挑一部好了……”

  “……”愣了┅下,因为以往出去看电影都是由月珍做决定的

  “还是你选好了,我没有什么意见”

  他继续在电影版上面搜寻着,脸上的笑嫆还挂得住

  实在不是因为要刁难他,所以故意摆谱迟到的而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就干脆放任自己睡过头看见他鼻头汗水直落,突然感觉自己像月珍一样残忍、霸道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皇后的特权。

  他继续挑选电影我继续扮演忠诚的反对黨,毫无意识地对每个意见摇头

  我想着为什么前几天会答应和他约会,而且一句“好吧!”就结束了所有的对话早知道先讨论好嘚。

  我看着没有太阳金光镶边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他会是那个解救我从孤单麻烦中脱身的神谕吗如果和他交往,他会紦我带向哪里或者,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我想要去哪里?可是这不就是我自己许下的愿望:有个人来解救我摆脱孤单和寂寞……

  好吧!看电影就看电影吧就随便用个电影开场吧……只要可以解除我的魔咒,什么电影都行

  以往跟男生出去联谊都是以看电影为开場,然后以谢谢再联络作为互相敷衍的结束在男生这方面,我的确浪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却总是毫无所获。

  但和月珍看电影就有意思多了她总是会把每一场我们看过的电影票根仔细留着,然后在背面写上日期和片名放在华丽贝壳珠宝盒里。当百事达所有的日剧錄像带都已经无法提供给我们无聊的周末午后任何的娱乐时我们便会把那珠宝盒子拿出来,随机抽出里面的电影票根然后用口述的方式讲出电影剧情。

  通常回忆会让电影的剧情更加精彩重复讲述某一个笑点,加油添醋的结果就是疯狂地笑到乐不可支回忆的本身往往比电影更好看,我们模仿着男女主角的对话让她们再活过一遍。

  每次讲到好莱坞电影里的高中毕业舞会月珍便会用日剧的口吻赞叹太华丽:电影里的女孩们总是穿着美丽的蓬蓬裙,等着男孩穿着西装开敞篷跑车来接送那样的情节让她羡慕不已。我倒是觉得我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穿着牛仔裤约会不必刻意花时间打扮,外国人看电影吃爆米花我们啃东山鸭头配珍珠奶茶,一样有味道月珍最囍欢国宾斜对面的东山鸭头,如果买不到的时候……

  “看《非法正义》好不好”他耐心地念着电影片名,这已经是我第十一次对他嘚提议摇头了……看电影原来不过就是一群人坐在一个大型的黑盒子里面,做着别人的梦跟着笑跟着哭,散场的时候我们回到同样麻烦的十七岁生活里……还是别在市区里面看电影,万一遇到同学还是月珍就不好了

  “我不想看电影……”我越是想要随和,态度樾是朝龟毛女王迈进“你想看吗?”

  小士耸耸肩随便,无所谓

  “那你想去哪里?”他丢了一个大难题给我

  实在是应該先翻翻农历看看那个方位适合出游的……

  他合上报纸,走吧……去海边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要去海边这是他的说法。

  ┅路上我抓着摩托车的后把,戴着安全帽他不停自言自语游泳的好处,以及无聊的比赛带来的压力我听不太清楚,风把他的声音切割得厉害不过听得出来他还蛮自得其乐的。

  兴奋的时候一路逆着风唱歌,扯着嗓门他还说如果可能的话,去KTV最好不要开太大的囙音声音有一点抖抖质感的比较自然。

  “你最喜欢的歌星是谁”

  “我自己比较喜欢男歌星像伍佰有没有……他的歌路比较适匼我,他唱到高音的时候会破如果我唱破音那就跟他一样比较不会尴尬……”

  “你会不会唱他的歌?……我超喜欢他的《树枝孤鸟》上学期音乐课期末考我就是唱《树枝孤鸟》,结果老师听我唱完之后说佛教诵经的不算,叫我再准备一首呵呵……”

  “……”坐在后座,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安稳

  这个年头像他这样自得其乐的人不多了,好象完全没有烦恼似的到了海边,峩们发现海滩上满满的都是戏水的人到处都是垃圾,也租不到遮阳伞

  一个热门乐团扯着喉咙唱着歌,好象是为了“反毒”还是“反爱滋”之类的活动请来的乐团透过扩音器全是沙沙的声响,没有什么人注意听小孩子到处尖叫。

  他脱下了他的花衬衫要给我遮陽“你们女孩子不都怕晒黑吗?”

  我不要他便毫不疼惜地把那花衬衫铺在沙滩上,让我们一起席地而坐于是当场我们就坐在浪婲上面了。

  后来他干脆把里头的白色背心也脱了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一点也不别扭,自然的像在家里面客厅

  “如果我穿着这個,到时候会像你们女生一样有两个BRA的带子白白的会被笑……”露出白牙,把身体整个都摊开像是一株热烈吸收阳光的绿色植物。

  太阳越走越高海滩上的人纷纷往伞下靠。

  炎炎日头底下只有他专心地为那个团打拍子、鼓掌

  “我蛮喜欢他们的歌……”他喝了一大口水,递给我另外一大瓶矿泉水“可是你听得懂他们在唱什么吗?”

  “听得懂啊……”其实我不是很懂他们的歌不过听起来挺前卫的。

  “我也听得懂……”他眼光飘远了一点“不错,我还蛮喜欢的”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一个正在大太阳下捡保特瓶的阿妈弯着腰在游客间穿梭。白灼的日头下阿妈全副武装戴着斗笠、穿着袖套,拖着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在沙滩上时而弯腰,時而张望像认真捡贝壳的人,十分辛苦

  他加快了喝水的速度,好象在赶着什么似的阿妈越走越远,似乎就要收工于是他一口氣就把剩下的五百c.c.全部灌完,蹦蹦跳跳过滚烫的沙滩跑向阿妈,把保特瓶放进阿妈的袋子里

  我突然觉得他既认真又善良。

  又┅路风尘仆仆地越过滚烫沙滩回到我的身边。呵呵笑着白牙露出来有点傻。

  一下子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善良我们变得沉默。打着拍子也零零散散我看着他的侧面,尽量不要被他发现他的确是个善良的男生,而他会不会真的是上天给我的神谕

  “你想不想吻峩?”我说出口的时候不太确定这是自己的声音。

  “……”他似乎被吓到了“你说什么?”

  “……”我希望他没有听到

  “在这里吗?”他还是一直望着舞台假意的专心,但是手已经不听节奏胡乱打着拍子。

  “等一下可以吗”我们都没有看着对方。

  “对……这里人太多……女生都比较害羞”他用自言自语结束了舞台上的演唱会。

  他拉起我的手我没有收回。

  天色迅速转暗海的那一边卷起了云,黑色的恶龙朝陆地狂奔而来大批游客们仓皇的逃离。

  “你怕雨吗”他终于说话。

  “那陪我看一下雨……”

  大滴大滴的雨点落在海面上凉凉的雨水碰到温热的海水,一股蒙蒙水气氤氲

  如果现在在海里面游泳,一定很棒他说,然后又笑好容易满足的男生。

  大雨里我还是让他紧紧牵住手

  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勇气冒险。不论接吻或游泳

  呮有一件雨衣。回程路上我们互相客气推辞着,蠢的是既然都已经淋湿,我们还是行礼如仪最后终于决定:他穿,我躲在科学小飞俠的斗蓬下

  重力加速度的雨滴落在塑料布上,发出答答声响在斗蓬里,我得贴近他的背部他在雨里面继续大声唱歌,从小甜甜唱到五月天还不时提醒我躲好不要探出头,斗篷下温度、湿度很高传来的歌声一点回音都没有。

  就像他说的有一点抖音,可是佷实在

  一首又一首,扯着嗓门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这是不是我所喜欢的离开了环抱他的腰的手,我将头探出了蓝銫的雨衣换口气。

  我不停想着我要的平凡到底是什么?

  等红灯的空档一对夫妻骑着一辆摩托车中间、前座还夹着两个小孩,一家四口前座的孩子不断的朝前面大塑料袋里的外带全家餐探头。

  小士歪着头逗着那小孩子。呵呵笑

  好平凡的幸福,可昰这是我要的吗我能够得到吗?

  新鲜的空气并没有帮助我理清杂乱的想法回了家,刚洗完澡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骑着脚踏车朝姠月珍家去。

  可能是背叛的感觉更多是想要忏悔。

  我按了门铃对讲机那头说月珍已经睡了。

  颓然坐在楼下重复拨了几佽的手机,都进了语音信箱

  反复听了答录声几次之后,还是没有能够留下我想说的话

  还好,她睡了还好,她没接***我洎我安慰,否则我可能会在她的面前嚎啕大哭或者,反目成仇

  我猜想她可能从某个大嘴巴那里听到了我和小士的蜚短流长,或者她仍对我丢她课本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多想立刻说出心里面的秘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让误会停在这里会不会更好至少,我们還可以“曾经”是朋友多年以后见面,她说不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我把秘密说出来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下午的雨,让晚间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点草的味道学校后侧是一片丘陵,站满了老山樱高高低低,下午的雨大概打落了不少树叶小路变得又黏又滑。我骑着车四处悠晃着不想马上回机,学着小士的方法没有目的地游走,让自己单纯路灯的光线被过高的枝桠挡住,忽暗忽明

  我重复想着我在墙上许下的愿望:我是女生,我爱男生如果可以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我为什么会在下午时候对小士脱ロ而出接吻的无理要求……?

  如果小士吻了我我是不是就会变成普通的女生,像等待王子一吻的青蛙解除魔咒,让我不再胡思乱想让我变成和月珍一样对未来有所期待的少女,让我的十七岁和其它人一样没有别的烦恼……

  然后,我就会变得平凡变得和大镓都一样。

  或者说和大家一样的统一规格,是一种幸福和美满不会被CD PLAYER 挑片。

  曾经在国小一年级或者更小的时候,我曾经热愛过淡蓝色在我的图画里、衣服上、鞋子上,我偏执到要妈妈帮我准备淡蓝色的内裤和袜子

  但是有一天,老师玩起男女分组的游戲规定男生通通是天蓝色大象队,女孩们全都到粉红小猫队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分组方法。但我坚持要留在我喜爱的天蓝色国度里咾师起先温柔劝诱,可是我僵持不从然后是哭闹,最后老师干脆动用公权力强力执行我回到粉红猫的世界去。

  我遭到同学的嘲笑在粉红猫的世界里,我不自在也无法离开。但也没有人愿意让我违反规定让我停留在淡蓝色的国界中。

  我开始学习和大家一样学习普通,学习没有意见

  其实我的愿望是如此的简单渺小,我只希望当大家流行穿低腰裤并且露出裤头的时候我能够不坚持迷伱裙加厚底鞋;当村上春树流行的时候,我最好也不要支持吉本芭娜娜我必须不时提醒自己,隐身在人群中我愿意成为学校里面屈意奉承,或扁薄自己的灵魂成为一片影子的人

  但是身体某一部份的我,正在不断的膨胀我开始意识到我和其它女生的不同。那样急遽膨胀的欲望让我无法控制所以我得快点寻求我的解药,让自己变得平板赶快变回公主,而那是:男生的一个吻

  我相信这是一個关卡,但只要我能和男生接吻过得了这关,我就长大了

  我就可以迁离幼时的淡蓝色国度。

  我停下车子坐在路边一台自动販卖机旁,里头的日光灯已经坏了正闪跳着使得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残蔽。远远路灯下一个男人的身影跑来对我挥挥手。眼前一花峩以为是小士,三十岁的小士

  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也是小士的教练

  他又挥了挥手确定一次。“孟克柔!这么晚了一个人”他停在不远处原地踏步。是在等我不想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于是我牵起脚踏车跟着他在这小小的丘陵绕圈。他慢跑我骑车。

  他对于我的跟随并没有感到尴尬很快就习惯了,找到他自己的速度我一边骑着车,跟在他的斜后方看着他的后背,想着刚刚某个转头的瞬间为什么突然在他身上看到的小士身影。

  但现再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光采

  我们于是就这样绕着圈子,一路上默鈈作声

  他和小士在外型上面除了每天游泳晒出来的肤色之外,没有一处肖似

  和小士相较起来,体育老师的身材显得更厚实泹小腹即便在吸气时,已经无力收回不像小士的骨感和结实;皮肤虽然也有阳光的味道,不过似乎已经失去了紧实弹性……我不断在他們两个人中间比较只是为了证明,在某一点他们必然是相通的,否则在刚刚那浮光掠影的x那怎会让我看见另一个小士?

  但是没囿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一点青春的残影。无从比较起

  终于,老师停了下来依旧在相遇处的贩卖机处,那大概是他的折返点

  “呼。”他买了罐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似乎太冰头都疼了起来,拼命揉着太阳穴

  “唉,真糟连冰水都不能喝了……”他把矿泉水递给我。“小心点别喝得太猛……”

  跟着骑了十几圈,我也满头汗喝水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

  “跟你说喝慢点冰水这样大口喝,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他拎起毛巾擦去满头满脸汗水。

  我固执地又对着瓶口大口喝下突然的尴尬,突然的幼稚

  “老师……我们这样算不算接吻?”

  体育老师呵呵地笑着这哪里算接吻……

  不知道是谁造成了后面三十秒嘚尴尬,老师刚刚呵呵的笑声和小士是一样的。我突然想起王子的那个吻突然想要快快解决我的烦恼。

  “……那……老师想不想吻我”

  老师似乎没听见,又擦汗若无其事看着前方的表情越来越像小士了。

  老师盯着瓶口没抬起头呼吸慢了下来,我看着怹的脸有某种光亮正一点点地燃起。

  那种光就是下午小士眼睛里面的那种光芒

  猛然想起什么的,他抬起头看着我久久不放。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把他误认成小士了

  是他眼睛里面那一点光芒,是青春的余火像小士。

  他可会是那个解除魔咒的王孓但被施以魔咒的青蛙等待的,其实是公主的一吻……

  我突然害怕男生的一吻不会解除我的魔咒,反而会让我赫然发现原来其实從头到尾我就是一只不可能变***类的青蛙

  于是,我转身逃离

  狼狈逃离,站在粉红猫与淡蓝小象的国界边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第5章 “我刚刚在大雨里游过泳……”

  “我刚刚在大雨里游过泳……”

  虽然衣服湿透变得沉重但我整个人,轻飘飄的

  推开门,全身淋得像水鬼一样湿我的球鞋当场变成蛙鞋一样叭吱叭吱尖声怪叫。

  阿勉还是坐在老位子上面西哩呼噜地吞著他的泡面眼睛也不抬瞄了我一眼。

  “是喔……穿这么漂亮去游泳喔……”阿勉训练有素一下就躲过我芭乐头的攻击,我抢过他嘚碗喝了一大口热汤。泡面的味道怎么越来越糟了

  “就跟你说,吃太多泡面会没有女人缘……”我脱下塞满沙子的球鞋突然有點舍不得海砂留在指缝间的粗粗的触感。“还吃再吃你就跟体育老师一样秃头又阳痿……”

  “你跟谁去海边?那个美人鱼”

  “就一直很想认识我的那个啊……”脱了衬衫赶紧进浴室里冲澡,虽然里头已经满满积水未退了我还是扭开水龙头,巴不得全世界都泡茬水里面

  “那个g不是很骚吗?”这下终于把阿勉的好奇心勾引出来了“那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故意把水龙头转大水聲掩盖了他的发问。阿勉不得不到浴室门口贴着门说话

  “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什么啊……”我感觉到头发上流下来的沝都还有海的咸味“她问我要不要吻她而已……”

  “那你有没有就给她……下去?”

  我故意装作听不见不回答。我实在不想誇大说谎但面对这种机会而没有把握,说出去会被笑死所以不说。

  凉水冲在被阳光烫过的皮肤上面感觉冒起了幸福的水蒸气。

  “一定有对不对你这个色胚……”我们坐在屋顶上乘凉,阿勉还在不停的追问只是手上又泡了一碗新的泡面。

  “感觉怎么样……”

  “感觉到底怎么样啦……”

  “喔!这种感觉怎么用嘴巴讲得出来……”我看着水塔下面乒乒乓乓打闹斗牛的室友们,突嘫觉得幼稚“那种特殊的感觉你要自己去试才知道……”

  阿勉沉默了下来。早就说过了泡面吃太多会没有女人缘。

  “我有一種感觉……”我平常实在不会把这种恶心八拉的话拿出来讲“我变得不一样了,跟你跟皮皮……跟大家,都不一样了……”

  可能忝空被下午的雨洗过了天上的星星够亮,够大

  “可能……”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恋爱……”

  “喔……这样就算转大人了喔”

  对啊……转大人了……

  就这样坐着,轻飘飘、无重力耗掉一个夏夜阿勉最后倒掉了那一整碗刚泡嘚泡面,他大概真的感受到了恋爱有多伟大,恋爱这件事情有多迷人……

  有关于我终于有个恋爱谈的事情很快在游泳队里传开来。谈恋爱不稀奇第一次约会就接吻可就是轰动。

  在游泳池练习的时候这些男生把握着每次韵律呼吸换气的短暂机会讲八卦。流言鈈断地扩张四处流窜这种事情在男生的圈子里面被夸张的程度远比电视新闻播报自杀现场联机的手法还离谱,最后的版本居然变成我把奻孩子的肚子搞大吃ru486又血流不止,现在想要标会筹钱落跑……

  最后流言蔓延到了更衣室一大帮男生光着屁股跑来跑去,阿勉联合其它的人抓起我的双脚脱去我的泳裤,只是为了要验明正身检查“是不是处男”、“是不是有穿刺性的性行为”……

  游泳队实在呔闭塞了,这样一点小小的新闻居然可以衍生出这么多残暴的乐趣因为他们嫉妒,嫉妒属于我的幸福

  首先,他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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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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