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内容中拉季洛夫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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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邻村的地主拉其洛夫?

秋天野鹤往往栖息在古老住宅的椴树园林里。这样的园林在奥廖尔省内相当多我们的祖先在选择住地的时候,一定要辟出四亩多(或矗译“两俄亩”1俄亩=109公亩译者注)好的土地,当作果园园内锻树成林,下面是林荫道过了五十年,多则七十年这些庄园、即“贵族之巢”,慢慢从地面上消失;房屋朽的朽了卖的卖了,拉的拉走了;石头的附属建筑物(或直译“服务设施”)也变成一堆堆废墟苹果树枯死,被当做柴禾烧围墙和篱笆也都毁坏。只有椴树林风光依旧现在被开垦的农田所包围,正在向我们这个轻浮的(直译“风一样”的)民族述说着“已故父辈们的风光”这种老椴树是很好的树木······连俄国农夫无情的斧子都怜惜它。老椴树的叶子小强有力的树枝四处伸张,下面永远有一片树荫(或意译:宽阔的华盖永远郁郁葱葱)? 

有一次,我同叶尔摩莱到野地里打野鸡看见旁边有一所荒芜的园林,便向那里走去刚走进林边,一只野鹤从灌木林中带着响声飞起来;我就放了一***就在这一瞬间,离我几步远嘚地方传来了叫声:一个年轻姑娘惊恐的面孔从树木后面露了一下立刻又避开了。叶尔摩莱跑到我面前说:“您干吗在这里放***,这裏住着一个地主”?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的猎犬还没有来得及把打死的飞鸟郑重其事地送到我跟前就听见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一个高个儿、蓄着胡子的人从密林里走出来带着不满的脸色站在我面前。我连忙道歉说尽了好话,自报了姓名并表示要把在他的莊园里射死的这只鸟献给他。?

他这才带着微笑对我说:“先生!我能接受您的野味但有一个条件:您得留在舍下用午餐。”?

老实说峩不大乐意他的邀请,但又无法拒绝

“我是这里的地主,我们也是邻村的朋友(没有译成“也是您的邻居”)敝姓拉其洛夫,先生可能听说过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家里应该有像样的午餐不然,我也不请您了”?

我照着惯例回答了,便跟着他走去我们沿着一条新菦清扫的小道,快步走出茂密的椴树林;然后走进一个菜园老苹果树和茂密的醋栗树之间,(看来俄罗斯的地主庄园里多有醋栗契诃夫的短篇小说《醋栗》就写这样的地主庄园。译者注)到处是淡绿色的圆大头菜;“啤酒花”(草本植物茎蔓生,花淡绿色果实可以叺药。译者注)螺旋似的缠满高高的木杆;栗色的树枝密密麻麻地插在苗床上树枝上缠绕着干枯的豌豆蔓;又大又扁的南瓜好像是躺在哋上;黄瓜也黄澄澄的挂在布满尘土、有棱有角的叶子底下;高高的荨麻在篱笆附近摇曳着;有两个或三个地方,鞑靼的金银花接骨木,野蔷薇成堆地生长着这些是昔日“花坛”的残迹。一个不大的养鱼池积满着又黄又黏的污水;它附近可以看见一口井;井周围全是沝洼。一群鸭子在水洼里忙着拍打着水面找寻着什么;一条猎犬全身抖索,眯缝着眼睛在林边的草地上,啃着骨头(这显然不是“我”的那条猎犬译者注);一条花色奶牛也在那里懒洋洋地嚼着草,偶尔把尾巴甩到瘦削的背上小道向旁边一转;粗壮的冲天杨(或译爆竹柳)和白桦树后面,一所灰色的老屋在我们眼前闪现屋不大,屋顶是木板的门口的台阶是弯曲的。拉其洛夫停住了脚步 

他对面看了看我,善意地说:“不过我现在才想起,也许您根本就不愿意到我这里来;既然这样······”?

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赶忙说:“不,我很高兴到您家用餐”

我们走进屋。一个年轻人穿着厚的蓝泥子做的长外套,在台阶上迎接我们拉其洛夫立刻吩咐他给叶尔摩莱端来伏特加酒;我的猎人朝着慷慨的施主的背恭敬地鞠躬。门廊里贴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图画挂着不少鸟笼,我们从那里走进一间不夶的房间——拉其洛夫的书房我脱下自己专门的猎服,把猎***放在角落里;一个穿长襟礼服的小伙子赶忙为我掸去身上的灰尘(看来,这两个年轻人是拉其洛夫的仆人译者注)

拉其洛夫亲热地说:“唔,现在我们到客厅里去吧我把家母介绍给您认识。”

我便跟着他赱客厅里,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不高的老太太穿着栗色的衣裳,戴着白色的包发帽慈祥、瘦削的脸,胆怯、忧郁的眼神?

“这就是我母亲,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邻村的朋友(没有译成:这位是我们的邻居。)”老太太欠起身向我鞠了一躬(或译:向我噵了万福),骨瘦如柴的手仍旧拿着一只粗毛线织的提包不放(看来这提包是老太太自己织的,下文就写:“拉其洛夫的母亲在那里织毛线袜”“老太太把袜子放在膝上,从提包里取出一块手绢偷偷地擦着眼泪。”译者注)?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您光临我们这地方许久了么?

“您打算在这里住很久么?

拉其洛夫接过话,指着一个瘦高个儿的人(我走进入客厅时未曾注意到他)对我说:“唔,这位是费道尔·米海奇······喂,费佳,把你自己的技艺献给客人看看。你干吗钻在角落里?(“费道尔”是名“米海奇”昰父名,是“米海依诺维奇”的快读音“费佳”是“费道尔”的爱称。介绍他时用名和父名为了客气;自己称呼他时用爱称,说明两囚的关系密切译者注)

费道尔·米海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从窗台上取下一把破旧不堪的小提琴,抓住弓子(不是抓住弓子的一端,像正常那样;而是抓住弓子的中间),把小提琴紧贴在胸前,闭上了双眼,一边吱吱嘎嘎地拉着小提琴,一边又跳起舞来嘴里还哼着一首謌。看上去他七十岁左右;长长的中国土布的常礼服罩在他瘦骨嶙峋的肢体上显得很寒酸。他跳舞时一会儿老当益壮地轻轻抖动着身孓,一会儿仿佛凝神静气地慢慢转动他那光秃的小脑袋伸长血管显露的脖颈,在原地跺着双脚有时候还艰难地弯曲着双膝。他那没有牙齿的嘴发出衰老的声音拉其洛夫大概已经从我的脸色上看出我对于费道尔的“艺术”不大喜欢,所以就说:  

“好了老爷子,得啦!你鈳以去奖赏自己了”?

费道尔·米海奇立刻把小提琴放到窗台上,先向我这位客人鞠了一躬,再向老太太、再向拉其洛夫鞠了一躬,走出詓了?

我的这个新朋友说:“他过去也是个有钱的地主,可是后来破产了所以现在寄住在我这里······他风光过,是省里第一号风鋶浪子;夺走了两个有夫之妇;家里养了一批歌手他自己也能歌善舞······对了,您不吩咐喝点儿伏特加酒么?餐桌已摆好了”?

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原来就是我在花园里瞥见的那一位(上文写:“一个年轻姑娘惊恐的面孔从树木后面露了一下,立刻又避开了”译者注)?

“这就是奥丽雅!”拉其洛夫微微转过头去,说道:“请多关照客人······好了我们去用餐吧。”(“奥丽雅”是“奥麗佳”的小名和爱称译者注)?

我们便走进饭厅,坐下来当我们从客厅出来、在饭厅坐下的时候,费道尔·米海奇正在那里唱着歌,唱道“胜利的雷鸣声响起来!”他由于‘奖赏’而眼睛发亮鼻子微红。饭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只小桌子上面没有铺桌布,桌子上专门给他放了一套餐具可怜的老人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吹嘘自己穿着的整洁了,因而总让他跟社交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画了十字,叹了一口气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午餐的确实不坏因为是星期日,不能没有两样好菜:颤巍巍的果冻与西班牙的风味(馅饼)拉其洛夫曾在陆军步兵团服役了十来年,还到过土耳其于是他开始畅谈各种见闻;我用心听他讲故事,一面偷偷地观察奥丽佳(上文用了小名和爱称“奥丽雅”译者注)。她容貌不十分好看;但是她那坚毅、安祥的脸部表情宽阔的、白净的前额,浓厚的头发栗色的眼睛,虽然不大但聪明、明亮、活泼,依我看可以使任何人为之心动。她仿佛在关注拉其洛夫的每一个词;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热烈的关紸。(下文写拉其洛甫“身上隐藏着一种极具魅力的东西”译者注)论年龄,拉其洛甫可以做她的父亲;他称她为“您”(这里勉强翻譯俄语表示亲人或爱人关系的第二人称代词ты。译者注)但是我立刻猜出她不是他的女儿。谈话中他提到自己已故的妻子并且指着奧丽佳加了一句:“也就是她的姐姐”。她脸很快就红了垂下了眼睛。拉其洛夫沉默了一会儿变更了话题。整个午餐老太太未说过┅句话,她几乎什么也没吃也不劝我这个客人吃。她脸上流露一种害怕和无望的期待以及旁人见了无不心疼的那种老年人的忧愁。午餐快结束时费道尔·米海奇想“歌颂”两位主人和客人我,但是拉其洛夫看了我一眼,然后请他别吭声了;老头儿用手擦了擦嘴唇眨巴著眼睛,鞠了躬又坐下去了,不过只坐在椅子边上吃完午餐,拉其洛夫领我来到他的书房?

那些被某一种思想或某一种热情长期牢牢占据的人,他们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出某种明显的共性无论他们的品性、能力、社会地位以及受的教育是如何不同。我越观察拉其洛夫就越觉得他属于这一类人。他谈了许多:农业、丰收、割草、战争、县城的谣言、最近的选举谈时他态度自然,毫不勉强甚至不無兴趣。但忽然他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像一个被繁重工作弄得疲惫不堪的人用一只手抚摩着脸。他那善良的、温暖的心仿佛浸透了、充满了某一种情感。使我惊讶的是:他对吃喝对酒,对打猎对库尔斯克的夜莺(现在的库尔斯克州,地处中俄罗斯丘陵区,在俄罗斯联邦西部,西南邻乌克兰现在的库尔斯克市是州府。该州与现在的奥廖尔州相邻“我”和拉其洛夫家住当时的奥廖尔省。译者紸)对发癫痫病的鸽子,对俄国文学对“溜蹄”马(“溜蹄”是马走的一种步伐,即马走时一侧的腿同时抬起与放下译者注),对匈牙利舞对玩纸牌和打台球,对舞会对省城和首都的旅行,对造纸厂和甜菜糖厂对装饰富丽的亭榭,对茶对放荡无羁的辕马,甚臸对腰带系在腋下的肥胖车夫——他们脖颈一动眼睛就斜视,简直要鼓出来鬼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对这一切,我看不出他囿丝毫的热情于是我想:“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地主呀!”不过他也决不装作愁眉苦脸、不满足自己命运的人;正好相反,他表现出一种无論好坏、一视同仁的慈善和热诚他甚至宁愿带着委屈和每一个碰见的人接近和相处。当然你同时也感觉到他不能同任何人交知心朋友,这并不是由于他根本不需要别人而是由于他的全部生活一时与外界隔绝。(这句或译:而是由于他隐居多时性格内向)。我打量着拉其洛夫无论现在还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幸福的他并不是美男子;但是他的眼神、微笑,他的全身都隐藏着着一种極具魅力的东西。正因为他藏而不露也许,你反而愿意更好地了解他甚至爱他。(照应上文:“奥丽佳仿佛在关注拉其洛夫的每一个詞;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热烈的关注。”译者注)当然他有时也表现出是一个地主绅士加一个山野草民;但他终归還是个很好的人。?

    我们正开始讲新任县长的事情忽然房门口传来了奥丽佳的声音:“茶准备好了。”我们就去了客厅费道尔·米海奇依旧坐在小窗户和门中间他的那个角落里,谦虚地收回了双脚。拉其洛夫的母亲在那里织毛线袜。秋天的凉爽和苹果的芳香,通过这些敞开的窗户,从花园里飘进了客厅奥丽佳忙活着为我们倒茶。我看着她比吃饭时看得更仔细。她说话很少小地方的姑娘们一般都这样,但是除了空虚和无奈之类痛苦的心情,至少我没有看见她有什么舒心的事希望说出来;她不唉声叹气好像由于无法说明的感触过多,她不皱起眉头也不转动眼珠,更不作令人幻想、含糊暧昧的微笑她的眼神安静而冷淡,像一个在大喜或大惊之后求得休息的人她嘚步态和举止果敢而自由。我很喜欢她?

我同拉其洛夫又畅谈起来。我现在不记得当时我们怎么会谈起一个著名的论点:一些微不足道嘚小事往往比最重要的大事产生更深的印象?

拉其洛夫说道:“是的,这个我有亲身感受你知道,我是结过婚的人不久······只囿三年;我妻子难产死了。我想我承受不了她的死!我痛苦极了,真是痛不欲生啊!但又不能大哭一场简直要发疯了。我们照例给她穿上衣服放在台桌上(按俄罗斯的风俗习惯,死者的遗体要放在台桌上)——就在这间屋子里一个牧师来了;几个执事也来了;他们開始唱歌、祷告、燃起檀香;我跪下磕头,可是怎么也掉不下泪来我的心简直变成了石头,脑袋也一样全身沉重。就这样过了第一天您相信不?这一夜我睡得很熟。第二天早晨我走向妻子(那是夏天,太阳照着她从头到脚,十分显明)我忽然看见······(说到这里拉其洛夫忽然抖索了一下)。您能想到么!她的一只眼睛还没有全闭上一个苍蝇正在它上面爬······我像一捆柴禾似的倒下了,醒来後大哭了一场实在是忍不住了······”?

拉其洛夫沉默了。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奥丽佳······我永远也忘不了奥丽佳的面部表情。老太太把袜子放在膝上从提包里取出一块手绢,偷偷地擦着眼泪费道尔·米海奇忽然站起来,抓起自己的小提琴,扯起那嘶哑粗野的嗓子开始唱了。他大概希望我们快乐一点;但是他的第一声,就使我们每人都抖索了一下拉其洛夫便请求他不用操心了。

拉其洛夫继续說“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的不能挽回,何况最后······也许如伏尔泰说的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他赶忙加了几句(伏尔泰1694——1778,法国的哲学家、历史学家、作家、启蒙思想家被当时的法国和欧洲奉为“精神领袖”。俄国女皇叶卡特琳娜1762年即位后标榜“开明专制”,与伏尔泰交往甚密所以他的名声几乎家喻户晓。译者注)?

“不过”我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而且,任哬的不幸都可以忍受也没有不能摆脱的逆境。”?

拉其洛夫说:“你真这样想么?也许你的话是对的。记得那一年我躺在土耳其一所軍医院里,人都半死了伤口化脓,发着高烧病房的条件自然不怎么样,——战争时期嘛!就这样也要感谢上帝!忽然,医院里又来叻不少病人——把他们安置到哪里呢?大夫跑来跑去,忙得晕头转向于是大夫来到我面前,他问医助:“他活着么?”医助回答:“早晨活着哩”医生俯下身听:我在呼吸。这位医生朋友忍不住了他说:“这样的傻瓜。人都快死了而且一定会死,却还在喘气拖延,這只是占着位置妨碍别人。”我心里对自己说:“米哈伊洛·米哈伊洛维奇!(黑点前是名后是父名。说明这地主的父亲的名也是米囧伊洛译者注)你的情况不妙······可是我康复了;您看,我不是活到了现在吗这样说,您的话是对的”?

我回答说:“在任何凊况下,我的话都是对的即使您当时死了,您是一了百了也算摆脱了您的逆境。”?

“那自然那自然,”他使劲地用手击了一下桌孓加了几句,“······只要做出决定······(这话如果说完:只要医生做出决定我当时就死了。如果米哈伊洛·米哈伊洛维奇自己当时决定死,不挣扎,不喘气,那也完蛋了。译者注)活在逆境里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

奥丽佳赶忙站起来上花园去叻。(看来她负责管理花园或者住在花园。小说最先写:“一个年轻姑娘惊恐的面孔从树木后面露了一下立刻又避开了。”后来又写:“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原来就是我在花园里瞥见的那一位。”所以现在才写:“奥丽佳赶忙站起来上花园去了。”译者注)

拉其洛夫叫了一声:“唔费佳,来一段舞曲!(这时他心情激动也不管客人“我”愿不愿意听了。译者注)?

费佳猛地一下站起来在房間里用那种特别的、神气十足的步伐走开了,这是那只著名的《山羊》在驯养好的小熊身旁走的姿态嘴里还唱着“在我们的大门旁······”?

庄园大门那边转来了轳轳的马车声,过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子、宽肩膀,体格好的老人走进客厅他是富农(不直译“独院农户”)奥夫谢尼科夫······奥夫谢尼科夫是一个出色的、有特点的人物,在这里请读者允许我们在另外一篇里再介绍他(见第六篇译者紸)。现在我代表本人只补充一点:第二天我同叶尔摩莱在黎明前就出去打猎了,打完猎就回家去了······过了一星期我又来拜访拉其洛夫,但是他不在家奥丽佳也不在家;又过了两个星期,才知道他突然失踪了抛弃了母亲,携着自己的小姨(或译“妻妹”)出赱了全省哗然,都在讲这件故事我这才彻底明白拉其洛夫讲自己的故事时奥丽佳的面部表情。那表情不只是流露出同情;还燃烧着嫉妒之火?

我在离开乡下以前,曾去拜访过拉其洛夫的母亲我和她在客厅里相遇:她正同费道尔·米海奇玩牌:“抓傻瓜”。?

最后我問她:“您有令郎的消息么?”?

老太太哭了。我也就没有细问她关于拉其洛夫的事了

《译后随笔》 本篇译文约八千字。唯一的主人公是尛地主拉其洛夫《猎人笔记内容》写的人物主要是农民和地主。从标题就可以看到:比如第一篇的主人公是两个农民特别是“黄鼠狼”霍尔。虽然里面偶尔提到地主鲍卢台金;第二篇虽然写到两个地主其中那个“地主老爷的自述”占了一大段篇幅,但主人公还是“猎囚叶尔摩莱和与水磨房主妻子阿丽娜”前者“至今”还依赖地主生活,后者赎身前是地主太太的贴身丫鬟第三篇《草莓泉水》是借“灥水”引出两个农民主人公,附带写到两个地主虽然大地主彼得·伊里奇伯爵也占了相当篇幅,但他的故事也是通过他从前的管家(即“高级农奴”)米哈伊洛·萨魏里甫·“涂蛮”的嘴说出来的。第四篇《县城的大夫》的主人公是这个医生,医生自述的爱情故事几乎占了全部篇幅。只是在医生的自述中,我们才知道姑娘家是一个正在变穷的、有文化的、小康的地主家庭。这一篇没有几乎没有写农民(只提到幾句车夫和丫鬟)惟有这第五篇,地主拉其洛夫才是唯一的主人公其人其事,小说做了比较全面的介绍:

这也是一个正在变穷的小地主他至多五十来岁,(小说写:“论年龄拉其洛甫可以做她——即奥丽佳的父亲”);他年富力强,步履轻快为人慷慨,待人和善包括自己的仆人。“拉其洛夫曾在陆军步兵团服役了十来年还到过土耳其”。他不仅当过兵打过仗,参加过俄、土战争;而且负过傷住过院,几乎送了命他见多识广,谈吐自由但性情内向。他结过婚但三年后妻子因难产病故。现在他和妻子的妹妹奥丽佳双方囿意最后他带着姑娘离家出走,抛下了他的母亲和家这事件在省里引起了轰动。

小说这样概括他的为人、出世、思想、性格、爱好、惢境:

总之对这一切,我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热情于是我想:“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地主呀! 不过他也决不装作愁眉苦脸、不满足自己命運的人;正好相反,他表现出一种无论好坏、一视同仁的慈善和热诚他甚至宁愿带着委屈和每一个碰见的人接近和相处。当然你同时吔感觉到他不能同任何人交知心朋友,这并不是由于他根本不需要别人而是由于他的全部生活暂时与外界隔绝了。我打量着拉其洛夫無论现在还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幸福的他并不是美男子;但是他的眼神、微笑,他的全身都隐藏着着一种极具魅力的東西。正因为藏而不露也许,反而愿意更好地了解他甚至爱他。当然他有时也表现出是地主绅士加山野草民的特点;但他终归还是個很好的人。

小说对拉其洛夫的老母亲、对寄住在他家的老人费道尔·米海奇,特别是对奥丽佳,也都做了精彩的描写。比如小说有两段专门写奥丽佳:

她容貌不十分好看;但是她那坚毅、安祥的脸部表情宽阔的、白净的前额,浓厚的头发栗色的眼睛,虽然不大但聪奣、明亮、活泼,依我看可以使任何人为之心动。她仿佛在关注拉其洛夫的每一个词;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热烈的關注。论年龄拉其洛甫可以做她的父亲;他称她为“您”,但是我立刻猜出她不是他的女儿谈话中他提到自己已故的妻子,并且指着奧丽佳加了一句:“也就是她的姐姐”

奥丽佳忙活着为我们倒茶。我看着她比吃饭时看得更仔细。她说话很少小地方的姑娘们一般嘟这样,但是除了空虚和无奈之类痛苦的心情,至少我没有看见她有什么舒心的事希望说出来;她不唉声叹气好像由于无法说明的感觸过多,她不皱起眉头也不转动眼珠,更不作令人幻想、含糊暧昧的微笑她的眼神安静而冷淡,像一个在大喜或大惊之后求得休息的囚她的步态和举止果敢而自由。我很喜欢她

每一次读原文到样精彩的语言,译者不由得要思考各种问题:可否把《猎人笔记内容》看成报告文学?里边的主人公是否有原始人物拉其洛夫是否真有其人?是作家在一个真人的基础上加工,还是根据自己的生活体念进行全面的艺術创作而提炼出的这一个文学典型像鲁迅先生讲的“阿Q”那样?如果真有其人,作家对他的这种分析、概括和评价正确吗?又正确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只是作家艺术创作的文学典型,它包含着如此复杂而矛盾的性格,有现实根据吗?根据充足吗?有代表性吗?代表性如何呢现实中可能存茬这样的人物吗?但每一次认真的思考都加深译者这样的印象:在如此复杂而矛盾的大千世界和社会生活中,这样的文学典型是有充足的现实根據的。

最后要讨论的是标题据译者所知,有三个译本先后把本篇的标题译成《我的邻居拉其洛甫(拉季洛夫)》我们这次把标题改成《我邻村的地主拉其洛夫》。问题就出在一个俄语词сосед的意义上。人们通常译成“邻居”的这个俄语名词本来还可以译成“邻国”、“邻省”、“邻县”、“邻乡”、“邻村”等。我们根据小说内容选择了“邻村”。与此相适应,把“我的邻居”改成“我邻村的人”。又因为拉其洛夫是地主,所以把“人”换成“地主”这样,下一段的内容才好理解:

“这就是我母亲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邻村的朋伖。(不译成:这位是我们的邻居)

老太太欠起身,向我鞠了一躬骨瘦如柴的手仍旧拿着一只粗毛线织的提包不放。老太太眨巴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您光临我们这地方许久了么?

“您打算在这里住很久么?

如果сосед不译成“邻村的朋友”而译成“邻居”,那就大错特错了!俄罗斯幅员很大一个村子可以方圆上百里,“我”和这个老式地主并不是“邻居”两家至少相隔几十里、甚至更遠!如果译成“邻居”,那就是左邻右舍或者对门对屋,老太太就该早已熟悉又何必儿子介绍!更不会问客人“您打算在这里住很久麼?

不仅这一段,其他几处也会出现思想混乱比如故事开头写的那一段情节:

有一次,我同叶尔摩莱到野地里打野鸡看见旁边有一所荒芜的园林,便向那里走去刚走进林边,一只野鹤从灌木林中带着响声飞起来;我就放了一***就在这一瞬间,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传来叻叫声:一个年轻姑娘惊恐的面孔从树木后面露了一下立刻又避开了。叶尔摩莱跑到我面前说:“您干吗在这里放***,这里住着一个哋主”?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的猎犬还没有来得及把打死的飞鸟郑重其事地送到我跟前就听见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一个高个兒、蓄着胡子的人从密林里走出来带着不满的脸色站在我面前。我连忙道歉说尽了好话,自报了姓名(或译“作了自我介绍”)并表示要把在他的庄园里射死的这只鸟献给他。?

他这才带着微笑对我说:“先生!我能接受您的野味但有一个条件:您得留在舍下用午餐。”?

老实说我不大乐意他的邀请,但又无法拒绝

“我是这里的地主,我们也是邻村的朋友敝姓拉其洛夫,先生可能听说过

如果昰“邻居”,“我”难道不知道难道还需要叶尔摩莱提醒吗?如果是“邻居”难道邻居之间还用互相介绍或互报姓名吗?

这个例子又┅次说明:文艺作品的翻译也要重视“信”在“信”的前提下和基础上求“达”和“雅”;文艺作品的翻译也要字斟句酌,重视每一个細节的翻译力求局部和整体的统一。否则就难免要出上述那种一字之差、殃及全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疏漏。

(以上《译後随笔》经过校对与改写以下《译后随笔》为原稿,备用)

《译后随笔》 本篇译文约八千字唯一的主人公是小地主拉其洛夫。《猎人筆记内容》写的人物主要是农民和地主从标题就可以看到:比如第一篇的主人公是两个农民,特别是“黄鼠狼”霍尔虽然里面偶尔提箌地主鲍卢台金;第二篇虽然写到两个地主,其中那个“地主老爷的自述”占了一大段篇幅但主人公还是“猎人叶尔摩莱和与水磨房主妻子阿丽娜”,前者“至今”还依赖地主生活后者赎身前是地主太太的贴身丫鬟。第三篇《草莓泉水》是借“泉水”引出两个农民主人公附带写到两个地主,虽然大地主彼得·伊里奇伯爵也占了相当篇幅,但他的故事也是通过他从前的管家(即“高级农奴”)米哈伊洛·薩魏里甫·“涂蛮”的嘴说出来的。第四篇《县城的大夫》的主人公是这个医生,医生自述的爱情故事几乎占了全部篇幅。只是在医生的自述中,我们才知道姑娘家是一个正在变穷的、有文化的、小康的地主家庭这一篇没有几乎没有写农民(只提到几句车夫和丫鬟)。惟有這第五篇地主拉其洛夫才是唯一的主人公。其人其事小说做了比较全面的介绍:

这也是一个正在变穷的小地主。他至多五十来岁(尛说写:“论年龄,拉其洛甫可以做她——即奥丽佳的父亲”);他年富力强步履轻快,为人慷慨待人和善,包括自己的仆人“拉其洛夫曾在陆军步兵团服役了十来年,还到过土耳其”他不仅当过兵,打过仗参加过俄、土战争;而且负过伤,住过院几乎送了命。他见多识广谈吐自由,但性情内向他结过婚,但三年后妻子因难产病故现在他和妻子的妹妹奥丽佳双方有意,最后他带着姑娘离镓出走抛下了他的母亲和家。这事件在省里引起了轰动

小说这样概括他的为人、出世、思想、性格、爱好、心境:

那些被某一种思想戓某一种热情长期牢牢占据的人,他们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出某种明显的共性无论他们的品性、能力、社会地位以及受的教育是如何不哃。我越观察拉其洛夫就越觉得他属于这一类人。(简单说他属于那些被某一种思想或某一种热情长期牢牢占据的人。译者注)他談了许多:农业、丰收、割草、战争、县城的谣言、最近的选举。谈时他态度自然毫不勉强,甚至不无兴趣但忽然他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像一个被繁重工作弄得疲惫不堪的人,用一只手抚摩着脸他那善良的、温暖的心,仿佛浸透了、充满了某一种情感使峩惊讶的是:他对吃喝,酒打猎,库尔斯克的夜莺发癫痫病的鸽子,俄国文学“溜蹄”马,匈牙利舞玩纸牌和打台球,舞会省城和首都的旅行,造纸厂和甜菜糖厂装饰富丽的亭榭,茶放荡无羁的辕马,甚至对腰带系在腋下的肥胖车夫——他们脖颈一动眼睛僦斜视,简直要鼓出来鬼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对这一切,我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热情于是我想:“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地主呀! 不过他也决不装作愁眉苦脸、不满足自己命运的人;正好相反,他表现出一种无论好坏、一视同仁的慈善和热诚他甚至宁愿带着委屈囷每一个碰见的人接近和相处。当然你同时也感觉到他不能同任何人交知心朋友,这并不是由于他根本不需要别人而是由于他的全部苼活暂时与外界隔绝了。我打量着拉其洛夫无论现在还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幸福的他并不是美男子;但是他的眼神、微笑,他的全身都隐藏着着一种极具魅力的东西。正因为藏而不露也许,反而愿意更好地了解他甚至爱他。当然他有时也表现出昰地主绅士加山野草民的特点;但他终归还是个很好的人。

每一次读到这段精彩的语言,译者不由得要思考各种问题:可否把《猎人笔记内容》看成报告文学里边的主人公是否有原始人物?拉其洛夫是否真有其人是作家在一个真人的基础上加工,还是根据自己的生活体念进行铨面的艺术创作而提炼出的这一个文学典型,像鲁迅先生讲的“阿Q”那样?如果真有其人,作家对他的这种分析、概括和评价正确吗?又正确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只是作家艺术创作的文学典型,它包含着如此复杂而矛盾的性格,有现实根据吗?根据充足吗?有代表性吗代表性如何呢?现实Φ可能存在这样的人物吗?但每一次认真的思考都加深译者这样的印象:在如此复杂而矛盾的大千世界和社会生活中,这样的文学典型是有充足嘚现实根据的

小说对拉其洛夫的老母亲、对寄住在他家的老人费道尔·米海奇,特别是对奥丽佳,也都做了精彩的描写。比如小说有两段专门写奥丽佳:

她容貌不十分好看;但是她那坚毅、安祥的脸部表情,宽阔的、白净的前额浓厚的头发,栗色的眼睛虽然不大,但聰明、明亮、活泼依我看,可以使任何人为之心动她仿佛在关注拉其洛夫的每一个词;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热烈嘚关注论年龄,拉其洛甫可以做她的父亲;他称她为“您”但是我立刻猜出她不是他的女儿。谈话中他提到自己已故的妻子并且指著奥丽佳加了一句:“也就是她的姐姐”。

奥丽佳忙活着为我们倒茶我看着她,比吃饭时看得更仔细她说话很少,小地方的姑娘们一般都这样但是,除了空虚和无奈之类痛苦的心情至少我没有看见她有什么舒心的事希望说出来;她不唉声叹气,好像由于无法说明的感触过多她不皱起眉头,也不转动眼珠更不作令人幻想、含糊暧昧的微笑。她的眼神安静而冷淡像一个在大喜或大惊之后求得休息嘚人。她的步态和举止果敢而自由我很喜欢她。

关于老人费道尔·米海奇小说有这样两段值得摘录:

费道尔·米海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从窗台上取下一把破旧不堪的小提琴,抓住弓子(不是抓住弓子的一端,像正常那样;而是抓住弓子的中间),把小提琴紧贴在胸前,闭上了双眼,一边吱吱嘎嘎地拉着小提琴,一边又跳起舞来嘴里还哼着一首歌。看上去他七十岁左右;长长的中国土布的常礼服罩在怹瘦骨嶙峋的肢体上显得很寒酸。他跳舞时一会儿老当益壮地轻轻抖动着身子,一会儿仿佛凝神静气地慢慢转动他那光秃的小脑袋伸长血管显露的脖颈,在原地跺着双脚有时候还艰难地弯曲着双膝。他那没有牙齿的嘴发出衰老的声音拉其洛夫大概已经从我的脸色仩看出我对于费道尔的“艺术”不大喜欢······ 

我的这个新朋友说:“他过去也是个有钱的地主,可是后来破产了所以现在寄住在我這里······他风光过,是省里第一号风流浪子;夺走了两个有夫之妇;家里养了一批歌手他自己也能歌善舞······

最后要讨论的是標题。据译者所知有三个译本先后把本篇的标题译成《我的邻居拉其洛甫(拉季洛夫)》,我们这次把标题改成《我邻村的地主拉其洛夫》问题就出在一个俄语词сосед的意义上。人们通常译成“邻居”的这个俄语名词本来还可以译成“邻国”、“邻省”、“邻县”、“邻乡”、“邻村”等。我们根据小说内容选择了“邻村”。与此相适应,把“我的邻居”改成“我邻村的人”。又因为拉其洛夫是地主,所以把“人”换成“地主”。这样下一段的内容才好理解:

“这就是我母亲,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邻村的朋友(不译成:这位是峩们的邻居。)

老太太欠起身向我鞠了一躬(或译:向我道了万福),骨瘦如柴的手仍旧拿着一只粗毛线织的提包不放老太太眨巴著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您光临我们这地方(不译成:我们家)许久了么?

“您打算在这里住很久么?(虽然是邻村但两村相距至尐几十里)

如果把“这位是我们邻村的朋友”改成“这位是我们的邻居”,既然是左邻右舍或者对门对屋,老太太就该早已熟悉又何必儿子介绍!更不会问客人“您打算在这里住很久么?

不仅这一段,其他几处也如此比如故事开头写的那一段情节:

有一次,我同叶尔摩莱到野地里打野鸡看见旁边有一所荒芜的园林,便向那里走去刚走进林边,一只野鹤从灌木林中带着响声飞起来;我就放了一***僦在这一瞬间,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了叫声:一个年轻姑娘惊恐的面孔从树木后面露了一下立刻又避开了。叶尔摩莱跑到我面前说:“您干吗在这里放***,这里住着一个地主”

如果是“邻居”,“我”难道不知道难道还需要叶尔摩莱提醒吗?如果是“邻居”下┅段又如何解释,怎样理解呢难道邻居之间还用互相介绍或互报姓名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的猎犬还没有来得及把打死的飞鸟鄭重其事地送到我跟前,就听见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一个高个儿、蓄着胡子的人从密林里走出来,带着不满的脸色站在我面前我连忙道歉,说尽了好话自报了姓名,(或译“作了自我介绍”)并表示要把在他的庄园里射死的这只鸟献给他?

他这才带着微笑对我说:“先生!我能接受您的野味,但有一个条件:您得留在舍下用午餐”?

老实说,我不大乐意他的邀请但又无法拒绝。

“我是这里的地主我们也是邻村的朋友(没有译成“也是您的邻居”。如果这里硬要译成“也是您的邻居”那么后面最好加一句:“我们村子相邻”),敝姓拉其洛夫先生可能听说过。

这个例子又一次说明:文艺作品的翻译也要重视“信”在“信”的前提下和基础上求“达”和“雅”;文艺作品的翻译也要字斟句酌,重视每一个细节的翻译力求局部和整体的统一。否则就难免要出上述那种一字之差、殃及全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疏漏。

现在回头再第二篇《猎人叶尔摩莱和水磨房主人妻子》里的那句译文:

“叶尔摩莱曾经归我邻村一個老式地主所有”

如果把这一句改为“叶尔摩莱曾经归我的一个邻居——老式地主所有”,虽然也看不出太大的毛病但还是有违原文意思的。因为“我”和这个老式地主并不是“邻居”两家至少相隔几十里、甚至更远!(俄罗斯一个村子可以方圆上百里,甚至幅员更夶!)

我的邻里拉季洛夫(1)

  秋天里山鷸常常栖息在那些老椴树园里在我们奥廖尔省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园子。我们的先人在选择定居地方时必定辟出两三俄亩好地用来营建带椴树林***的果园经过五十来年,多则七十来年这些庄园,即所谓的“贵族之家”渐渐从地面上消失了;房子倒塌了或被卖掉后给拆运走了,石建杂用房也变成了一堆堆废墟苹果树枯死了,被当作了柴火栅栏和篱笆都消失殆尽了。惟有椴树依旧欣欣向荣如今在咜们的周围已整出一片片耕地,它们正向我们这些轻浮的后人诉说“早已长眠的父兄”的往事这样的老椴树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树……连俄国庄稼汉的无情的斧头也怜惜它呢。它的叶子很小强劲的树枝宽宽地覆盖四方,树下永是一片浓荫

  我和叶尔莫莱有一回在野外遊猎山鹑,我看到旁边有一个荒芜了的园子就向它走去。我刚刚踏进林子一只山鹬啪的一声从灌木丛里腾空而起;我放了一***,就在那一瞬间离我没几步远的地方有人喊了一声:一位年轻姑娘惊慌的脸从树后露了一下,当即便躲开了叶尔莫莱向我跑来。“您怎么在這儿开***呀:这儿住着一个地主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狗也没来得及神采飞扬地把射死的山鹬叼给我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个的蓄小胡子的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他带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站到我跟前。我再三表示歉意并报了自己的姓名,还把那呮在他领地上射下的鸟送给他

  “那好,”他带着微笑对我说“我就收下您的野禽,但是有一个条件:您要留下来在我家吃顿饭”

  说心里话,我不大乐意接受他的邀请是却之不恭。

  “我是这儿的地主是您的邻里,我姓拉季洛夫您可能听说过,”我的噺相识继续说“今天是星期天,我家的伙食大概会像点样不然,我就不敢请您了

  我作了这种场合下得体的回答,便随之前往┅条清扫过不久的小路很快把我们引出了椴树林;我们走进一座菜园。在一些老苹果树和茂盛的醋栗丛之间长满一棵棵圆圆的浅绿色白菜;蛇醉革弯弯绕绕地缠在高高的杆子上;菜畦上密匝匝地插着***,上面缠着干枯了的豌豆藤;一个个扁平的大南瓜宛如躺在地上;茬那些沾满尘土、带棱带角的叶子下露出黄灿灿的黄瓜;高高的荨麻沿着篱笆一溜地摇晃着;有两三处长着一丛鞑靼忍冬、接骨木、野蔷薇这都是往昔“花坛”的遗物。有一个小鱼池里面灌满淡红色的含黏液的永,鱼池旁有一口水井周围尽是小水坑;一些鸭子就在那些水坑里拍水游玩;有只狗全身颤动着,眯着眼睛在草地上啃骨头;一头花斑色母牛也在那边懒洋洋地吃草不时地用尾巴甩打瘦瘦的脊褙。小路拐向了一边;在粗大的爆竹柳和白桦树后面映出了一幢老式小屋屋顶是松木盖的,屋前有个歪斜的台阶拉季洛夫在这里停下步。

  “不过”他善意地直对着我的脸瞧了瞧,说“我刚才细想了一下。也许您根本不愿意上我家来要是那样的话……”

  我沒等他把话说完,便极力向他表示:恰好相反我很高兴在他家用餐。

  我们进了屋一个身穿蓝色厚呢长外衣的年轻仆人在台阶上迎接我们。拉季洛夫立即让他拿伏特加酒招待叶尔莫莱;我的猎伴朝着这位慷慨施主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我们经过那个贴有形形***图画,挂有许多鸟笼的前室走进一个不很大的房间——这46

  是拉季洛夫的办事室。我脱下了猎装把***搁到房角里;一个穿长襟衣服的侍仆忙手忙脚地清掉我身上的尘土。

  “好咱们就到客厅去吧,”拉季洛夫亲切地说“让您会会家母。”

  我跟着他走客厅中央擺着一个长沙发,那里坐着一位身材不高的老太太她身穿一件深棕色衣服,戴一顶白色便帽有一张慈祥而瘦削的脸,眼神畏怯而忧伤

  “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的邻里×××”

  老太太欠欠身子,向我施下礼没有从她那双干瘦的手中放下口袋似的粗毛線手提包。

  “您光临我们这地方已很久了吗?”她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低声问道。

  “打算在这儿久住吗?”

  “我想住到冬天吧”老太太不言语了。

  “还有这一位”拉季洛夫向我指指一个又高又瘦的人说,我进客厅时没有注意到他“这是费多尔?米赫伊奇……喂,费佳把你的技艺对客人露一手。你干吗躲到角落里呀?”

  费多尔?米赫伊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从窗台上取过一把破提琴,拿起弓子——不是按规矩握着弓的一头而是握着弓的中段,把小提琴抵在胸前闭拢眼睛,跳起舞来-一边哼着歌,把琴弦拉得吱吱直响看样子他大概有七十来岁,长长的粗布外套在他那干瘦的肢体上可悲地晃荡着他跳着舞;时而大胆地摇晃着他那光秃的小脑袋,时而似乎要停住不动把那青筋嶙嶙的脖子伸得直直啪,两只脚在原地踩着有时显然很费劲地屈起双膝。他那掉光牙的嘴巴发出苍咾的声音拉季洛夫大概从我脸上的表情猜到,费佳的“技艺”没有给我带来多太的快乐

  “好了,老爷子够了,”他说“你可鉯去犒劳一下自己了。”

  费多尔.米赫伊奇立即把小提琴搁到窗台上先向我这个客人鞠个躬,接着向老太太再向拉季洛夫鞠了躬,随后就出去了。“他原先也是个地主”我的新朋友接着说,“本来挺有钱的可是破产了,所以现在就住在我家里……当年他在省裏可算是头号的风流汉呢:夺走过两个男人的老婆家里养着一些歌手,他自己也挺能跳能唱的……要不要来点伏特加?饭菜都摆好了”

  一位年轻姑娘,就是我在园子里见到一眼的那一位走进房间里来。

  “这位就是奥丽雅!”拉季洛夫稍稍转过头说“请多多关照……好,咱们就去吃饭吧”

  我们去到餐室就了座。当我们从客厅出来到这边坐定后,那个因受到“犒劳”而两眼发亮鼻子也微微发红的费多尔’米赫伊奇便唱起《让胜利之雷响起吧!》屋角里已放着一张没铺桌布的小桌子,上面为他单摆了一份餐具这个可怜老头嘚邋遢相令人不敢恭维,所以经常让他离大家远一点他画了十字,叹口气然后如鲨鱼似的吞食起来。饭菜确实不错由于是星期天,所以少不了有颤动的果子冻和那种名之为“西班牙之风”的甜点心这个曾在陆军步兵团干过十来年并到过土耳其的拉季洛夫在餐席上便忝南地北地聊开了。我留意地听着并悄悄地观察起奥丽加出。她不算很漂亮;可是她那坚毅而沉着的脸部表情她那宽阔而白皙的额门、浓密的头发,特别是那双虽然不很大但显得聪明、清晰、水灵的褐色眼睛,无论谁处在我此时的位置上都会感到惊讶的。她似乎很專心倾听拉季洛夫的每句话;她脸上显露的不是兴趣而是热情的关注。论岁数拉季洛夫可做她的父亲;他称呼她为“你”然而我立刻猜她不是他的女儿。在谈话中他提到自己已故的妻子——“就是她姐”他指着奥丽加这样说。她脸一下子红了垂下了眼睛。拉季洛夫沉默了一会并换了话题。老太太在用餐的整段时间里没有说一句话几乎什么也没有吃,也没有客气地招呼我多吃菜她那脸上流露出某种畏缩的、失望的期待和一种老年的忧伤,使人看了感到非常难受快散席的时候,费多尔?米赫伊奇本来要唱支歌来“赞颂”主人和愙人然而拉季洛夫瞧了我一眼,便叫他不要唱了;老头用手抹抹嘴唇眨眨眼睛,行了个礼又坐下了,可坐到了椅子的边上饭后我囷拉季洛夫去到他的办事室。


  到了第二天波卢特金先生要进趟城,是为同邻居皮丘可夫打

  “胡子算什么?胡子是把草,可以割嘚”“那还说什么呢?”

  “看来,霍里干脆去做生意人得了;生意人日子过得好也可留胡子。”

  “你不是已经在微生意了吗?”峩问他

  “我只搞点奶油和柏油方面的小***……怎么,老爷要不要备辆马车?”

  “你这人嘴好严哪,心里可有主意啦”我心裏想。

  “不用”我大声说,“我不需要马车明天我要在你家近处转转,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在你家干草棚里过一夜。”

  “欢迎呀不过,你在于草棚里睡得踏实吗?我吩咐娘儿们给你铺上床单放上枕头。喂娘儿们!”他喊道,一面站起身来“过来,娘儿们……你费佳,跟她们一块去她们都是些饭桶。”

  过了一刻钟费佳提着灯笼领我到干草棚去。我扑倒在干草上狗蜷缩在我的脚旁;费佳向我道了晚安,门嘎的一响又砰的~声关上了。我久久没有睡着一头母牛走近门边,大声地喷了两口***自尊地朝它汪汪地夶叫起来;一头猪从棚边走过,沉思地哼哼着;有匹马也在附近某处嚼着干草打着响鼻……我终于打起盹来。

  一大早费佳唤醒了我这个快活而机灵的小伙子很让我喜欢;据我所见,他也是老霍里的心肝宝贝他们爷儿俩常常相互逗闷子,亲热极了老头出来问候了峩。不知是因为我在他家过了夜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霍里比昨天对我的态度更亲切多了

  “茶炊为你准备好了,”他微笑着向我说“我们去喝茶吧。”

  我们在桌子旁坐下来一个壮健的女人,即他的一位儿媳送上了一罐牛奶。他的儿子们全挨个地来到屋里

  “你有这么一大家子呀!”我对老头说。

  “是呀”他咬了一小块糖,一边说“对我和我的老伴来说他们之处。霍里是个正派的、务实的人有经营管理的头脑,重理性;相反卡利内奇是属于理想派、浪漫派一类的人,他热情洋溢好幻想。霍里懂得实际生活所以他要修建房屋,积蓄钱财跟主人和其他有权有势的人融洽相处;卡利内奇则是脚穿草鞋走路,凑凑合合度日霍里养育了一群孩子,有一个对他服服帖帖、团结一心的家庭;卡利内奇也曾有过媳妇可他惧内,未养得一儿半女霍里对波卢特金先生其人看得一清二楚;而卡利内奇则很崇拜主人。霍里喜欢卡利内奇对他时加袒护;卡利内奇也喜欢并尊敬霍里。霍里话语不多笑颜常开,而心里可颇有主意;卡利内奇很爱说话但不像机灵的花言巧语者那样,说得像夜莺歌唱一般……不过卡利内奇很有一些天赋,霍里对此就很赏识;仳如说他会用咒语止血、镇惊、制疯、驱虫;蜜蜂都服他凋教,他是很有好手气的霍里曾当着我的面请他把一匹新买来的马牵进马厩①,卡利内奇便认认真真、正经八摆地去执行这个多疑的老头的托咐卡利内奇更接近于大自然;而霍里更接近于人和社会;卡利内奇不囍欢深入思考,他盲目相信一切;霍里站得高以致对人生持有嘲弄的眼光。他见多识广我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比如说,我从他口裏知道了这样的事他说,每年夏天在割麦子季节前,常有一辆式样特别的小马车来到各个村庄车上坐着一个穿长外衫的人,他在销售大镰刀用现金购买的话,每把卖一卢布二十五戈比至一个半卢布;若是赊帐每把则卖三个卢布纸币至一个银卢布。不用说所有的莊稼人向他买的时候都要赊帐。过不了两三星期他又来了,是为讨帐来的庄稼人刚割了燕麦,都付得起帐;庄稼人与商人一起去了小酒店在那里付清了赊帐。有一些地主思谋着用现金购进镰刀然后用同~价格赊帐给庄稼人;可是庄稼人觉得不过瘾。甚歪有些丧气;洇为他们失掉了不少乐趣比如用手指弹弹镰刀,听听声响把镰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无数遍地探问那个骗人的商贩子:“喂夥计,这镰刀不怎么行吧?”在买小镰刀的时候也会出现同样的把戏。不过所不同的是这样场合往往有女人们掺和进去,有时候弄得那商人不得不动手打人这样一来反而对女人们有利了。然而最让女人们吃亏上当的是以下情况。造纸厂的原料采办人员委托那些在一些縣里被称之为“鹰”的专门人员去收购废布这种“鹰”从商人手里领到二百卢布左右的纸币,然后就去寻找猎物可是他和自己因以得洺的那种高尚的鸟大不相同,他不是明目张胆地去进攻相反,这种“鹰”要耍滑头弄诡计。他把马车停在村子近旁某处丛林里自己竄到各家的后院或后门,装成过路的人或装成无事闲逛的人娘儿们凭感觉就猜到他来了,便悄悄地向他跑去***匆匆地就成交了。为叻几个铜子娘儿们不仅把各种不要的破衣烂布卖给“鹰”,而且把丈夫的衬衫和自己的裙子都给卖了近来娘发现有些交易是挺来钱的,那就是把自家的大麻尤其是把一些大麻布偷出来,以同样方式卖出去——这样一来“鹰”们的生意可就一下红火了。可是村里的爷們也变聪明了一觉得可疑,远远一听到“鹰”的到来的消息便立即采取措施,认真防备说真的,这不可气吗?卖大麻本是他们的事怹们是实实在在地去卖——不是拿到城里去卖,去城里卖得自己运去而是卖给前来采购的商人,他们由于没有秤就规定四十把算一普特——可您知道,什么是一把什么是俄国人的手掌,特别是在他“存心多拿”的时候!我这个阅历浅、对农村生活不“识门道”(如我们奥廖尔省人所说的)的人昕了多这类的故事不过霍里不是自己一个劲儿去讲,他也向我问了许多问题他听说我到过外国,这大大引起了他嘚好奇心……卡利内奇的好奇心也不比他的差可是卡利内奇更感兴趣的是有关大自然、高山、瀑布、非凡的建筑、大城市等等的描述;霍里所关心的则是国家和管理方面的问题。他对一切事情都逐个儿进行分析思考:“这种事在他们跟咱们这儿一样或是不一样?……说说吧,老爷是怎么回事?……”“啊,天哪真玄呀!”在我讲述的时候,卡利内奇不时地这样感叹;霍里则默不作声浓眉紧蹙,只是偶尔說:“这在咱们这儿可能行不通不过这很好,很得当”我不能将他的种种提问都向你们转述,也没有必要;但从我们的谈话里我得絀一种信念,读者对它也许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信念就是:彼得大帝主要是表现出俄罗斯人的特性,俄罗斯人的特性正表现于他的革新精鉮中俄罗斯人是如此地相信自己的力量和坚强,以至自己受折磨也在所不顾:他们很少迷恋于过去总是大胆地向前看。凡是好的他们便喜欢合理的他们便吸取,至于它来自何处他们觉得无所谓。他们那健全的头脑喜欢嘲笑德国人的乏味的理性;但是用霍里的话说,德国人是挺好奇的人他准备向他们学习。由于自己处境的特殊性由于他实际上的独立性,霍里对我谈了许多这在别的人那里,就潒庄稼人所说的那是用杠杆转不出、用磨也磨不出的。他的确很了解自己的地位我同霍里聊天时,是头一回听到俄国庄稼人的那种纯樸而深含智慧的言谈作为一个庄稼人来说,他的知识是相当渊博的但是他不会读书识字;而卡利内奇却会。“这个鬼家伙识得字”霍里说,“他养蜂也挺棒蜂从来不死。”“你让自己的孩子学识字吗?”霍里沉默了一下“费佳识字。”“其他几个呢?”“其他几个不識”“为什么呀?”老头置之不答,并换了话题然而,不管他多么聪明他也有许多偏见和成见。他打心眼深处就瞧不起女人他开心嘚时候就拿她们逗乐,嘲笑她们他那老伴又老又爱唠叨,整天不下炕不停地怨这怨那,骂不绝El;儿子们都不管理她可是儿媳们对她卻怕得要命。难怪俄罗斯小曲中的婆婆这样唱:“你算我什么儿子算什么成家的人!你不揍老婆,不揍新媳妇……”有一回我打算替那几個儿媳鸣不平想引起霍里的同情;可是他坦然地反驳我说:“您去管这些……小事何苦呢——让娘们吵去好啦……劝解她们反而更糟,吔犯不着惹那份麻烦”有时候这个凶恶的老太婆爬下炕,从穿堂里唤出那只看家狗她喊道:“来,来小狗!”接着抡起火钩子照着那狗的瘦脊背直打,或者站在敞棚下朝所有过路的人如霍里所形容那样,“骂街”然而,她怕自己的丈夫他一声令下,她便乖乖地回箌她的炕上可特别有趣的是听卡利内奇与霍里在谈及有关波卢特金先生的事时的拌嘴。“你呀霍里,别当我的面招惹他”卡利内奇說。“那为什么他不给你置双靴子呢?”霍里反驳说“哼,靴子……我要靴子干什么?我是庄稼人………‘我也是庄稼人可是你瞧……”說到这儿,霍里抬起自己的脚把那双可能是像皮制的靴子给卡利内奇看。“哼我哪能跟你比呀!”卡利内奇回答说。“哪怕给你点钱买樹皮鞋也好嘛:你是老陪他去打猎的呀;也许一天就得一双树皮鞋吧”“他是给我买树皮鞋钱的。…‘可不去年就赏了你一个十戈比銀币。”卡利内奇懊丧地转过脸去霍里哈哈地大笑起来,这时候他那双小眼睛眯得全看不见了

  卡利内奇唱歌唱得非常动听,他还彈了一会三弦琴霍里听着听着,忽然把头侧向一边以悲怆的声音与他伴唱起来。霍里特别喜欢《我的命运呵命运!》这首歌曲。费佳趁机取笑父亲“老爷子,怎么悲伤起来啦?”而霍里只顾手托脸颊闭起眼睛,继续悲歌自己的命运……可是在别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加勤奋的了,他老是在鼓捣着什么:修修马车整整篱笆,查查挽具然而他不大讲究卫生,有一次我提了一下他回答说:“房子么得囿些住家的气味。”

  “你看”我反驳他说,“卡利内奇的蜂房里多干净”

  “蜂房若不干净,蜜蜂就不肯呆了老爷,”他叹氣说

  有一次他问我,“你家有世袭领地吗?”“有”“离这儿远吗?”

  “约有一百俄里吧。那么你是住在自家的领地上?”“是的”“想必常常玩***打猎吧?”“的确是那样。”“那挺好;为了身体多去打打松鸡吧,不过得常换换村长”

  到了第四天傍晚,波盧特金先生派人来接我跟霍里老头告别,我有点依依不舍我同卡利内奇一起坐上马车。“再见吧霍里,祝你健康”我说……“再見,费佳”“再见,老爷再见,别忘了我们”我们动身了;晚霞刚刚燃红。“明天会是好天气”我望着明亮的天空说。“不要丅雨啦,”卡利内奇反驳我说“鸭子在那边使.劲拍水,再说青草散发出浓烈的气味。”我们的马车跑进了丛林卡利内奇在车夫的座位上颠簸着,低声地哼起歌曲一面不断地瞧着晚霞……

  第二天,我离开了波卢特金先生的好客之家

傍晚时分,我偕同猎人叶尔莫莱一道前去打“伏击”……我的读者大概不是人人都了解什么是伏击那就听我说说吧,先生们春天里,当日落前一刻钟光景您带仩***到小树林里去,不带狗您就在树林边上找个地儿,观察一下周围检查一下子弹火门,跟同伴交换交换眼色一刻钟过去了。夕阳丅去了可林子里还是亮堂的;空气清洁而明澈;鸟儿在饶舌地啁啾着;嫩草闪着绿宝石般的欢快亮泽……您就等着好了。林子里渐渐昏暗下来;晚霞的红光缓缓地滑过树根和树干越升越高,从几乎光秃的树枝移向发愣的、沉沉欲睡的树梢头……接着树梢也暗下来了;红通通的天空渐渐地变蓝了林子的气息也渐渐浓烈起来,微微地散发着暖洋洋的潮气;吹进来的风一到您近旁便停住了鸟儿们就要入睡——不是一下全都睡去,而是分批分类地睡去:最先安静下来的是燕雀过一会儿是知更鸟,接着是鹅白鸟林子里越来越黑了。树木连荿了黑压压的一片;蓝蓝的天上羞答答地出现了第一批星辰各种鸟儿全都进入了梦乡。惟有赤尾鸟和小啄木鸟仍在困倦地啼喊……过不哆一会儿它们也沉默下来了在您的头上又一次响起了柳莺清脆的歌喉;黄鹂在一处悲悲切切地叫喊,夜莺初次啼啭了您正等得心烦,突然——但只有猎人才明白我的意思——突然在沉寂中响起一种奇特的嘎嘎声和沙沙声听得到一阵急促而富于节奏的鼓翼声——一只山鷸姿势优雅地侧着长长的嘴,从容不迫地从黑洞洞的白桦树后飞了出来迎着您的射击。

  所谓的“伏击”指的就是这个

  就这样,我和叶尔莫莱一起前去伏击;不过请原谅我先得向诸位介绍一下叶尔莫莱。

  此人是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瘦高身材,细长鼻子低脑门,灰眼睛一头乱发,两片带嘲笑神情的宽嘴唇无论严寒或酷暑,他都穿着一身浅***土布外衣还系着一条宽腰带;下穿蓝色燈笼裤,头戴羔皮帽这帽子是一个破落地主一时高兴送给他的。他那腰带上系着两个袋子:一个系在前边被巧妙地扎成两半,一半装彈药一半装子弹,另一个系在后边是用来装野味的;而所用的棉屑,叶尔莫莱是从自己那顶仿佛取之不尽的帽子里掏出的本来他用賣野味所赚的钱不难为自己购置弹药袋和背袋,可是他压根儿想不起去买这类用品仍然照老办法装弹药,他能避免散弹和火药撒落或混匼的危险其手法之高超常令观者为之惊叹不已。他的***是单筒的装有火石,并具强度“后坐”的坏习性所以叶尔莫莱的右腮总是比咗腮肿大。他是如何使用这支***射中猎物的——即便机灵人也想象不出可是他能射得中。他有一条***取名为瓦列特卡,是个怪得出渏的造物叶尔莫莱从来不喂它。“喂狗干什么呀”他自有道理地说,“再说狗是种聪明的畜生,它自个儿会找到吃的”此话确实鈈假:瓦列特卡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虽然让不相干的过往生人也大感吃惊,可是它依然活着而且还挺长寿;尽管它境况可怜,可它一次吔没有逃走过从来没有表示过想要离开自己主人的意思。只有过一回那是在它的青春年华,为了谈情说爱而离开过两天;不过它很快僦不再干这种蠢事了瓦列特卡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对世上的一切都持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无所谓的态度……倘若这里谈的不是狗那么我就想用一个词去说明:“悲观失望。”它常常坐着把它那短尾巴蜷在身子底下,双眉紧蹙不时地哆嗦几下,从来不见它露絀笑容(大家知道狗是挨的,甚至笑得挺可爱)它那副长相奇丑无比,凡是闲来无事的仆人总不放过机会把它的仪表刻毒地嘲笑一番;可昰对于所有这些嘲笑以致殴打瓦列特卡都以惊人的冷静态度忍受下来。有时候由于那些不单单是狗所特有的弱点它把自己的馋嘴巴探進暖和而香气扑鼻的厨房那扇半开半掩的门里,厨子们便立刻丢下手头的活对它大喊大骂,并去追赶它这给厨子们带来了极大的快乐。行猎时它一向不知疲累,嗅觉又极灵敏;不过如果偶尔追到一只被打伤的兔子,它就会远远地躲开那个用各种懂得和不懂得的方言夶骂的叶尔莫莱躲在绿丛林里的荫凉处,把兔子美美地吃个精光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叶尔莫莱是我邻近一个IN式地主家的下人那些旧式地主不喜欢“鹬鸟”,而爱吃家禽只有遇到特殊情况,如逢生日、命名日或选举日旧式地主家的厨子们才烹制一些长嘴鸟作菜肴。俄国人都有一个特点每当自己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来了劲头那些厨子就是这样,他们一来劲便想出高招调制出奇离古怪的菜肴,使得大多数宾客只能好奇地欣赏端上来的美味可怎么也不敢去尝一尝滋味。叶尔莫莱按吩咐每月要为主人家厨房供应两对松鸡和屾鹑其他的事便不用他管了,他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人们都不要他干活把他看成百无一用的人——就像奥廖尔人所说的,是“废物一个”不用说,正是依照他那种不拿东西喂狗的规矩人们也不供给他火药和散弹。叶尔莫莱是一个怪得出奇的人:洳鸟儿一般无牵无挂贫嘴长舌,从表面看懒懒散散笨里巴几;他非常贪杯,不爱在一地久居走起路来两脚磨磨蹭蹭,身子东摇西晃——就这样磨蹭和摇晃一昼夜却能走五十来俄里路。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险遇:曾在沼地里、树上、房顶上、桥底下宿过夜多次被人關在楼阁、地窖和棚屋里,失掉了狗、贴身穿的衣服被人长时间狠揍过,然而时隔不久,他又回来了也有衣服穿,还带着***和狗呢不能管他叫快乐的人,虽然他的心情几乎是蛮不错的;总的说来他像个怪人。叶尔莫莱喜欢跟上等人侃上几句特别是在酒酣之时,泹他侃不多一会儿抬起屁股就走。“你往哪儿去呀死鬼?深更半夜的。”“到恰普利诺村去”“你跑十来俄里去恰普利诺于啥呀?”“箌那边庄稼汉索夫龙家过夜。wt就在这儿过夜吧”“不,不行”就这样叶尔奠莱带着自己的瓦列特卡在黑夜里穿过一处处丛林越过一道噵水沟,匆匆地赶路而那个庄稼汉索夫龙没准连门也不让他进,还可能拧他的脖子不准他来打扰规矩人家。话说回来叶尔莫莱的某些能耐却是无人可及的,比如他善于在春汛时捕鱼赤手捞虾,凭嗅觉找到野殊诱招鹌鹑,驯养猎鹰捕捉那些会唱“魔笛”和“杜鹃於飞”曲段的夜莺。惟独驯狗这一行他干不来他缺乏耐心。他也有妻子每星期他去会她一回。她住在一问歪歪斜斜破烂不堪的小屋裏苦挣苦扎,艰难度日今天不知明天能否填饱肚子,总之受尽苦命的煎熬。叶尔奠莱本是个心地温厚、无所挂心的人可是对老婆却佷粗暴而无情,在家里爱摆臭架子显得严厉可怕——他那可怜的婆娘不知如何讨好他,他一瞪眼她便吓得发抖,把剩下的最后一分钱嘟给他打酒喝当他神气十足地躺在炕上熟睡的时候,她便像奴婢似的给他盖上自己的皮袄我也不止一次地看到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阴沉的凶残劲:他在咬死被射伤的鸟儿时的那种脸部表情使我很厌恶。叶尔莫莱从来没有在家里待过一天以上到了外边,他又变成了“叶爾莫尔卡”方圆一百俄里内人家都这样称呼他,有时他本人也这样称呼自己最卑贱的奴仆都觉得自己比这个流浪汉优越,也许正因为這样缘故对他倒是蛮友好的。农人们起先为了寻开心跑去追逐他、逮住他,就像对待野地里的兔子似的过后又发慈悲而放T他,一听說他是个怪人就不捉弄他了,甚至还给他面包吃跟他闲聊……我就是带着这样一个人同去打猎,与他一起到伊斯塔河畔一个很大的桦樹林里去伏击

俄国有许多河流跟伏尔加河很相似:一边是山,另一边是草地;伊斯塔河也是如此这条小河像蛇一样蜿蜒着,奇特异常没有半俄里是直溜的。在有的地方从陡峭的山岗上放眼望去十几俄里长的小河,以及堤坝、池塘、磨坊、围着爆竹柳的菜园和茂密的果园都可一览无遗。伊斯塔河中的鱼多得没法数尤其是大头鲈(天热的时候农人们在灌木丛下用手去逮)。一些小滨鹬一边啁啾着一边沿着那些流淌着冰凉而清澈的泉水的岩石岸边飞来飞去;野鸭子向池塘中央游去,小心翼翼地四下顾盼;苍鹭停歇在一些河湾里悬岩下的陰影处……我们伏击了近一小时猎到两对山鹬,希望在日出之前再碰碰运气(早晨也可以伏击的)便决定到最近处一家磨坊去歇宿。我们赱出丛林下了山冈。河水滚着深蓝色的波浪;空气变浓了弥漫着夜晚的潮气。我们敲了敲大门院内有几只狗一齐叫了起来。‘‘谁吖?”响起一个沙哑的、睡意噱陇的声音“是打猎的,想借宿一下”没有回答。“我们会付钱的”“我去对老板说说……嘘,该死的畜生!……怎么不死呀!”我们听到那雇工进屋里去了;他很快就回到大门边“不行,”他说“老板不让进。为什么不让?…他害怕;你们昰打猎的弄不好把磨坊给烧了。你们带有弹药呢前年我们的磨坊已烧过一回:有几个牲贩子来过夜,不知怎的把房子给烧了”“怎麼,伙计总不能让我们在外头过夜吧!“那随你们的便了……”他走开了,靴子噔噔噔地响

  叶尔莫莱朝他骂了一通脏话。“咱们到村里去吧”最后他叹口气说。但到村子还有两俄里地呢……“就在这儿过夜吧”我说,就睡在外头夜里还暖和;给点钱,让老板给咱们送些麦秸来”叶尔莫莱顺从地同意了。我们又敲起门来“你们要干什么呀?”又传来那个雇工的声音,“说过了不行。”我们向怹说明了我们的要求他去跟老板商量了一会,便和老板一起转回来小门嘎的一声开了。老板露面了他是个高个子,肥肥的脸公牛般的后脑勺,滚圆的大肚子他同意了我的要求。离磨坊百来步远的地方有一18

  个四边通风的小敞棚他们把麦秸和干草给我们送到敞棚里。那雇工在河边草地上摆好茶炊蹲下身子,尽心地去吹那生火的筒子……炭火闪烁着清楚地照亮了他那张年轻的脸。磨坊老板跑囙去唤醒妻子终于他自己提出让我到他房子里过夜;但我宁愿在外边露宿。老板娘给我们送来了牛奶、鸡蛋、土豆、面包茶炊很快就燒开了,我们便开始饮茶河面已是雾气腾腾,没有风;秧鸡在四周咕咕地啼叫;磨坊的水轮边发出微弱的响声那是轮翼上的水点往下滴,水从堤坝闸门里渗漏出来我们生起一小堆篝火。叶尔莫莱在灰烬上烤着土豆我趁机打了一会盹……一阵压低的轻声细语惊醒了我。我抬头一瞧:那磨坊老板娘正坐在篝火前一个倒放的木桶上同我的猎伴在聊天我早先从她的穿着和举止言谈中已看出她是某地主家的奻仆——她不会是农妇,也不会是小市民不过直到这一会儿我才看清她的脸容。看样子她有三十来岁;清瘦的面容还留有当年姿色的遗韻;我特别欣赏她那双忧郁的大眼睛她的两肘支在膝上,手托着脸叶尔莫莱背朝着我坐,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木柴

  “热尔图希纳那边的牲畜又闹瘟疫了,”磨坊老板娘说“伊万神父家已死了两头母牛……愿上帝保佑!”

  “你们家的猪怎么样?”叶尔莫莱沉默了一會后问道。“都活着呢”

  “能给我一只小猪崽就好了。”

  老板娘一时不答话稍后叹了气。“和您一起来的是什么人?”她问

  “一位老爷,柯斯托马罗夫村那边的”

  叶尔莫莱往火里扔了几根枞树枝;树枝立即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一股浓浓的白烟直扑怹的脸

  “你丈夫干吗不让我们进屋?”“他怕。”

  “瞧那胖样大肚皮……小鸽了,阿丽娜?季莫费叶夫娜给我一小杯酒吧!”

  老板娘站起身,消失在黑暗中叶尔莫莱低声地哼起歌来:我去找情妇,鞋子都磨破……

  阿丽娜拿着小酒瓶和小杯子回来了叶爾莫莱欠一欠身,画了下十字一口气喝干了酒。“棒极了!”他说r一句

  老板娘又在木桶上坐下来。

  “怎么阿丽娜?季莫费叶夫娜,你还老是有病?”“可不”

  “夜夜咳嗽,可折磨人啦”

  “老爷看来睡着了,”叶尔莫莱沉默了一会说“你别去找郎中,那会更糟”

  “所以我没有去。”“上我家串串门吧”阿丽娜埋下了头。“到时候我把家里那婆娘赶走”叶尔莫莱继续说……“真的。”

  “您最好把老爷叫醒叶尔莫莱-彼得罗维奇:瞧,土豆烤熟了”

  “让他好好睡吧”我的忠实仆人冷静地说,“他跑累了睡得很香。”

  我在干草上翻起身来叶尔莫莱站起来,走到我身旁“土豆烤熟了,吃点吧”

  我走出敞棚;老板娘从木桶上站了起来,想要走我跟她聊了起来。

  ”这厝坊你们租很久啦?”

  “去年三一节那天租的一年多了。”“你丈夫是哪儿人?”

  阿丽娜没有听清我的问话

  “你丈夫是啥地方人?”叶尔莫莱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是别廖夫人。他是别廖夫城里人”

  “你也是从别廖夫来的?”

  “不,我是地主家的人……以前在一地主家干活”“谁家的?”

  “兹韦尔科夫先生家的。现在我自由了”

  “哪一个兹韦尔科夫?”

  “亚历山大?西雷奇。”

  “你是不是做过他妻子的婢女?”“您怎么知道的?我做过”

我怀着双倍嘚好奇心和同情心瞅了瞅阿丽娜。“我认识你那家老爷”我继续说。

  “您认识?”她低声地答话低下头去。

  该对读者说一下為什么我会如此同情地瞅着阿丽娜。我在彼得堡的时候一个偶然机会使我认识了兹韦尔科夫先生。他当时身居要职以博识和干练闻名。他有一位胖乎乎的夫人她有些神经过敏,爱哭鼻子可又很凶,是个平庸而叉讨厌的女人;他也有一个儿子是个地道的又娇又蠢的公子哥。兹韦尔科夫先生本人的长相也令人不敢恭维:那张近乎四方形的宽脸上狡猾地瞪着一双鼠眼翘着一个又大又尖的鼻子,鼻孔朝外翻;剪得很短的白发像鬃似的戳立在他那布满皱纹的前额上边两片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甜腻腻地微笑着兹韦尔科夫先生常叉开两腿站着,把那双胖胖的手插在口袋里有一次我和他两人坐马车出城。我们攀谈起来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能干人,兹韦尔科夫先生便教導起我“恕我直言”他最后尖声尖气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对各种事情不假思索便作出判断和解释;你们很少了解自己的祖国。你們先生们,对俄罗斯很不熟悉就是这么回事……你们全只读德国人的书。比如说您现在跟我谈这谈那,喏比如谈仆人题……很好,我不争论这一切都很好;可是你们不了解他们,不了解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兹韦尔科夫先生大声擤了下鼻涕,嗅了嗅鼻烟)比如,囿一件小趣闻我来对您说说,这可能会让您感兴趣(兹韦尔科夫先生咳了一下。)

  您是知道的我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比她更善良嘚女人,恐怕是难以找到的这您也是承认的。她使唤的丫头过的可不是常人的日子——简直像在天堂……但是我的太太给自己立下一道規矩:不用结过婚的女仆那样的女仆确实不合适:一个女仆有了孩子后,就有这事那事哪儿还能好好服侍太太,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呢?那样的女仆会顾不上这些她已经没有这份心思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乘车经过我们的村子,这事有些年头叻——怎么对您说呢说实话——早在十五六年前吧。我们看到村长家里有个小姑娘是他的闺女,模样标致极了;而且您要知道那仪態里还带有娇媚劲。我太太就对我说:‘科科——您知道她是这样称呼我的——把这个小丫头带到彼得堡吧,我很喜欢她科科……’峩说,好吧带去吧。那村长吗不用说,就向我们下跪道谢您明白,他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好运……当然哕那小丫头还不懂事,大哭了一阵寸头这的确会让她害怕:要离开爹娘的家嘛总之……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她很快就跟我们处惯了;起初让她和女仆们一处住;当然得调教她。您猜怎么着?……这丫头的长劲可惊人了;我太太对她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可疼她啦,终于撤了其他几个女仆让她来當自己的贴身丫头……看到了吧!……也该为她说旬公道话:我太太压根儿没有过这样可心的丫头;她那么殷勤、恭顺、听话,简直样样都稱人的心可说实话,我太太对她也太宠了;给她穿得漂漂亮亮让她与主人吃一样的饭菜,喝一样的茶……嘿真教人难以想象!就这样她在我太太身边伺候了十来年。忽然有一天早上,您想象一下吧阿丽娜——她的名字叫阿丽娜——没有禀报就走进我的办事室里——撲通一声便跪在我面前……坦白地说,我容忍不了这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是吗?你有什么事?“老爷亚历山大?西雷奇,请您发发慈悲什么?请许我出嫁吧。说实话我很惊讶。

  “你是知道的傻丫头,太太身边没有别的丫头呀!”

  “我会照常垺侍太太的瞎说!瞎说!太太是不用出嫁的丫头的。”

  “马拉尼娅可以接替我别说三道四了!随您怎样吧……”说真的,我惊呆了对您说吧,我是这样的人:我敢说没有什么像忘恩负义的事二样让我感到这样强烈的痛恨的了……反正对您说说不要紧,您知道我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天使的化身,她的善良是无法言传的……哪怕是魔鬼也会怜惜她的。我把阿丽娜轰出房去我思谋着她没准会醒悟的,要知道我不信人会那么坏,会以怨报德您猜怎么着?半年后她又为同一件事来求我。我说真的,非常气恼把她赶了出去,并吓唬她说要去告诉太太。我火极了……可是还有令我吃惊的:过了不多日子我太太眼泪汪汪地来找我,她十分激动简直让我吓坏了。‘絀什么事啦?“阿丽娜……’您明白……您明白……这事我羞于说出‘不会吧……会是谁呢?“是仆人彼得鲁什卡。我肺都气炸了。我这個人哪……就不爱含糊……彼得鲁什卡……没有错惩罚他也行,不过依我看,他没有错阿丽娜嘛,唉唉,还有什么可说呢?当然峩立刻吩咐把她的头发剃了,给她换上粗布衣服把她遣送到乡下去。我太太失去了一个可心的婢女但这也无奈何:家里总不能被搞得┅团糟。烂肢不如一下截去为好……唉唉,现在您自己想想吧反正您是了解我的太太的,这这,这……终究是个天使呀……她就是舍不得阿丽娜嘛阿丽娜明明知道这个,而她就不顾羞耻……不是吗?您说说……啊?还能说什么呢!总之毫无办法。至于我吗这个、r头的莣恩负义也使我痛心,难过了好一阵子不管怎么说……这种人没有良心,无情无义!你无论怎样喂狼狼总是眼瞧树林……且当作后事之師吧!不过我仅是想向您说明……”

  兹韦尔科夫先生没有把话说完,便转过头去用外套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刚强地抑制着不由自主嘚激动

  这一会儿读者大概已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同情地瞅着阿丽娜了

  “你嫁给磨坊老板已很久了吗?”我最后这样问她。“兩年了”

  “怎么,老爷允许您啦?”“人家替我赎了身”“谁?”

  “萨韦利?阿列克谢维奇。”“他是什么人?”

叶尔莫莱和磨坊咾板娘(4)

  “是我男人(叶尔莫莱不出声地微笑一下。)莫菲老爷对您说起过我?”阿丽娜稍沉默了一会又问一句。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问话好“阿丽娜!”磨坊老板从远处喊她。她站起身走了

  “她丈夫人好吗?”我问叶尔莫莱。“还可以吧”

  “他们有子奻吗?”

  “有过一个儿子,可天折了”

  “怎么,磨坊老板喜欢上了她是吗?……他替她赎身花了很多钱吧?”

  “这不清楚。她識字;干他那一行识字……总是……很有用的。所以她被看中了”

  “你跟她早相识啦?”

  “早啦。我从前常去她主人家他们嘚田庄离这儿不远。”

  “仆人彼得鲁什卡你也认得?”

  “彼得瓦西利耶维奇吗?当然是认得。”“他现在在哪儿?”

  “她的身体姒乎不大好?”我最后问叶尔莫莱

  “会有什么好身体呢……明天这场伏击兴许很好。现在您就好好睡一觉吧”

  一群野鸭嘎嘎地叫唤着,掠过我们的上空我们听到,它们是降落在离我们不远的河面上天色已经全黑了,也开始变凉了;树林里夜莺在嘹亮地啼啭峩们钻进干草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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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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