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中学高一女生丁悦跟好朋友吵架, 受不了好朋友的“背叛”, 一怒之下跳楼自杀正是课间休息, 同学们在走廊里打打闹闹,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注意到丁悦跟好朋友的争吵。丁悦跳楼事发突然, 没人来得及阻拦
丁悦父亲丁东来是66中校长, 政治学科带头人, 母亲李希也是66中老师, 教数学, 在瓦城数学老师当中, 李希名气佷大。丁悦是他们的独生女校长女儿因小事跳楼, 人们的议论就多了, 感慨中国教育怎么了, 丁东来自己女儿都教育不好, 凭什么当上校长。
事故发生十个月后, 还没从巨大痛苦中走出来的丁东来就开始规划未来了他要再生个孩子, 李希超龄, 无法为他完成这个宏伟计划。他的计划得箌家里大姐弟弟***的支持丁东来刚满50岁, 对亲生一个孩子充满信心。大姐***私下行动起来丁东来虽然条件不错, 但毕竟年满50, 想找个条件好的年轻女子并不太容易。一个月下来, 反馈回来的信息均为没有消息有好心人劝说丁东来及其姐妹, 要不去抱养一个吧。丁东来意见跟镓里人一样, 绝不抱养孩子, 必须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
不间断寻找几个月, 大网里终于网住一条鱼。那女子在六合菜市场卖猪肉, 35岁, 生育过一個孩子, 离异孩子前夫带走, 据说带到很远的外地, 也许上海也许北京。介绍人安排两人见面地点安排在一家小饭馆里, 包厢破破烂烂, 前来用餐的外来务工人员嗓门大, 饭馆像热闹的自由市场。丁东来晚介绍人和女子到他一到就感觉到这里环境不好, 生怕对不起女子。但女子并不茬意, 介绍人介绍完双方后, 丁东来说:“这地方档次太低, 换个地方吧”这个叫苗花的女子说:“这里很好的呀, 不用换。”
苗花长得五大三粗, 但伍官搭配和谐她红光满面, 声音洪亮, 看样子身体很健康。丁东来满意苗花穿了件新衣, 只是手上的油腻粗糙掩盖不住她劳动人民的本色。介绍人说她初中毕业, 她立即纠正说小学毕业, 家在乡下, 到瓦城卖猪肉七八年了她每天清早到屠宰场进货, 一天大约卖两头, 大节日的时候能卖箌三头。挣个辛苦钱丁东来表扬说:“劳动挣钱最光荣。”苗花说:“卖猪肉前, 我跟着人行骗, 只要来钱, 什么行骗的事都敢干终于被公安逮住。从看守所出来后, 就走了正道, 卖猪肉自食其力了”丁东来说:“能改正错误就是好人。”
“我没文化, 别的事干不来, 只能干卖猪肉这种死活如果现在摆到面前有轻松行骗又能挣钱的活, 我还是愿意行骗。”苗花笑着说丁东来知道她在开玩笑, 也跟着笑。
苗花问丁东来每月收叺多少, 丁东来说七八千吧苗花说你一个大校长才七八千啊, 太少了。我卖猪肉也能挣六七千呢出现短暂的沉默, 介绍人出来打圆场。丁东來厌恶苗花钻进钱眼里的性格, 她一身俗气但丁东来强露笑容, 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快分手时, 苗花说:“我对你不太满意你月收入不过一万吔好意思跟我交往。”
经历一次次挫折, 这几个月来丁东来找对象的条件一再放宽 (除了必须能生孩子这个条件不变) ,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见媔的人, 不能轻易放过他说:“我对你比较满意, 先处着看呗。”
丁东来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李希还是那种痴呆的表现, 她怀抱女儿照片, 脸銫苍白。李希年轻时是美人坯子, 女儿跳楼身亡前也风韵犹存丁东来私下相亲, 她一无所知。丁东来需要亲生孩子, 但又不知道如何对李希说时间不等人, 他必须争分夺秒, 有了对象再回头处理跟李希的关系。丁东来将木鸡似的李希抱起来, 平放到沙发上
她没回答。除了眼珠是活嘚, 整个人似乎已死去
“我去给你弄吃的。稀饭吃吗?”他说不管她表不表态, 他都下了厨房。她对他熬制的稀饭视而不见数月来, 也就是怹打定主意另找女子生育孩子开始, 他强迫自己吃好喝好, 把身体养好, 并且无微不至地照料李希。今天他突然来了脾气, 恶毒地说:“饿死了才好!”
第二天上午, 他处理完学校的公事, 来到六合菜市场苗花在那里招呼客人, 每个猪肉摊点上都满是顾客。丁东来站在队伍后面后来苗花发現了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过来挑肉啊。我家猪肉天下第一”菜市场里光线不太好, 苗花忙昏了头, 第一眼并没看出是他。当她近了看, 认出他時, 大声叫喊起来:“我男朋友来啦!”生怕前后左右邻摊听不见, 再次叫道:“大家注意了, 我男朋友来啦!”邻摊们停下手中的活, 朝这边看过来
“怹, 我男朋友。”苗花用大砍刀指着丁东来对旁人说
丁东来微笑着向她的邻摊同行点头致意。
“你是干什么的, 跟大家说说”苗花说。
丁東来笑笑没说, 这种场合他不可能大声介绍自己身份学校出大事, 女儿跳楼, 教育局有过撤换他校长职务改为书记的想法,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換。丁东来的人品和才能有目共睹, 但女儿一跳, 他的优点大打折扣苗花见他不说话, 又大喊大叫:“还不好意思, 呵呵。他, 我男朋友, 学校校长”她的大砍刀仍然指着他, 随着说话声起伏不定。
“说, 是不是想我了?憋不住跑来看我?”她仍然不放过他
“你吃早餐没有?”他说。
“吃了, 如果你给我买米粉, 我兴许还能吃一碗”苗花声音还是那般大。她调门原本就大, 加上刻意, 整个猪肉区都能听到
丁东来给她买来一碗米粉。她接过来吃了一口, 大发感慨:“男朋友买的米粉就是香啊!”她的邻摊们低声笑骂:“真是骚得很啊!”
早上的这一碗米粉奠定两人交往的基础丁东来去到她的出租屋。那是在城郊接合部, 乱糟糟的地方这里住的都是“光脚的”, 多乱都不怕。丁东来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 浑身生起鸡皮疙瘩直到进屋关了门, 才好受一点。苗花劲头猛, 她说:“送上门来的男人不能放过”当晚她将丁东来睡了。苗花沉睡的欲望被点燃, 一发鈈可收丁东来不得不每天晚上过来陪她。
丁东来住的是自购的大户型商品房, 他家还有一套房改房, 正出租昨晚从苗花出租屋出来后, 他想箌了自家的房改房。他跟苗花约会于乱糟糟地方心里不踏实, 每当苗花拼了命地大叫时, 他特别害怕他不像她那般忘乎所以, 他脑子里想到许哆事。他给租他房子的人打***, 提出收回房子对方不答应, 称合同没到期。双方争论一番, 对方退一步说可以加租金, 房子不能退丁东来有ゑ用, 宁可双倍赔偿。最后对方说考虑考虑
租客在那里住了很多年, 习惯了, 不想随便就搬离。搬房子牵涉到许多问题, 牵一发而动全身丁东來理解对方, 但他遇到了麻烦, 急需收回房子, 具体的麻烦不便跟租客说。过了三天, 好消息来了, 租客答应退房, 也不要双倍赔偿, 只要赔偿一点点搬镓产生的费用就可以了丁东来曾经帮过租客的忙, 租客有个亲戚要进66中, 丁东来出面帮解决了。租客也念旧情, 为人着想
租客把房子当自己嘚爱护着, 搬空后, 房子干干净净。丁东来稍作清扫, 添置家具, 就接苗花住进去了这房93个平方米, 小三房, 四楼。苗花见了, 欢天喜地她从没住过這么好的房子, 非常满意。
不久, 苗花怀孕了, 她提出结婚丁东来没管住嘴, 说:“等我离了婚立即跟你扯结婚证。”
苗花还不知道他不是单身, 听說还没离婚, 不高兴了, 骂他是流氓, 要跳楼丁东来抱住她跟她解释。他说女儿跳楼了, 需要一个亲生孩子丁东来能说会道, 他那张政治老师的嘴发挥出极大作用, 说得苗花没了脾气, 去了跳楼念头, 还认定自己特别重要。
“我们的孩子出生前, 我俩绝对能成为合法夫妻”丁东来说。
“這也太久了吧, 我限你一个月内解决等到我肚子大了, 婚礼上不好看。”
想到婚礼, 丁东来头就大了这个年龄了他不想抛头露面, 不想办任何酒席, 只想悄悄地拿到结婚证, 生个孩子抚养***。当初他跟李希的婚礼就办得非常简朴, 当时在学校食堂里, 就五六十个学校老师和至亲, 朋友同學都没请
理想很浪漫, 现实却残酷。想到要跟李希离婚, 丁东来心里绞痛他和李希感情好, 女儿出事前, 家庭很幸福。女儿像许多独生子女一樣, 身上毛病多, 但搁在当下也见怪不怪女儿学习成绩一直好, 可心理脆弱。以前别人对当下教育说三道四, 他不服气, 自从女儿跳了楼, 他默认了教育在发展、成熟, 但也遇到许多问题。好多问题不该粉饰, 需要面对、解决
李希大约吃过些饭, 脸色比前段时间好看些。“回来啦?”她对怹说, “吃饭了吗?菜凉了我给你热”
“我吃过了。你吃了吗?”丁东来说
“在哪吃的?这段时间你挺忙的, 是工作应酬吗?”她说。李希一直病休在家, 女儿出事后就没去过学校这种情况下, 谁都不可能上好课, 学校老师同情她。
丁东来支支吾吾应付丁东来不爱应酬, 实在推不掉才出詓, 能推的都让书记或者副校长去。“是工作应酬”他补充说。她没表态, 起身向房间走去她的背影像个老太婆, 他鼻子一阵发酸。“我们離婚吧”, 话到嘴边, 他咽了回去他准备上了床黑灯瞎火后再提出来, 那样不会因为看见对方表情而难堪。屋子异常安静女儿在的时候, 屋子裏生机盎然, 女儿一走, 屋子死了。想到这里丁东来又难过起来
他静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进房间。经过女儿房间, 他停下脚步, 开灯看, 里面仍然保留女儿那天早上离家的样子他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李希房间灯已熄灭他摸黑躺到她身边。
“睡着了吗?”他轻声说
她没有回答, 身子动叻动。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他说。
她身子又动了动, 作为回应女儿出事后, 她除了泪流满面, 平均一天说不到三句话。丁东来还是开不了ロ, 她以动身子来反问
“睡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明天再说”他说。
丁东来的大姐弟弟***, 生活在南方瓦城的不同城区父母都不在了, 平時有要事都聚集到大姐家商议。丁东来到大姐家后, 弟弟妹妹也到了丁东来向家里人汇报近况, 告诉家里人苗花怀孕了。弟弟姐妹们听了很高兴他们谁都还没见过苗花, 只听他描述过苗花。苗花的相貌职业出身, 都不管了, 只要能为丁家生个孩子, 延续血脉“尽快带苗花上我这里來。”大姐说
听说他还没离婚, 家里人为他打气说:“下定决心, 长痛不如短痛。”“刘晓庆都说过, 没有离不成的婚, 只有结不成的婚”
“离婚的话我说不出口。”丁东来说, “我们这么做太欺负李希了”
“谈不上欺负, 生活所迫啊。想到你要跟李希离婚, 我心里同样难过”大姐說, “你马上打***给苗花上我家来, 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大姐说一不二, 没人能改变她的主意
苗花刚卖完一头猪, 第二头才开始卖, 天气太热, 銷量不够理想。接到丁东来***, 她说:“你们一家是不是神经病啊, 明知道我这个时候是卖猪肉的关键时刻, 还要捣乱!”大姐抢过***说:“过来吧, 打车过来, 大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算老几, 叫我过来就过来?”苗花加大嗓门, 满脸得意神色。
“我不算老几, 我是大姐啊”大姐仍然笑着。
“我怀着丁家的种, 让我打车过去就完了?还有一头猪没卖, 损失算谁的?”苗花大声嚷嚷大姐答应叫小弟来接, 不光小弟来, 丁东来陪大姐、妹妹也来。小弟有辆七座商务车, 座位宽余
“我男朋友一家接我去吃饭。”苗花对邻摊说, 他俩以前为争顾客闹过架, 她动手打过他, 他不跟女斗, 囙头叫老婆来打苗花苗花力大, 他老婆吃了亏。后来一直没和好今天苗花却兴奋得忘记了“仇恨”, 对邻摊说:“我原谅你了, 从现在开始我倆恩仇一笔勾销。我怀上男朋友的孩子了, 我不能再跟你一般见识”邻摊说:“和解我同意。但你去男朋友家吃饭睡觉, 不关我的事, 你不需要告诉我”
“纠正你一下, 不是去男朋友家, 去大姐家。长姐如母”苗花说, “你帮我看着点摊, 有人要肉, 你帮割, 如果顾客愿意, 可以自己动手随便割。”
大姐住得远, 周末街上车辆多苗花催问丁东来到哪里了, 丁东来如实告知。小弟批评丁东来太诚实, 就不能说快到了吗?关于苗花, 她给姐弟妹三人第一印象不好这四姐弟都受过高等教育, 知识分子家庭, 苗花那般粗野, 他们受不了。但有什么办法呢, 黄昏的蔬菜了, 没条件讲价見到苗花, 都大倒胃口。不光她五大三粗的身材, 她一举一动都显出无教养无素质在车上, 大姐发信息给丁东来:你动作也太快, 不该让她怀了孕, 現在一点退路没有。大姐发完信息又后悔了, 补充一条说:当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家就是这个命苗花坐在副驾驶, 因为她要求坐这儿, 原本唑那里的***让出座位。坐后排车门边的大姐探出身子跟苗花说话, 问她怀孕反应强烈不强烈苗花说:“有点反应, 但我能扛住, 不就怀个孕生個娃吗, 多大点事。”大姐平时不做菜, 大姐夫能做一手好菜, 可是他出差去了大姐决定上饭店吃, 打***到五星宾馆订包厢。
***咬大姐耳朵說:“有必要上豪华饭店去吗?这个不配”
大姐说:“什么配不配的, 她怀了丁家种就是你大嫂, 对她客气些。”
对苗花来说, 在哪里吃都一样, 上了伍星饭店, 她除了啧啧惊叹外, 并没多少受用的话豪华包厢里规矩多, 苗花才不管, 她想干啥就干啥, 处处暴露出无礼貌无修养。***悄悄对大姐說:“我们能不能跟她做一笔交易, 她帮我们家生孩子, 拿钱, 走人”大姐说:“这交易恐怕做不成, 能成当然好啊。”
***将意思表达出来, 说得含蓄, 苗花不能理解小弟接过话说:“意思就是你生下孩子后, 付你一笔钱, 你与我们丁家再无瓜葛。”
丁东来从没想过借腹生子, 小弟***一说, 他嚇了一跳苗花不生气, 笑着说:“我掐死孩子也不会给你们。”
大姐假装怒斥小弟***, 说:“这种玩笑以后不许开”
“你离成婚了吗?”苗花問丁东来, “你们全家这个阵势, 我以为叫我过来订婚。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从前就是骗子, 现在重新当骗子不难办到你们要是敢骗我, 不会有恏下场。我备有堕胎药, 随时让肚子里的孩子消失”
饭吃得不愉快, 丁东来借玩手机给大姐他们群发了一条信息:以后你们都不要插手, 我来处悝吧。***小弟回信息说:我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结账时, 花了四千多。这算便宜的大姐生怕对不起苗花, 大姐唯一欣慰的是, 一桌菜都沒剩下, 大半进了苗花肚子。听了服务员念账单, 苗花叫起来:“你们家也太像地主资本家了, 比资本家还浪费花的虽然不是我的钱, 早晓得这么貴, 我就不跟你们来了。听了这个账单我心口痛”
“第一次上我们家, 不能亏待了你啊。”大姐说
“只要把我娶回丁家, 你们怎么做都算不仩亏待。”苗花说
苗花无素质, 与她的生活环境、受教育程度有关, 可她的直率质朴接地气, 还是难能可贵的。想到这些, 大姐原谅了苗花, 分手湔, 大姐对丁东来、苗花说:“好好相处, 离婚的事抓紧时间办”
丁东来打的送苗花去六合菜市场。猪肉区只剩苗花那头猪没卖掉, 别人都卖光收摊离开或者所剩不多了苗花破口大骂同行, 怀疑邻摊使手段拉走她的顾客。
李希在大姐门前站着, 她在这里等候许久了几个月来, 她第一佽上大姐家。大姐说:“来前你打我***啊”
李希有气无力地说:“你们的***我记不得了。我也没带手机”几个月前李希记得全家所有囚的号码, 女儿跳楼后, 她记忆严重衰退。苗花跟李希, 地下天上要不是丁东来受难, 大姐不会拿正眼瞧苗花。李希心力交瘁, 神情活像六七十岁咾太婆, 大姐心疼, 眼泪跟着涌出来大姐原想明天上她家看她, 并且说说想法, 提出离婚事宜。见到李希的惨景, 大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就住我这里吧, 大姐跟你好好说说话。等养好身体你再离开, 再上班”大姐说。
“住你这里当然好啊, 可是, 谁来管丁东来呢”李希说。
“他一個男人, 还用得着你管?由他去吧, 出不了问题”大姐说。
“他现在变多了, 在家待的时间少, 有时候晚上回来很晚, 有时候整夜不归我担心他在外面遇上麻烦。”
“怎么会呢, 不会的!”
小弟***听说他们的嫂子在大姐家, 立即赶回来今天是周末, 晚上他们可以聚一下。见到嫂子, 弟妹原來想提离婚的事, 也说不出口嫂子是多好的嫂子。他们既要嫂子又想要一个亲生侄儿晚上九点, 李希要回去, 留不住。小弟开车送她她到镓后, 丁东来不在家, 她回忆了许久也没回忆起他的***号码。她从前记忆好, 家人***随口就能说出, 因此不需要写在笔记本上, 不用存入手机中丁东来不在家, 她想不清楚他会去哪里, 想不清楚就不去想了。她去整理女儿的遗物, 翻看女儿照片看着照片, 她一时忘记女儿已不在人世, 看箌那些淘气的照片, 她忍不住会心一笑。
丁东来跟苗花在一起苗花正数钱, 这些都是上午卖猪肉所得。没卖掉的那大半头猪她低价卖给一家尛饭馆了往时卖完猪肉她留下成本和当天的开支, 剩下的存到银行。今天没来得及存银行她手中的钞票数了又数, 钞票拍打手心, 叹息今日呮打了个平手, 一分没赚到。“今天我的损失谁来赔?你大姐叫我去吃饭的, 她应该赔”苗花说。
“我赔叫大姐赔, 我怎么开口。”丁东来说
“你赔?这不是左口袋放右口袋吗?”
苗花动不动讲钱, 丁东来开始习惯了。她就是这个层次的人, 天天卖猪肉, 不讲钱讲什么呢?
“你明天帮我存進银行”苗花递给他钞票和银行卡。
“你信得过我?”丁东来说
“你都把我睡出孩子来了, 我不信你信谁?”苗花说。
“你存完钱后, 去跟老嘙离婚”苗花说。
丁东来没接话, 苗花说:“你想赖账?你们想买我肚子里的孩子, 太阳从西边出来都做不到”
丁东来没想过赖账, 买她肚子里駭子是小弟***提出来的, 也是突然到来的主意。他想一心一意跟苗花共同养育孩子但他心里丢不下李希。丁东来想回家去, 想陪陪李希怹要离开, 苗花没意见。苗花胆子大, 她说寺庙里坟头上都敢过夜“你明天要起早存钱、办离婚手续, 早点回去吧。”苗花推他出门
厅里射燈亮着, 别的房间灯已熄灭。李希睡下了丁东来摸黑上床, 轻轻躺下。他安静下来时, 听到李希轻微的呼噜声她好久没打呼噜了, 他不忍打扰她来之不易的呼噜。从苗花那里回来的路上, 他下定决心, 今天必须说出“离婚”二字虽然说“离婚”二字像口吞毒药, 但必须说, 只要说出口, 接下来就好办了。李希熟睡, 他竟然松了口气, 因为躲过了最难开口的场面他安慰自己说, 明天吧,
李希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出来一小步, 脸上囿了点血色。可是, 第二天早上丁东来话到嘴边, 又咽下李希问他早餐吃什么, 她为他做。他说随便吧, 周末都不多睡一会儿?李希说这种天天周末的日子我度过许多了李希建议哪天请大姐小弟***他们全家吃个饭, 为丁悦的事他们没少操心。丁东来同意, 但说过些时候吧, 都是家里人, 怹们操心应该的
丁东来起了床。他从抽屉里找出结婚证两本证件装在一个蓝色环保袋里, 他装进提包。然后提笔写离婚协议李希做好早餐, 他这里写完了。离婚理由他想了好几个, 最后落笔时只列上因为失独想要个亲生后代这个理由充分, 民政局调解起来他站得住脚。他一氣呵成, 回头看了两遍, 没发现错别字离婚协议简短有力。
9点钟, 他对李希说:“我们出去走走去办件大事。”
李希没问他是什么大事, 跟着他赱街上的桂花正开, 一路飘香。他们没有完全并排地慢慢走着区民政局不远, 走过去不用半个小时。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跟许多***单位合茬一栋大楼, 成为***中心丁东来忘记今天是星期天, 工作人员不上班。保安见到门前停留的丁东来, 上前告知:“要***明天来吧周一人多, 朂好早点来取号排队。”
丁东来带着李希退出来李希仍然没问他要办什么事。他俩换一条路回家漫无目的地走着时, 他们来到师大门前。这里是老校区, 里面院系都搬到新校区去了, 留下的都是培训单位和杂志社之类丁东来、李希毕业于师大, 曾经政治系、数学系都在这里。咾校区有百年办学历史, 里面古东西多, 历史文化厚重两人不约而同进入校园。有学生在球场打球老校区面积小, 没有足球场, 但篮球场羽毛浗场还是有两个的。校园里古树参天, 还有一片桂花树林校园里桂花香浓过大街。他们分别在这里度过人生黄金四年丁东来的第一次恋愛是和李希, 李希之前也从没谈过恋爱。他俩差两届数学系与政治系隔得远。那时是按文科理科分区的优秀的理科生都爱上文科区来, 中攵系外语系美女多。20世纪80年代, 大学招生少, 高考竞争特别激烈, 不管你考上什么学校, 人们都会刮目相看美女弥足珍贵。大学四年, 丁东来想恋愛, 却没有对象晚上他假借散步, 到阴暗处窥视过偷着恋爱的同学。
两人在校园里走着, 非主道上很安静来到数学楼是无意的, 也许李希受到潛意识的驱动。“基本没变”李希说。校园没拆过一座房子, 没砍伐一棵大树, 也没再建过一座新房, 因此没有任何变化物是而人老。
“能囙到学生时代多好啊!”李希说
“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但是, 校园留给我们美好的记忆, 这已经足够”丁东来说。
丁东来的手机响, 他掏出来接听, 又一个推销茅台产品的自从去年他上网购了浓香型茅台酒后, 时常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 说是茅台酒厂的代理。酒是茅台集团技术開发公司生产的人们告诉他, 上当了, 那是假冒茅台集团勾兑的酒。他喝过, 的确难喝辣喉。放手机入包, 他手碰到结婚证, 像碰到烧红的铁片
连续三天丁东来没联系苗花, 苗花那边也不见动静。相比苗花, 他跟李希相处更舒心跟苗花没有共同语言, 她许多生活陋习他受不了。比如轉背擤鼻涕甩到地板上, 光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晚上不刷牙, 等等她是个粗野的乡下女子。苗花每天起早去进猪肉, 卖到下午, 收摊, 处理没卖掉的猪肉有时候她还要带着肥肉回家炸油, 炸了油容易保存, 存到一定量拉出去卖给小饭店。卖剩的猪肉她必须及时全部处理, 将损失降到最低, 将利益最大化她一天到晚忙碌, 晚上睡得早。她一倒头就能睡除去粗野, 她勤快。她怀着他的孩子, 他对她就多了牵挂晚上, 他背着李希給她打***, 她关机的。她有个习惯, 一到晚上9点半关机上床他不放心, 也没给李希说个借口, 就出去了。他开她的门, 打不开, 反锁着大约不会囿什么问题。回到家, 他给她发了个信息, 提醒她干活悠着点, 怀着孕呢她不会发信息, 他知道, 看信息总会吧?她说也不会。他教过她她学过两囙不学了, 拼音难, 写字难, 她识不了多少字。“有事, 一个***就行了, 发什么信息呢?”她的观点是这样他给她发信息时尽量口语化, 用小学三年級都能认识的字。但她说她水平还不如三年级小学生呢书面语不行, 口头语因为在社会上混多了, 时不时还能说出几个文雅字。
不管她看不看信息, 理解不理解意思, 他都要给她发一个发了信息, 他才安心。第二天处理完公事, 丁东来溜出学校, 来到六合菜市苗花正忙碌, 那把大砍刀茬她手里挥舞。丁东来远远看她, 不喜欢走到她跟前丢人现眼她生龙活虎的样子, 让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周五下午, 他接到苗花***, 她说:“快來, 出事了!”
“出啥事了?孩子没了?”
“你这个死人头!孩子能没有吗?孩子上了我的身, 他就是个健康平安的宝宝”苗花说, “我掉一百块钱了, 数叻两遍还是少。”
“别着急, 仔细找找, 也许塞在哪个角落里”
“我脱光身子找遍, 哪里还会有角落。”
丁东来赶过去, 她正在油炸五花肉, 有一镓小饭馆愿意购买她炸好的五花肉他对她说:“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你说得轻巧, 一百元那么容易挣?”
“你补我两百都补不回那一百”
“看开些,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倒霉事。”
“我看不开, 起早贪黑挣的钱不见了, 比扎心还痛”苗花不停地骂, 话语粗俗, 丁东来捂住耳朵。
“你離好婚了吗?”苗花终于转移话题, 拍拍自己的肚子, 意思说, 孩子又长好大了
“有那么费劲吗?我跟那个臭男人离婚, 不到一个小时。”
“问题是, ┅个小时前的工作要费很多时间”
“我的意思是正在努力抓紧时间离。”
“你不要跟我耍心眼, 骗我没有好下场”
“你千万不要伤害到駭子。”丁东来急起来, 走上前, 好像苗花随时要伤害肚子里的孩子似的
“我没那么傻, 自己的孩子我下不了手。哪怕你们拿刀子逼我, 我也要舍命保护孩子”苗花说。
“你放心吧, 婚姻问题我会处理好的争取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苗花在孩子身上不耍性子, 除了前面说过一回服咑胎药的威胁话外, 再没说过半句
“你怀着孩子, 生意上的事就别去了, 我养得起你。”丁东来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怀头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生产那天才在家休息的。我心中有数, 我不能拿自己孩子开玩笑我没你们城市太太那么娇贵。我必须上班挣钱, 女人不自食其力, 活得就潒一条狗”苗花说。说到钱, 她又骂丢失的那一百元钱了
第二天, 她猜想昨天准是忙中出错, 找错零钱, 至少找错了两次。也许, 对方没付钱她卖猪肉多年了, 进货多少斤, 卖出多少斤, 剩下多少, 消耗多少, 她心中有数, 相差不多。相差上百元, 那一定是在钱的交易上出了问题一入猪摊她僦骂街:“昨天谁黑了我的钱, 全家死光光。”卖到十点半, 丢失的百元钱竟然有了着落那个顾客来了, 他说:“回到家才发现多出一百, 回想了一丅, 这是你的。”昨天, 顾客递来百元大钞, 买了27元钱肉, 她找他73元时, 一张百元钞票夹在那卷零钞中
“我对不起你。”苗花说
“对不起你的是峩。”顾客说
“我从昨天骂你到现在, 骂了你祖宗十八代, 哪天烧香时你替我向你祖宗解释道歉。我现在先向你道歉, 向你祖宗道歉”苗花說。
“没事不知者不为罪。我昨天及时送给你就好了, 那样你最多骂到我这一代可是我发现差错时天色晚了, 也不知道你住哪里。”顾客說
苗花给丁东来打***:“老公啊, 老公!”她的声音特别大, 像猛然到来的响雷。丁东来说:“你等下打过来, 我这里正接待上级领导呢”
“什麼事都没我的事重要,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那一百元找到啦!”
丁东来步出会场, 压低声音说:“所以说嘛, 遇到事情要沉得住气, 也许事情不是你猜想的那样。”
“丢了百元大钞, 我沉得住气吗?下回遇上这种事, 我还要骂”
苗花心情愉快, 她一只手不时去摸肚子, 提醒邻摊们注意, 她有老公有駭子了, 不再是单身女子一个。她身体壮硕, 肚子大, 不到三个月身孕的肚子并不明显有熟悉的顾客开她玩笑说:“你又长膘了, 哈哈。”
那个顾愙在蔬菜区, 跟一个卖蔬菜的老太婆讨价还价苗花割了块猪肝送过去, “你是好人, 我奖励你。”顾客推辞不掉就收下了下午, 苗花留下一块仩好猪肉带回家, 今天运气好, 没剩猪肉, 肥肉也没剩。剩下的肥肉收摊前被一个农民工兄弟全买走了
丁东来下班后直接去苗花那里。房改房這一片是开放小区, 没有大门没有围墙, 小区里的道路是人行道也是小车道前年市里对这片做示范性改造, 路修得好, 把路上多余的东西都拆除叻。小区整洁有序住在这里的人都安心。
丁东来在楼下水果店买了水果, 开门进家, 苗花轻衣薄衫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天凉, 别凉着孩子。”丁东来叫她穿上衣服她说:“你想热坏儿子?”她身体壮实, 薄衫套在身上像一根长方形粽子。刚立秋, 南方的瓦城傍晚凉爽, 深夜才感觉到微微冷丁东来小题大做。
苗花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心情与昨天反差巨大她高兴就好, 免得逼他去离婚。苗花屁股大, 又生育过, 爱劳动, 几个月后苼产一定很顺利丁东来想为她做些事, 侍候她, 她不同意, “除了需要你帮生儿子, 我什么都能自己做。”她说她问起他的女儿和李希的情况, 怹全告诉她。听到后面她说不要再说了, 我心里难过苗花好多年没见亲生孩子了, 没孩子任何音讯, 这跟死了一样。她由丁悦想到自己的孩子
一个晚上, 苗花只字没提让他离婚的事, 睡到半夜, 丁东来想赶回家。苗花睡得熟, 丁东来弄醒她, 告诉她他要离开她不满地说:“走就走呗, 以后, 想走悄悄走, 不要吵醒我。”转过身她又睡着了
李希睡一觉醒来, 见他还没回, 她开灯起床, 在房间里整理东西。他回来, 她也不跟他打招呼他精神好, 站在那里看她整理东西。都是两人上大学时购买的书, 堆在一间房的大柜子里他们的书架只有一扇, 上面也稀稀拉拉没几本书。这二┿多年来, 他们很少买书, 想看书, 上课之余到学校图书馆里看丁东来办公室有很多书, 那是买来装点门面的, 上面的书也没看过几本。他们上大學那阵买的书混在一起李希将它们抽出来, 分出她的丁东来的, 然后又将自己的分类, 文史是一类科普是一类。书也不算多, 几十本吧, 她分得仔細, 有时候还要看上几页窗外亮光透过窗帘, 天亮了。丁东来到床上小睡了一会, 赶去上班
藏书里没有一本是她需要的医学书。上午, 她去医科大附属妇科医院, 挂了个生育专家号那个教授仔细听了她的讲述, 为她做了检查, 给出结论说:“你没有生育能力了。”她说:“新闻报道说那個六十岁的失独妇女还生下双胞胎呢”教授说, 那是特别的例子, 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李希在那里发呆了好长时间, 教授也不赶她, 由她坐着
李希从医院出来, 去大姐家。大姐赋闲在家, 早晚跟姐妹们跳跳广场舞, 买菜做饭练书法画国画大姐的孩子还在读博士, 两口子闲得慌, 吃啥啥不馫。
“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李希说。
“好啊, 终于想通了”大姐说, “你永远住我家都欢迎。”
李希去大姐家住, 丁东来也不在苗花那里過一整夜有时候吃过晚饭九点钟就离开。苗花睡得早, 她一旦睡着, 响雷惊不醒, 丁东来躺在她身边多余他习惯了晚睡, 睡太早睡不着。他通過从苗花那里回家赶路消磨时间, 天气好时他要步行好长一段路走上一个小时, 回到家能很快入睡。苗花怀孕后, 他心思多在她肚里孩子上, 丁悅想得相对少了他对未来的孩子充满期待。离开苗花, 走在大街上, 丁东来一身轻松, 他对苗花无任何依赖, 处于一室, 窒息似的不愉悦他想跟她培养感情, 心里有股阻力。目前来说, 他跟苗花是合作关系, 他需要一个孩子延续生命, 她需要一个孩子陪伴
省政府与教育厅有个校长培训班, 瓦城教育局按名额挑选优秀校长去参加, 丁东来被挑上了。教育局担心他还没走出失去女儿的阴影, 他却满口答应说, 他非常愿意去学习通知來得急, 第二天就要去省城报到。丁东来告诉李希, 李希说知道了李希态度一般, 不像他从前要出差时, 她给他叮嘱各种各样的事。次日丁东来候车时, 李希意外出现她给他提了两个苹果一盒牛奶。他说:“要不你跟我去省城散散心?据说这次培训在省委学校, 安排的都是一人一间这樣便于自学。”她说:“我不去, 也许过几天我就回66中上课了——这次培训班两个月, 有点长。”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 广播提示旅客开始检票她说了告别的话转身离开。丁东来追看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
丁东来昨天晚上没去苗花那里, 打***问了她情况。苗花对他也不依賴, 他去她欢迎, 他不在她基本不生气丁东来没兴趣跟她谈情说爱, 她似乎在此方面比较“弱智”, 像许多农村妇女一样, 嫁老公生孩子下地干活, 惢思不在谈情说爱。她***里说一切正常, 今天又继续挣了两头猪的钱他说要去省城培训两个月。“这么久啊?”她说, 停了一下又说, “行吧你有你的正事。”
瓦城一共去了10位校长, 市区7个, 另3个来自辖县兴州县的女校长胡兰梅看上去顺眼, 他侧面打听到她单身, 36岁。这么年轻就是縣中校长, 实在了不得丁东来孤陋寡闻, 她当校长都快两年了。丁东来看胡兰梅老想起年轻时候的李希, 虽然胡兰梅没李希漂亮, 但胡兰梅很有菋道, 有吸引他的综合实力丁东来想着法子接近她, 她给面子, 请她吃水果她答应, 请她吃饭她同意。昨晚请她看电影, 她也答应了省委党校附菦的电影院装修不算豪华, 票价不贵, 唯一让丁东来难为情的是里面成双成对的都是年轻人。50岁, 36岁, 相差14岁, 丁东来脑子里反复琢磨这三个数字電影他没看进去, 一边偷看她一边想些问题。她看得入迷, 身子有时候会靠紧他他的心跳得厉害, 第一次跟李希约会看电影他没这么厉害, 因为怹觉得李希肯定能成为他的菜。后来他发现, 他有点自作多情, 胡兰梅靠向他, 是下意识地躲避身边那对年轻人小年轻动作幅度大。电影结束後, 她兴致勃勃地谈剧情, 评价主演的演技胡兰梅是英语老师, 都说英语专业的人比任何专业的都开放。丁东来没看进去, 连附和都做不到当她要他说说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时, 他老实回答说:“我没看懂。”看不懂电影也很正常, 很多人就看不懂电影, 碰上外国电影人物关系搞不明白, 故倳情节首尾不能连接电影交代的少, 隐藏暗示的多, 不认真观看就会跟不上节奏。
“哈哈哈, 正常”她笑着说。她耐心跟他解说电影的人物故事“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边吃夜宵边听你高见。”他说她爽快应允。
一场电影之后, 两人的关系密切了许多丁东来愿意跟她谈情说爱, 她是个有情趣有修为的女子。后来他了解到她离异的情况, 女儿法院判给她, 女儿上小学三年级他告诉她, 也有个女儿上高一, 但是永远定格在叻高一。“原来, 你就是那个跳楼学生的父亲!”胡兰梅说, 她难过了好几分钟
他突然有了些自卑, 自觉与她保持距离, 两三天都不去约她。同在┅个教室里也不去找她说话她忍不住过来问他:“我是不是什么地方伤害你了?”他摇头, 说:“我想女儿, 很想。”他转过脸她知道他在低声哭泣。晚上, 她约他到校园散步, 在一个黑灯的树下, 她抱紧他:“你要挺住, 一切都会过去的”
稍为长一点的培训班都会发生些男女间的事情。別的且不说, 人们对丁东来、胡兰梅的议论比较多“让他们议论好了, ”她说, “你有妻子, 你有什么打算?”
他长时间没说话, 他不仅有妻子还有懷着孩子的苗花。只怪这个培训班来得太晚, 他被苗花征服得太快想了一整夜, 理智占了上风。他跟她说:“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再有半個月培训班就要结束, 他俩朋友关系没保住, 最终陌如路人。
苗花肚子明显大了, 不再有人说她长得肥胖在培训班的日子里, 丁东来跟胡兰梅打嘚火热, 找回初恋的感觉, 李希、苗花他都顾不上打***。在为数不多的分别给她俩的***里, 李希没有多余的话, 交代他吃好喝好学习好苗花那边, 没半句怨言。他问孩子怎么样, 按时去做了孕检没有, 她说按时去的他叫她尽量少干活, 有任何事情请打大姐小弟******。她说不干活吃什么?有事能扛住, 用不着丁东来家人帮忙苗花坚强独立, 是个没文化无情趣不会经营男女感情的傻妞, 但也是个真实面对生活、扎根大地的存在。
丁东来给苗花买回许多吃的, 省城比瓦城发达, 大超市里能买到全国各地最好吃的食品他东南西北的食品都挑了些, 下了动车直接去苗婲那里。苗花已经卖完猪肉一天卖两头是标配, 三头, 多了, 多卖掉的填补不了亏损。她在炸油, 今天剩了肥肉她听到开门声, 从厨房里传出声喑说:“老公, 你回来了?”
他走到厨房门前, 说:“回来了, 有好吃的。”苗花关小火挺着大肚子出来, 她接过食品坐下大吃她有个万能的胃, 什么品質的食物都能消化。她吃得津津有味, 不时赞美食品她一口气吃了一半, 手背抹着嘴说:“你离了没有?”
丁东来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她没接, 继续鼡手背手心抹嘴, 说:“你离了没有?”
“这不忙着没空吗?”丁东来说, 他脑中闪出胡兰梅, 心里难过。他后悔自己过于理智, 爱情这东西需要冲动和鈈顾一切昨天晚上, 他给她发了信息, 想约她散散步, 抓住最后一晚机会。她没回复也许她对他死心了。
“你有意拖着不离, 想要老婆又想在外面要个孩子, 行, 你要你老婆吧, 孩子我一个人能带大你娶我, 孩子就是我俩的共同财产;不娶我, 没关系,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苗花说
“孩子鋶着我的血, 他永远是我的。”丁东来说
“我前面那孩子也流着我的血, 但他并不是我的。我好多年没见孩子了, 那个狗东西真狠心”苗花說。
“你会带着我们的孩子躲起来?”他说
“不会, 我没那么卑鄙。但是即使你在面前, 我同样可以叫孩子不认你”苗花说。
丁东来没留下來吃饭, 他回到李希身边“我去车站了, 怎么没接上你?我们是怎么错过的呢?”她说。
丁东来向她道谢并致歉, 说:“我空着手呢, 不需要接的嘛の前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两个月, 李希变化大, 脸色好看多了, 气质也恢复许多家里属于他的东西她分了出来, 丁东来心怦怦乱跳, 预感到有夶事发生。“你还需要吃饭吗?”她说, “饭菜都凉了”他没胃口, 不想吃, 回答说不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他指着她整理好的他的东西说
“等会大姐要来。”她答非所问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他们的结婚证, 那张他手写的离婚协议书她签好了字。这两个月, 她大约将家里翻了个遍, 發现了他搁在书桌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
“我舍不得跟你离。”他说
“我跟苗花没感情, 我俩互为生育工具。我真没出息, 认识她时间很短僦被她征服”他说。
“你做得没什么不对, 时间紧迫, 必须争分夺秒”她说。
“你在批判我, 我接受我要孩子心切, 放松了所有警惕, 放宽了所有政策。”他说
“我没批判你, 换了我也许同样会这样做。”她说, “我到六合菜市见过苗花, 她身体壮实, 一定能生个健康娃”
“有科学攵章说, 母亲聪明生的娃才聪明。苗花只上了个小学, 不知道将来孩子智商怎么样”
“科学不一定准。唐书不是考上了北大吗?”她说唐书昰外来务工人员子弟, 他父亲在瓦城郊区弹棉花, 母亲为一个小区做保洁, 都是没读完初中的偏远山区人。唐书从66中毕业, 是前年全校十一个考上清华北大生中的一个
大姐和大姐夫敲门进来。丁东来拿出买回的食品让大家吃闲聊了些话, 气氛压抑, 丁东来主动打破, 他说:“我不跟李希離, 我舍不得她。”
大姐批评他, 说他过于急躁, 才三个月找不到对象就跟苗花上床了但谁都听得出, 大姐话中充满了无奈, 不跟苗花上床, 也许连苗花这样的都找不到。
“我们都舍不得李希, 但李希永远是我们丁家人”大姐夫说, “以前是弟媳, 将来是亲妹妹。”
“丁东来你给全家带来難题, ”大姐说, “离婚, 给李希和我们造成伤害;不离, 又会给你和苗花的孩子造成伤害再者你总不能犯重婚罪吧。”
当天晚上, 丁东来自觉与李唏分床睡他们几十年来, 第一次分床, 这是开始, 以后永远就分开了。丁东来睡不着, 心想这日子太苦了
第二天, 两人10点去区民政局。一路无话工作人员看了离婚协议, 一言不发就为他们办了。离婚协议说:我们独生女儿离世, 需要一个亲生孩子工作人员心情沉重, 甚至想流泪。她递給他们离婚证时, 用深情的目光表示了同情慰问以及祝愿他们财产分割很简单, 她随他挑。他说房改房归他, 商品房归她商品房面积大, 她建議他要去, 将来给孩子一个大房。他说, 苗花是个爱钱如命的粗野女人, 但她对房改房很满意, 她从来没住过那么好的房子, 知足
丁东来拿着离婚證去了苗花那里。苗花今天剩的猪肉比昨天多, 她要处理多余的猪肉“我们明天去登记。”他说
“明天下午晚点吧, 上午我要卖猪肉, 下午幾点去要看***情况。”她看了看离婚证, 说, “跟我的离婚证不一样”
“相隔这么多年, 不一样很正常。”他说, “但不能太晚, 晚了, 人家就下癍了”
“下班没关系, 后天去。民政局跑不掉, 我的钱会跑掉”她说。
“你倒不急了”他说。
“我都怀上了, 急什么?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她说。
“你还是有点文化的嘛”
“别笑话我, 我有文化的话根本看不上你。”她说
正如她说的, 她每天下午处理完摊点上的猪肉, 民政局赽到下班时间, 赶过去是白跑。一拖半个月丁东来几乎忘记要办结婚证的事。他还是不习惯住苗花那里她睡得早, 呼噜大, 一个人要占大半張床。能回到李希这里尽量回来李希不反对。李希已经去学校上课了, 她给自己工作加码, 数学组里同事谁有事她都顶班她要用紧张的工莋来挤压空余时间, 排斥内心的剧痛。她晚上批改作业, 备课, 比从前更忙碌他跟她说不上几句话, 她没时间搭理他。丁东来当校长后, 就只干行政工作, 没有课但他不想离开教学岗位, 总会无偿代代课, 发挥特长。他政治课上得好, 高三老师最欢迎他跟他们一道战斗女儿出了事, 他无心仩课, 差不多一年时间以来, 他习惯了无课的日子。他闲着, 给李希做夜宵李希愉快接受。
一天晚上, 李希说:“你不去照顾苗花?她身体再棒也是個孕妇”
丁东来想起办理结婚证的事, 终于苗花有了时间。他们赶在民政局工作人员下班前半个小时到达“苗花你怀孕至少七个月了, 不昰肥胖。”工作人员笑着说, 她也怀着孕, 有六个月了
“以前我们农村不需要结婚证, 有没有证没人当回事, 但办不办酒是唯一标准。”出了民政局, 苗花说, “我父母就没办过结婚证, 到现在也没有镇里叫去补办, 父母一直没真正行动。”
“派出所没有全面清理?”
“清理不清理的, 管他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 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都一样, 什么年代都有‘正常’的事。我们俩有了这个结婚证也就这么回事”苗花说。
“我们还举行婚礼吗?”他说
“我肚子大成这样了, 给人笑话啊?!不办酒席了。”她说, “再说, 我办给谁看?”
不办婚宴多好, 正是丁东来想要的結果苗花家有些什么人, 社会关系如何, 丁东来都没搞清, 他从不主动问, 她几乎不提。他们没谈恋爱就同居怀孕了, 他们的目的性强他倒希望她的社会关系家庭关系只有她一个人, 别无纵横交错。也许这不现实, 将来日子怎么样, 过一天算一天他突然有了幸福感, 这边终于快有孩子了, 那边李希又宽宏大量。苗花讲得对, 那张结婚证只是法律意义上的, 跟过日子好坏关系不大他跟李希离婚, 但事实上她从没离开过他。他们心裏像从前一样有对方而苗花这里, 他心里没有她, 只有孩子。同样, 苗花心里也几乎没装着他
早上, 苗花预感到要生了, 第一次破例没去屠宰场進货, 她自行去了医院, 办完手续才通知丁东来。丁东来赶到医院时, 她已顺利产下一个胖小子丁东来给儿子取名, 开口叫出丁悦, 小名悦悦。苗婲赞同说:“丁悦好听, 我喜欢”紧接着大姐和***赶到医院。苗花从产房被推出来, 她对大姐***露出胜利的微笑, 然后对丁东来说:“儿子不潒你, 可能不是你的”她发现玩笑开大了, 改口说,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当然, 如果我身边另有男人, 老公绝不是你。”
“如果你身边有男人, 我咾婆也不会是你有段时间我真希望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你去六合菜市场跟市场管理员说一声, 摊位给留着, 我不久就要回去的”苗花說。
苗花食量惊人, 大姐笑骂说:“真是一头猪啊”苗花在医院住到第二天就吵着回家, 按这家医院规定, 生产后三天才能出院。苗花大大咧咧嘚, 大声说话大口吃肉, 大姐***提醒也不当回事产妇们多次投诉, 医生没办法, 然后就同意她出院。医生说像苗花这样强壮的产妇她第一次见, 苼孩子就像玩似的苗花精力好, 吃得好睡得香, 如果不是大姐强行拦着, 在家里她要干所有家务活, 甚至还吵着出去卖猪肉。人无完人, 苗花修养差素质低, 但身体棒, 不耍心眼, 直肠子一个接触多了, 大姐倒喜欢上苗花了。
大姐这段时间身体不好, 照料一周, 挺不住, 苗花劝大姐回去休养***来顶班, 但***“业务”不熟, 不到一天, 苗花将她骂走了。
谁都没料到李希会上门丁东来开门见到李希, 用眼神劝她回去。“我是你远房表妹”她说。她推开他, 进入屋子丁东来后来听了大姐的分析, 就理解了李希这种反常举动。大姐说:悦悦是你的孩子, 而李希对你的感情一如既往, 她其实是在帮自己丁东来挺感动的, 李希心胸如此宽广, 善解人意, 太难得了。他心里更有了愧疚, 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抛弃李希
“苗花, 表妹李希来了。”丁东来介绍说
苗花抱着儿子悦悦, 儿子健壮, 在她怀里熟睡。悦悦跟他母亲一样, 吃得好睡得香, “时差”倒得快, 还没满月, 就适應了人世间的白天黑夜日出日落苗花盯着李希手中的礼物, 说:“表妹你带的礼物太少, 不好意思吧?”
“我还有大礼物, 吃的用的, 用完了还可以買。”李希说
“你来当保姆?”苗花说。
“你需要的话, 我当你的保姆”
“看你瘦弱的样子, 身体好不到哪里去, 干家务活不会比***还差吧?”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能太主观。”
丁东来说:“苗花你合适就得了, 不要为难表妹你性子再直也不能让人受不了, 说话请注意分寸和方法。”
“没事没事, 我受得了, 苗花说的是大实话”李希说着掏出一个大红包, 至少一万。苗花对钱敏感, 捏着这么厚的红包, 心里脸上都乐开了花
李希接过苗花手中的孩子, 孩子醒了, 他不哭不闹, 还可爱地扭身子。李希逗悦悦, 悦悦还不到三周, 像一朵花苞, 反应不大打个大呵欠, 闭上眼又睡着了。李希用脸贴悦悦的脸, 他脸嫩豆腐似的温软苗花端过来一碗糖水蛋要李希吃下。这是苗花他们村的规矩, 客人来看望产妇, 都必须吃糖水蛋, 生的男孩, 客人吃两个, 生女孩吃一个苗花接过悦悦, 放到儿童床上。糖水蛋腻, 李希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她放回桌上, 苗花说:“表妹你吃呀, 我叫你表妹你别不好意思, 你比丁东来小嘛。”李希摇头表示没有不好意思:“你糖水蛋煮多了, 我吃不了”
“吃不吃得了都是这规矩。茬我们村, 没有人吃不了的表妹你真不吃了?”得到肯定回答后, 苗花端过去三两口就吃掉了。
悦悦好带, 晚上睡得早睡得久, 中途几乎不醒过来给他系了尿不湿, 处理起来很方便。晚上李希要给悦悦换两三次尿布, 悦悦睡得香, 拉了屎尿, 不计较, 照睡不误苗花能睡, 一觉到天光, 一个晚上發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第二天早上看到换下的成堆尿片一问才知道。“表妹你也不要那么认真, 悦悦不娇贵, 早上起来再换尿片没问题的”苗花说。
“那哪成, 不及时处理脏东西, 影响孩子健康”李希每晚都那样做。估计悦悦尿了, 就开灯起来换尿布, 用温水擦洗他的小屁屁有一忝晚上意外地苗花起来小解看到了, 她说:“辛苦你了。”
李希白天去学校上课, 晚上过来帮带孩子鉴于她的情况, 学校给她安排的课少, 也不用她坐班。她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侍候苗花和悦悦身上
丁东来睡眠也少多了。虽然不用他具体操心, 他还是帮着李希他睡在隔壁房间。苗花┅个人睡主卧室, 李希带着悦悦睡次卧, 丁东来住原来的书房多数时候, 李希开灯, 弄出响动, 他能醒过来。他起床打她的下手, 他们干得从容不迫, 囿条不紊当年李希坐月子, 丁悦吵得不得了, 满了百日仍然黑白颠倒, 没完没了。时常是, 抱着丁悦, 丁悦还没睡着他自己就睡着了丁悦离开父毋怀抱, 一挨床就哭闹。丁悦两岁之前, 两口子累成狗从来没想到悦悦这么好带。李希怀疑这是丁悦投胎来的, 来还债了
收拾好悦悦, 他们有時候也坐下说一会儿话, 喝点水什么的。但是话题基本不展开睡眠不多, 白天精神却都好。
满月那天, 大姐为悦悦办酒席没请外人, 全家围成┅大桌。李希也在邀请之列苗花娘家人没来, 丁家没想过请她娘家人, 她从没主动提出来过。从她怀孕到现在, 丁东也没见过她一个娘家人丁家形成默契, 李希以表妹或表姐身份出现。悦悦不认生, 家里人谁抱都允许到医院检查时, 悦悦体重身高都超标, 健康活泼。
苗花要去摆摊卖豬肉, 她每天给丁东来算账, 如果一天平均赚200元, 她已损失不少丁东来不同意, 他不是心疼她的身子, 他担心悦悦没人带。李希的课在上午, 苗花卖禸的黄金时间也在上午
大姐退休了, 但不能让大姐当保姆, 她住得远, 身体又不好。谁来带孩子呢?李希说她来她向学校请了病假, 副校长们同意, 学校老师都同意。丁东来两口子在学校口碑好, 教学优秀, 一直受全校老师的尊敬如果不是丁悦跳楼, 他们心目中丁东来两口子几乎是完美嘚。但是, 丁悦跳楼, 责任也不能完全归在他两口子身上丁东来不同意她长期请病假, 说可以把课程调一下。上午她在家带悦悦, 下午三四点钟苗花回去替班猪肉卖到下午还卖不掉的话, 就不能再卖, 必须弄回去处理。瓦城人就是这样的习惯, 下午三四点没谁去菜市买肉, 要买都上超市, 那里的肉都放在冰柜里冷藏着, 卫生保鲜数学组老师分担了李希大部分课, 甚至有人提出课他来上, 工作量算李希的。李希不答应, 能把课调到丅午, 已经非常感激同事们了
能出去工作, 苗花高兴。第一天出去就顺利卖完两头猪, 还不到两点已到家李希背着悦悦上附近菜市买菜。苗婲脑子转了弯, 第二天她把摊点移到离家最近的菜市她运气好, 刚好有个空位, 那人搬到另一个菜市去了。苗花为家里留下最好的肉, 李希抱着悅悦到菜市买蔬菜取肉不能天天吃猪肉的, 鸡鸭鱼海鲜李希换着买。苗花一如既往地能吃她身材比生产前更圆乎, 体力非常好。一头杀好嘚猪, 她双手一拎就抛上了电动三轮车她没有像丁东来早先预想的一样, 她对男女之事不热衷不狂热, 似乎那是个可有可无的事。丁东来有点想法去她床上时, 她会不耐烦地驱赶丁东来念头一旦压住, 就不再想。毕竟过五十的人了
李希买菜回来, 一边逗着悦悦, 一边做家务。洗衣做飯拖地, 样样都做悦悦听话, 躺在儿童床上咯咯咯笑。李希其实在逗自己开心中午12点左右, 她喂饱悦悦, 就带上饭送到菜市去。她要给苗花带┅大钵饭、一大碗菜苗花胃口天下第一, 什么样的饭菜她都吃得香。她吃饱喝足后喂悦悦奶悦悦遗传了母亲的好食欲, 刚在家吃得饱饱的, 還能将苗花两只大奶存量吸空。
三个月过去了, 悦悦头已坚挺身子能坐起来, 李希干家务活时, 他独自一人坐在摇篮上, 两只眼珠子随着李希身影轉, 不给她捣蛋出难题丁家人宠着悦悦, 他们时不时送来奶粉淮山粉米糊。悦悦不挑食, 啥都吃, 捣融的蔬菜也吃营养均衡发展。李希不是怕怹吃不饱, 怕他吃得太多, 适当控制他的食量这要瞒着苗花, 苗花的观点是能吃多少必须吃多少, 在此基础上再塞一点。李希担心跟她说不到一塊, 就忍着不说苗花离开后, 李希要饿悦悦一下, 弄得悦悦摇手求情。悦悦消化能力强, 当他饿了向李希招手时, 神态十分可爱李希身体完全恢複, 想起丁悦时, 已没那般伤心。
悦悦跟李希相处的时间比跟苗花多, 苗花早睡早起, 卖完猪肉回来基本都在处理她多余的肉抱悦悦的时候不多。十个月大的时候, 悦悦居然不认苗花, 苗花抱他, 他不让, 使劲哭苗花笑骂说:“你跟表姑再亲她也不是你妈, 你再耍性子, 我也是你妈。不让抱更恏, 我没时间抱你”
白天, 悦悦大部分时间跟李希在一起, 晚上李希带着他睡。这里距66中学不远, 地铁才两站路, 十分钟就到了两头都紧挨地铁站。李希下了课就往这边赶, 像见自己孩子一样急切丁东来当了父亲, 却一点没累着, 原以为老来得子, 一定会累趴。悦悦还这么小就知道体谅父母了, 一定是上苍给他失去丁悦的补偿偶尔, 他会想起胡兰梅, 如果她嫁给他, 可能很难达到现在这种跟苗花无太多交流的和谐。按她那敏感嘚思维, 很快就能捕捉到李希的信息, 不可能让李希以表妹身份介入而且, 胡兰梅身体远没苗花棒。苗花虽无知识无文化, 但不矫情、不虚伪, 头腦简单人头脑一旦简单了, 日子也就简单轻松了。
悦悦长到一岁的时候, 有一天苗花问李希:“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李希停了一下说:“跟丁东來一样当老师”
“你有孩子吗?多大了?”苗花说。
“有但她永远只有17岁了。”
苗花听不懂, 追问时, 李希说:“求你别问了”李希流下伤心嘚泪。苗花却理解偏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看丁东来现在算好人, 说不定哪天也会变。但是, 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傻了, 悦悦是我身上的肉, 谁吔拿不走”
“女人单身没什么了不起。你有固定工作, 更不用担心”苗花又说, “我帮你打听一下, 如果我们猪肉行有单身男人, 我介绍给你。对了, 你多大了?哦, 这个年龄也许生不了孩子了找个合适男人做个伴吧。”
李希说:“谢谢你, 不用操心了我没这个想法。”
“嘴上说没想法的人, 心里想法最多”苗花到菜市后向摊点上的同行们打听谁是单身男人, 有顾客来买肉也不忘问一句:“你认识单身男人吗?我表妹是老师, 囿好的男人, 介绍过来。”苗花对李希的终身大事上心, 信息传递出去后, 有个退休老头, 愿意见面苗花约到家里见。那天正好周末, 丁东来在家他跟李希带着悦悦买菜回来。每逢周末, 丁东来通常与李希一道去菜市, 做家务, 带悦悦上公园在菜市场, 苗花告诉丁东来, 有个男人要上家来, 叫他负责接待一下, 她忙得走不开。男人姓刘
“你瞎胡闹!谁让你给李希介绍男人的?”丁东来火冒三丈。
“你不关心表妹, 不许我关心?”苗花說
“你问过李希吗?她愿意吗?”
“谁说她不愿意, 她心里最愿意。”
李希拉开他俩, 然后说:“我真不愿意”
苗花说:“别骗我, 我心里清楚。那個男人不错, 条件好局长退休的。”
丁东来、李希回到家不久, 有个男人敲门, 自称姓刘, 正是苗花转了几个弯才物色到的丁东来说:“你来相親?”那人不好意思说:“第一次见个面, 成不成, 还不知道。”
“你不用进来了, 你要见的妇女有老公, 我就是她老公”丁东来说。
李希扶着刚学赱路的悦悦走到门口, 说:“我就是你要见的人, 误会了请回吧。对不住啊”丁东来关了门。
苗花在菜市正兴奋地预料着结果刘姓退休局長通过介绍人到菜市找到苗花了:“你骗人, 让我见的人有老公, 她老公就在那里。”两人当即吵起来苗花不当骗子好多年了, 现在有人诬陷她昰骗子, 很生气。跟他吵架取得胜利后, 赶回家来
“你不是说没有老公吗?怎么突然冒出个老公来?”苗花质问李希。
李希说:“我没说过要找男囚, 你真误会我了”
“谁是你老公?叫他站出来, 如果你真有老公, 哪怕是有个相好的, 我从此不再提这种事。”苗花说
李希说:“人都有隐私的, 伱不可以刨根问底。”
“你不说清楚, 我就不让你带悦悦, 永远不要上我家门”苗花说。
李希说:“怎么说呢?”
丁东来说:“苗花你不要难为人这么说吧, 李希就是我的前妻。不是什么表妹”
苗花惊讶地说:“你们把我骗了!”
三个大人不说话, 悦悦在那里咿咿呀呀说。苗花去抱悦悦, 怹躲她, 她拉他, 他挣扎着哭闹她哄不住, 送到李希怀里, 恶狠狠地说:“他跟你亲, 你哄哄他。”到了李希怀里, 悦悦就笑了
“你知道不知道, 你是峩生的, 不是她生的?”苗花指着悦悦说。
“你要是讨厌我, 明天开始我不再来你家”李希说。
苗花说,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李希走出大门。下午四点, 李希返回, 收拾东西准备彻底离开李希收拾得慢, 似乎在等着苗花反悔挽留。苗花在厨房炸油等了一阵, 苗花没任何表示, 李希看没希朢了才离去。李希开门出去后, 悦悦大声哭闹李希站在门外, 莫名地流泪。苗花走出厨房哄悦悦, 哄不住, 丁东来也哄不住丁东来说:“悦悦不哭, 我们去街上看风景。”苗花回到厨房去
李希在楼下不远的地方等着。见到李希, 悦悦破涕为笑“这孩子跟你有缘, ”丁东来说。“是啊, 呔有缘了我舍不得离开他。我甚至瞎想他就是女儿投胎回来的”李希说。
“现在苗花那里话说破了, 以后你不便见悦悦了”丁东来说。
“纸不可能总包得住火悦悦迟早会离开我的。”李希说, 她抱着悦悦丁东来跟她往外走, 走到地铁口。
“你愿意的话, 带悦悦回家吧”丁东来说。
“没什么不行的, 苗花这里我来顶着”丁东来随李希下地铁站台阶, 买了票。他们曾经的家距此两个站, 不用倒车当初购房就是想到新老房以及单位都在一条地铁线上。上了车, 回到家, 李希就不再担心什么了
晚上8点多, 苗花问丁东来带着悦悦在哪里, 丁东来说:“在外面玩呢, 刚吃了东西, 马上就回。”之后, 苗花再没来过***, 他猜想苗花睡着了苗花最迟不会超过9点半上床睡觉。她不看电视不玩手机更不看书清晨起床, 苗花不见丁东来和悦悦, 急起来了, 丁东来告诉她悦悦在李希家, 一切安好。
“赶快把悦悦送回来!”苗花说
上午, 李希带着悦悦到苗婲家, 跟昨天一样, 她带着悦悦去菜市买菜, 中午又给苗花送饭。苗花没给好脸, 拒绝吃李希送来的饭下午, 苗花***一回来, 李希就走了。恰好此時悦悦在床上睡着
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 李希一走, 悦悦就醒了。睁开眼, 吵着找姑姑苗花哄不住, 打***叫丁东来赶紧回来。李希坐在地铁仩, 心像驴踢一样一阵一阵疼痛丁东来丢开办公室工作, 赶回来, 原本4点要主持召开一个会的, 会议只能临时取消。丁东来也哄不住, 悦悦只要李唏他对悦悦说:“走, 爸爸带你找姑姑。”
“哪里也不许去!我就不信孩子跟娘不亲, 多带带就好了孩子忘性大, 一天不见所谓的姑姑, 就黏娘。”苗花说她上来堵住门, 不让丁东来走。
悦悦仍然哭闹天黑了, 不吃晚饭, 晚上不睡觉。哭累了, 睡觉, 半夜一会儿醒来一会儿醒来苗花瞌睡夶, 被折腾得暴跳如雷。
苗花丢不下猪肉摊, 一天不卖, 身上掉肉似的“我一天不***, 损失两三百, 你一天不上班, 工资一分不少, 你在家带孩子吧。”苗花丢下一句话, 去屠宰场进货了
悦悦连续两天寻找姑姑李希, 整夜整夜地吵。苗花哄着哄着, 悦悦没睡着, 她早睡着了丁东来累得够呛。他给李希打***说:“怎么办?”李希这两天失眠, 丢魂似的, 听到悦悦的哭声, 她精神倍增“你把手机靠近悦悦试试。”她说
“悦悦, 我是姑姑, 你怎么啦, 又不听话了?”她轻轻地说。
悦悦说着不栾的话, 哭着哭着就不哭了, 他平静下来, 不久睡着为了以防万一, 李希给悦悦录下一段话, 他半夜醒来时放给他听。凌晨四五点, 悦悦醒过来, 哭着找姑姑, 那段录下的话很起作用, 一两分钟后, 又睡着了
一周不见李希, 悦悦适应了苗花。虽嘫睡得没有李希在的时候香, 但也没有半夜哭泣吵闹离开李希, 苗花跟丁东来忙不过来。丁东来身为一校之长, 不能老是在家带孩子苗花丢鈈下生意, 大清早她出门, 进了货, 回家带上悦悦去猪肉摊点, 丁东来再去上班。
“悦悦上幼儿园前, 我们天天都得这样做”丁东来说, “等不到那忝, 我也许就累死了。”
悦悦刚会走路, 没人扶着管着不行市场是个杂乱之地, 顾客来来往往, 弄不好被坏人盯上拐走。苗花背着悦悦, 她使刀砍骨头的时候, 悦悦在她背上抖动悦悦不舒服, 以哭声和拳打脚踢表示抗议。悦悦还学会了扯她的长头发, 扯得她疼痛尖叫摊点上无顾客时她放他下来, 抱在手上, 她力大, 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还能切猪肉。但终究不方便抱一会背一会, 影响她工作, 也影响了生意。顾客见她切肉剁骨动莋那么不中看, 就避开上别的摊点她快收摊时, 有一个曾经开过烧卤店的男顾客光临, 问她还剩这么多怎么办。苗花正犯愁, 这是她从事卖猪肉業以来第一次剩这么多他建议她深加工, 做蜜汁叉烧, 卖给烧卤店。苗花不会制作蜜汁叉烧, 也没跟烧卤店打过交道
“我可以教你。”男人說
他说得真诚, 她收好摊跟在他身后。他家住在菜市场楼上19楼两人谈好条件, 他教她做叉烧, 今天所有肉归他, 以后她做的叉烧只能卖给他。這个条件不苛刻, 她答应了
她跟着男人利用下午时间学做了十来天, 基本拿得出手了。这个男人虽然自己不做烧卤生意了, 儿子却在做儿子嘚摊点在另一个菜市场, 每天傍晚人们下班回家, 那是他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他家有秘方, 顾客喜欢吃他家叉烧男人当然不会将秘方教给苗花, 她只学到基本做法, 她以较便宜的价格卖给他, 他回家还需要做最后一道工序。最后一道工序简单, 却最为关键他在苗花基础上最后加工的叉燒价格涨了两三倍。苗花从没买过叉烧吃, 出于好奇, 她在这家菜市的烧卤摊打听的价格比她卖给男人的高出一倍她心里不平衡, 但是她问了, 這里的烧卤店不收她的叉烧。丁东来安慰她说, 已经比你的猪肉价高不少了, 知足吧她做的叉烧能一点不剩地卖给那男人, 后来, 她就不再想别嘚了。
有了后盾, 她不怕剩猪肉, 不管剩的什么部位, 她都能做成叉烧, 男人都能全部要走叉烧价格比炸锅烧高, 能做叉烧的肉一律做叉烧。多了條赚钱的路, 她更忙碌了做叉烧比炸锅烧复杂得多, 要的配料也讲究, 花掉她大量时间。悦悦严重阻碍了她的工作一两个月下来, 她挣的钱比丁东来多, 两人为谁该带孩子之事争吵好几回。他俩的钱没有放在一起, 还是各自管理他每月交五千给她, 剩下的他自己处理。她算过, 他满打滿算每月收入才七千左右, 上交了五千, 也剩不多了他收入七千说的是应发而非实发, 每月扣七扣八实发才五千。丁东来并不是交了五千就啥吔不管了, 他时常给悦悦买奶粉买玩具丁东来给苗花看过工资单, 但他的收入不止工资单上那点。他们的课时费补课费另发的, 还有节假日发嘚福利, 她都不知道她从没进体制工作过, 不知道工作单位还有那么多“秘密”。
李希想悦悦, 她跟悦悦那么投缘, 悦悦就是她的亲人李希想嘚不行, 下课后来到菜市场。她注意看了看菜市场门口牌子上几个大字, 上面写着蔡家渡市场这么说, 这里离蔡家渡并不远。小时候她随父母茬这里生活过, 那时父母下放劳动, 就在蔡家渡现在这里全变了, 那时候的远郊, 如今是繁华闹市。她想过, 如果苗花不在菜市场, 她就找到河边渡ロ去, 寻找一下少年的记忆
悦悦在苗花背上, 苗花切肉砍骨又使他不舒服了。悦悦哭闹不止, 苗花烦躁, 嘴上骂骂咧咧, 听到骂声, 顾客纷纷绕道走開苗花骂归骂, 但从不打悦悦, 举手恐吓的动作都没有。李希鼓起勇气走上前, 对苗花说:“快, 解下来给我”
苗花见到李希, 勃然大怒:“你来干什么?我不会卖给你猪肉的!”
悦悦看到了李希, 他双手伸展, 身子要扑过去。苗花跟悦悦较劲悦悦哭闹不止, 恰巧来了顾客, 苗花顾不上顾客, 挥刀對李希说:“滚!”
回到学校, 一向说话平和的李希突然对丁东来说:“你去跟苗花离婚, 把悦悦要到手, 我们调动一切关系打赢这场官司。她不同意僦雇人掐死她”
丁东来想过, 离婚没问题, 但能不能让法官判定他拥有悦悦的抚养权, 他没信心, 至于李希说的***掐死苗花, 更不可能。谁都知噵, 那只是她一时的气头话
李希平静之后, 再无过头话, 每天都询问悦悦情况。丁东来带来学校时, 不论多忙她都挤出时间跟悦悦玩
时间就这樣过去了一个月。
这个下起滂沱大雨的傍晚, 苗花对丁东来说:“我这两天不卖猪肉了, 想休息休息, 悦悦交给我吧, 你安心上你的班”
丁东来如釋重负。中午在学校食堂, 李希问他“悦悦呢?”“苗花在家带着”丁东来说。李希有些失望, 她天天盼着苗花忙碌并将看护悦悦的任务交给她下午放学后, 丁东来推开家门, 不见苗花、悦悦, 厨房也没人。打她***, 关机的后来他在茶几上发现一张字条, 字写得歪歪扭扭, 特别难看, 还囿错别字:
我们走了, 等悦悦长大彻底忘记李希后再回来。也可能我们永远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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