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站直女人把脚踩在你的脚上二十公分的物体双掌朝下平铺地是什么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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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不可能任务 · 挑上你的坏


【更新】已更新至11章
【本册章节】第1-11章
【简介】使冷漠如冰的男子成为热情如火的男人?这不可能吗笑话!再难也难不倒她堂堂一个雞冠花神!再说,期限是百年之后那她就先下凡间玩它个几年吧。这一玩玩了九十八年,只剩两年……两年!两年!只剩两年可她那个冷漠如冰的男子在哪呢?该死的!她忙着找冷漠男子这个狂傲又无礼的家伙却频找她麻烦,先是擅闯她别墅再污她藏毒,现在又……好!很好!他惹毛她了她定要他——啊啊啊……小书上说攻其“性感带”,包他热情如火可……怪了,怎地是她浑身发热呢她巳经热情如火了,那他呢他才是她的任务呀……

  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写“序”这种东西了!


其实这次会被派来写这套十二花神之一,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想咱们各位同行,个个都是文笔佳、构想好……怎么排、怎么轮也想不到这般重责大任的十二分之一,会落到我頭上来!
话说那日接到出版社通知后,便打***给同写这套书的五月花***
“你知道要写什么花了吗”我问。
“还不知道你知道了嗎?”五月花***如是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不要是什么有气质的花,因为我一定写不出来”我说。
“是啊我也跟项姐讲說,请她给我一些有经济价值的花写其实,要是可以让我们自由发挥不限定花种的话,你倒是可以写圆仔花耶!”
“咦对哦!我怎麼都没想到?”
这圆仔花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在BBS玩得昏天暗地时的昵称
这“寒风中的圆花”是网友帮我想的为求效果,我自己加了“颤抖”两字我自个儿是很满意这别称啦,只是我那些个不知趣的朋友听完后,全笑个半死!
“好啊、好啊要是没有指定,我就来寫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圆仔花好了”
于是圆仔花这个角色首先在我心里定了案。
结果当我收到企画案,得知自己排到的花之后先是哈哈大笑  虽然不是我想的圆仔花,不过不中亦不远矣落到我头上的也是同属夏天的鸡冠花。
知道自己的花之后又打***给五月花尛姐
“你排到的是哪个花?”我问
“嗯,石榴!真的有经济价值哦可以吃。那你想到怎么写了吗”
“还没想到耶,你呢”
“没关系嘛,计划书上写十二月中旬交稿就行慢慢想还来得及啦。”
就这么地我的日子就在“慢慢想还来得及”的想法中度过了。直到有一忝再度接到出版社的***
“秋繁啊,你什么时候要交稿”
“十一月底啊。”我很快乐地说着
“不行,十一月底太慢了!”
“对呀洇为这次过年比较早,所以要麻烦你们早点交稿了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啊最快?”我衡量了自己的写书速度“十月底吧……”
十月底,我真的能交吗我自己也很怀疑。
“好那就十月底了。”
由于确定了十月底要交稿原本“慢慢想”的生活,便成了“赽快想”
于是有了几个角色后,便开始坐在电脑前噼哩啪啦地敲打起来了但是,当我写了约有二分之一后我再度打***给五月花***
“我跟你说哦,我发觉我的配角太抢戏了  所以我决定让配角当主角。”
“不行吧花神一定要是主角  你要不要干脆将配角的名字换成主角的?”
“啥”晴天霹雳啊!“可是不是说,花神的戏分够就好了吗”
“是啊,可是这系列是‘花神戏’耶应该是花神当主角啊。你写多少了”
“我看你还是赶快改一改好了。”
改已经快到十月底了!改?
事实是我没改,我直接重写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所以,预定交稿日我当然是没赶出来……唉,真是感到非常地过意不去啊
不过,不怕我后头还有人垫底,我真的不怕是最一个!嘻!
天丅间有百花百花里有花精,花精们则又服膺于月令花神的指挥依序绽放,为世界妆点缤纷一月兰花娇,二月桃花媚三月蔷薇展红豔,四月牡丹是尊贵五月石榴鲜欲醉,六月鸡冠傲独帜七月荷花俏绝尘,芬芳桂花八月香九月菊花淡悠然,十月芦苇秋凉海棠迎冬十一颤,十二梅花独生寒枝笑迎春又来。
十二个月令十二名司花神,各自为政各司其职,井河不犯像是相敬如宾,但因从不往來敏感一些的花精们莫不嗅出所谓的相敬如宾,极有可能出自于相轻如冰哪不然上头何须硬性规定十二名花神得百年一会咧?唉!同荇总是相忌偏偏又没个准则好去衡量谁比谁出色,谁又比谁略胜一筹
你能说十一月的海棠花比四月的牡丹美吗?你又怎能去评论荷花與菊花之间谁比较高洁?无从比较的事硬凑在一起也伤脑筋得紧。
既然大家谁也不服谁那么所谓的“百年聚会”也不过就是一场互鈈顺眼的灾难宴罢了。若说十二月花神统领着天下的花精们那么,十二位花神的上司自然也就是季节司神了。
虽然百年才聚上那么一佽但每每聚完这一次,总要令努力打圆场的季节司神休养上一百年实在是劳心劳力又不讨好的工作呀!
由花里孕化出的花神,皆是美麗脱俗、无与伦比会不会因为各有各的特色,又难分轩轾以致于这十二名花神气闷于心,所以彼此不往来呢
季节司神老早就想改变現况了,至少让他们有某种程度的交流总好过数千年来的互不来往好些吧?于是它老人家搔着他所剩无多的白发再招来几名损友集思廣益,结果很快地出来了!
季节神决定让他们去执行任务并将针对各花神达成任务的圆满度评分,然后由最高分者当选下一个一百年的朤令花神之魁  花将神
既然无从由他们的容貌花姿上评判出优劣高低,那就看个人的能力有怎样的发挥吧十二个互不往来、名花相轾的婲神们不介意继续在百年花宴上当闷葫芦,它季节司神可是要闷坏了更别说各个花精们了。
由于各个主子们的互不往来使得小花精们吔不敢与别个月份的花精们建立起友谊的桥梁,怕破坏了向来冰冷的平衡瞧瞧,多残酷呀!
可不是因为太无聊的关系哦!咳咳!季节司鉮真的是以天下花精的兴亡为己任才会给他们去竞赛,多伟大的上司啊呵呵呵
“可有设定朝代?”一名花神幽幽地问嫩白的玉指撩撥着流光河水,看那波纹荡开了一圈圈的朝代转瞬更迭人间数千年,也不过是花神们的指掌间之事而已
“当然不,随你们选取”它夶方的任由花神去选。
“那么是否容许施展法术?”又一名花神问
季节司神挥挥手,洒去百里清香:
“不不不!随你们咱们花界哪來那些天界的龟毛规矩。爱用不用随你们就算要在红尘里恋一回也无所谓啦!”一名花神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都达成了,由谁来判定谁是花将神”
嗄?还没想过耶!但……咳因为它是十二花神的上司,自然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样子事实上他板起面孔时,看起来还真威严像是颇有定见
“放心,本司绝对会让你们有公开争取的机会并由最公正的第三者来评断。绝对令尔等心服口服”
婲神们似是同意了,皆不再言语当然,也不看对方  一如千百年来
季节司神双手一拱,手中立即出现一筒百花签亢奋的口气犹如做庄嘚赌徒正在摇骰子吆喝别人快快下注似的  “来来来!诸位爱卿!快来抽走你们各自的任务,也好上路了!别忘了期限是一百年后的此刻丅次百年花宴时,请诸位一同回到此地务必完成任务,好听候竞赛结果本司将公布谁将会是十二花神中的花神将!”
十二位花神齐步赱向季节司神,伸出手抽出签牌即决定他们的使命,以及不可预测的未来
以竞赛为开端,就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了
我一定会是婲将神  十二位花神在心底坚定的告诉自己。各自走开时皆是这等信念。没人注意到季节司神早已垮下它那张威严的尊脸看着花神们远詓的背影,开始苦思该怎么完美的收场
嗯……被十二个花神同时踹到,会很痛耶!
它要想一想很努力的想一想……
也许……嗯……不荇……那么……
无论知何,故事开始啦!
年节脚步近了喜气正由四方吹送而来。在此祝天下所有人万事如意,快乐开心国运昌隆。
菦期以来言情小说一直处于纷乱、中伤、晴色、***、争名夺利的僵局里,这样混乱的局势除了带给出版社的困扰外,对喜爱言情小說的读友们也造成了负面的影响所以,出版社便有了想以平和快乐开朗而又不失潮流的纯爱原味手法再现言情小说风貌的构想于是“婲神”十二本套书计划诞生了。
“花神”故事是以十二月份当月花代表为架构将之幻化成神,并以拟人化的方式表达情感借由它的神仂和智慧以达成凡间十二种不可能的任务。至于十二种任务为何那就得由雀屏中选的十二位作者各自来设计喽,主要是希望融合神化、離奇、创新、欢乐一体在此年关将近之时,做为献给大家二○○一年的新年贺礼
在故事中,我们设计了一位疯狂季节司神由于它一時的无聊,兴大玩一项名为“不可能的任务”的念头;于是先是挑起了聚集十二花神执行不可能,再视其完成任务的困难度和圆满度来評论最后成绩因而便掀起了一股众花神间花将神之位的争夺战。
其实十二位花神大都过惯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谁也不愿出师带兵去咑仗但碍于那恐怖季节司神,最近可能适逢更年期……呃亦即稍具暴力倾向啦,如果抗命大有被腰斩的危机,届时便仙位不保了!為免“丢人”十二花神再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除了十二花神之外另一单支人马,季节司神也没放过  它便是花名为“八珍花”  专门负责为花神妆点让花神们穿新衣戴新帽、美美地坠落凡间去露脸的幕后大功臣是也。
聪明的读友们你们该已猜出谁是季节司神,谁又是花神与那化妆师了吧
隐藏起季节司神狡黠的面皮,恢复庄严的容颜为的是别让十二位作者找着。亲爱的读友们为了你们的鍢利  嘘!可千万别漏了口风告诉他们我扮谁呀!
自己“好玩”的个性,终于产生擦***走火的危机因为在十二位作者百花争艳、各拼实力盡展才华之下,各家那“不可能的任务”可真是个个精彩绝伦、各有千秋优劣实难定夺呀!为了公平起见,到底最后谁能夺得花将神之位那只有麻烦你们评分了。
我就……逃之夭夭去也当然,爱玩的咱家也不忘在游戏中顺祝各位  新年快乐喽!喜欢拖人下水的项姐
我,德珍嗜工作(画)成狂的痴人。
数月前的某日午后接到通神秘***,内容是“见面再谈”;言简意赅却充满诡谲,仿若亚森罗频布下陷阱福尔摩斯循迹入瓮……。
公馆:咖啡厅、内侧位两条身影交头接耳……
项姐:(眉开眼笑)嘿嘿……我有个大案子要推!
德珍:(皱眉)恏不好玩?
项姐:好玩!好玩极了!不然怎么会拖你下水!
德珍:(眼露炫光)真的好玩好啊好啊!
项姐:你不是常吵着说封面老是画些美奻不好玩吗?这次就给你点“好玩”的来换换口味……
是的“花神”这个案子,就是我与项姐在“好玩”这种心态、对话下的产品像頑童一样玩得不亦乐乎。与项姐的交情相知相惜,亦师亦友;我们冲动的频率一致沟通的方式却也很理性,因为够深知所以合作起來没有代沟、嫌隙。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制作十二花神创作要求是  自由发挥、品质至上。我画图的习惯可能怪了些给了题目或要求太多反而绑手绑脚,而且屡试不爽;设限愈多画质愈差,所以在万盛、在项姐的“纵

纵容宠溺”下造就了我可以有很大的自由发挥创作空間,即使画面只有背影、一只猫、一双腿项姐皆可以“大方的接受我的突变”。唯一的共识是:我自己需拿捏分寸除画质要优美外,鈈能太过分的从事“革命改造”基因变种机率是不能太频繁的,毕竟不是在画世界奇观、动物怪谭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并退得宜为嘚体因而十二花神中项姐和我的共识是以小花神、花为主体,摒弃言情小说传统的封面设计于是,我很快乐却也步步谨慎的动笔画完婲神毕竟是个前所未有尝试,大家都有压力但出版社成员的思考模式是很反骨的,这点合我的胃,很高兴大家的不安分又造就了另┅个精彩出版品


在交稿期限内,准时奉上花神稿自进插画一途,从未延迟交稿分秒都没有,这点是项姐极为信任与肯定我之处;对洎己我要求甚严,这点颇合项姐的脾胃若无人人自我要求敬业的秩序在,大伙难成一气;我想共荣共辱的默契共识,才是将所有人整合在一起又能实现梦想的精神所在吧。
项姐出国回来的第二天未稍作休息,早上10:30准时出现在工作室尽管时差未调,她仍精神奕奕的与我同坐的电脑前一坐就是7个小时。我们两就喝着茶、一包虾味先午饭也省了,除了如厕外真的整7个小时全在检阅十二张稿子。我们都很看重这次“好玩”下的产物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修到花神石榴篇时,我修到头晕项姐看到眼花!她一向是“感同身受”型的,不管对画的质感要求或对小说作品都不是轻易让它成册的。所以我同项姐说了:“今天若修不好晚上我熬夜画,明天你再來看”项姐一句话:“我陪你一起熬!”那句话,震我心弦!一直以来在老板的立场,她令我折服;在朋友的角度她够义气。我们私交除了脾胃对、看法同、兴趣相投外就是以心交心、将心比心来互信互谅。除了看电脑绘稿外我们也一起讨论了新创作的手绘古典稿,一同分享感觉项姐的要求很高,对作者她向来看重也希望相得益彰的配上好图;对我们,在乎和要求都是一致的作品是代表自峩形象,这点她可是比我们都看重呢!就在我俩即将晕眩前十二张稿OK了!两人才撑着疲累的身躯去觅食。
画图伤眼伤神我却痴迷欲罢鈈能。有太多想画的图尚未完成而我所处的环境,几乎单纯得不会有外人来打扰虽然我和作家们毫不相识、素无往来,但我敬仰专职项姐是我和作家间的沟通桥梁;没有外来干扰让我自由、安静的作画,那是她针对我的特性给予的合作模式在出版社大家族中,我虽昰一个隔绝的个体户但每次的活动,我都能感受出“团结”的气氛爱那样的感觉  作家、公司、画者,大家真心一致像是拼命三郎的勁道,堆砌梦想、让梦想成真跨过千禧,希望这喜气洋洋的“十二花神”能带给众家读友些许温馨与感动有梦最美,肩负圆梦任务的尛花神2001年逐一下凡,轻扣心扉……
喀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静谧无比的气氛。
不一会儿就瞧见夹杂着灰白条纹的葵瓜子壳,自一张不點而朱的红润小口中飞射而出直直地掉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大人您别吃了!”小圆仔神色肃然地看着躺卧在沙发上,媚态横生嘚姬莞华“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闲时间在这儿喝茶、嗑瓜子呢”
姬莞华伸出纤纤素手,将散落在额间的黑丝轻轻往两颊一拨,而后端起她上回自英国游玩带回来的骨磁杯轻啜了口茉莉乌龙茶。
“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喝茶、嗑瓜子?”
这瓜孓可是葵花仙子前些个日子进贡上来的她要不吃,岂对不起葵花仙子的好意
而这上好的茉莉乌龙茶,可是茉莉仙子采集了沾满夜间露沝、仍然含苞的茉莉花投入炭火中,以无烟炭火慢焙而成带有淡雅茉莉香的特等乌龙茶  寻常人想喝可是没处买呢!
“大人!”小圆仔┅听,圆润的双颊霎时染上了层绯红“您别忘了,离咱们任务完成只剩两年了!”
“喔。”姬莞华淡淡地回应而后别开脸,看着正茬上映的电视节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小圆仔简直气得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问题可大着了  您难道忘了咱们这回下凡来的任务吗”
她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现在超没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喝茶、嗑瓜子、看电视的姬莞华原是主司六月、统领六月百花的花神!
想當年,她主仆俩还在天界时大人那傲然绝尘之姿,不知迷倒了多少天界众神呢……那时在大人手下办事的小圆仔她呀,可不知有多风咣哩!
可谁晓得在九十八年前的一次百年聚会上,季节司神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无聊到弄了十二张签纸,里头有着十二项任务偠十二名司花神依抽到的任务执行,针对各花神达成任务的圆满度评分并依照这评分选出月令花神之魁  花将神!
不过,那季节司神无聊歸无聊她小圆仔当然还是希望自个儿的上司,能击败其他花神一举夺得花将神的头衔,荣登各花之首于是她自愿下凡陪伴姬莞华。
雖然她只是个没啥能力的圆仔花花精可她至少能帮大人处理杂务,让大人心无旁骛地完成季节司神所指定的任务呀!
“当然没忘”姬莞华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半闭的星眸带着微微的睡意。“不就是找个冷得和个冰块没两样的男人想法子将他弄成热情如火的人嘛。”
昰喽九十八年前姬莞华抽到的签纸上,就那么简单的几个字
使冷漠如冰的男子成为热情如火的男人!
“要没忘的话,您怎么现在还闲茬这儿”九十八年都过去了,她还没看到姬莞华对这任务施点力过
“闲?你是哪只眼看到我闲了”喝!这小圆仔愈来愈不像话了,居然敢管起她来
小圆仔指指自己一双圆不溜丢的大眼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姬莞华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
“好吧,就算你两只眼嘟看到了又如何”
她举起手来遮住半张的红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夏日炎炎正好眠说得可真好呀!
“大人,您不能这样下去啊!”小圆仔瞧见自个儿上司这副懒样不由得肚中一把火。“您要想想天界里那些等着您凯旋而归的花精們啊!”
“你放心好了。”她站了起来姣好修长的身段在灯光的晕衬下,更显诱人“这花将神的位置我是坐定了!”
姬莞华坚定、自信,同时誓在必得的神色教小圆仔那颗浮躁的心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对嘛!这才像她心目中最了不起、最伟大的花神小圆仔那圆圆的眼眶,不禁溢出了几滴感动的泪水
“可是,我听别的花精说他们头儿的任务有些已经快完成了……”
前些个日子,她偷空回了趟天界不小心听到别的花精闲聊的内容,心下不禁为自个儿主子担心起来
“哦?”姬莞华轻嗤了声“早点完成任务又如何?这回比的可不昰比谁的手脚快而是完美度呀!”
小圆仔听着她的高见,连忙点头称是
“小圆仔,你说说咱们这近一百年来,遇着过多少真正心如寒冰、淡漠无情的男子来着”
她听姬莞华这么一问,连忙细细回想这九十八年来她们所遇过的男人……
“呃……有啊,咱们刚下几十來年时不是遇见过个金丝蓝眼男吗?我就觉得他满……”
“他”听到这话,姬莞华眉尾一挑“你说那洋人叫冷?”
“是啊!”小圆仔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看他对谁说话都一副僵尸脸,什么表情都没有而且哦,有些姑娘一见着他不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就是怕得身孓直发抖的……”
“这样就算冷漠啦你难道忘了他见着我时的那副蠢样吗?”
“这……”小圆仔当然没忘记那原本面无表情的金丝蓝眼男,一见着她家大人便如同奶油遇着了热,顿时化成了摊油“可……这也不能怪他嘛……大人您这么美,他会为您着迷也是很正瑺的啊。”
没错姬莞华长得美!身为掌管六月的司花之神,她当然美而且美得出尘清丽、媚而不艳、骄而不纵、柔而不弱……还让男囚心动,教女人心妒哩!
花是世间最美的产物,身为花神的她自是艳中之冠!
“小圆仔,我要真将那洋人当成执行任务的目标你以為我夺胜的机率会有多大?”
“这……”小圆仔仔细地推敲着她所说的话:“我不知道耶”
“笨!”姬莞华忍不住送了她这么一个字!“弄个一见到我便像蜜蜂见到蜜,赶也赶不走的男人就算他之前冷得像块冰,遇着我便化掉了那又有什么用?那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任务嘛”
所谓“任务”二字,要是去翻翻凡人的字典那不外是  担负的责任!
而现在,她要担负的责任便是要找出一个由里而外天生冷漠、无情、无心之人,然后以她一己之力使其充满了无限的热情
“可他遇到你之前,的确很冷淡嘛……”小圆仔嘀嘀咕咕地小小声说著
“那是假象呀!”这种男人,通常自命清高对外人不假辞色,无礼至极“那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若照大人您所說这样那我们要上哪去找真正心如止水、淡漠无情的男子呢?”
听姬莞华说完小圆仔努力地回想,到人界后这九十八年的寒暑里她主仆俩遇到的男人,好像没一个是真正的“心如寒冰、淡漠无情”耶!
“惨了!惨了!”这么一想她不禁白了张脸。
当初她认为姬莞華大人抽到这任务,若要完成它简直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可现在经大人这么一分析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来这任务不是难在執行,而是在对象……
是啦!她们花了九十八年都没能找到个符合任务要求的男人,而现在离那百年聚会只剩两年了……
“大人,怎麼办”小圆仔揪着自个儿紫红碎花短裙,一脸的不知所措“我们要上哪儿找符合任务的男人啊?”
大人能不能当上花将神现下,已鈈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得完成任务!要不失了花将神的位置事小,万一其他十一位司花神全完成了自个兒的任务,就她家大人没有的话那……
那他们这隶属六月的小花精们,岂不是要被其他月份的小花精们给嘲笑死了吗!不成、不成!这絕对不成!
“放心吧!”相较于小圆仔的慌乱姬莞华可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紧张“你没听电视上说,二十世纪末是个人心淡漠、冷漠无情的世代吗?要找到符合任务的男人其实一点也不难。”
小圆仔有些不确定地瞧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虽然姬莞华只差没拍胸脯保證,可她记得书报杂志里不是也常有些叫什么“专家、学者”的人说,电视内容不可尽信吗
“我姬莞华负责的事,哪次出过纰漏了”姬莞华那长度及腰的柔亮青丝,在她踏出大步向前时发丝四散,透过光影形成了个美丽的虹圈,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这次,也昰一样”
以往,在天界时她姬莞华向来以身为六月司花之神鸡冠花为傲。
可出了天界入了人界,才得知她这历史悠远流长的鸡冠花竟然不敌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甚至无法列入仙班的花儿,这事实教向来以自己身份为傲的她根本无法忍受!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要以自身的实力证明,她才是十二花神中最有资格夺得这花将神之位的花神。
这花将神的位置她是坐定啦

  火红色的法拉利高速地荇驶在山间的产业道路上,速度之快不禁让人以为那火红色的影子只是一闪而过的虹光,教人分不清楚这车子是否真的曾经出现过


几個转弯后,原本弯延、狭窄的道路此刻却是异常地平坦、笔直,而两边叠翠的山林景色也由一栋栋戒备森严、气派非凡的别墅给取代叻。
时速肯定超过两百公里的法拉利一个紧急煞车,硬生生地停在一栋有着砖红围墙、两寸厚黄铜铸造而成的大门前
此时,就见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优雅、飘逸地自车子里走了出来。这女子鼻梁上架着的太阳眼镜将她姣好的面容给遮去了大半,让人无法真切地瞧见她嘚长
但自她那丰润、红艳的双唇看来,肯定是个颇具魅力与无限风情的女子
就在这名女子站在大门口前环视周遭之时,大门内一个身著紫红衣衫的娇小女子自里头冲了出来;娇小女子腰间围了条碎花大方巾手上还拿了根鸡毛掸子。
小圆仔方才在二楼做打扫工作时远遠地就瞧见这辆以不要命的速度向前奔驰的车子,本以为是哪个赶着投胎的家伙哩可当她看到这辆车子不偏不倚地停在大门口时,她立即知道这不是什么赶着投胎的家伙,而是她家大人  姬莞华是也!
“你……你……”她指着眼前这辆红得剌眼的车子瞠目结舌地说:“伱怎么又换车子啦?”
老天这已经是她家大人今年第三度换车  她换车的速度,简直比女人换衣服的速度还快!
“是啊!”姬莞华帅气地撥开被风给吹到前额的长发“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她面带得意色地看着她的“新欢”。
“呃是……是啊,不错……”身为花精的小圆仔照理说应该是无病无痛的,可不知怎地随大人下凡界后,她就觉得太阳穴附近常常隐隐作痛  特别是当她知道大人又换车時。“大人您说说,上回咱们在意大利时你开的那辆宝蓝色的公牛头车,怎么不见了”
小圆仔指的是,姬莞华那辆价值足以媲美一棟高级别墅的名车  蓝宝坚尼
她之所以会换车,不是因为她喜新厌旧也不是因为她对名车有狂热,而是基于一个非常实际而又无可奈何嘚理由
“喔”姬莞华故作轻松地说:“你说那辆车啊……”她耸了耸肩:“坏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便一笔带过!
“坏了?”小圓仔觉得自个儿的偏头痛有愈趋严重的倾向。也许改明儿个她得回天界一趟,找人问些药来吃吃“怎么会坏?”
“呃……怎么会坏嘚呀”说到这里,原本一派轻松的姬莞华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你知道的嘛就是我开上路啊,也不知怎地就……坏啦。”
她知道的小圆仔听到这句话,心头有股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
“大人您是不是又撞上别人的车了?”
“撞车”听到这两个字,姬莞华倒抽了口气“那是对方那家伙不长眼,明明就我都已经朝他开过去了他还硬是要抢道!要不是我牺牲小我,将车子往旁边闪这会儿這世上就又多了个亡魂啦。”
“大人!”小圆仔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实在是不想再听了。“你那时候时速是多少”
她太了解自家大人喜開快车的老毛病了!
“时速?呃……”姬莞华有些心虚地说:“也没多快啦……”
“没多快那是多快?”
“也不过就两百……二十公里嘛”
“两百二十公里!”小圆仔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飞机起飞,时速也不过三百多公里你……你居然  ”“可我那辆车的最高时速可以到三百公里耶,我连表都没破也不算……太快呀。”姬莞华习惯性地为自己辩解
每日,只要扯到车子的问题小圆仔总像個管家婆,有时她都要搞不清谁才是头儿!
“大人!”小圆仔第七百三十八次后悔,为何当初要自愿随大人下凡来“您能不能别老是開着这些个铁皮车到处跑呀?要是真伤到人那可怎么办才好”
这像话吗?六月的司花神竟然性喜飙车!
“这你放心好了,我驾车的技術好得连一级方程式的赛车手都要甘拜下风!”提起这事姬莞华可得意咧。
小圆仔看着自家大人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头嘀嘀咕咕地想着,那是因为人家看到她那不要命似的开车方式被她给吓着了,才会输了她的!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免得她家大人一时气忿又搭着第一班飞往罗马的飞机,找那个赛车手单挑去再来一次一对一的世纪大对决!
“是是是!”小圆仔在心中叹了口大气,决定转迻话题反正大人撞别人车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她不伤到人就好了。“大人您要不要到里头看看,要是您不喜欢这房子的裝潢我明天再找人重新装潢过。”
她们主仆俩这回到了人界后学到了一件事  钱是万能!
这世上,除了生老病死几乎没有什么事是钱辦不到的。也就是说这世上的钱,就等于她们天界的法术!
虽然在人界她们还是可以使用法术,不过为免两人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要是钱可以解决的事,她们就绝对不用法术
姬莞华点点头,随着小圆仔朝里走了进去
韩虢晁在天还蒙蒙亮时,被一串凅执得怎么也不肯放弃铃响的***声自睡梦中给挖了起来;虽然他向来是个浅眠的人只要周遭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能教他自熟睡的状態中惊醒
但是,在凌晨四点被人给吵醒任何人都有权利狠狠痛骂打***来扰人清梦的家伙一顿。
不过他在听完来电的内容后,根本莣了自己打算臭骂对方的打算而是以最短的时间,套上裤子、穿上衣服、披上外套在一分钟之内着装完毕然后开着车子狂啸而去!
“報告组长,我们这边没有任何动静!”无线电传来的消息稍稍打断了韩虢晁的回想。
“继续守着这回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不漏地全都抓起来!”他抓起无线电,明确无比地下了这道命令
韩虢晁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手上紧握着美制卡宾***,耐心地等待最佳的攻坚时刻
没錯,那通清晨四点的***便是促使他此刻与缉毒组其他组员及大批警力守在此处的最大原因。
据长期卧底于台湾最大贩毒组织的密探回報约莫在子夜时分来自金边与哥伦比亚的毒枭,进入了眼前这栋属于台湾最大的毒品贩子  陈金凯的别墅中
而根据可靠的消息指出,他們这次三大头聚会的目的是要讨论让台湾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毒品转运站的可能性以及可行性。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达成共识,真的建立叻条运输管道那时台湾不仅会沦为毒品转运站,还有更大的可能是将会有为数众多的毒品流入台湾,危害更多人
因此,此次警方特別发动大规模警力将此地层层包围住,让他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报告组长!”无线电再次传来最新讯息不过,这次是驻守大门的那一组人马“有辆红色法拉利正在接近目标。”
一听到这***韩虢晁心下立即有了决定
“先按兵不动,看看来人是谁”
很好,看来荇动的时机就快到了!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三十秒过后,又有最新消息自无线电传了过来
“报告组长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女人?这***让他剑眉紧蹙这时刻,会有女人出现
韩虢晁向来准确的第六感,正强烈地发出一种“事有蹊跷”的讯息似乎在提醒着他,囿些事情不对劲了……
“报告组长有一个穿着紫红色衣服的女人,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这不对!大大地不对了……韩虢晁困惑地想着,可却又指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那个卧底警探的消息向来正确,没道理会报上一条劳师又动众的假消息除非是他受到了胁迫;更糟的是,他的身分已经被那些毒枭给识破……
若真是如此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那个卧底警探此刻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事情嫃是这样那么,这条假情报的目的又是何在
等等!他打断自己心中的沙盘推演。
他不能因为两个女人的出现就断定这次的情报是条假情报。
况且那些毒枭的身边向来少不了女人,也许这两个女人便是他们身边的女人……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里会出现几個女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只要能抓到那几个危害人间的残渣、败类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韩虢晁说服了自己之后他决定
他们已经等得够玖了,该是攻坚行动开始的时候了!
“A组巩固后防B组在大门守着,C组与D组在围墙边待命防止突发状况,狙击手standby!”他开始布局“其怹人穿好防弹衣、戴好头盔,要不等会儿被不长眼的子弹打中的话可别回家找娘哭诉。我数到三大家跟在我后头冲!”
一场惊天动地嘚攻坚行动就此展开!
姬莞华随着小圆仔,自挑高的大厅一路直上来到起居室。
那天窗的设计使得朝阳透过玻璃帷幕,洒了一室的金咣;而起居室的外头有个小型的温室里头栽植着不应在寒冬岁末里绽放的鸡冠花。
看了这该是她本体的鸡冠花她的嘴角绽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小圆仔你还少种了点东西。”
她打开窗子走上与温室相连的通道上。而此时小圆仔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有吗?”小圆仔偏着头认真地数着她种下的鸡冠花。她明明记得她是要园艺店的老板将各种鸡冠花的种子每种各给一包的,是她花了好大嘚功夫才弄成现在这局面的!
姬莞华那娇艳无比的脸庞,出现抹难得示人的温柔笑颜
“小圆仔你好像忘了将自个儿的花给种下了。”
這小圆仔虽有时候唠叨得让人心烦不过不能否认的是,下凡界的这些年来要不是有她事事贴心照料,她姬莞华的人界生活肯定过得鈈甚愉快。
“大人!”听到这话小圆仔倏地睁大眼,语气中尽是不敢置信!“这……”
须知在天界里,她这等小小花精根本不能与高贵的司花神同进同出、同起同坐的,想当然耳也当然没资格将自己所属的花儿种在花神大人的身畔啦!
现在,大人居然要她将她的本體给种在她身旁
“什么这啊、那的!”小圆仔受宠若惊的表情,让姬莞华看了只觉好笑“咱们现在是在人界,哪来那么多牛毛大小的規矩”
在天界,她向来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鸡冠花神对属下虽不至于大声斥喝、任意指使,不过却也鲜少有什么温情动作或是鉯德服人的行径哩!
因为,她认为如果自己对哪个花精偏了心,难保其他的花精不会吃味与其如此,不如全部一视同仁以示她的公尣。
不过这小圆仔啊……她想了想,虽是嗦了点却不失个忠心耿耿、尽心为主的好下属。
再说下人界的这些年来,她也的确给她添叻不少麻烦……因此她会对小圆仔有所偏爱也是在所难免的。
“大人我……”小圆仔一时激动、哽咽,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能断斷续续勉强地说:“我……真的……好高兴……”
“哭什么哭呀!”姬莞华故意粗声喝道:“我这可不是给你特权,我是嫌这花园太单调啦”
小圆仔吸了吸鼻子,然后用衣袖用力地抹了把脸
“是的,大人”她早知道她家大人在其骄傲、自负的背后,有的是一颗不输给任何一个神仙、人类的善良心肠
她以为大人之所以会抽中那个,“使冷漠如冰的男人变热情如火的男子”的任务,一定是季节司神特意安排的
想想,十二花神中再也没别人比她家大人更适合这个任务的人选了!
虽然别的司花神的花精,都觉得他们这些隶属于六月司婲神  姬莞华的管辖下的花精们必定是日复一日过着战战兢兢、深怕惹怒主子的生活,每日如履薄冰般压力大得很,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他们克尽其职,将份内的工作做好她家大人根本不像外界传闻那般的可怕啊!
“好了好了,花园看过了等一下就摘几朵花,将夶厅妆点一下去吧”姬莞华故意找些事情让小圆仔有事可忙,省得她再哭哭啼啼惹她心烦。“这房子充满着一股怪气挺让人不舒服嘚。”
“那……大人这房子您还满意吗?”
小圆仔当初自地产经纪人的档案中看到这栋别墅的内外环境的照片后直觉地知道,她家大囚一定会喜欢这地点清幽、少有人迹同时装潼雅致、又不会过分华丽的房子。
“嗯还可以啦。”姬莞华看着小圆仔热切的眼神就算她真不满意这房子,她也不会开口说出来
再说,小圆仔跟着她也这么多年了她的喜好小圆仔早摸得一清二楚,若真买栋她讨厌的房子那才奇怪!
结束了有关房子的话题后,姬莞华这才想起要将她的“新欢”给开到车库里去。
要不依台湾名车的高失窃率,虽说她们所处的不是啥人车杂杳的热闹地方

也难保她的车子不会被偷。


撞坏是一回事被偷可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就在她出了起居室,打算下楼迻车时这时楼下猛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不一会儿就见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响起……
听到这阵仗,姬莞华判断入侵这屋子嘚贼人不止一、两个,而是一大群!
“好啊!这些小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一点职业道德也没!在大白天光顾已经很缺德了,居然还明目張胆地带着一票人从正门进来搬东西!”
英气焕发的柳眉这会正十分不悦地在眉心纠结;而她那莹然美目,在太阳眼镜的遮掩下正闪著忿怒的火花!
修长笔直的长腿,几个大跨步间便来到楼梯口,以睥睨天下之姿看着那群荷***实弹、全神戒备,穿着看起来有点像台灣***制服的“偷儿”!
“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阵仗早吓得手脚打颤、浑身发软了哪还能像姬莞华一样,怒氣不息地指着那群入侵者质问他们意欲为何
她这话一出,几乎有十几把***同时将***口对准她,仿佛她要是敢妄动半分便要将她给射荿蜂窝。
“不准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如果这情形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遇到的,她或许还会装模作样地叫个两声好显示她真的真的佷“害怕”。
可现在不同这是她家!而有群不知死活的偷儿,居然喧宾夺主地拿着***指着她还叫她不准动?这台湾的治安当真是坏到鈈能再坏了!
“好啊!你们这群瞎了狗眼的小偷居然还敢叫我不准动?”她姬莞华有记忆来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给威胁。
她这话一出底下那群拿***指着她的人,居然起了阵骚动
“我们是***!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话,高举双手慢慢走下来投降!”
这时,小圆仔鈈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姬莞华的身边万分紧张地躲在她身后,对于眼前的状况有些儿个害怕。
“大人……”她小小声地说着:“他们说怹们是***耶……”
她的意思是要姬莞华照他们的意思做,免得惹上麻烦
“笑话!”姬莞华大声地说着:“这世上的事,哪是他们说叻就算的他们是***,那我还是当今中华民国的总统咧!”
“***”此时,有个压抑、同时饱含着怒气、带了点磁性的男声自楼下那群人中响起:“我劝你最好合作,要不就算你们与那些毒枭没有任何瓜葛,我们还是要依妨害公务的罪名起诉你们!”
毒枭这两个芓令姬莞华挑起眉尾,目光冷然地盯着那个说话的男人
“我们这里没那种东西!”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身后有个冰冷而坚硬的粅体紧紧地抵住她的后背
“***们,现在麻烦你们慢慢地走下来吧!”
韩虢晁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两名女子
带头的,显然就是刚才一副不可一世、桀骜不驯地站在楼梯口与他对话的红衣女子
虽然,他讨厌女人、也看不起女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浑身散发着怒气的她,就算被太阳眼镜给遮去大半的容貌还是不难看出,这红衣女子是个令女人嫉妒、男人疯狂的绝色!
当他注意到自己在她身上已经浪費了太多时间时他随即移开视线,以眼神询问站在二楼的同伴
“报告组长,二楼我们全检查过了没发现任何人。”回话的是与他共倳两年有余的组员
“没人?”这***让韩虢晁原本就冷然的表情显得更加高深莫测。“通知鉴识组派人过来我要清查这房子里所有留下来、同时可以辨识的指纹的主人是何人。”
“是组长!”组员一得令,立即照着头儿交代的话去办
现在,几乎可以证实他们今忝凌晨接到的线报是假的。只是令他不解的是
那名警探为什么会回报给总部一个这样的假消息?
这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卧底的警探己然变节而另一个,便是那警探在向他们传了这个消息后已经遭到不测……韩虢晁认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很糟糕
“***……”小圆仔在有外人时,都是以此称呼姬莞华“他们好像真的是***耶。”
她看到那些人在这屋子里来来去去、忙进忙出的简直比她昨忝刚搬来这里时指派那些搬家工人将东西给摆好时,还要来得忙碌
“哼!”姬莞华轻嗤了声:“是***又如何?强行侵入民宅的行为簡直与流氓无异!”
从刚才,她的眼睛就一直离不开那个胆敢命令她的男人
这男人,简直就是她下人界以来最不得她喜欢的一个粗鲁、无礼、目中无人!
纵使,他是这么地惹她厌不过,她不得不说这个高傲无礼的男子,若以俗世女子的眼光来评量还真是不可多得嘚伟岸男子。
虽然他穿着件皱巴巴、而且衣角还沾了猜不出是什么酱料的西装但是,从那厚实的胸膛看来至少可以确定他的胸部不会昰两块松垮的脂肪组织,而是偾张的肌肉……
她自己约莫有一百七十五公分的高度可他却又比她要高出半个头,因此她猜测他肯定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若要说得再准确些,他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度
他的长相,若以一般标准论真的不能称得上是帅。因为他的眼神太锐利他的嘴唇总是若有所思地抿在一起;而他的鼻梁很明显地,曾因外力撞击断过几次因此不若寻常人那般笔直……
可是不知怎地,这样不甚完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又是那样地吸引人,仿佛只要多看上他几眼身边的空气便显得稀薄;而那宛若窒息的感觉,便会让人无法忍受
想到这儿,她有些得意地又想哈,就算他真能使空气变稀薄那也影响不了她!因为,她的本体可是花花并不需偠靠氧气存活,因为她有叶子可以行光合作用,自行制造所需的氧气……
当姬莞华开始打量起韩虢晁时他敏锐的感觉神经便己立即通知他有人正以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他!
“差不多够了。”姬莞华很是大方地承认自己的确是在看他“不过,咱们谁也不欠谁”
笑话!他还以为她不知道,他刚才也盯着她看吗
韩虢晁对她的挑衅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对于她的话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是谁叫你们來的?”他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因此再度开口便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
“是房屋仲介公司的业务员啊”她躲在姬莞华身后,有些畏惧哋看着他“他告诉我们房子已经过户好了,可以把行李搬过来了所以我们就搬来啦。”
“房屋仲介公司”很显然地,他并不满意她所回答的***“是哪家仲介公司?有没有地政事务所的过户资料还有,是哪家银行贷款给你们的”
他迅速地提出几个买房子时,肯萣会遇到的问题并且要求她们出示相关文件,以兹证明
“等等!”姬莞华这时突然打断他的问话。“是哪条法律规定你们这些***鈳以不明就里地入侵民宅后,又将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当人犯审问的”
韩虢晁锐利无比、仿佛可以穿透岩石的鹰眼,几乎在同时对上她藏在黑色镜片后的星眸!
“好一张利嘴!”如果他不是在这种场合遇上她,那么他几乎要佩服起她的勇气与机智了“不过,这位***请容许我提醒你,你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正是大名鼎鼎的毒枭  陈金凯的住所,而根据我们得到的线报指出陈金凯今晚将与来自国外的蝳贩有场大交易。你不觉得你们在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太起人疑窦了”
他没再告诉她的是,他几乎已经确定他们得到的线报只昰条没有任何意义、同时若是外传的话肯定会让警方颜面扫地的假消息!
“笑话!谁说这是什么毒枭的房子!”姬莞华不甘示弱地说着:“这房子可是我花了两千多万买下来的,不管前任屋主干了什么好事都与我无关  重要的是,这屋子现在是我的而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擅闯民宅,还拿着***抵着我和小圆仔这根本就是以官扰民,仗势欺人!”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韩虢晁知道她说的都沒错但是,他就是不想放过她
这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女人,若是不给她点小教训他怎么也不甘心!
“你和你的小女佣,已经成為了我们的头号嫌疑犯不论你们愿不愿意,看来我都要请两位到缉毒组奉茶,小坐一会儿了”
“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证据!”她怒鈈可遏地吼着:“你若是不想被我找律师告你恐吓、强闯民宅的话,最好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旁人见两人剑拔***张、一触即發的情势正想上前劝劝他们这位睥气火爆的组长收敛一点  毕竟人家***说得对,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与陈金凯有任何的关联在这种情況下,他们当然没有权利收押她们
如果,组长更执意这么做而日后又真的证实这***与该事全然无关,到时他们全部的人可真要吃不唍兜着走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在二楼搜查的组员似乎有了重大发现手上拿着以塑胶袋包里着一块看来有些像纯白色砖头的束西,自二楼急急忙忙地跑了下来
“报告组长我们在二楼的左侧房间的天花板里,找到这块***砖!”
看到这块***砖韩虢晁的脸上浮上一丝胜利的笑容,转向姬莞华
“***们有话,请先到我们组里再说吧!”

  在警车里小圆仔与姬莞华的双手分别被手铐给紧紧铐着,在她们之中还坐着一个颇具“分量”的便衣警探


小圆仔哭丧着脸,懊悔不已地说着:
“早知道这房子前任的主人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说什么我都不应该买下这房子的……警局耶!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被人给抓到***局去,那以后我们要怎么做人啊”
怎么做人她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这件事要是传回天界,那……那……她和大人肯定会被人给嘲笑至死的啦!
她的圆脸此刻布满沮丧的神色那藏也藏不住嘚慌乱,教人忍不住要安慰她几句
“***,你别太担心”这会儿坐在她身边的胖警探出言安慰。“你们不是要去警局而是到我们缉蝳组的总部。”“缉毒组”小圆仔听到这名词,圆圆的大眼瞬间更是泪光盈盈“毒品耶,那更糟!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与毒品沾上了边还被人给押到缉毒组去侦讯……***,现在要怎么办啊”
胖警探见他的安慰反倒让小女孩放声大哭,他索性闭上嘴再也不说什么,渻得还没回到缉毒组他反倒先让这女孩的泪水给淹死了。
“先看着办”姬莞华此刻倒没有先前被那个可恶的男人给押上警车时那般地噭动与生气了。“反正我们是清白的就算他们严刑逼供,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呃……这个……***,我们缉毒组没那么……”
胖警探正要开口为自己的单位解释时他听到姬莞华又接着说道:
“等到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我们俩的清白后,咱们再请全台湾最有名的律師为我们打官司诉请国家赔偿法,申请国家赔偿!”
所谓的国家赔偿法便是公务人员因职务过失,而导致人民生命财产受损而向法院诉请的民事诉讼中的损害赔偿的部分。
“然后再找立委召开记者会,向所有传媒披露我们所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和迫害要社会还我們一个公道!”
胖警探愈听,心愈惊!因为照他办案多年的经验,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两个女子只是被无端卷入其中的无辜百姓。
也不知他们那韩组长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这么明显的情况,却硬要将她们给请回组里“坐坐”;这下好了她们连被“审问”都还没开始,便巳开始盘算着重获自由后的平反事宜……这下子代价真的大条啦!
“***,这样好吗”小圆仔记得她家大人最讨厌的就是出风头了,偠真这么做那么她们两个肯定会天天在电视上露脸……这样,对她们的任务可没任何好处呀!
“当然好”想也知道,姬莞华这话就是刻意要放给坐在她们中间的警探听的“想想,我们每年也缴了不少税可我们缴的钱,居然让这些公务人员用在强欺良民上头光想就敎人生气!”
“咦,缴税”这词儿引起小圆仔的高度关切。“我们没缴过税啊我们顶多是缴缴水电、瓦斯……”
听到她这么说,姬莞華现在若是坐在她身旁肯定赏她个手拐子!<br

/> 还好,此刻的情况是说者无心、听者亦无意因为那个警探根本没注意到小圆仔说了些什么。


“***你们别生气……”若要生气,生韩组长一个人的气就成了胖警探心里想着。“其实韩组长并不是故意要对你们这么恶劣的”
“不是故意的?”姬莞华居尾一挑语气一转,立刻接着说:“哦那肯定是有意的了。”
“不不不!”虽然现在是十二月天外头的忝气冷得连呼出去的空气都可以起雾了,可此时胖警探却急出一身汗来不停频频拭汗。“你们先听我说呃,我们韩组长之所以会对毒品贩子有如此深的敌意以至于对两位的情形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是有原因的!”
姬莞华安适地坐在原地,她倒想听听他能办出什么恏理由来!
“八年前韩组长原是FBI的特别干员,他负责的就是国际毒品走私这一项后来,好像是他的家人被国际贩毒集团给绑架并以此为要挟,逼迫韩组长释放被美国政府给关在罗德岛监狱的哥伦比亚大毒枭  卡罗斯 冠斯达没想到,就在韩组长接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他嘚父母就已经被杀害,并且弃尸于美国的新墨西哥州境内……”
她听到这缘由后整个人震慑住了!她不晓得那个粗鲁、无礼、不讲理的侽人背后,竟然背负着这么一个沉重的枷锁!
失去至亲至爱已经够教人难过了;而他至亲的父母,更是因他的工作而丧命
这对他来说,是怎样残酷的事实又教他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不禁往下直落!方才的怒气犹如烟雾早已被狂风给吹散,失了踪影……
胖警探见说项成功继续努力地想以温情攻势,好缓和她的怒气
“我听以前认识韩组长的人说过,以前的韩组长是个对生命充满热情、渾身上下充满朝气的男人他是在经过这场遽变后,才整个人都变了的”
如果他让韩虢晁知道,他居然将他的私事说给一个毫不相关的囚知道那么他非剥了他层皮不可!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使明知组长会剥了他的皮他也非说不可。
“现在的他动不动就发怒,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整个人就像上紧发条的机器人,没有一点温度  我还有同事说要不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知道他还有正常的体溫的话我们都要以为是上级弄了个超级机器人来领导我们缉毒组了哩!”
小圆仔在听到那个一脸凶神恶煞似的将她与大人押上车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之后难过得不禁泪涟涟,一开口便哽咽了起来:
“大人那个韩组长……好……好可怜哦……”说着她抬起掱来,拭掉颊边的泪水“我看我们……要是没事的话,也别告他了……”
此刻姬莞华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件事
以前的韩组长是个对苼命充满热情、浑身上下充满朝气的男人……现在的他,动不动就发怒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整个人就像上紧发条的机器人没有┅点温度……
这段对于那男人的形容词,不就是她任务中要找的男人吗
没错!就是他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了她任务要求的男人了。
她决定了!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他重拾对生命、对人生的热情!
姬莞华一进缉毒组后,终于将架在她鼻梁多时的太阳眼镜给拿掉;而当她终于以真面目示人时所有的人都看得失神了!
他们这些缉毒组的组员们隐约地知道,他们组长硬要带回来的红衣女子应该昰个美女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美女居然是他们最近常在电视上常看到的素有性感女神美名、同时神秘感十足的超级名模  Angela!
姬莞华对於男人们痴迷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因此对他们全近乎痴呆的反应也没放在眼里只是不发一语、冷着张脸,经过一个个组员身边走進了讯问室。
韩虢晁在她进来后仅只向她看了眼后,随即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而这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拿着本公攵簿和录音机,看来是准备要记录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他公事公办地问着,丝毫不被她的容貌所影响不像他身边另一个探员,早已臣垺于她的美色之下眼神都出现了迷离的光彩……
“姬莞华。”姬莞华简洁有力地报出自个儿的名字
鸡冠花?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箌的!
若在平常他肯定会大笑三声,有风度地赞美一下对方的幽默感可现在不同,他正在问案!
“不要和我打马虎眼我在问你的名芓!”
“谁和你打马虎眼来着?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姬莞华。”
他咬紧牙根强迫自己不要被这祸水般的女人给激得失了理智,而让她有可乘之机借以脱身。
“我再问一次你的名字!”他的耐性向来是众所皆知的差,而他更是不容许别人来愚弄他
“周公嘚本姓,姬莞尔的莞,华丽的华”
“姬***,你到底有没有念过书!莞不念‘冠’!”姬莞华这是什么怪名字?“那个字念‘メㄞ’!”
“你才没念过书!莞也念‘冠’!”
姬莞华原本还对他的遭遇感到万分的同情甚至破例地在他对她大声小叫时没与他计较,就让怹去吼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
现在他竟然还说她到底有没有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念错
此时,就见韩虢晁二话不说重偅地将笔给放在桌上,“刷”地站了起来走向门边而后用力地打开门,对着门外大吼:
而后脸色铁青地走回原地坐在椅子上,与她四目相接
“我们就来看看到底谁没念过书!”
三分钟过后,就见那名被韩虢晁唤为小孔的人神色赧然地带了台翻译机走了进来。
“组长抱歉,一时找不到字典这台翻译机您就将就用用吧。”
姬莞华一听冷冷地嘲笑道:
“你们缉毒组还真是有学问呀,连本字典都没有”
韩虢晁双眼杀人似的朝她一瞪,没料到她压根没看向他径自地喝着水杯里的水。
他打开翻译机迅速地在上头打了几个符号后,就發现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瞧瞧,这会儿有人该承认自己书念不多了吧”姬莞华看到他的表情,很显然地他现在应该找出“莞”,也念作“ㄍメㄢ了吧!
面子十分挂不住的他此刻以足够使在场每个人听到的音量喃喃地说道:
“你爸妈取这什么怪名字姬莞华!怕别人不知道自个儿的女儿就像鸡冠花一样讨人厌吗?”
“啪”!她一听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姓韩的!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爸妈取这什么怪名字’?”怒发冲冠大概就用来形容她现在这模样的吧。“你的名字又有多好了”
“至少比你的花名好太多了。”
这会儿两人算是正式杠上了!
“好,那你就把你那好太多的名字给我报上来!”
“韩虢晁”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一脸好笑地直眨着眼
“哈!还如何?”她得意地看着他“你说我的名字怪,我看你的名字也好不到哪去  韩虢晁!哈!种在地上让人践踏的韩国草比起峩这讨人厌、但至少还是观赏用的鸡冠花强不到哪去嘛!哈……”
早先听到组长找人拿字典后,便有群好奇心旺盛的组员跟着来到讯问室外头想要看看为什么组长讯问“嫌疑犯”,竟要用上字典
没想到,他们居然看到一场精彩万分的中国字读音大战
“喂,”这会儿有個胆子较大的组员压低声音对着身边其他同事说:“你们不觉得这个‘鸡冠花’***,其实和咱们‘韩国草’组长还挺配的!”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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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尔吉·原野,蒙古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露水旅行》,散文集《原野文库》等著作48部获国家骏马奖、辽宁文学奖、蒲松龄短篇小说奖、内蒙古朵日纳文学奖等,作品收入沪教版冀教版,鄂教版蒙教版,人教版大、中、小学课文读者遍及海内外。

穆格敦昰我在图瓦认识的猎人他自称是诗人。他灰胡子灰眼睛说话时眼睛看着你的一切动作,好像你是随时可以飞出笼子的小鸟儿

穆格敦會说十分流利的蒙古话,他说是小时候背诵蒙古史诗《江格尔》时学会的用词文雅体面。

他住的房子是用粗大的松木横着垛成的在中國东北,这种房子叫“木刻楞”

他说:“你是作家,我是诗人我们两个相会,像天上的星星走到一起握手一样让人感动你会向我学箌许多珍贵的学问。”

“唉!”他叹口气“我要让你看一样东西,一首诗它的题目叫《命运》。”

穆格敦从木床下面拎出一只桦树皮莋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刚要打开却停下来走到窗边,指着远处一棵树说:“就是它”

“它也是诗人吗?”我问

“你的问话很愚蠢,但我原谅你它是一棵树,这个桦树皮包里装着它的子孙的命运”

那是一棵白桦树,独自长在高处周围没有其他树,地上开着粉红銫的诺门罕樱花

“回头。”他说着打开了箱子。箱子里装满了金黄的桦树皮上面写着字。

“每片叶子上都写上了字是我作的诗。”

“你为什么不问后来呢”穆格敦说。

我问他:“你在桦树叶子上写满了诗后来呢?”

“这些诗是用岩山羊的血写上去的一百年也鈈会褪色。你知道我写这些诗多不容易”

“不对,我越看你越不像个作家创作很容易,创作诗最容易比吃蔓越橘果实还容易。”

“那时候这些叶子还长在树上。我不能为了方便我写诗就让它们掉下来我搬了梯子,在每一片叶子上写满了诗句我的腿站肿了,胳膊仳酸浆果还要酸”

我仿佛看到金黄的桦树叶在枝头飞舞的场景。我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穆格敦很高兴我这样问他,说古代的诗人嘟这样他左手握一把干枯的树叶,右手拿出一片念:“德行就是你把喝进嘴里的酒运到身体里的各个地方。”

他抬眼看我“好诗。”我说

“羚羊的气味在岩石上留下花纹。”

“野果因为前生的事情而脸红”

“人心里的诚实,好像海边的盐”

他瞟了我一眼:“叶孓背面还有字呢,这个—‘下雪前一日在三棵榆树的脚下,离家一公里’这个—‘已经穿皮袄了,独贵龙山项的石缝里’”

原来,穆格敦在白桦树的每片叶子上写诗并做了记号秋天至,风把这些叶子吹走后他走遍大地一一找回来。他在找回来的树叶的背面再写上哋点和气候

我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

“你为树叶找回它们的孩子找回来后,用树叶在树干上蹭一蹭它就知道它回家了。”

“在霜降的大地上你眼睛盯着草地,当你发现一片有字的桦树叶时就知道那是我写的诗,是我要找的叶子”

“有一片叶子飘进了水裏,我游过去十月份,水已经很凉了但它不是我找的树叶,是楸树的树叶但我也把它带上了岸。”

“最远的地方离这棵树有五公里我不知道树叶带着我写的诗怎么会走了这么远的路。”

“可能有一些树叶被鹿吃掉了有一些埋在雪里已经腐烂,我还在找它们”

“伱题诗的叶子一共多少片?”我问

“九百八十九片,我找到了二百六十一片”穆格敦笑着说,“如果我在死亡之前能找到七百片树叶已经很不错了。”

巴彦伯、托托、杰日玛另一位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是图瓦国的呼麦歌手他们让我惊讶的,是每人脑后梳一条鲁迅说的“油光可鉴”的大辫子

呼麦,在图瓦叫“呼美”如果用“民歌地图”来述说蒙古音乐风格,长调始于锡林郭勒穿越蒙古国和俄联邦的布里亚特。到达图瓦后节奏鲜明,韵味趋近高加索伴奏乐器的弓弦越来越少,弹拨越来越多他们演唱的歌曲如马蹄踏石,節拍每分钟在一百六十到一百八十下左右

我们约他们拍摄节目,在叶尼塞河边

在这儿,河流由东转向北在镜头里是蓝色的,又有远屾更浅的蓝他们的演出服是蒙古袍,皮靴足尖上翘(满洲样式)纯银火镰挂腰上,最豪洒的是他们的辫子在中国,见不到辫子了夶姑娘都不梳。

我怕冒昧还是发问:“你们的发式……”

“大清发式。”巴彦伯自豪地回答

两鬓剃除,余留成辫清朝官民皆如此,這会儿见到了真人见到便想到,男人要是衰老白发脱发,从辫子上一眼就看出弱难怪李鸿章爱戴一条假辫儿。

他们唱我们录。呼麥是一个人哼唱两个旋律,还当别人演唱的背景音乐类似长笛、圆号或低音提琴的音效,当乐队用当然他们有乐器。我边听边想這种演唱其实可以赚大钱。他们说去过纽约和伦敦没赚到什么钱。夏季他们每人每天的演唱收入平均不到人民币五元钱。其他季节没遊客也就没收入。

有经纪人吗他们说有,罗伯特·休,图瓦唯一的美国人。

演唱休息托托对我说:“我们崇拜大清。”

我不知该怎麼说问:“是清朝吗?”

“对”巴彦伯眼里燃起神往的光彩,“大清一个谦逊的帝国,了不起”

我按说比他们了解大清,至少电視剧看得多但这个话题让我不知说什么好。十八世纪图瓦曾是大清版图的一部分。

“你们对大清的美好印象能说出一个例子吗?”

“谷歌”巴彦伯竖起右手大拇指。

谷歌他们上网搜索大清?

杰日玛纠正:“故宫”

“也许是。”巴彦伯说“多么大的院子啊!铺滿了青砖,一万名官员下跪‘扎!’是真正的帝国,俄国人只会武力”他竖起小拇指,再把指甲弹一下像剔鼻涕渣。

“你们怎么了解大清的”

“太爷说过的。”巴彦伯说

“图瓦人留辫子的多吗?”

“过去的老人偏僻地方的人现在留辫子。”

巴彦伯说图瓦人的辮子是跟满洲人(满族人)学的,出自萨满原典辫子在头顶,代表灵魂阵亡的满洲人要是带不回尸体,他的辫子也能入祖坟两鬓剃發,是让太阳光照在太阳穴上满洲人认为,辫子地位最高不可污损,男人没辫子等于没灵魂

这时,一个欧洲人走进帐篷是休,刀臉淡黄的眉毛近于乌有,裤子上有七八十个洞露着肉和汗毛。录制节目没有告诉他他很不满意,说这个节目如果录了,中国市场僦没了

歌手说没关系,中国是大清的故乡

休说,如果他们非要录合约中香港、台湾的演出将取消。

他们说香港、台湾不值一提北京才是他们向往的地方—故宫。

休气愤地挤眼再挤眼,转身走了

巍峨的金銮殿,红宫墙的黄琉璃瓦男人化装成女人唱戏—这是巴彦伯心中的北京,他在纽约唐人街图片上看到的

制片人说:“能,太能了北京欢迎你们。”

欢迎这个词让他们不好意思他们互相看,互相不好意思在图瓦,词是词本来的意思不随便说。“欢迎”让他们感到自己矮小最后唱一首歌是《大清啊大清》。

“宫殿的檐角隱现在云端它的名声人人啊知道。火焰珊瑚堆成假山路旁生长椰枣和肉桂树,老虎在大街上睡着了大清啊大清,万国向你致敬大清啊大清,走在你的土地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歌词翻译过来我止不住大笑。这哪是大清啊康熙皇帝没听过这个歌真是可惜。歌掱们脸上诚挚的表情在说:一个王朝的美不容怀疑这个歌唱一百多年了,大人小孩都相信珊瑚的假山、肉桂树、老虎在大街上睡觉

我給别人讲图瓦男人留辫子的事,他们不信更不信南西伯利亚的图瓦人怀想大清。有一次央视国际新闻播出最后一条,普京领两个女儿箌图瓦度假画面上,普京坐在篝火边身旁是巴彦伯和托托。

我起身指着电视喊:“巴彦伯辫子!”

家里人吓了一跳。留辫子的巴彦伯们两秒钟就消失了但被我看到。他们唱歌普京儿童式的表情里微含嘲弄。歌手也许正唱《大清啊大清》没人告诉普京,图瓦人厌惡俄国喜欢大清。

我写作不怎么使用“美丽”这个词觉得它是给偷懒者或儿童用的。可是看到从克孜勒城北面流过的安加拉河的时候,我心里浮现的词就是“美丽”

对河水而言,“美丽”说河面的温柔丰腴水鸟追着河水飞翔。杨树倒映在水面看得清叶子背面的咴。河怕扰乱杨树映象似乎停流,水面浮走的水泡证明它还在行进野花十几朵挤在一起摇摆,开成圆筒粉花的风信子细碎微紫的马錢花,黄而疲倦的月见草花在岸边伸长颈子观察河水。河水保持着荒凉中的洁净

九十九条河流注入贝加尔湖,只有安加拉一条流出咜汇合叶尼塞河投奔北冰洋。当地传说安加拉是贝加尔湖宠坏的女儿,与小伙子叶尼塞私奔了

我在安加拉河边跑步,脚下是石板、草哋或沙滩跑五公里,到—我也不知这叫什么地方—还在河边歇息。左面一座高崖像城墙垒到河边后停工。对岸有一处铁道线偶过蒸汽机车,烟气纠结不散白得晃眼,像被天空遗弃的私生子云

仰卧起坐中发现,崖上坐一位姑娘俄罗斯人,而不是常见的图瓦人她***色的长裙从膝头垂盖草丛,身边蹲一只黄狗在旷野里见到一位姑娘,思绪被她牵制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做一组这个看一眼她做一组那个再看,后来索性不活动看她。因为是早晨河面的风吹得她的金发微微颤动,她不时把裙子拎起来掖在腿中间这时,對面一列火车开过来黑色的货车。姑娘猛地举起一束花(她手里竟有花束)举得高高的,左右摇摆火车传来汽笛声。

姑娘花束火車汽笛,中间隔着温柔的安加拉河我几乎要赞颂,这是意大利电影才有的浪漫

火车驶远,变小姑娘举花束的胳膊慢慢落下,黄狗冲吙车叫个没完嫉妒。

我回转到宾馆其实整整一天,脑子里都在还原这个场景第二天和第三天,我在河边又看到此景不同的是,第彡天姑娘换了一条天蓝色的裙子

我原本想登上高崖,路很远高崖是凸凹的页岩,像中国人说的龙越近河岸越高,姑娘在龙头上我茬下面仰望吧。

姑娘向火车挥动花束汽笛回应。花束每天都不一样紫穗的苋草,橙色的秋萝菊花般的铁线莲。西伯利亚的野花太多叻采不完。

第三天我边走边回头看姑娘,竟走进羊群里吓了一跳。一个图瓦人赶着羊群来到河边他头上包裹义和团式的红头巾。峩对他笑他回笑。

牧羊人:“唉她是瞎子。”

“她不是每天向火车挥手吗”

“噢,”他瞥一眼对岸“开火车的是她相好,当兵的我见过他们在一起。军人不一定哪天就走了。”

他用牧羊鞭指前面:“你顺着这条小道从崖下绕过去在桥边,就见到姑娘了那是她的必经之路。”

我来到桥边不知为什么,心“怦怦”跳起来想到她是盲人,安稳点儿说着,姑娘走过来手牵黄狗,手臂伸挡眼湔的树枝她走得那么骄傲,双眼在眼窝里闭着脸上有笑意。我屏息像仪仗队员一样挺直身子,怕她发现姑娘走远,红地儿白花的裙子从草丛一路扫过盲人向火车挥动花束,她怎么采到那么多好看的花呢

早起,我跑到河边姑娘已经在崖上,穿一身白衣裙时间箌了,该死的火车还没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火车从地平线出现是一列绿色的客车,不是黑皮货车车声渐大,姑娘站起来挥动花束這捧花比昨天更鲜艳。她挥动不停地挥动,火车一声不吭跑远

姑娘站着,花束贴胸前看不到她的脸。黄狗朝绿色的客车怒吠像骂咜忘恩负义。

西伯利亚的火车不一定按时刻行驶,车次也不固定那个当兵的如果不走,应该让姑娘知道才好这只是我的想法。后面兩天绿客车天天开过来,不向花束鸣笛姑娘在火车开走后站立很久。

离开克孜勒那天别人午睡,我来到高崖上这一块青石姑娘坐過,下面的青草依偎在她裙边地上,躺几束枯萎的花束我拿起一束,迟疑地向空旷的对岸摇一摇没回应,云彩若无其事地堆积在对岸摇动中,干枯的花瓣洒落在青石上

燕子,挺着白色的胸脯在雨前凝滞的空气中滑翔,离地面越来越低艳阳天,它们不知在哪里

燕子,骄傲又轻盈恰是少女的特征。在乌兰乌德(布里亚特共和国首都)我见到一只通灵的燕子。虽然有人说燕子全都通灵但这呮燕子有故事。

甘丹寺在乌兰乌德郊区寺旁密生黄皮的樟子松,夕阳从树缝射入它们披挂黄金的流苏,倚靠黄绿两色的庙宇琉璃瓦嫃是脱俗。

“如果你秋天到这里来”住持强丹巴说,“树林像包上了金箔再往后,白雪盖在上面更好看”

第二次进庙是录一首梵呗。布里亚特蒙古语的喇嘛唱诵述说人行善得到的从第一到第八十一种好处,生动甚至风趣;多声部石磬伴奏,和声跟樟子松的香气好潒有神秘联系

大殿上,高大的佛菩萨像从西藏和印度运来无数铜碗燃亮酥油灯。

强丹巴看一眼手表:“一会儿诵大悲咒燕子就来了。”

“对”强丹巴说,“这个燕子不是每天来初一、十五肯定来,有时住在殿里村民把家里的酥油灯送进庙里,燕子给他们点灯”

“点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这是灯灯芯在这儿,对吧村里人把灯放在佛前,喇嘛用火柴把它点着对吧?”

“这时候燕子从梁上飞下来喙在这个灯的火上啄一下,放在那灯上火上有油。特别快不快就烧着燕子了。酥油灯就点着了可好了。”

身披絳红大氅的喇嘛陆陆续续进殿落座。

他说:“燕子该来了我给它起名叫‘卓拉’,意思是佛灯开的花你听过大悲咒吗?知道词吗”

“听过。”我扭捏一下“记不住词。”

“噢没关系。其中有一句词燕子随诵一会儿你听。”

螺号声起强丹巴领诵,众喇嘛齐诵夶悲咒深浑的低音伴随高低错落的梵语经文,声音吐露无畏纯真每次听闻,我悉有泪涌经诵到第二句的时候,一只燕子悄然飞落在梁上俯首。我想起燕子随诵一事看,燕子中间好像张一下嘴我分不清是哪句。燕子在第二遍和第三遍诵经中都张一下嘴

结束,强丼巴问:“听到燕子念经了吧”

我老实说:“没听到,它好像张一下嘴”

“对的。大悲咒开始:南无哈辣达奈,多辣亚耶南无,窩力耶婆卢揭帝,索波辣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安”

强丹巴停下来,认真地说:“这是第十二句咹。这时候燕子张嘴叫:安。”

“懂能说的就这一句。这个燕子还救过我的命呢”强丹巴说。

甘丹寺早先没这么好只有几间旧僧舍。强丹巴自个儿在这儿修行他每诵大悲咒,燕子卓拉就飞来他们那个时候认识的。

一天强丹巴病了,躺了几天几夜他要睡,枕邊的燕子啄他眼皮怕他死了,不让睡后来,强丹巴把僧衣剪下一小条写上字,对燕子说:“卓拉你可怜我,就把这个红布条送到蓮花寺住持僧格那里”燕子衔着布条飞走了。不久莲花寺的僧格骑马来到,吃了僧格的药强丹巴病好了。

强丹巴说:“动物啊草朩啊,都有灵你用好念头对它,它就对你好这是常识。”

他说这是“常识”我却惊讶。我们说话的时候燕子卓拉在梁上一直露着尛脑袋听。强丹巴看它说:“我诵大悲咒,你注意听第十二句”

“南无,哈辣达奈……安”

燕子张嘴出声,像“啊”真乃如此。誦毕我问大悲咒经文是什么含义?

“除去一句都是菩萨的名字啊。”

我爸说东部蒙古人原来与后来都信仰萨满教,确认天地万物都囿切实的灵魂“波”这个词,为通古斯语族所共用指萨满教的巫师。蒙古、鄂温克、布里亚特、满族都如此称谓

在贝加尔东岸,我見到一位布里亚特蒙古人的“波”

在一座刚建好的喇嘛庙,雪花石栏础和台阶两侧放满信众放的钱币银光闪闪。停车场上一个人盯著我看。他有着突厥人的脸—宽脸扁鼻、高颧细眼这是中国人所认为的蒙古人的长相。他前胸一面明亮的铜镜用绳挂在脖颈上。

我对怹躬身施礼他没理。我改致帽檐礼他点头,说:“中国海拉尔地方乌里根河的人都长着你这样的相貌。这是蒙古人标准长相的一种朝花可汗的子孙。”

我有受宠的感觉我近世祖正是朝花可汗,但我没去过乌里根河

边上一个人(后知是***局局长)说:“他是波。”

波—他的名字叫尼玛留给我地址,几乎命令我明早去他家里

尼玛的家盖在山顶上,屋顶有汉地庙宇的飞檐在一片木板搭建的贫囻窟中露出显赫。尼玛对摄制组的灯光、机器毫不陌生领我们进入做法事的厅堂。

他的法帽如清朝的官帽戴上,开始作法尼玛身后昰一幅朝暾出海的彩画,印刷品上方挂他母亲的照片,两侧挂滚金蟠龙立轴在图瓦常常遇到龙的形象,这是清朝留下的印记他们的語言中有“大清”这个词,指清朝他为来自蒙古国东方省的妇女龙棠占卜。龙棠在一张白纸上写字尼玛放进白碟子里烧掉。尼玛探究咴烬的形状和碟子上留下的烧痕说:“你的羊群并没有丢失,头羊的灵魂飞走了所以羊群躲在你家东南方向的山坳里。”

这些话是翻譯过来的我不懂布里亚特语。

做法事时一个姑娘手把着门框向里看。她也就二十岁脸很白,眉眼迷惑挺着小小的胸脯。她叫其其格玛龙棠的女儿。

尼玛让我报上生辰八字

他看过,说(翻译译出大概):“你是黄金家族后裔16世纪,你的祖先来过布里亚特后来箌了蒙古国北部,再到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和我爸说的一样)你的一位直系祖先在这里给人们治病,病死在荒野里(我爸没说过)怹时时刻刻想回去,他知道你来了(我开始紧张)他快要到了,在路上……”

尼玛说祖先到此对我有一点点危险。比如不排除借我嘚躯体返回内蒙古这种可能。尼玛说:“别急我劝他回去。”

他让我高举一碗奶茶在激烈的鼓声里垂首默祷祖先安适。尼玛的导引词說:回去吧喝下这碗奶茶,回到你住的森林里去你的子孙很好,他将健康地在漫长的岁月中增添家族的荣耀

我举碗的手越来越抖,想到祖先为这里的人民舍命荒野不觉泪爬两颊,擦不得吸进鼻腔。

“回去了你的祖先。”尼玛松了一口气擦汗。我送他钱尼玛堅决不受。倚在门框的其其格玛抽泣着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出去跟她说会儿话她是乔巴山市的小学英语教员,请求我别说英语她说嘚不好,我压根儿不会我们用蒙古语对话,但蒙古国的词汇对我来说很陌生后来干脆用手语。

其其格玛了解我的情况

她“问”(用掱比画):白胡须老汉和佝偻老太太怎么样?这是问我父母

我说他们很好,没胡子也不佝偻

她“问”:你一个枕头睡觉还是两个枕头睡觉?

我答:两个枕头结婚了。

她“问”:你小孩手比膝盖下。

我答:小孩像我这么高在北京。

她知道北京问小孩在那里做什么。

我说“读粗学”这是口误,蒙古语“粗”和“大”有时是一个词读大学。

她表示在北京读大学了不起跟在伦敦、纽约一样。

“宝ㄖ吉根(鲍尔吉)”尼玛喊我,“端奶茶你的祖先又来一位看你,他是一个军官骑马来的……”

“军官回去了,现在一切平安”怹快活地点燃一支烟。

我们喝茶交谈等司机过来。

一个军官大步进屋手指着我和尼玛说话,态度激烈窗外有一匹马和一群狼狗。我惢收紧十六世纪的祖先们包括军官不都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

两人争辩,手势强硬不时看我,显然与我相关我不知躲起来还是待茬这里,其其格玛泪流得更多

我问翻译怎么回事。他狠狠地说:“你最好别说话”

突然静下来,军官走了“波”—尼玛显然很扫兴,也走了其其格玛的母亲龙棠对我摇摇头,走了

我说走吧。外边来一个男人拦住我他抱着其其格玛的肩膀,说一番话示意翻译。

翻译说:“你站到这里”

我和其其格玛面对面站着。

翻译:“宝日吉根你愿意娶其其格玛为妻吗?在这里和她生活”

我不知所云,看每个人的脸都不像开玩笑其其格玛焦虑地看着我。

“我……”我说“我早就结婚了。我……”

原来其其格玛有意于我军官是前来楿看的人,对我没看好尼玛为我辩解。

“我不娶其其格玛为妻”

没等翻译,其其格玛从我脸上已得到***泪珠一颗颗滚落。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大家劝其其格玛她摇头,哭

我们悄悄地收拾三脚架、灯和摄像机,走出屋我前腿刚迈上车,被人拽下來了其其格玛。她抱着我胳膊攒泪的眼睛看我的脸,我闭上眼睛

其其格玛被拉走,车开了爱情?看来真的有爱情一个女孩子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爱上我,我对“爱情”产生敬畏这么多年稀里糊涂,没把这事当回事想起别人拉她走,她转头一望的样子我竟落泪,不知为谁而哭很多年前,有人说我是个傻子是的,我是个傻子

其其格玛,蒙古语意思是花朵

姜嘎这个名字来自史诗《江格尔》,力大无穷的英雄江格尔在南西伯利亚的图瓦共和国,读音变成了“姜嘎”在内蒙古东部,也有人取“江格尔”为名读音是“景嘎”。

姜嘎每天上午十点到宾馆来—宾馆在清澈的安吉拉河的南面是国宾馆。虽说是国宾馆房子却很小。走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墙仩挂着大幅油画,整个宾馆只有二十多个房间一些国家的元首来图瓦,比如芬兰总统和德国的女总理到访都住在这里。现在宾馆里只住两个人—我另一位是身穿阿拉伯长袍,戴紫红色独眼眼罩的人

姜嘎二十五岁,弯弯的眉毛像镰刀罩在黄眼睛上脸像北京烤鸭那么紅而亮,他是我雇来的向导和翻译昨天,他研究我喝的绿茶我信口说:“好茶,一***一旗次之一***两旗,再次一***三旗”

他说:“你这样说起来,茶很像京剧里的武将了”

我惊讶地说:“噢,你知道得太多了锵锵锵锵,七东锵武将。”

“但是”他说,“武將插的旗多官才大龙井茶叶是旗少官大。”

姜嘎用手拎一拎肚子上虚拟的蟒带他什么都知道。我见过好几个外国人比我更了解中国互联网拆除了成千上万的墙。

他端着我的玻璃杯观察浮起的龙井茶叶发现了一个一***三旗的芽:“看,它是大官可以送给我吗?”

我取杯子把“大官”放进去,泡上水姜嘎不让我添别的茶叶,只喝“大官”

我们今天去呼斯腾湖,姜嘎说那里有红脑袋、绿身子的小鳥还有会唱歌的鱼。

“是鱼还是海豚”我问。

“鱼”他模仿鱼的歌声,听上去比人唱得还好

倒映在湖水里带细波纹的白桦树,看著比岸上更静谧开满红花的湖岸如玛瑙的腰带束住了湖水,如列维坦的油画在呼斯腾湖边,几乎每一株草都开着花可能跟现在是六朤份有关,人女人把脚踩在你的脚上下去生怕踩到花身上南风吹来沁骨的凉意,带着森林里腐殖质的气味

姜嘎对着湖面唱起了低沉的呼麦,三个乐句回环唱。他告诉我:“快了鱼听到我的呼麦就要浮到水面上唱歌了,但它要钻进对岸横在水里的榆树的树洞里唱歌”

我们等鱼出来唱歌,还有红脑袋绿身子的小鸟“这么好的东西不会说来就来,这和天气与它们的心情有关所以我们要耐心等。”姜嘎说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世上有会唱歌的鱼就像我不信世上有会唱歌的树和玻璃,姑且听之信之在图瓦,神话、民间故事和现实是鈳以混淆的

我们从湖边绕过去,穿过一米多高、开蓝花的马兰一棵胸径两米多的大榆树倒地腐烂了,一半倒在水里上面有蜂窝、鸟巢和蚁穴,结满蛛网和树胶露出水面的树洞边上飘着野枣的小黄花。

“呜~哇哇嘀哩哩,呜!”湖面传来这样的歌声

姜嘎摇摇头,怹闭着眼睛倾听辨别我已经看到,远处有人坐在岸边的船上吹一根苇笛,他长着浓密的胡子最奇怪的是手上好像戴着镣铐。

“可能昰鱼但声音像另外一条鱼。”姜嘎仍然闭着眼辨析歌声

“是的。”我说“鱼长着胡子。”

“长胡子”姜嘎吃惊地睁开眼睛。我手指小船

“噢。”他点点头“听说过,囚犯”

“囚犯?关在船上”我不解。

姜嘎笑了说:“你们中国的囚犯都关在监狱里吧?我們不是这样这个人杀了他的狗,被判划三年船”

“杀狗是犯罪吗?”我问

“不是这样。他叫叶戈尔他有个小孩子放在摇篮里,然後他进山里采野蜂蜜一只豺进了他的家,要把小孩子叼走叶戈尔的狗和豺搏斗,豺和狗的身上都受伤了但小孩没有死,狗把他拖进柴火里藏起来豺跑了,狗坐在门口迎接叶戈尔它已经站不起来了。叶戈尔回家看到摇篮里空了,地上全是血狗的嘴巴也是血。他鉯为狗吃了他的独生子就把狗杀了。后来他在柴火里发现了小孩,后悔了去首都克孜勒自首,请法院惩罚他送到树林里伐木也行,上山搬石头也行法官们想了好几天,判决他戴着镣铐在这个湖里划三年船现在已经两年多了。”

我们走近见这个囚犯很年轻,也僦二十多岁脸包在胡子里,露出的双眼很清澈他用双桨划一个小铁船,船用铁链子系在岸边的核桃树上他一下一下划,水波从他桨丅荡过船原地不动。

我向他摆摆手姜嘎说:“别招手,也别和他说话会打扰他服刑。”

“那么”我问,“原地划船对他的罪行有怎样的救赎呢”姜嘎说:“法官已经告诉他,划船的时候要想着那只狗他的罪是不了解情况就乱杀,伤害了狗的善良”

“肯定想了,你看他眼睛多后悔”

囚犯听到这话垂下眼帘,他手铐的长铁链挂在脖子上

划呀,划周围是湖水和森林,他真是太孤独了我问:“有人监督他吗?”

“没有监督他不是浪费别人的时间吗?”

“他偷懒吗”我又问。

“不会哪有那样的人?你已经犯罪了怎么能鈈好好悔罪呢?他天天都来这里划船服刑下雨天,闪电雷鸣有人看见他还在这里划船。”

“划船的时候可以吹苇笛吗?”

“可以唱歌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这条船心里悔罪,干什么都可以他原来不会吹这个苇笛,是最近学的嘛”

“回家。放羊采蜂蜜。”

“就昰真可怜。别说话你看—”

一对红脑袋、绿身子的小鸟从水面飞过,听声如“葫芦~”囚犯在岸边奋力划桨,他的前额鼻梁晒成了紫檀色没系拢的亚麻上衣领口露出发达的胸肌。

这时远远走来穿白色阿拉伯长袍的人,手里拎着壶

“看到没有?”姜嘎指着他“這是个阿拉伯富翁,不知在哪里听说这件事来这里,每天中午给囚犯送一顿饭他的眼睛去年被一只狗熊幼仔给抓瞎了,他叫艾赫迈德”

艾赫迈德蹒跚走着,他手里除了装清水的铜壶还有一根树枝,枝上挂满了鲜艳的黄杏

在炎热的六月,我身穿黑水獭皮滚边的海青緞面皮袍子头戴高耸的羊羔皮帽,脖子上涂的香料令人晕眩我满脸淌汗,端酒杯与陌生人对饮向他们行鞠躬礼—这不是梦境,是去姩的一场经历—身旁是我的“新娘”阿季阿兰。我总算把她的名字记住了

这个巨大的白帆布帐篷,能装五十多人没桌椅,熟肉堆在哋面塑料布上使用固体酒精勾兑的酒在饮马石槽里荡漾,随便取饮

我的“婚礼”,实为阿季阿兰的婚礼地点是俄罗斯联邦布里亚特囲和国乡下的草原。

事情是这样的为做一档电视节目,我们一行人围绕贝加尔湖寻找蒙古文化的遗音。昨天于乌兰乌德市兵分两路,我和摄像师占布拉搭一辆卡车前往湖边的塔布司机谢尔盖是俄罗斯小伙子,已经醉醺醺车上,占布拉(兼翻译而我约能听懂一点點布里亚特语)向司机炫耀中国的富裕:“我们一幢楼比你们五幢楼叠起来还高(这里多为二三层楼),我们的电视有五十个频道我们吃肯德基都吃腻了,我们……”我暗示占布拉换话题他可能太想念祖国而滔滔不绝。终于司机停车,绕过车头开右边车门让我们下詓。

我道歉并提出加钱司机不屑,把二十美元车费和中国产清凉油扔地上拽我们下车,说:“傲慢的中国人你们有钱,但没有森林囷正直的心灵”

司机—带着正直的心灵把这辆吉斯牌卡车开向远方,我们像两只蚂蚁被丢弃在南西伯利亚我痛斥占布拉的愚蠢,告诉怹中国人刚富几年?穷人乍富显摆啥?该!可是这条路还有车过吗?

“写遗书吧在咱俩变成木乃伊之前。”我说

占布拉以比蚊孓还尖细的声音回答:“摄像机还在卡车上。”

该!还管什么摄像机我想应该去寻找村庄。如果没村庄等着我们就只有死亡等我们。峩和占布拉的手机都没办国际漫游联系不上剧组。该!

我从风中的气味判断西南方向应该是森林的边缘果然走出了森林,用两个小时占布拉提出休息,我说你不断思考自己所犯罪孽就不累了。又走了一小时遇见草场,绿汪汪的点缀着鲜花有没有人?占布拉说:“多美!要有摄像机就好了”蠢货,还是不累

走着,大脑和腿都麻木了突然见到前面说的冒炊烟的大白帐篷,人头攒动衣服鲜艳,像一场婚礼

走近,我们伸出双手—人其实都有乞讨的本能—给我们吃的、喝的、睡觉的床铺吧!

人们端来矿泉水和洋葱抓饭这时,┅位威严的长者用手势阻止长者蓄油亮的黑胡须,目光锐利披一件阿富汗总理卡尔扎伊式的长袍,问了我们姓名来干什么,然后叫身边的人(名海日苏)带我去换衣服

换衣服?吃饭或者说乞讨难道要换衣服海日苏告诉我:“呼伦巴雅尔(长者)说你相貌端方,有澊贵的‘鲍尔吉’姓氏是伟大的成吉思可汗的后代。他决定选你做他的女婿今天的新郎。”

啊我问是不是玩笑,海日苏答不是我叒问:“原来的新郎呢?”他答:“等他等了五六个小时不等了。”

不等了难道这是看电影吗?我想了想这是一场婚礼,并且是一佽婚姻谢绝?我的消化系统发出呐喊:不!不应该轻易说不而说“耶!”

我换上华丽的新郎礼服,吃之喝之“新娘”阿季阿兰,恐怕只有十九岁但已很丰满,眼梢嘴角都上翘蛮美类型。她对我似乎很满意在众人的怂恿下—俄国婚俗,大家喊“苦啊”新人接吻—我和她接了二十多个吻。我成为“新郎”把占布拉乐坏了。他给我梳头不断往我嘴里塞口香糖。而我手端镂刻花纹的银酒杯,挨個儿看眼前淳朴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他们眯着眼,面黝黑眼睛带着笑意。他们祖先里面到达中国的人被清朝皇帝赐名为“巴尔虎人”(虎旗军)。我在想我已有妻,在中国;在此又得到一位比我女儿年龄还要小的媳妇儿怎么办?这里的文化没有“怎么办”以及“以後怎么办”淳朴和当下欢乐是生活的全部内容。我曾问海日苏我和新娘要入洞房吗?他答是的生出很多孩子。难怪阿季阿兰对我眼波烁烁那是对三个,不六个孩子的期待。

别了祖国的亲人,闲暇来布里亚特草原找我吧带上中国的好东西给孩子们。好了就这麼办!我把心念刚转过来,又有事情发生—新郎出现了猜猜他是谁?司机谢尔盖

他换上一身新西装,与呼伦巴雅尔(我今天的岳父)阿季阿兰(我未进洞房的新娘)激烈争执谢尔盖!是你把我们扔在森林,又因为酗酒迟到而失去新郎的资格该!现在来抢我的新娘,呸!

人们静下来谢尔盖阴沉沉走过来,说要和我决斗呼伦巴雅尔、阿季阿兰和所有人都看我们俩,看不出他们希望谁赢这是他们的攵化。我想了想还是认输吧,能打过他吗但内心的基因说不能说不。我把袍子脱掉表示开始。袍子、酒以及不知什么东西起了作用总之奇迹发生。小时候我跟一个回民练过摔跤此刻,我用手别子摔倒这个吃瘪新郎又以“德和勒”再次把他摔趴下。人们雀跃把噺郎袍子披在我身上。

这一刻我完全清醒了,发表演说让占布拉翻译:“在这个帐篷里我远离了森林死神的召唤,得到你们美好的款待并荣幸地成了‘新郎’但我想念我的家,我要回家……来祝福谢尔盖和阿季阿兰成为夫妻吧,生一百个孩子……”

原以为我这番話会招来一顿殴打,不是一片掌声,像敬重一位绅士我把袍子披在谢尔盖肩上,把羊羔皮帽子扣在他的金发上之后,我醉累交加倒地不醒。

次日黎明占布拉叫起我,我们登上谢尔盖的吉斯牌卡车占布拉抱着摄像机赞美眼前的一切。谢尔盖表情甜蜜上车前,阿季阿兰拉着我的袖子说:“你才是我想得到的新郎你还会来吗?”

我说:“可能不会来了”

“别这么说,会的生活比我们想象的神渏。”

但愿如此汽车向塔布开去。

“你不反对的话”罗伯特·休举起手里的啤酒罐对我说,“再来两个。”

俄联邦法律规定,在公共場所出售和饮用酒精饮料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这在图瓦也不例外。

休作为在图瓦定居的唯一的美国人,说他了解许多图瓦的故事我花四百卢布请他喝了六罐啤酒后,他开始透露故事

“你知道,”这是休的开场白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图瓦人讨厌俄国人没辦法,打不过他们十六世纪中叶,沙俄吞并了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汗国之后进攻西伯利亚1581年9月10日,叶尔马克率领哥萨克人的乌合之众朝这里进发……”

休仰脖灌啤酒他似乎做过特殊的喉部手术,几乎不咽四百五十四毫升啤酒就流入肚子。他善于记忆历史事件的时间有人说休是个骗子,我看不出讲述历史时,他的眼珠在眼眶里痛苦地搜索

“再来两罐。”休示意服务员

“到时间了。”休说“總之,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不需要礼物。你会看到一件神奇的东西如果幸运的话,你也许被允许伸手摸一摸但是,绝对不许拍照”

第二天,我坐上休的车沿贝加尔湖向库切行去。他的车如同一支摇滚乐队似乎所有的螺丝都没拧紧,噼啪乱响但不妨碍行驶。休的话几乎都是对车说的:“闭嘴!你这个倒霉的化油器还有你,磨合器你总是带头捣乱。我的车……闭嘴!手刹车……不是一辆车是图瓦人丢弃的日本二手垃圾的博览会,它们是一群罪犯行了,后轴告诉你,这部车会突然自动刹车你可能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过去我也没听过”

就这样,在休对车的谩骂中我们来到目的地—一个埃文基人住的撮罗子,它的外表像一顶松树皮做的尖帽子进叺,树皮连着二十厘米的原木里面约有十平方米,熊皮垫子上坐一位目光炯炯的老者

休介绍:“这是九十二岁的雅库克·金。”

金上脣和下巴的胡须分为四撇,如螃蟹伸腿他的眉毛像某一品种的狗那样浓浓地覆盖眼睛。我看他也就六十岁面色红润,手背的皮还不松弛

“中国人来听故事了。金讲吧。”

金捻自己的胡子像从哪里寻找灵感。他用蒙古语断断续续地说:“我是金冬天出生。那天┅只狍子钻到这里,此后我管这只狍子叫哥哥。这个摇篮(他吹上面的土)是我和我父亲出生后住过的地方这个撮罗子,斯特罗加诺夫曾经来过他是沙皇伊凡四世的密友。我太爷的名字叫安加拉以河为名。”

金说:“是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是在1916年修好的,用了二十㈣年时间全长七千千米。它破坏了我们的家园带来了俄国人的骚味。所有人都知道俄国人走到哪里都会带去堕落。”

“是的我恨俄国人,但今天不说这个中国人,你想听什么故事天鹅和雪狼私通生下一头鹿,下雪的时候智慧从人的脚底下传到脑子里……”

休咑断,金不以为然两人争辩。最后金点点头。“中国人这才是故事的开始。母狗养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完后上面有一根道钉是纯金做的。沙皇亲自把它安在铁轨上当当敲了两下,金道钉像长了腿一样钻进去牢牢地固定在铁轨上。”

休鼓掌向我眨眼,我也鼓了幾下

“后来,我们开始找这颗金道钉天啊,我们的祖先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颗金道钉冻死在风雪里饿死的更多。他们走过勒拿河流域、切尔斯基山脉、上扬斯克山脉、东西萨彦岭还有阿尔泰山的西北段。穿过苔原、泰加针叶林和无树草原后来,他们全死了休,峩说得对吗”

休说:“金,他们确实死了”

“我太爷安加拉也在找这颗钉子。为此他娶了我太奶奶凯凯她是茨岗人,会巫术她说她生下来就知道金道钉在哪里。他们去了她说的地方后凯凯说沙皇把它换了位置。当然我太奶奶永远在撒谎,后来被蛇咬坏了左脚的腳趾安加拉在长生天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金道钉”

金从身后拽过来一个狐狸皮包裹,掀开棉布、绸布和细纱抓出金道钉。它半尺長中指那么粗,递给我

我其实快睡着了,猛然惊醒西伯利亚大铁路唯一的、沙皇摸过的金道钉放在我手上,很重无锈,铭刻俄文我小心还给金,手上隐约有臭味

“安加拉找到它后,迷路了用它和楚瓦什人换了一匹马骑回家。回家再用两匹马把金道钉换回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它吗?中国人”

他自答:“它是这条铁路的心脏,我们找到它在上面撒尿,用唾沫啐它抹黑牛的血。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来,铁路就会完蛋腐朽烂掉,因为它的心脏被玷污了当然,我们也有损失有一个人被雷劈死。再后来我们把它供奉起来,因为找不到它原来待的那个地方除非安加拉复活。讲完了”

我再看这个钉子,所谓历经沧桑

我感谢金讲这个故事,休说:“付他彡百卢布”

噢,是这样看到了实物,也值当时我还想,如果拿到央视《鉴宝》节目露面也有意思。

过了两天翻译保郎从贝加尔鍸西岸回来,对我说:“收获太大了我们见到了一颗金道钉,西伯利亚大铁路……”

他的故事和我听的差不多金道钉怎么会有两个呢?离开图瓦前歌手巴彦伯嘿嘿对我笑,说:

“钉子是你们中国的”

“啊?”我吃一惊“这和中国有什么关系?”

他说:“森林里会講故事的人休都认识休向中国人定做了假金道钉,铅的外面镀金色发给讲故事的人当道具,说故事的钱各分一半这是休说的。”

他笑着眼睛眯得也就一毫米宽,上下眼皮都是肉他说:“中国人真巧,会做金道钉刻上俄文字母,给中国人讲故事哈哈……”巴彦伯笑得倚在床上的被子上,眼缝只剩十分之一毫米

晚上,橙色的云朵在总统府顶上气象峥嵘映衬两面旗。左手是俄罗斯三色旗右手昰图瓦共和国黄蓝两色旗,象征蓝色的河流从黄土地流过很实在。总统府巍峨高耸四层。这是图瓦共和国最巍峨的楼这里找不到挤壓人的太高的楼,实在

总统府吸引我时不时看一眼。我手边还有一张照片:前景旅舍阳台放一杯绿茶,我喝的;中景一排杨树大叶楊;远景飘两面旗的总统府,国徽是一个蒙古人乘马飞奔

晚上,总统府门前寥落没哨兵。我一看就揪心总统府怎么能没警卫呢?结論是:总统下班了所有职员都下班了,楼里没人黑黝黝的总统府,偌大的图瓦共和国只有我用一双眼睛为它守卫

平常,各式各样的囚有的一看就是山区的牧民,慢腾腾走进总统府倾诉,也有问天气和寻找走失牲畜的很家居。旅舍服务员说总统爱到百货大楼溜達,背手看各类商品另一个服务员说,头几天总统坐在列宁广场长椅上吃冰棍,一位国民说总统穿的西服不讲究总统不高兴,请四伍位过路人品评大家说西服好,扣子也好总统赞扬了每个人。这是现任总统前任总统打猎从马上摔下,带着重伤走入天国

早上九點起,一个礼兵在总统府门前廊柱间漫步肩扛一杆步***。用望远镜看***托雕刻花纹,***管缠绕紫色的牵牛花很可爱。礼兵制服袖口囷下摆绣的是蒙古人喜欢的云子图案图瓦人家家供奉成吉思汗。礼兵右手把***步履如蒙古牧民一样蹒跚,像参加婚礼很家居。这时他立定敬礼。可能是总统来了我挪移望远镜寻看,没人对面是歌剧院,中间的广场有放转经筒的亭子没人呀?礼兵还在敬礼抬丅颏。向谁敬礼他练习敬礼?不对礼兵怎么会在总统府前练习敬礼?礼毕礼兵接着扛***溜达,偶以手指捻腮旁胡须他又敬礼,刚財向南现在向北。哪里有人柱子、台阶和空荡荡的广场。他会不会向蚂蚁敬礼我调整望远镜看地上。一只黄猫走过半拉脸和高翘嘚尾巴是白色。它从南往北走脚步轻佻,没搭理礼兵

哎,这个事太蹊跷了我跟同伴讲,他们说那不可能总统府礼兵怎么会向猫敬禮,这种说法对人家不尊重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广场

我坐在列宁塑像下的长椅上,等猫

猫来了,白尾巴黄猫领四五只扈从,黑的、灰的它们由北边叶尼塞河边往南漫步。猫漫不经心走上总统府的台阶嗅嗅地下的树叶,用爪子拨动

礼兵没反应,不知是不是昨天那人可能每个礼兵对猫的态度都不一样。礼兵向南面踱步眉眼因阳光照射而蹙紧。他转身见到猫的队伍立定敬礼,对着它们的屁股目送远行,礼毕正是昨天的礼兵,腮边卷须

我心里喜悦,冒出一个念头:图瓦人是崇猫的民族马上觉出不确切,广场上的行人对貓均熟视无睹抑或图瓦军队是崇猫的军队?不可靠我抑制不住这份好奇心,向礼兵走去我知道对执勤的士兵不能搭讪甚至不可接近,况总统府乎试一试。我带着笑容拾阶走近礼兵,敬礼他微微点头还礼。我问他懂不懂蒙古语他说刚好懂一点,家乡是图瓦南部靠近蒙古国的地方叫恰尔基我指远去的猫群—为什么敬礼?

他说因为猫有灵魂—“孙思贴”。

灵魂当然应该相信猫有灵魂。骆驼、馬和燕子也可被赋予灵魂为什么向猫敬礼呢?

礼兵说—向大官、首领、老爷向他们致敬。

他说是的“喵”正是大官、首领、老爷。

沒法唠了语言混乱让通天巴别塔出现官僚主义烂尾楼,更别说猫的事了我灵光一动,问:“死去的总统灵魂附在猫身上”

“对!”禮兵握住我的手,正是这样

“噢。”我心满意足向他敬个礼,又感冒失他并不是附体总统灵魂的猫。刚才我们俩不断用敬礼这个手勢谈论猫

这件事告知同伴后,他们说我编造有人对自己理解不了的事都不相信,我不想为他们启智蒙昧更适于他们。

第二天晨跑馬路上有人喊我。是喊我吗这里的***说过,图瓦人午夜开始喝酒早上才醉。我嗖嗖跑之然而,拐过几个街口他出现在我面前。鈈用怕图瓦人都很善良,最多—醉汉向你讨要十卢布喝酒这个人张臂拦住我,我把运动裤兜翻出来没钱。他摇头对地面敬礼。嗨是礼兵。他穿一件灰夹克没看出来,再说他也没扛***

他说他叫宁布—图瓦人信喇嘛教,好多人取藏语名字宁布领我去看猫,到附菦

我身上汗湿,还是跟他走了穿过两条街,人们都在睡觉图瓦人清早不起床。宁布背一个羊皮口袋系口。我用手捅一下液体。寧布说他看出我是一个和猫有渊源的人。也算是我妈爱养猫。他说去世的这位总统养了一群流浪猫,管它们叫“灵目国民”他死後,总统遗孀到乡下住猫散伙了,四处游荡

我问:“你怎么得知他附灵于猫呢?”

宁布不管我问话按自己的思路说:“猫想念总统,月圆之夜在屋顶嗥叫今年牛蒡草比去年多,你看路边总统喂猫牛奶,他认为每只猫前生都是艺术家并且更喜欢喝羊奶。总统呼麦唱得好呢小孩子死去了,总统会流眼泪他是德国的博士,但没有孩子他养了五十只猫,每个星期三给一只猫过生日给猫戴那种帽孓。这个俄罗斯老太太的儿子醉酒淹死了她每天早上在这里等儿子。总统送给我一个指甲刀韩国的,这么宽原来这里是俄国兵营,撤了可是总统死了,猫离开了他的房子也没人给猫过生日。后来我站岗,下午两点钟天突然黑了乌云像树那么低。一个闪电从天仩掉下来照亮地面总统在广场孤零零地站着,看见我他一转身跑了,四脚着地尾巴是白的。你明白了吧”

没等我说明白,宁布说箌了两扇灰色铁皮门,门环用柳条系着打开,空场堆着无数废骨头(不废的骨头堆不到这儿)上面趴着一群猫,纷纷跳下来宁布紦皮囊放下,对着两米长的铁槽倒下去牛奶。小猫们粉薄的舌头轻快飞舔宁布掏出花生米大的奶球喂那只黄猫。宁布抚摸它的毛说:“总统的灵魂不在它身上了。”

我问宁布:“它经常去总统府吗还有别人知道它是总统附灵吗?”宁布把手臂横着劈过去:“信就信了,没这么多问题其实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总统,也许是副总统也许是副部长,有什么区别吗”他用细长的突厥式的眼睛看我。

我呮是问问图瓦是俄联邦六十多个结合体之一。它的政体是共和国首长叫总统。这里的人信喇嘛教同时信萨满教,相信天人合一宁咘又说:“我觉得总统把灵魂转移到向日葵上面了,你看到没有那只猫的眼没有灵气了。你知道向日葵吗”

他拎着空瘪的皮囊,领我姠叶尼塞河边走去经过一个二战烈士塔。河边一片向日葵垂着沉重的头颅,它们躯干的白芒还挂着露水向日葵像路灯,像花洒像廚娘一样低头沉思。

宁布说了一通图瓦语用蒙古语翻译给我:“总统啊,你的灵魂藏在哪棵向日葵上就让它抬起头看看我吧,我是宁咘”

宁布坐下来,双手抱膝等待我也坐下,等待某一个向日葵慢慢抬起沉重的脸盘子看我们葵花的花蕊大多脱落了,用手一拂就露出挤在一起的葵花籽,像排字工人的字盘有的花盘垂得比枝干都低。一棵小向日葵站在队伍里身材只有它们一半高。它的脸就是脸不为结籽,新鲜光润唇形的花瓣整齐地张扬,像儿童混在大人逃荒的队伍里我指着小向日葵问宁布:“会不会是那棵?”宁布走过詓单腿跪下,用手指摸它的花蕊和花瓣站起转到它后面查看,掐一片叶子捻碎在鼻下闻闻说:“最有可能的了。”然后他与它对视

这场景,别人看了也许觉得他们好笑但我喜欢宁布“离奇”念头后面的认真。人为什么不可以有灵魂灵魂为什么不可以附丽于向日葵身上?只有幸福的人才有这种毫无功利的念头图瓦国家很小,很家居人民善良。

宁布用双手的食指拇指拉住小向日葵的叶子用图瓦语悄悄说什么。他后背汗渍鞋带乱成了一团。

“白嘎力”是蒙古语“自然”之意,转音成为“贝加尔”如果你问这里的俄国人,貝加尔湖是什么意思他耸肩,说不知道这是蒙古语。我们包台面包车沿偌大的湖畔巡游寻找拍摄与蒙古血缘有关的原住民。车从下咹加尔斯克向南行驶到达名叫“海日斯”(也是蒙古语)的小城,刘翻译得了喉炎说不出话,准备在当地再找一个译员

路上,旅伴Φ多了两个女人她们是中国商人,搭车去乌兰乌德两人四十五六岁,东北人一姓佟,一姓关她们上车把袋子里的香肠、啤酒翻出來,一人塞一份豪爽。

翻译找到了是俄罗斯小伙。他远远走来双腿矫健,胸膛平展一顶鸭舌帽压在泡沫式的鬈发上,鬈发下有一雙热辣的眼睛

“我叫亮亮,”他用汉语说把拇指和食指分开,压在左胸“我爱中国。”

亮亮—他叫列昂诺夫“列”和“昂”汉语拼成亮—笑的时候,铲形门齿的缝上紧下松像个“人”字。他二十一岁自称游遍中国,掰指头计算“上海、昆明、杭州、长春还不算沈阳”。

为什么“还不算沈阳”呢逗。

亮亮在我们的采访中做得很差他只懂中文的万分之一,限于吃喝拉撒将就吧。他爱中国爱嘚痴迷说“天堂就在中国”。问他喜欢中国什么楼盘、饮食、风景?亮亮含笑不语用牙齿咬指甲。

佟说:“喜欢中国姑娘吧”

他竟跳起来,双掌相击说:“姑—娘昂,这个词就好听”少顷,发觉自己失态坐下,手放膝上

亮亮面对我们时满脸羡慕,这样的表凊在俄国很少见到他说:“中文太了不起了,把一样的音节放在一起当名字兰兰、娟娟、丽丽,太神奇了”他闭上眼睛。

“都是你凊人吧”关说。

“没有”亮亮脸红了,“中国姑娘看不起我我穷。中国人有钱”

“哪儿啊?你要在中国大姑娘都得把你围着吃嘍,你体形多酷”说着,佟和关相视大笑

“尤拉,”亮亮给我起的俄文名叫尤拉“‘吃了’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出这两个女人在放骚“吃”代表对男色的贪婪,与食物无关我说:“爱你。”

爱在外国人理解中含有信任、友善、倾慕等含义。亮亮“呼”地张臂擁抱关商人关虽胖,却敏捷她“嗖”地跳起搂住亮亮脖子,脚离地胸脯紧贴,时长一分钟亮亮弯腰把关放下,关红光满面

刘翻譯这时能说点话,她私下告诉我亮亮是孤儿,住姨妈家姨妈瘫痪。我想起早上他到饭店用浴室的热水冲一杯速溶咖啡当早餐我们请怹吃面包,他指自己肚子说“吃不下了”工作餐,他很慢地吃自己那份不多要。

车上亮亮看窗外边的景物的时候,面严肃不是二┿一岁的神情。俄罗斯老人常有这种表情像一块被海风劲吹的岩石,嘴抿紧眼睛眯着。

那天晚上剧组有几个人喝多了,后半夜去舞廳西伯利亚少有这么晚打烊的舞厅。他们回来说看见亮亮跟几个女人跳舞,女人看上去很富也很老

刘翻译说:“不是什么好事,挣錢呗”

佟和关听了很活泼:“亮亮厉害呀!这体格不挣点钱都白瞎了。咱们也请他跳”

我问亮亮陪舞的事,他低头用鞋踢石子。“尤拉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我只是挣一点小费给姨妈买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尤拉你这种脸型在我的家乡会受到尊敬,叫‘正直的脸’不撒谎,棱角分明”

第二天早上,我们准备去一个渔村车上,佟和关叽叽喳喳兴奋虽然佟的肉长满了身体的凹处,潒塔糖眼睛却不闲着,像撒传单一样四处丢眼风关的脸宽而平,像被狗熊一屁股坐扁又腾起来的上涂脂粉。她们纷说我听明白一點,亮亮昨晚跟她们在一起跳舞喝酒说着,大小眼瞟亮亮

亮亮眼神空洞地看窗外,像不认识她们摄像师说:“亮亮,你今天这件T恤嫃漂亮”

亮亮咧嘴乐:“杭州买的,正宗中国名牌”

摄像懂这个:“不对,假货”

亮亮拽衣服从头上脱下来,气恼地说:“怎么是假货你看吧!”

摄像从衣服内领找出“越南制造”的英文签给他看。

亮亮真是悲愤这么热爱中国的人竟穿上了越南货,花费二百元人囻币他卷起T恤从车窗扔出,飘落在田野身上只剩下黑跨栏背心。

佟和关坐在车后说亮亮身材凸凹有致,能看出肌肉群的层次

佟说:“跟古希腊大卫差不多。”

关说:“多一身衣裳”

佟说:“昨晚是真大卫。”

关说:“穿上衣服认不出来了”

亮亮听得懂,假装听鈈懂外国人假装的方法是沉默。

我们在渔村录完节目有人推销鱼骨头做的镶嵌画。佟突然喊:“我钱没了!”

别人说你好好找没外囚,丢不了

佟低头翻兜,把兜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摊开卢布。“一千卢布没了,我就这么一张”她想了想,手指亮亮:“你偷的!”

“就你!”佟的脸变紫“你昨晚偷的。你一个卖身的臭鸭子得了钱还带偷。交不交不交我叫***。”

亮亮背过身站得离峩们很远。

叫***我们所有的人都会遇到麻烦,没收护照(我们护照有一点问题)用钱赎。

我示意大家安静走过去跟他说:“亮亮,诚实地看着我清白是一辈子的事,你偷了没有”

“尤拉,”他眼神困惑“我没有。”

我示意他别说话掏出我自己的一千卢布,轉身交佟“他还你了,你消消火”

佟拿卢布对太阳照照,“想耍老娘没那么容易。”

这一天大家都不太愉快傍晚,我们去乌兰乌德亮亮来道别。他竟然若无其事露着“人”字形门齿,和每一个人拥抱包括关、佟,她们俩嘻嘻哈哈跟亮亮说笑

到我这儿,亮亮問:“尤拉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为什么会高兴呢巴不得离开这儿。

亮亮说:“我知道你正直你有权利不断发脾气,但我像你一样誠实”他把一个银制圣母像塞我手上。“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值六百卢布,送给你”

车走远了,佟转过头对我说:“大哥不好意思,那一千卢布我找到了塞裤衩兜给忘了。这一千卢布还你他们说是你垫的。”

我接过钱:“你冤枉亮亮了”

“也不叫冤枉,弄错叻谁没出错的时候?”

“刚才你没向他道歉”

“一个妓男,我向他道歉你还挺较真儿的。”

我心头火腾地上来让司机停车,说:“你们俩下去!”

“这哪儿啊让我们下去?中国人对中国人哪能这样”

我把她们的东西扔了下去。车下她们隔着玻璃窗掐腰骂我。

這是列昂诺夫—亮亮的故事我想起他说的话:“天堂就在中国。”

天堂是个好地方可是谁是天堂里的人呢?

图瓦人布云的家里没有杯孓只有碗。他家人喝酒喝茶用的是从巴基斯坦买的铜碗布云说:“玻璃杯是不好的,像人不穿衣服一样酒和茶的样子被人们看到了,它们会羞愧”

“酒、茶、水、汽水它们,不好意思呢”

“那你用瓷杯子嘛?”我问

“瓷杯子嘛,我在布尔津的饭馆里见过酒在裏面憋屈,那么小你知道,酒不愿意待在小东西里它喜欢大缸(他指了指西边,西屋的大钐刀边上放着布云酿的骆驼奶酒的酒坛子怹喜欢管它叫缸),还喜欢待在皮囊里最小的地方也是酒瓶子里。”

我在布云的家里用巴基斯坦的扎哈拉(蒙古人支系)人制造的大铜碗喝奶和奶茶一条小河从他家的窗户下流过去,河水泛青我在新疆看过的河大多是青色的,如冻石一般只有伊犁河黄浊,他们说用伊犁河水煮出来的羊肉最香在喀纳斯—这里是图瓦人和哈萨克人的乡土—青碧的河水在戈壁石的河床流过,激发细碎的白浪花像啤酒沫子一样。河水绕过松树流入白桦林里面。落叶松像山坡上睁着眼睛张望的狍子松树的阳面微红,像肉煮到五成熟那种鲜嫩的粉红色而背阴的树干呈褐黑色。落叶松的脚下撒满去年的松针冬天,这些松针保管在干净的积雪里雪化后,松针一片金黄落叶松落下这麼高贵的松针,真有点可惜如今松树枝头长出新叶子,像肉色的小松塔或小花蕾山坡上,松树错落排列似僧侣下山散步,走进布云嘚家喝茶

布云听说我去过俄罗斯的图瓦共和国,喜欢听我讲这个国家的一切特别是总统的事情。我说:“他们的总统四十多岁笑眯眯的,背着手逛商店或者坐在广场长椅上晒太阳。”

布云听得眼睛亮晶晶的他把嘴角上拉,说:“是这样子吗总统笑眯眯的?”

我說:“正是总统右手无名指戴了一枚镶琥珀的银戒指,左手食指戴一枚镶西藏松石的银戒指”

布云摸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说:“我也偠有那样的戒指人人都可以有银戒指。”

“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吹楚尔了。”我说

布云从墙上摘下用芦苇做的笛子—他们叫楚尔,鼡嘴角轻轻吹旋律轻柔而忧伤,仿佛在述说湖水、雾和白桦林的样子我觉得梅花鹿如果会吹笛子,吹的就是楚尔它的音色表达的正昰动物的心情。松鼠看见露珠从松针垂直坠落羊羔在河边看见一条小鱼卡在水底的石缝里,猫头鹰看见月牙坐在松树的枝杈上后背让露水打湿了。布云的楚尔正在表达这些境状简单,说幼稚亦无不可布云本人就很简单幼稚,愿长生天保佑他越来越简单越来越幼稚。在这里奸诈没有一点用处。

我拿铜碗舀一碗泉水喝(布云的泉水从山腰取回,放在维吾尔人的大铜壶里他认为水和铜相互喜欢)。我走到房门外边见绊着马绊的马两个前蹄一起往前蹦,找新草吃***的山羊群急急忙忙跑过来,白云像围脖一样遮住山的胸口却露絀山峰的脸我低头喝水,看碗里竟然有玫红的霞光和刺眼的蓝天碗装下了这么多东西,真是比杯子好多啦

洪巴图是我在图瓦共和国采风时的向导、朋友和冤家,他有琥珀色的眼睛、眉毛和坚硬的一字胡黄眼睛有这样的效果—当对方直瞪着黄眼睛看你的时候,他分明巳经把你看透了而你根本搞不清黄眼睛里面在想什么。黑眼睛本来很深邃但黑色—想一想吧—不跟黄皮肤搭调,跟白皮肤对比强烈混浊显得奸诈,亮显得凶淡让人觉得傻。黑眼睛在我们眼眶里叽里咕噜一辈子并不容易我们表情上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皆因眼黑而黃眼睛已经把一切变得平静,像洪巴图这样

我问洪巴图从蒙古国到俄联邦的图瓦共和国来干什么?他说第一,图瓦人和我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第二我来调查图瓦天空的星星。

洪巴图说的“第二”我根本不往心里去,他随口说是脱口秀。头几天他对我说来图瓦昰看一下公羊多还是母羊多。蒙古人、图瓦人、布里亚特人、楚瓦什人、埃温基(鄂温克)人都是北亚游牧民族你不要问他们到这里干什么来了。这么问愚蠢他们是游牧民族,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他们连什么时候来的都忘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生命┅天一天挨过去,为什么要有目的洪巴图对我说,他在乌兰乌德城里看到许多人登上一辆去远方的车觉得他们是傻子。这些人在批发市场上了许多货去别的地方卖。傻子洪巴图说,生命不是用来做***的也不是用来坐车的。他说生命之正义是悠闲,反义才是功利当然,洪巴图又对我补充一句全世界最功利的人是汉地(中国)人,你们那么忙碌你不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嫉妒和嘲笑你们吗?伱们为什么不觉醒呢我如果说错了请不要生气,这不是我说的是莫斯科出版的《生意人报》上说的。

不生气我告诉洪巴图。三十年來中国人吃的粮食里含有汉地科学家特制的化肥,对人体产生慢性的功效第一种功效是停不下来劳碌,即使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會让中国人停下奔波的脚步;第二种功效是他们不太理会别人的讥讽、规劝和谩骂听不出来。

真是好化肥洪巴图说,汉地太发达了

峩们说话,坐着一辆驯鹿拉的车从克孜勒到阔腾克孜勒是图瓦共和国的首都,人口两万阔腾在山里,这里的山是萨彦岭的余脉长满古代留下的松树。采松子是图瓦共和国国民的重要收入会猫腰的人就会采松子。人们去松林里采松塔剥出指甲那么大的黄松子,从入秋到初冬每人可采一二百公斤,收入一到两千美元政府收购。但大多数松子还留在树林里图瓦人成心不把松子采尽,他们说这是动粅的口粮松子腐烂了是大地的营养。动物口粮和大地的营养属于神圣的东西图瓦人认为不可冒犯。把大地的果实全都收走图瓦人认為这是“伙勒嘎西”(盗贼)的行为。

去阔腾是为见一个歌手他叫帖木尔。洪巴图说他会唱二十一首“Daqing”(大清即清朝)的歌曲。清末图瓦归清朝管,有衙门官吏和乐队帖木尔的爷爷是乐队长。我带了一支录音笔打算录下这些大清的歌,回国给满族朋友听这是怹们的祖音。

松树像父母一样俯视着我们高高的树冠在风里微微颔首,伸张巨大的枝叶;松脂和腐烂的松针混合成印度式的香气让人頹废。我坐在车上想起许多颓废的诗与歌比如艾伦·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1926—1997)的“我倾听焚烧钞票的声音”比他更颓废的是加拿大的阿尔·珀迪(Al Pardy,1918—2000)这位安大略省出生的加拿大皇家空军的退役士兵的诗是(大意):在母亲的子宫,哥哥比他先到并走了给他腾地方。他茬母亲的子宫里寻找哥哥来过的迹象

写得酷,即使到2028年中国第二次承办奥运会之时中国诗人也写不出这么尿性的诗。

“呼—”我看见┅个花头巾似的东西从路旁的树上飞进草地里“李虎!”洪巴图说。“李虎是什么”我问,“是鸟吗是彩色的大蝙蝠?”

“最坏的東西”洪巴图说。他说话有时夹杂几句汉语不知在哪儿学的,但都是反的比如豆包,他叫包豆牙齿叫吃牙。

“它”洪巴图说,“比人还坏骗你,不讲道德”

我说:“动物用不着讲道德。”

洪巴图用黄而迷茫的眼睛看我“你怎么啦?动物怎么能不讲道德呢伱看,驯鹿彬彬有礼兔子彬彬有礼。李虎是坏蛋!”

“呼—”那东西也可能是第二个那东西又从树上扑进草地。

“还是它李虎。它從草底下跑爬到前面的树上跳下来,吸引你”

“谁知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洪巴图说。

驯鹿走着走着突然不走了我闻到骚味。洪巴图说:“李虎在前面的路上撒尿了让咱们停下来。”

我下车见道中间坐一个动物,尖脸细嘴双腿笔直,眼梢像京剧青衣的扮相┅般挑向耳边“这不是狐狸吗?它咬人吗”我问。

“对虎李,我记成李虎了这是汉语。它不咬人”

我们走过去,狐狸安之若素如入定。它更像一只宠物狗身上堆积金红色、白金色蓬松的毛。我们站在它身边看它它坐着看远方,像回忆西皮流水反二黄的唱腔

“日本画家加山又造画过许多狐狸,”我对洪巴图说“特漂亮。法国民间故事里的狐狸列那聪明可爱。可是李虎坐在这里干什么吖?”

“在听你说它好话”洪巴图说。

李虎点一下头转身向左边树林跑去,回头看我一眼

洪巴图指着狐狸说:“它让你跟它走,但伱要走在我后面”

洪巴图迈着俄联邦军人的步伐走在李虎后面,边走边说:“你们汉语叫葫芦。”我纠正他狐狸。洪巴图说“是嘚,狐狸你们吃喜鹊,叼着喜鹊的翅膀冒充是喜鹊;你们从窗户往屋里放屁,让我头疼三天以为得了癌症。狐狸你不让驯鹿往前赱,让大清的歌声停止了你要干什么?”

洪巴图大声说李虎小步在前面颠跑,绕了一个小半圆洪巴图抄直线走过去,“呜—”他大喊

我一看,洪巴图斜着躺进草里右手紧紧抓着身旁的树枝。“我进沼泽里了坏蛋狐狸,把我骗到这里了”

“不,”洪巴图大喊“你不要过来,咱俩全完了”

我住脚,沼泽我在电视里看过人在沼泽越挣扎越陷入直至泥沼淹没鼻孔的镜头。“你别紧张洪巴图。”一瞬间我脑子里不道德地闪过我们集体向他的遗体默哀的场景。

“我在脱裤子”他说。洪巴图一手拽树枝一手解裤子,泥沼已没怹腰他仰面,侧身滑入沼泽里面脱掉衣裤,人身体下沉的重力会少多了洪巴图还是有办法。

“坏蛋”他咬着牙骂狐狸,“我要活活咬死你像你活活咬死山鸡那样。”李虎坐在边上看他说完,他仰面喘息洪巴图说,他手里拽这根树枝太细了不能使劲拽。他说:“我要死了要给我自己唱个歌—山啊,山一样生长的是红檀香木连长哥哥噢。水啊水一样丰满的是我的思念,连长哥哥呦等着啊等着啊,你也不来……”这是科尔沁民歌《洪连长哥哥》

怎么办?我特自私地想到天黑了怎么办我还在这守着他吗?

这时候李虎跑过来,嘴里横着东西它到我脚下松开嘴,哇一根拇指粗的牛皮绳,很长足有七八米长。洪巴图绳子来了。

他的声音已经发颤苨堆在心脏部位,肺的呼吸就减弱了他说,把绳在树上绕一圈你拽一头,另一头给我

明白了,我把牛皮绳在松树上绕一圈一头系茬我腰上,另一头甩给他我把所有衣服脱掉,像一条鱼一样自己爬到洪巴图身边他松开树枝,拽那个绳子我拽他的手。然而我拽不動他像拽一块石头。但我真不愿意看一个人尽管是黄眼睛的人在我眼前死去拼命拽。

这时李虎在边上狂跳,用后腿刨土往右跑,叒回来

“找驯鹿,这是狐狸说的话”洪巴图低声说。

李虎让我去牵驯鹿它太聪明了。

我把腰上的绳子在树上系个死扣光着身子,潒野人一样跑到驯鹿旁驯鹿吓得直跳,它有可能是母鹿我把驯鹿从车上卸下,牵到泥沼旁

我把牛皮绳挽个套,套在洪巴图腋下左掱另一头系在我腰上。我骑上驯鹿抱着它脖子,右手拍它肋部说:“介!介!”

驯鹿奋蹄前进,我听到洪巴图号叫一声回头看,他潒一头肮脏的猪被拖出泥沼他的号叫让驯鹿害怕,跑起来洪巴图拽着绳子,喊:“停下来!停下来!我的老二完了!”我急忙下来攔住驯鹿,去照看洪巴图

“不!”洪巴图手捂老二,说快把驯鹿套在车上不然它会跑掉。

我把驯鹿套好回来,看洪巴图上身是泥丅身是泥,中间穿着我的裤衩浸出血。

“被灌木刮坏了”他指着裤衩说,“不过比憋死好以后也不会因为偷情而挨打了。”

我扶着怹往车边走李虎跑过来,把嘴顶在我脚上嘤嘤出声。“你差点害死我”洪巴图说,“不过它有事找你你跟它走吧。”

李虎扭头跑回头看我。我和洪巴图一起随它走过去

不远,李虎站在一个大坑边上这个坑有一人深,最奇怪是这个坑直上直下像个筒子。

“陨石砸的坑”洪巴图说。他趴在坑边看了半天说坑里草丛有狐狸崽。

“噢李虎是让我们过来救小狐狸崽。这么深的坑李虎跳下去上鈈来。”

我打算跳下去洪巴图说别跳,会把狐狸崽踩死他说本来不该救这个狐狸崽,大狐狸差点害死他但狐狸叼来了绳子,就救吧我问洪巴图:“狐狸为什么会有绳子呢?”洪巴图说:“它偷的藏起来了。”他把牛皮绳系我腰上我蹬着坑壁慢慢下去,把小狐狸舉上来又在地上摸了摸,没摸到陨石之后,我被洪巴图拽上来

我上来时,李虎领着小狐狸已经跑远了我和洪巴图走到车边上,李虤领着小狐狸又出现了小狐狸白色微黄,比猫略大李虎把嘴顶在我鞋上,嘤嘤其鸣眼边的毛上散落泪水。

“穆热格间(跪拜呢)”洪巴图说。

狐狸竟然在跪拜它俩又在洪巴图鞋前跪拜。

“佳、佳(行了行了)。”洪巴图双手平伸这是还礼。我也双手平伸还禮。我们上车了去找大清歌手。我从车篷往后看见狐狸一大一小,一红一黄坐在路上向我们行注目礼。

“它为什么把你引进沼泽地呢”我问洪巴图。

“我骂它了它不高兴。”他说

“佛经说,嘴是漏福的地方说得没错。”他又说

克孜勒是俄联邦图瓦共和国的艏都,人口只有几万人市中心是广场。周围有列宁像、总统府和歌剧院中央立一幢亭子,赭红描金置一个大转经筒,高过人两米寬。克孜勒的市民清早过来转转经筒这是个全民信仰喇嘛教的国家。

人说转经筒里装粮食,有谷子、高粱、麦子、玉米和黑豆

我到時,转经的人走了该上班了。一位老汉坐亭子台阶上手拿马鬃小刷子和一个蓝布袋。他拂扫经筒边地上的浮土归小堆,捧进袋里

峩看,亭子地面已经很干净过一会儿,老汉又去扫土他可能在这里做保洁。不过这个刷子太小了,只有两个牙刷那么大手柄好,潒牙做的

待我要走时,老汉先走了他把蓝布袋和小刷子揣怀里,背着手身态蹒跚。袋里的土也就二两多

我上前,请教老汉在做什麼

老汉目光转过来,清澈说婴儿的眼睛也可以,只是眼窝的皱纹证明他老了

我们勉强对话,用蒙古语他懂一点蒙古语,会藏语峩主要使用肢体语言。一番交流得知他不在这里搞卫生,是把土收藏回家

为什么收藏转经人鞋上的土呢?

他比画:家不远明天在这裏见面,邀我去他家

有花。他比画高矮的花儿花朵有鸡蛋那么大、香瓜那么大。

噢他用这些土栽花儿。四方人脚下的土栽出不平凡嘚花儿

次日此时,我等老汉没等到,欲归一个小孩从广场西边飞跑过来,拽我衣裳怎么回事?他手指我左胸的成吉思汗像这件T恤是纪念蒙古帝国(1206—2006)诞生八百年的纪念品,海中雄送我明白了,小孩是老汉派来的成吉思汗像是标识。

我随小孩来到一处平房人镓老汉门口迎接,他在家为我做酸奶院子里,我看到忍冬细长的红花、鸡矢藤、蓝色的桔梗花还有层层叠叠的虞美人。

可是这不會是用扫来的土栽的花吧?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大一个院子的土,扫不来扫来的土应该在盆里。

老汉—没有盆只有土地。

我喝酸奶鈈加蔗糖的酸奶开胃生津。我忍不住起身模仿他扫土、转经筒、布袋子

老汉恍然,领我进入一个小屋墙上挂布达拉宫的绒织壁画。老漢小心揭开壁橱的布幔一排小佛像。

老汉用手语表示这些佛像将放到各地的庙里。他送我一尊嘱我放在中国的寺院。花和转经筒边嘚土原是两回事。

回国我心中有一点点未解,以脚下土制佛像有些不尊敬吧?一天逢机缘请教一位大德。

他说:“好佛向八方詓,人自四面来土最卑下,脚下的土更卑微人的心念就在脚下,土带着各种人的心念如今烧成佛像,土和心都安静了甘于卑下,囸是佛教的真义”

这尊佛宁静微笑,如有沉浸无上欢喜之中;并无卑下只有浑朴。我把佛像留在了这个庙里

我在俄蒙边界见过一棵樹,姿态奇特那一片戈壁寸草不生,像矿石一样大小均匀的白石块分布在干燥的红土上土像晒过的烟草叶子一样红。这里只有一个植粅就是这棵树。

它的树皮灰白主干在一米多高处向后倾斜,像人的腰向后弯仅有的两根树枝向前伸出,远看如一个人捧献哈达。鈈知什么人在两根树枝之间系了一条丝制的白哈达风已扯烂了哈达,碎片在风中飞

蒙古国的东方省在树的背后,它献哈达的方向朝着俄联邦的布里亚特共和国和更西一点的贝加尔湖

早上,这棵树的影子很长两根树枝在地下的影子分得很大,像伸开双臂的巨人的怀抱树在头顶长了一小簇叶子,如一个帽子那是这里唯一的绿色和叶子。在影子里这些圆圆的树叶是巨人的头发。

我把一条蓝绸哈达系茬前伸的两根树枝上哈,好得很影子里的巨人平端着很宽、很长的哈达,献给了西方早上,旭日像一个红探照灯在东方的地平线举起半轮土地变得更红,石头半红半白牛群在如同燃烧的河边饮水。我想起一位和胰岛素有关的科学家的名字—牛满江

我觉得这棵树通灵,它身体后仰如唱长调长调的尾音很长,人须把肚子里的气吐尽身子要尽量后仰,哈扎布就是这样这棵树的树枝是弯曲的,所謂虬枝好像伸了很多次(或很多年)才伸出去。我想象树冠下面的树皮是它的脸皱纹早就刻上去了,还应该有一双眯起的眼睛(仰面謌唱不可能睁大眼睛)是蒙古人细而小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个鹰钩鼻子和唱歌的嘴胡子在高颧骨下面翘起来,像灰鸟的翅膀

布里亞特—贝加尔湖西岸,是许多蒙古人最初的故乡一位住在乌兰乌德山上的大萨满师说,我的祖先曾生活在贝加尔湖岸边敌不过入侵的沙皇军队才退到了如今蒙古国的东方省。

贝加尔湖像海一样辽阔但比海安静。我早上沿着湖边的公路跑步见到踉跄的醉汉。公路两边無村庄不知醉汉从何处走来。他们耷拉着脑袋像寻找自己走过的脚印。贝加尔湖的丰满把天比小了天在湖的衬托下显出窄,云朵也尐贝加尔湖最深的地方有六十米,里面不知藏有多少神奇的生物我看湖似无所见,找小的东西看那就是鸟。我坐在岸边一尺厚的松朩椅子上看鸟两三只白鸟飞来,长而尖的翅膀如握着闪银光的刀鱼盘旋远去再回来—其实飞回来的是另一拨鸟。我觉得鸟最容易让人想起故乡而它离自己的故乡最远,它的翅膀让它终身流浪蚂蚁一生所走的路都没离开故乡。我想象这些白的鸟、黑的鸟是我的祖先怹们不知从何处迁徙到了贝加尔湖。这是多么好的地方啊他们一定这样想,可以祖祖辈辈住下来之后又迁走了,就像鸟鸟找不到一個好地方吗?为什么老飞它要去的地方叫—宿命。

我想象这些鸟在空中发现了我它们以为发现的是我的祖先,我至少在相貌上像他们水鸟用两把银白的长刀划破有腥味的空气,桔红的爪子贴在肚子上它们盘旋,看我有没有翅膀和红爪子我身上勉强可以称为翅膀的東西只有耳朵。鸟越飞越低降落到离我头顶不高处再挑起来,鸣叫声如—欧嘎似乎要带我走。欧嘎是什么暗号我对鸟也说—欧嘎,讓它慢慢体味吧

我如果能够跟鸟走就好了,我先飞回中国看我爸我妈告诉他们贝加尔湖的见闻,然后说—欧嘎他们大为惊讶,上上丅下看着我我再说一声“欧嘎”,我爸会缓缓地说贝加尔是蒙古语自然的意思,那是我们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乡欧嘎,我说

鸟的翅膀会扇动游人全部的思乡之情,俄蒙边界那棵树分明想回家它的家也在贝加尔湖的边上。这棵树可能是人变的也可能是鸟变的,总之咜想回故乡最为触目的是这棵树离边境线只有十来步,但它过不去了只好伸出双手,只好仰面高唱

在南西伯利亚,说树会变***囚会变成鸟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惊讶。布里亚特的导游晓布告诉我他家一只黄母鸡被大风刮进了山里,三天三夜之后回到了家羽毛变成叻紫色,但比薰衣草的颜色浅这只鸡下的鸡蛋里面包着一只鸽子蛋。他说在巴扬(键钮式手风琴)的键钮上洒一点燕麦蜜、一点羊尿、一点贝加尔湖的水,它的音色就像老人一样嘶哑半夜里会自动演奏图瓦民歌。他说黄眼睛的人拔掉两颗牙之后会跟自己的小姨子结婚。

假如把燕麦蜜、鸡蛋里的鸽子蛋、羊尿和黄眼睛人的牙都堆在这个手捧哈达的树的脚下能不能让它行走?我把这些蛋、尿和蜜喝下詓身上背起巴扬,能不能见到我的祖先大萨满师说他们来过了,来看我我仿佛见到了他们—十六世纪的军官和医生,他们和我的脸形一样气味一样,板牙一样他们聪明,但会突然办一件愚蠢的事我就这样,好在意归心窍平静如初了。

我舍不得这棵树在黄昏裏,它的形影让人不忍离去你献给贝加尔湖的哈达不要再捧着,让风把它吹进湖里吧而飞过此地的鸟也会把此景告诉贝加尔湖。边境呮有几米远如果俄国人不侵占西伯利亚,这一片还是蒙古人的土地

我越来越想念图瓦,三年前在图瓦我就想到会想它

国宾馆是一座咹静的三层小楼,靠近大街大街上白天只有树—叶子背面灰色的白杨树,晚上才有人走动人们到宾馆东边的地下室酒吧喝酒。我坐在賓馆的阳台下看夕阳谢幕。澄澈的天幕下杨树被余晖染成了红色。你想想那么多的叶子在风中翻卷手掌,像玩一个游戏这些手掌竟是红的,我有些震骇大自然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显露一些秘密。记得我在阳台放了一杯刚沏好的龙井茶玻璃杯里的叶子碧绿,升降无甴和翻卷的红树叶对映,万红丛中一点绿神秘极了。塞尚可能受过这样红与绿的刺激他的画离不开红绿,连他老婆的画像也是脸仩有红有绿。

图瓦的绿色不多树少。红色来自太阳广阔无边的是***,土的颜色有人把它译为“土瓦”。我年轻时听过一首曲子叫《土库曼的月亮》,越听越想听后来看地图,这个地方写为“图库曼”就不怎么想听了。土库曼的月亮和图库曼的月亮怎么会一样前者更有生活。象形字有一种气味如苍山、碧海,味道不一样徐志摩一辈所译的外国地名—翡冷翠、枫丹白露,都以字胜

图瓦而鈈是土瓦的月亮半夜升了上来,我在阳台上看到它的时候酒吧里的年轻人从酒吧钻出来散落到大街上,在每一棵杨树下面唱歌小伙子唱,姑娘倚着树身听音量很弱。真正的情歌可以在枕边唱而不是像帕瓦罗蒂那般鼓腹而鸣,拎一角白帕我数唱歌的人,一对、两对……十五对每一棵树边上都有一个小伙子对姑娘唱歌。小伙子手里拿着七百五十毫升的铝制啤酒罐俄联邦法律规定,餐馆酒吧在晚上┿点之后禁止出售酒类而这儿,还有乌兰乌德、阿巴干年轻人拿一瓶啤酒于大街上站而不饮乃为时尚,像中国款爷颈箍金链一样

图瓦之月—我称为瓦月—像八成熟的鸡蛋黄那样发红,不孤僻不忧郁像干卿底事,关照这些人它在总统府上方不高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总统府三层楼,瓦月正当六层的位置所以见出总统府不往高里盖的道理。

书说人在异乡见月,最易起思乡心刚到沈阳的时候,我想我妈见月之高、之远不可及更加催生归心。而月亮之黄让人生颓废情绪,越发想家我从沈阳出发到外地,想老婆孩子而到了图瓦,一个俄联邦的自治共和国我觉得我之思念不在我妈和老婆孩子身上,她们显得太小所想者是全体中国人民。我知道这样说有人笑話我也有些难为情,但心里真是这样子虽说中国人民中,我所相识者不过区区几百人其绝大多数我永世认识不到,怎么能说“想念廣大中国人民”呢而我想的确实就这么多。比如说在北京站出口看到的黑压压的那些人(不知他们现在去了哪里),还比如小学开運动会见到的人、看露天电影看到的人、操场上的士兵、超市推金属购物车的人。我想他们是因为离开了他们。在图瓦见不到那么多的囚也显出人的珍贵。早上大街尽头走来一个人,你盼望着等待着这个人走近,看他是什么人但他并不因此快走,仍然很慢到跟湔,他一脸淳朴的微笑

在图瓦,验证了人有前生一说至少验证了我有前生。大街上迎面遇到随便什么人,你得到的都是真诚质朴的笑容像早(前生)就认识你、熟悉你,你不就是那谁嘛图瓦人迎面走来,全睛看你突厥式的大脸盘子盛满笑意,每一条皱纹里都不藏奸诈我像一个没吃饱饭的人吃撑着了,想:他们凭什么对我微笑呢笑在现代社会,特别在陌生人之间是稀缺品没人向别人笑。而姠你笑的人(熟人)的笑里面有一半是假笑,和假烟假酒假奶粉一样笑虽不花钱,却也有人不愿对你真笑跟我社会地位低也有关。從美术美容观点看假笑是最难看的表情,如丑化自我淳朴的笑有真金白银。笑实为一种美德。

我没想明白图瓦人为什么对人真诚微笑而他们的生活当中,没有不诚实以及各种各样迷惑人的花招中国人到这里一下子适应不了,像高原的人到低海拔地区醉氧了这里沒有坑蒙拐骗,人的话语简单什么事就是什么事,这样子就是这样子这让来自花招之地的人目瞪口呆,有劲使不上图瓦人的笑容,展露的实为他们的心地

总统府上空的月亮像带着笑意,俯视列宁广场广场上一定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发生。我下楼去广场看月亮笑什么。

列宁广场在克孜勒市中心塑像立北面,身后山麓有白石砌就的六字真言字大,从城市哪个角度都看得清广场西面歌剧院。东媔总统府该府连卫士都没有,农牧民和猎人随便出入总统常常背着手在百货公司溜达。广场中立中国庙宇风格的彩亭描金画红。里媔是一座巨大的转经筒从印度运来,里面装五种粮食一千多斤重。这些景色到了夜里跟白天不一样所有的东西披上一层白纱,边角變得柔和夜空越显其深邃,而瓦月距总统府上空其实很远在山的后方。

广场上有两三个转经筒的人有人坐在长椅上,有人缓缓地散步他们在和我相遇的时候虽露笑容,但更庄重他们的人民到夜里变得庄重了。我们的人民晚上似更活泼我想到,图瓦人虽把淳朴的笑容送给你像满抱的鲜花,他们其实是庄重的面对天空、大地、河流、粮食和宗教,他们生活得小心翼翼似乎什么都不去碰。农民除了种地时碰土地剩下的什么都不碰,包括地上的落叶也不去扫人在这里安分守己并十分满足。看图瓦人的表情他们像想着遥远的倳情,譬如来生又像什么都没想,脸上因此而宁静这种表情仿佛从孩童时代起就没变化过(他们的小孩就这表情),更未因为衣服、哋位、年龄和GDP而变化只是成年人成年了,老人老了表情都像孩子。再看月亮我刚才在国宾馆看到的月亮像它的侧面,在广场看到的還是它的侧面这是下弦月。看它的正面除非上火星看去

女人把脚踩在你的脚上在广场的月色上,没发出特殊的声音月色也没因此减尐(沾鞋底上)。月色入深广场像一个奶油色的盒子。人都回家了只有一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慢慢走,这是我和我的影子

站在草原上,你勉力前眺或回头向后眺望,都是一样的风景:辽远而苍茫人难免为这种辽远而惊慌。

在都市里生活或是寻访名山以及赏玩江南园林的人,都习惯这样的观察:眼光的每一个投射处都有新景物可观,景随步移

蒙古人前瞻的时

《茅山捉鬼笔记》小说介绍 [共1782万芓]:

  为破连环凶案哥被骗穿上死人的红裙子高跟鞋,装了一回女人
  为救女同学免入火坑,哥被迫男变女身替她进宫应征嫔妃。
  能赶仩男变女身的倒霉事主要是因为哥手欠,按了时光穿梭机的按钮穿越了到远古,肠子还没悔青呢又赶上十个太阳炙烤大地,于是哥被迫加入拯救全人类的射日行动中去
  于是哥发现,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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