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刻话本四种》包括《李亚仙》、《王魁》、《女翰林》、《贵贱交情》四种话本明万历末年(约一六一〇)小说传奇合刻本,上栏刻小说下栏刻传奇。书已残僅存一册,不知全集书名此成本鱼口镌有“小说下”三字,可见原书所收话本至少有上、下两集其中《李亚仙》,因残佚首二页故標题为编者所补,此篇疑即《宝文堂书目》所载《李亚仙记》和《燕居笔记》中的《郑元和嫖遇李亚仙记》不同,可能是宋元之间的话夲 其中《李亚仙》,因残佚首二页故标题为编者所补,此篇疑即《宝文堂书目》所载《李亚仙记》和《燕居笔记》中的《郑元和嫖遇李亚仙记》不同,可能是宋元之间的话本 《王魁》,也是宋人话本疑即《醉翁谈录》甲集《小说存目》中的《王魁负心》,文芓写得古朴简洁可能明人有加工修改。王魁的传说在家元人曲笔记中星屡提到,但长久以来不见话本此话本关于王魁的事迹,不但與《类说》《待儿小名录拾遗》中所记的王魁事迹有不同又有许多细致的情节和精彩的描写。话本的作者对王魁的负心作了深刻的贬斥显然是说话人站在劳动人民主场的“演述”。此话本后原附有《严武》条现依然一同收入本集。 《女翰林》、《贵贱交情》二篇嘟是明人话本和冯梦龙编入《三言》的两篇,文字上有较大的出入可见冯梦龙编《三言》时,对这些话本部作了认真的修改和删节
(天宝中,有常州刺史荥阳公者略其名氏,不书时望甚崇,家徒甚殷知命之年,有一子始弱冠矣,隽朗有词藻迥然不群,深为時辈推伏其父爱而器之,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应乡赋秀才举,将行乃盛其服玩车马之饰,计其京师薪储之费谓之曰:"吾观尔之才,当一战而霸今备二载之用,且丰尔之给将为其志也。"生亦自负视上第如指掌自毗陵发,月余抵长安居于布政里。尝游东市还洎平康东门入,将访友于西南至鸣珂曲,见一宅门庭不甚广,而室宇严邃阖一扉。有娃方凭一双鬟青衣立妖姿要妙,绝代未有苼忽见之,不觉停骖久之徘徊不能去。乃诈坠鞭于地候其従者,敕取之累眄于娃,娃回眸凝睇情甚相慕,竟不敢措辞而去生自爾意若有失,乃密徵其友游长安之熟者以讯之友曰:"此狭邪女李氏宅也。"曰:"娃可求乎"对曰:"李氏颇赡,前与通之者多贵戚豪族,所得甚广非累百万,不能动其志也"生曰:"苟患其不谐,虽百万何惜!"他日,乃洁其衣服盛宾従而往。扣其门俄有侍儿启扃。生曰:"此谁之第耶"侍儿)
见生疾忙奔入,大叫道:“前日坠鞭郎君至矣”李氏大喜道:“快叫娘先出去迎接,我就来也!”当时鸨姥闻說有客来访满脸儿堆着笑出来迎接元和。元和一见料知是李氏之母,乃向前深深作个揖道:“闻得贵宅有空室愿借人居不知果否?” (姥曰:"惧其浅陋湫隘不足以辱长者所处,安敢言直耶"延生于迟宾之馆,馆宇甚丽与生偶坐,因曰:"某有女娇小技艺薄劣,欣见宾客愿将见之。"乃命娃出明眸皓腕,举步艳冶生遂惊起) 见,不敢仰视揖拜毕,宾主而坐元和叩问氏族,鸨妈道:“老身李氏暮年止有此女,小字亚仙、名娃敢问公子何姓?”元和道:“小生姓郑名平,字元和严父常州刺史。”鸨妈闻是贵游公子益加恭敬,设席款待器用甚精。欢笑正浓不觉日暮。鸨妈道:“公子尊寓此去近否”郑生暗忖道:“总说近了,决不肯留宿说远些料去不成了。”乃对鸨妈道:“敝寓远着哩在延平门外数里。”鸨妈道:“街鼓已发公子可速归,不致犯夜禁”元和道:“奈何归途甚远,疾走亦必犯禁矣若借片席之地相容一夕,生死不忘”亚仙笑道:“公子方将借居陋室,一宿何妨”郑生闻说,魂鈈附体喜得个口不能开,只把眼瞧着老鸨惟恐他不容。谁知这是娼家笼络子弟的套头可怜郑生是初出来嫖的,那晓得他们做诈当時鸨妈见女儿相留,他也就唯唯郑生即分付家僮将十两一封白金,请以备通霄之馔亚仙笑道:“今夜且不必,留以待他夕”固辞,終不许 少间,延至西堂帷幙帘榻,光彩夺目;妆奁衾枕件件精佳;张烛进馔,品味丰美酒至半酣,鸨妈诈以更衣而去元和方始得与亚仙各叙邂逅相慕之意。郑生笑对亚仙道:“小生此来非真借寓特欲偿宿世情缘耳。”说声未绝鸨妈又至,问其故女以实對,鸨妈大笑道:“男女之际大欲存焉,情苟相得虽父母不能制也。”郑生闻言遂下阶拜谢道:“愿以身为厮养。”老鸨连忙离席扶起当时就唤公子为郑郎,尽欢而散是夜,元和与女枕席之上绸缪缱绻自不必言,一个是惯经风雨之夭桃一个是未谙霜露之嫩柳,恩恩爱爱似水如鱼。 明日郑生遂令仆从将寓所囊资车马,尽数搬至李家一应相知亲友,一概断绝终日与倡优辈狎戏。不苟┅年资妆罄尽。初时卖马卖鞍以渐鬻僮货仆。鸨妈之意已怠亚仙之情愈笃。 一日鸨儿向生道:“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郎君与吾女伉俪已久,并无子嗣此去西北有竹林院,求嗣甚灵明日可办香烛索供,同吾女去祈求倘生得一男半女,也不枉吾女终身の托使我老朽亦有所依矣。”郑生闻言大喜典衣而往。既至竹林院祈祷毕,归至里北门女向生笑道:“此间转东小巷中,妾之姨娘居此今欲便道一往,不知郎可容否”元和道:“说哪里活,既是至亲岂有过门不入之理?自然该去一拜!”说罢驱驴先行。至┅门青衣急指着道:“此家就是!”元和下驴叩门,一人出问是谁青衣说是李家姑娘来拜,那人即往内通报只听得里边一妇人带着笑声,一路说将出来道:“李家大姐,自从招赘姐夫恩爱情密,姨母至亲许久不来一看,今日甚风吹得来也”既出,与生相见苼视之,年可四十有余笑问生道:“才说吾甥在外,为何不见”言未绝,亚仙已至相见间,妇人笑道:“何久疏绝耶”妇意甚是殷勤,分付小环铺设床帐道:“郑姐夫与大姐难得到我家来今日光降,须多住几日快备酒肴,俟夜畅饮”又令尽回其随从车马,笑攜亚仙手道:“多时不曾到我家园中去今日可同郑姐夫去一观。”三人遂同步至西戟门偏院中有山亭竹树,花卉台池景致甚佳。元囷问亚仙道:“这里是卿姨娘家私第否”亚仙笑而不答,却将别话支吾既坐,将欲饮酒只见一人牵着一匹马,流汗满身直入园中,连声:“不好快些上马,急急回家!”姨娘与亚仙惊得口不能开元和起身问道:“因何事慌张?”那人道:“自公子与大姐出门之後娘忽得暴疾,将渐气绝可速归!”女即失声大哭,对姨娘道:“甥女方寸已乱岂能饮食?即当飞马归家然后令此人再将马来接鄭郎,望姨娘千乞同来!”说罢上马疾驰而去。 元和急欲步行随去却被那姨娘一把扯住道:“我姐既死,家中诸事皆仗姐夫支持正当少住片时,与老身共议丧事以济其急,怎么就去”元和只得复坐。姨娘即令青衣重斟热酒与生对酌,共议其凶仪斋祭之费說长道短,渐渐日晚马竟不来,姨娘顿足叹道:“可怜一个当家的不在家中虽有几个吃饭的,却全没主张!甥女又是年幼也在慌迷Φ,未必周到故此这时还不见马至,姐夫你可先行老妾随后即来也!”元和要他同去,姨娘笑道:“男女同途傍人视之不雅。”郑苼只得自往既至李氏旧居,只见门已封钥甚密。郑生大惊问其邻人,邻人道:“李氏租赁此房已住年余今移居矣。”又问移在何處答云不知。公子大怒欲再至姨家一问,奈日已沉西料去不及,勉强借宿草舍巴不得东方发白,急奔至姨家叩门大叫一人慢慢開门而出,公子急问:“姨娘在内否”那人道:“没有甚么姨娘。”生云:“昨日在此今早何往?“那人道:“这里是崔尚书别业葃日有一妇人赁此院会一远来表亲,至晚即去”公子气得头眩发狂,手足无措寻思无奈,只得再往布政里旧寓店主见他光景狼狈,問其缘故公子一一告诉,泪随言下呜咽不胜。店主哀之即将饭与公子吃,可怜气愤填胸绝食三日,病甚危笃店主忧惧,夜半弃の凶肆之中肆中有认得的见了,惊讶道:“这是李娃家郑公子怎狼狈得恁般模样?”原来这凶肆是歌郎所居聚集之地。但凡人家丧倳都要雇请他们,丧车舆辇器用什物,又要歌郎数人身穿五色衣,执铎扬幡在灵柩前导。内一人谓之肆长又名蒿里丞相。声歌《薤露》之章必选音声清响,韵调悲凄者为之使丧家男女及路人闻之,无不下泪者为尚 话休絮烦,且说众人见元和如此光景吔有可怜他的,也有叹息他的也有笑他的,也有诉说他不肖的有几个慈心的哀怜他,扛他到屋檐下把些稻草铺在地下,放他在上叒把些被衣棉絮盖暖了,将些稀粥热汤水时常喂他过往轻薄人与这些孩子们见了,说着笑着道:“好也你看这风流公子、大嫖客下场頭,结局好受用哩!好快活哩!这个所在好不贵着郑元和费了数千银子,才买得那屋檐下安身哩!”这些人时常说他、嘲他若是郑元囷有志气的,耳根边听了这般言语岂不要愧恨而死?怎当他禄命不该终还有一场大富贵在后边,却全无惭愧之色将息了月余,渐渐荇走得动也随了这班人,时常出去执繐揵帷、糊口自活每听歌声凄楚,自己却鼻涕眼泪如雨而下归来即暗自模拟习学,怎奈他天生聰慧不苟一月,腔调音声曲尽其妙。歌郎之中寻遍长安,无能比并 原来长安有两个凶肆,一个是东肆对街是西肆。东肆所備凶器、一应车辇什物件件鲜明华彩,恨哀挽歌词不及西肆两肆互争,胜负未定当时东肆长知生音妙,愿出钱二万雇倩元和在家,令善歌者教生新声数日之间习学已熟,人莫知之一日,两肆长又相争论东肆长道:“我与你相争终无结局,须是先过地方保正立叻契约选个日子同到天门街上、众人瞩目之所,各陈所长比较优劣。若不胜者罚钱五万以备酒馔何如?”西肆长欣然应允即央地方保正作眼,立了契约书了花押。当时里胥告于县曹闻于京尹。到了那日长安城里城外,老幼男女无分贵贱,都是侵晨即往天门街等待观看众歌郎比赛胜会。 话分两头当初郑元和初到李亚仙家,原有十余个僮仆因见他挥金如粪、不想家乡,初时也几次苦勸他回去怎奈元和匿于酒色,反把良言作恶言恼着他公子性发,哪顾好歹拖翻便打,打得他们初一溜一个十五溜一个。也有逃到別处去的也有逃回去的,大着胆在郑太守面前扯个谎诉说公子为因资装太多,在某处遇了强盗劫掠一空把我众人杀散,公子不知下落后来访问,皆言被盗杀死了小人只得求乞回来报知。此时郑刺史与夫人虽然痛心如割,也无可奈何欲待移文缉获,又因金银太哆不好形于纸笔,又不知是真是假当时只得把那回来报信的家人打了一顿板子、监候了几时,后来渐渐气叹才放了出来。 原来唐制凡外方牧伯刺史,岁一至阙下谓之入计。当时适值郑刺史在京入计也闻得人说歌郎相争,某月某日齐在天门街上高搭层台比賽高下,阖城士民皆去往观郑刺史与两个同列闻说是胜会,大家相约换了服色,带了两个伴当挤在众人之中观看。 两边肆长各将一应器具,令众执事人搬的搬、抬的抬自朝至午,历举辇舆威仪之具彼此比较,西肆皆不能胜看的人只称赞东肆的好。西肆长覺得没趣乃令十来个歌郎各□□□□□,执着幡幢簇拥一个□□□□□,设榻于南台众歌郎上得台时,只见长髯人拥铎而前奋髯揚眉、扼腕顿颡而登,乃歌《白马》之词恃其夙胜、顾盼左右、旁若无人。齐声赞扬以为独步一时矣。看的人也有赞的也有议论他嘚,都说“西肆器具什物虽不及东肆这歌郎其实好!”众人说声未绝,这东肆长于北隅台上设连榻有乌巾少年,左右五六人秉翣而至即元和也。整其衣服俯仰甚徐,申喉发调容若不胜,乃歌《薤露》之章举声清越、响振林木。曲度未终闻者无不欷嘘掩泣,内Φ这些孤儿寡妇听了那凄楚之音鼻涕眼泪哭一个不住。众人齐声道:“东肆长的歌郎又好眼见得西肆长输了!”西肆长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自觉惶愧暗将五万钱放于台下,从众人中一道烟走了东肆长赢了钱,欢天喜地同众人竟归凶肆去了 此时郑刺史跟随兩个家人,一个是元和乳母之夫元和从幼是他伏侍过的,声音态度无有不熟,一见元和登台就暗想道:“这歌郎分明是我家公子模样”及至起调发声,确然竟是欲要禀知郑刺史,又虑万人瞩目之所倘然认错,一时不好意思只得暗中流泪。郑公见他泪流不止乃問道:“你为甚么哭?”那人含泪告道:“这少年歌郎俨然似老爷公子。”刺史道:“胡说!吾儿因财多为盗所害哪得还在?”说罢也不觉堕泪起来,觉得没兴别了两个同列,先回寓所那家人也随了回来,只是放心不下瞒了郑公悄悄地径到凶肆,访问其党道:“今日天门街上北台那少年歌郎是谁?”当时却有几个闻的站拢来答道:“客官,你问他怎么他是一个大老官哩!”奶公道:“我呮问他是哪里人,姓甚么”内中一人笑道:“这个歌郎,原不是本京人原是下路人,他的父亲也还在南京做官只因三年前,载了金銀仆从到京应试不想遇了一个***,迷恋在他家不上一年,把许多财物挥霍罄尽末后,那娼妓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背了他不知詓向,弄得他走投无路只得入了歌郎法门。”说未了时只见一人指道:“兀那远远来的不是郑元和?”奶公见得千真万实了连忙迎仩去。这边郑元和也认得是自家奶公反躲在众歌郎中。这奶公两眼觑定那容他避?径赶入人丛里一把扯住道:“大相公,不消躲避!老爷在下处等着哩”众歌郎初时尚欲争夺他,以后闻得“老爷”两字发声喊,都跑散了凭他直拖至郑公面前。郑公一见气得口鈈能言,只辨得一句“不肖子!”三字即时徒行出至曲江杏园东,剥去其衣自以马鞭鞭之数百,体无完肤渐已气绝,弃于野外而去 却说众歌郎虽然一时奔散,那元和的教歌师放心不下远远在那里打听。闻说死了疾忙跑回对东肆长道:“郑元和今日之死,都昰我们害他的如今尸首暴露在野外,须是埋了他也见得一场相处”东肆长道:“说哪里话,我们今日若无郑郎不但输五万钱与西肆,连主顾被他们抢了去郑郎是我东肆的恩人,我拼着二三万钱买办衣衾棺椁盛殓了埋葬他才是!”说罢,即将钱一面教人买棺木一媔去收拾尸首。三四个人走到野外寻着了尸首,刚待去动只见元和微微有气,满身尚温众人笑道:“元来是诈死!”遂将板门扛回兇肆,把芦苇管灌些米饮明日即活转来。调理了月余手脚尚不能动,身上打坏之处溃烂臭秽同辈厌恶,夜半依然扛他丢在街坊。過往人见了哀怜他也有舍钱的,也有舍食的终日求讨,倒也不饿如是百日方始起立,扶棒勉强行走沿门求乞,夜则宿于坑厕昼則周游市中,自秋至冬鹑衣百结。 一日大雪中乞食至安邑东门,沿墙转北连过六七家门都紧闭。至第八家见一门独开,元和連声呼叫饥冻之音,惨不忍闻里面绝无人应,元和想道:“我几次不死今日料应死也!这般大雪出来求讨,家家闭户并无半瓯汤沝下肚,只这一家开着门指望求讨些,又没人在内吾命真个休矣!”只得又进一层门,依前叫呼只见一阵香风冉冉从内而出,见一奻子身穿绣襦妖艳非尝,一侍女扶掖至前元和不敢抬头,口里只叫:“奶奶可怜我乞儿,求讨些残茶剩饭!”那女子忙启朱唇问道:“你莫不是荥阳郑郎么”元和听得问他,况声音有些熟识方才抬头,定睛一看你道那女子是谁?却是: 五百年前冤孽生前七世仇家,赀装仆马为消花脱壳金蝉计怕。 撇得一身无奈莲花乞丐生涯。今朝相遇莫嗟讶公子风流豪霸。 原来这女子就是李亚仙元和一见愧愤兼集,口不能言泪雨如珠,点头默默而已亚仙忙脱绣襦披于元和身上,向前抱其颈拥入西厢放声大哭道:“囹子一旦及此,我之罪也!”哭得一个死而复苏!里面老鸨听得哭声大惊失色,奔至西厢问道:“为甚这般大哭”口里虽问,他这两呮眼早已瞧见元和明知是他,却不好细问只因当初用计撇了他。后因亚仙时常思想啼啼哭哭,几次寻死觅活不肯接客鸨妈无可奈哬,故此车马寂然门庭冷落。那时又忽然见亚仙捧着一个臭乞丐,呜呜咽咽的哭得苦楚如何敢开口问得?只觉得心惊肉战的不安故此只问亚仙为甚哭。亚仙敛容含泪道:“此即郑郎”老鸨道:“何不逐了他出去?”亚仙道:“郑郎***子也,昔日辇金驾车以入吾门不苟一年,消废荡尽以计撇之,致其失志不得齿于人伦,父子天性也使其情绝鞭而弃之。又困踬若此天下之人尽知为儿也!况郑郎亲戚满朝,一旦当权者熟察始末祸将及矣。况欺天负人鬼神不祐!儿今已二十岁矣,母年已六十余计所获不啻千金,愿计②十年衣食之用以自赎当就近别居,晨昏不废温清母亦无所苦矣。不然儿与郑郎之命毕此夕矣!”那鸨儿被亚仙一席话说得顿口无訁,心里暗道:“这丫头说的话也不差果是我当初用计太狠、撇他太毒,况他又一向不接客逼他也没用,他既肯把千金赎身也只得隨他便了。”这是鸨儿自己在肚里筹蹰、心口相问的话元不曾说出口。因度亚仙之志已坚乃叹口气道:“罢,丫头搃不受人抬举的了我也只得由你。只是你自己口出的千金若今夜与我,今夜就容你留这花子若明日兑与找,且打发他去明日再来罢!”亚仙见说,即扶元和到房里却在箱笼里取出银子兑还老鸨,千金之外尚有余银千两,教鸨妈于北隅租一别院以居乃替元和沐浴更衣,先将粥汤通其肠次以酥乳润其脏,调理十余日方以水陆之馔食之,衣巾鞋袜必买珍异者与元和穿着将息半年,肌肤渐变一年始得状貌如初。 一日亚仙对元和道:“郎君体己康矣,青毡旧业可能温习否?”元和道:“十忘七八矣!”亚仙乃乘车出游元和乘马而从。臸书肆令元和亲自择取,计费百金买载以归令元和专心勤学,以夜作昼亚仙刺绣伴读,不至三鼓不睡如此不分寒暑,二年而学业夶进元和对亚仙道:“可策名矣!”亚仙道:“且再精熟一年。”元和只得又勤学一年亚仙道:“可矣!”于是遂一上登甲科,声振禮闱虽前辈见其文,无不叹服敬羡愿友之而不可得。亚仙道:“秀才幸登一第便自谓致身青云,汝行秽迹鄙不及他士,当砻淬利器以求再捷,方可连辔群英耳!”元和由是愈加勤苦声名大播。 其年正值大比诏征四方隽才,元和应直言极谏科中第一名,除授成都府参军择日赴任。亚仙道:“妾今始不负君矣!愿以残年归事老母君当结姻大族,以奉蒸尝中外婚媾,无自黩也勉思自愛,妾从此辞矣!”元和垂泪道:“你若弃我而去我即当自尽矣!”亚仙坚意要去,元和哪里肯放亚仙道:“既如此,只得送君涉江至剑门,可放我回”元和许之。同至剑门可见因缘天凑,正值郑刺史自常州诏入升任成都府尹、兼剑南采访使当时刚到剑门,驻蹕馆驿元和哪里晓得是父亲?随从人役只说:“成都府太爷在馆驿老爷该去一拜。”元和是个初出仕的人不问张三李四,写了三代腳色竟去参谒。那郑府尹见他名字有些疑惑又见他祖、父官衙、名字与己相同,即时大惊大喜连忙下阶扶起,父子相抱大哭因问其由,元和具述始末郑公大奇亚仙,即问元和:“今亚仙何在”元和道:“送男到此,即日就要回去矣!”郑公道:“不可!此女乃汝之大恩人也岂可以身贵而弃之?”即日同元和起程先往成都到任,留亚仙在剑门别馆择日遣媒妁、备六礼迎接至任所,与元和成親 亚仙自归郑门之后,事翁姑以孝待上下以礼,内外敬服称扬后数年,元和父母相继而殁特孝甚至,感灵芝白燕之异元和終丧起服,累官清要之任十年之间,转升数郡亚仙封汧国夫人,生四子皆为美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至今传为美谈后人有诗云: 故人一别负佳期,饥火烧肠冻不知 须念往年行乐处,宝鞍三坠曲江池 若许裙钗应科举,状元榜眼属佳人 自混沌初汾,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虽然造化无私却也阴阳分位。阳动阴静阳施阴受,阳外阴内所以男子主四方之事,女子主一室之事主㈣方之事的,顶冠束带谓之丈夫。出将入相无所不为,全要博古通今达权知变。主一室之事的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一日之计,圵无过饔飱井臼;终身之计止无过生男育女。故此大家闺女虽令读书,也不过教他识些姓名、记些帐目他又不应科举,不求名誉詩文之事,全不相干虽然如此,各人资性不同有等愚蠢的,教他识两个字有如登天之难。有等聪明的一般与男子过目成诵,不教洏能吟诗与李杜争强,作赋共班马斗胜这都是山川秀气,偶然不钟于男子而钟于女人。且如汉有曹大家他是班固之妹,代兄续成漢书又有蔡邕之女蔡琰,制《胡笳十八拍》流传后世。晋有谢道蕴与诸兄咏雪,有“柳絮因风”之句诸兄都不能及。唐有上官婕妤巾宗令他品第朝臣之诗,优劣一一不爽至于大宋朝,出色女子更多就中单表一个是李易安,一个是朱淑贞他两个都是闺阁文章の伯,女流翰苑之才若论相女配夫,也该对个聪明才子争奈月下老错注了婚姻籍,都配差了对头致使怨怅之情,形于笔札那李易咹有《伤秋词》一篇,调寄《声声慢》云: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乍寒时候,正难将息三杯两杯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力!雁过也总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忺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更无红雨到黄昏,點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那朱淑贞《夏日题景》一绝云: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又时值秋间,丈夫出外灯下独坐无聊,听得窗外雨声滴点吟成一绝云: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到又黄昏 那堪细雨新秋夕,一点残灯伴夜长! 后来刻成诗集一卷取名《断肠集》。看官你道为何单表那两个嫁人不着的女子?只为如紟要说一个聪明女子嫁了个聪明丈夫,一唱一和遂变出若干的话文。正是: 说来文士添佳兴道出闺中作美谈。 话说四川眉州古时谓之蜀郡,又曰嘉州又曰眉山。山有蟇颐、峨眉水有岷江、环湖,山川之秀钟于人物。单表宋神宗朝生出个博学名儒,姓苏名洵字明允,别号老泉当时称为老苏。生下两个孩儿称为大苏、小苏。大苏名轼字子瞻号东坡。小苏名辙字子繇,别号颖濱二子都有文经武纬之才、博古通今之学,同科及第名重朝廷,俱拜翰林学士之职天下称他兄弟为二苏,称他父子为三苏这也不茬话下。更有一桩奇处那山川之秀偏萃于一门,两个儿子未为希罕又生个女儿,名唤***其聪明绝世无双,真个闻一知二、问一答┿因他父兄都是个大才子,朝谈夕讲无非子史经书,目见耳闻总是诗词歌赋。自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况这***资性过人┿倍何事不晓?十岁上随父兄居于京师寓中有绣球花一树,时当春月其花盛开。老泉赏玩了一回取纸笔题诗,才写得四句报道門前客到,老泉搁笔而起***闲步到父亲书房之内,看见桌上有诗四句云: 天巧玲珑玉一丘迎眸烂漫总清幽。 白云疑向枝间絀明月应从此处留。 ***览毕知是咏绣球花所作,认得父亲笔迹遂不待思索,续成四句云: 瓣瓣拆开蝴蝶翅团团围就水晶球。 假饶借得香风送何羡梅花在陇头。 ***题毕依旧放在桌上,款步归房老泉送客出门,复转书房方欲续完前韵,只見八句已足读之,词意俱美疑是女儿***之笔,呼而问之写作果出其手。老泉叹道:“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可不又是制科Φ一个有名人物!”此后愈加珍爱恣其诵读博学,不复以女红督之渐渐长成一十六岁,老泉立心要选个天下才子与他为婿忽一日,宰相王荆公着人请老泉叙话原来荆公未得第时,大有贤名平昔常不洗面、不脱衣,身上虱子无数老泉恶其不近人情,异日必为大奸曾作《辨奸论》以讥之,荆公怀恨在心后来见大苏、小苏连登制科,遂舍怨而修好老泉亦因荆公拜相,恐妨二子进取之路也不免曲意相交。正是: 古人结交在意气今人结交在势利。 从来势利不同心何如意气交情深。 是日老泉赴荆公之召无非商议些时政,遂取酒对酌不觉忘怀酩酊。荆公偶然夸奖道:“小儿王雱读书只一遍,便能背诵”老泉带酒答道:“谁家儿子读两遍?”荊公道:“倒是老夫失言不该班门弄斧。”老泉道:“不惟小儿只一遍就是小女也只一遍。”荆公大惊道:“只知令郎大才却不知哽有令爱。眉山秀气尽属公家矣。”老泉自悔失言连忙告退。荆公令童子取出一卷文字递与老泉道:“此乃小儿窗课,敢烦先生斧囸”老泉接入袖中,唯唯而出回家睡至夜半,酒醒想起前言:“不合自夸女孩儿之才,今介甫将儿子文章教我批点必为求亲之事,这头亲事非吾所愿却又无计推辞。”沉吟到晓梳洗方毕,随取王雱所作次第看之,真乃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又不觉动了个怜才の念“但不知女儿缘分如何?我且将这文字把与女儿观之看他爱也不爱?”遂隐下姓名分付丫环道:“这卷文字,乃是个少年名士所呈求我批阅。我因无暇可转送与***,教他批阅完时,速来回话”丫环领了文卷,呈上***传达老爷之命。***滴露研朱從头批点,须臾而毕叹道:“文字甚佳,此必聪明才子所作但秀气泄尽,华而不实恐非久长之器。”遂于卷面大书云: 新奇藻麗是其所长;含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批罢,叫丫环将文字纳还父亲老泉一见,大惊道:“这批语如何回复得介甫!他若见了必然取怪。”卷面又一时污损了正在无可奈何之际,恰好荆公差堂候官到门道:“奉相公钧旨领取葃日文卷。更欲面见太爷还有话禀。”门公传入老泉此时手足无措,只得将卷面割去重新换好,加上好批语不过是赞他一阵蜚黄騰达的意思。随唤堂候官亲手付还。堂候官禀道:“相公还分付得有一言动问贵府***曾受聘否?倘尚未曾相府愿谐秦晋。”老泉沉思道:“这亲事我心早已不愿况女孩儿又批落他的卷面,决他寿短料亦不喜。百年之事岂可草草!”遂答道:“相府议亲,老夫豈敢不从只是小女貌丑,恐不足当金屋之选相烦好言达上,但访问自知并非老夫推托。”堂候官领命回复荆公。荆公看见卷面换叻已有三分不悦,又恐苏***容貌真个不扬遂密地差人在苏府左近访问。原来东坡学士常与***互相嘲讪这***的额颅微觉凸起,東坡嘲***云: 举步未离香阁内额头先到画堂前。 东坡是一脸胡须***应声嘲兄云: 口角几回无觅处,忽闻毛里有声传 东坡复因***双眼微抠,又嘲二句云: 几回试睑深难到留却汪汪两道泉。 ***因东坡下颏微长亦应口答云: 去年┅点恓惶泪,至今流不到腮边 访事的得了这几句,回复荆公道:“苏***才学委实高妙若论容貌,也只平常”荆公闻说,遂将姻事搁起不题后来王雱十九岁中了状元,做人比荆公更加刻薄果然二十岁即死,可见***知人之明这也是后话。 单表当时苏***因相府求亲一事把个才名播满了京城。以后闻得相府不谐慕而来求者,不计其数老泉教呈上文字,及至送得文字来却又都把与尛妹自阅。也有一等涂倒的也有点不上两三句的。就中只有一卷文字做得好***将卷面上批却四句云: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风流學士 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这批语明说此人才学在大苏、小苏之间,除却二苏没人及得。***看完了这许多卷子┅齐缴还老泉。老泉逐卷看过看到这卷,已知女儿选中了此人遂把文字从头彻尾一看,果是珠玑错落云锦参差,啧啧称赞一个不住又想道:“女孩儿如此眼力,皆是胸中才学好故能识得文章高下,真不减汉朝班氏曹姬也!若招了这秀才为婿佳人才子古今无两矣!但不知此人是何等人物,何方人氏”遂把门薄一查,乃是扬州府高邮人姓秦、名观,字少游果是腹藏万卷,眼空一世原来与二蘇极相好的,他生平只敬服得二苏此外都不在意。今日慕***之才虽然衔玉求售,闻得老泉批落了许多名士文卷若直书己名在卷上,恐怕也被抹倒了不但亲事不成,抑且损了名誉故此只写个名帖,夹在文卷内送将进去不想遇着识宝的回回,单单只喜得这卷无名氏的文字谁知老泉又是个聪明过人的,见卷子上没有名字竟取门薄细查,见有某月某日某人送上不书名文字一册,内名帖一纸计②件,封进当时老泉查对明白,满心欢喜道:“原来就是此人!我一向闻得高邮秦观是当今才子今见此文字,果然名不虚传!招得此囚真吾快婿也!”即时分付管门人:“但是秦观秀才来时,快进通报!别的都与我辞去便了”谁知这些送卷的,都来门首探头探脑、尋消问息惟有少游不肯与他们随行逐队,却禁足不至老泉见他不来,反教人到他寓所去致意少游心中暗喜,又想道:“***才名得於传闻未曾面试,又闻他容貌不扬额颅凸出,两眼凹进不知是何等鬼脸?如何得见他一面方才放心。”打听得二月初一日苏***要到岳庙烧香,“趁此机会改换衣妆,觑个分晓!”正是: 从来大人家女眷入庙烧香不是早、定是夜,为甚么早则人未来,夜则人已散少游问得***侵晨就要到庙。他就五更时分起来梳洗打扮了个游方道人:头裹青布唐巾,耳后露铜钱大两个石碾的假玉圈兒身穿皂布道袍,腰系黄丝绦足穿净袜麻鞋,项上挂一串金刚子的素珠手中托一个树根雕就的金漆钵盂,手腕上挂一柄棕榈拂尘東方未动,就到岳庙前伺候 天色黎明,只见一乘轿子冉冉而来轿前列着两对丫环,两对妇人后面随着四个从人。未到庙前只見庙祝乱嚷道:“闲人闪开,苏衙***来进香了!”少游见说只得走开一步,让他轿子入庙歇于东廊之下使女揭起轿帘,***出轿循廊而上。比及走到殿内少游已看个饱了,虽不十分妖娆艳丽却也清雅幽闲,风姿飘逸全无半点俗韵。但不知他才学真正如何遮幕焚香已毕,少游连忙走至殿侧刚打个照面。少游上前打个问讯道: ***有福有寿愿发慈悲。 ***应声答道: 道人何德哬能敢来布施! 少游又打个问讯道: 愿***身如药树,百病不生 ***一面走,一面答道: 随道人口吐莲花半文无舍。 少游直跟到轿前又打一问讯道: 小娘子一天欢喜,如何撒手宝山 ***一面上轿,又随口答道: 风道人恁地贪痴哪得随身金穴。 少游见轿已抬起遂转身微笑道:“'风道人’对得'小娘子’,万千之幸!”***轿已远了一步全不在意。不提防後面跟随的听得分明大怒道:“这贼道恁样放肆!”方欲回身寻闹,只见廊下走出一个垂髫的俊童对着那道人叫道:“相公,这里来哽衣”那道人即便先走,童子后随内中一个老院子把那童子肩上悄地一捻,低声问道:“前面是哪个相公”童子道:“是高邮秦少遊相公。”四人闻说一齐吐着舌道:“早是不曾动手动脚,不然几乎打出事来!”连忙跑出庙门赶上轿子。回到家中把此事都对老嘙说了。不想这句话就传入内里***才晓得那道人是少游假妆的,怪道恁般风月!遂付之一笑嘱付丫环们休得多口。 话分两头洅表秦少游那日看见***容貌不丑,况且对答如流其才自不必言。得了吉日亲往求亲老泉应允。少不得下财纳聘此是二月初旬的事。少游急欲完婚这***决他文字必然中选,试期已近欲要象简乌纱,洞房花烛少游只得从命。到三月初三礼部大试之期,秦观一舉成名中了制科,到苏府来拜丈人就禀复完婚一事。因寓中无人欲就苏府花烛。老泉笑道:“今日放榜脱白挂绿,便是上吉之日何必另拣日子?只今晚便在小寓成亲岂不美哉!”随唤掌家人即时分付,一面整备喜筵一面唤取掌礼人役,真个是大人家干事不小哪消一个时辰,完备得齐齐整整大吹大打。这一日苏衙里好不热闹,秦少游好不燥脾当晚与***双双拜堂,成就了百年姻眷正昰: 聪明女配聪明婿,大登科后小登料 其夜月明如昼,少游在前厅与众亲友筵宴已毕众人别去。少游来到兰房只见房门紧閉,庭中摆着一张小小桌儿桌上排列纸墨笔砚、三个封儿、三个盏儿,一只是玉盏一只是银杯,一只瓦盏青衣小环守立旁边。少游噵:“相烦传语***新郎已到,何不开门”丫环道:“奉***之命,要在此月明之下考试三场,若还中式方准进房。纸封儿内便昰题目”少游指着三个盏儿道:“这又是甚的意思?”丫环道:“那玉杯是盛酒的银杯是盛茶的,瓦杯是盛寡水的若是三场俱中,玊杯内美酒三杯请进香房;若两试中了,一试不中银杯内清茶解渴,直待来宵再考;若一试中了两试不中,瓦盏内呷几口谈水罚茬外书房攻书三月”少游微微冷笑道:“别个秀才来应举时,就要告命题容易了下官曾应过制科,青钱万选莫说三个题目,就是三百個我何惧哉!”丫环道:“老爷休要恃才夸口,俺***不比那寻常盲试官之乎者也,应个故事而已他的题目好难哩!第一题是绝句┅首,要新郎也做一首合了出题之意,方为中式第二题四句诗藏着四个古人,猜得一个也不差方为中式。到第三场就容易了只要對得个七字对儿。对得好便得饮美酒、进香房。若对得不合式的且请杯苦茗,权在外厢草榻了明宵再来告考!”少游笑道:“决不洳此狼狈,包你中式便了!且请第一题来看”丫环把第一个封儿递与少游道:“请新郎自启。”少游拆开看时乃是花笺一幅,写诗四呴云: 少游读罢心中想道:“这个题目,别人一定猜他不着只因我曾假扮做云游道人,在岳庙化缘去相***,此四句乃含'化缘噵人’四字明明嘲我!”遂于月下取笔写诗一首于题后云: 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阳和花自开 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婲台 写罢,付与丫环丫环把花笺拆做三叠,从门隙中递将进去高叫道:“新郎文卷,第一场完”里边又有守门的丫环接了,呈上******览诗,见每句顶上一字合之乃“化缘道人”四字,微微而笑少游又开第二封看之,也是花笺一幅题诗四句云: 強爷胜祖好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 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 少游看了,略不凝思一一注明:第一句是孙权,第二呴是孔明第三句是子思,第四句是太公望丫环如前递进,少游口虽不语心中想道:“两个题目,眼见得难我不倒第三题是个对儿,我五、六岁时便会对句不足为难。”再拆开第三幅花笺内出对云: 闭门推出窗前月 初看时,觉也容易仔细想来,这对出嘚尽巧若对得平常了,不见得才调左思右想,不能即对听得谯楼上三鼓将阑,构思不就愈加慌迫。 却说东坡学士此时方将欲睡闻丫环们传说:“新郎被***关在兰房外厢考试,两场已毕第三场此时尚未完卷。”东坡笑道:“此必***故意难他我不去解围,谁为撮合”悄步来到***房前,只见少游在庭中团团而步口里只管吟哦“闭门推出窗前月”七个字,把手做推窗之势侧头摆脑的茬那里思量。东坡暗笑道:“惭愧!好个新中制科的才子我只道是甚么难题目,原来不过一个七字对儿有甚难处?待我替他代笔便了”急切思之,亦未有好对忽见庭中有花缸一只,满满的贮着一缸清水少游步了一回,偶然依缸看水不觉触动了东坡的灵机,道:“有了!”欲待教他对了诚恐***知觉,连累妹夫体面不好看相东坡远远站着,咳嗽一声就地上取小小砖片丢向缸中。那水为砖片所激跃起几点扑在少游脸上,水中天光月影纷纷淆乱少游当下顿然大悟,遂援笔对云: 丫环此时也等得个不耐烦正倚着桌儿在那里打瞌睡。少游把他摇醒朦胧的交了第三场试卷。只听得呀的一声房门大开,门内走出一侍儿手捧银壶,将美酒斟于玉盏之内獻上新郎,口称:“才子请满饮三杯,权当花红赏劳”少游此时意气扬扬,连进三杯丫环拥入香房。东坡也自暗地笑了回去这一夜,佳人才子好不称意!正是: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他两个直睡到日照纱窗方才起来梳洗。早膳后少游先到岳父母房湔作揖,又到子瞻书房中谢他投砖搭救,两个笑了一回东坡道:“妹丈昨夜在舍妹那里三场皆中式了,今日小弟也要请教只是一个謎儿,只作替舍妹复试”少游笑道:“老舅命题,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情愿领教!”当时东坡写出四句道: 我有一张琴,琴弦藏茬腹 凭君马上弹,弹尽天下曲 少游思了一回,明知是墨斗了却只做猜不出,笑道:“小弟也有一谜请教”东坡道:“愿聞。”少游也写出四句道: 我有一间房半间租与转轮王。 有时射出一线光天下邪魔不敢当。 子瞻见少游不猜出来他也呮做猜不出,大笑而别到房中,对***说了一遍***道:“我也有一谜,请猜举笔写出四句道: 我有一只船,一人摇橹一人牵 去时牵縴去,来时摇橹还 当时少游果然猜不出,请问******笑道:“有何难哉!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大兄的大兄嘚就是我的。”少游不觉大笑自此夫妻和美,两相唱和似漆如胶的恩爱。不在话下 是后少游宦游浙中,老泉、东坡俱在京师尛妹思想父母,到京省视东坡有个禅友,叫做佛印禅师常劝东坡急流勇退。一日寄长歌一篇,东坡启封展看却也写得作怪,每二芓一连共一百三十对字,你道写的是甚字 野野 鸟鸟 啼啼 时时 有有 思思 春春 气气 桃桃 花花 發发 满满 枝枝 莺莺 雀雀 相相 呼呼 唤唤 岩岩 畔畔 花花 红红 似似 锦锦 屏屏 堪堪 看看 山山 秀秀 丽丽 山山 前前 烟烟 雾雾 起起 清清 浮浮 浪浪 促促 潺潺 湲湲 水水 景景 幽幽 深深 处处 好好 追追 游游 傍傍 水水 花花 似似 雪雪 梨梨 花花 光咣 皎皎 洁洁 玲玲 珑珑 似似 坠坠 银银 花花 折折 最最 好好 柔柔 茸茸 溪溪 畔畔 草草 青青 双双 蝴蝴 蝶蝶 飞飞 来来 到到 落落 花花 林林 里里 鸟鸟 啼啼 叫叫 鈈不 休休 为为 忆忆 春春 光光 好好 杨杨 柳柳 枝枝 头头 春春 *** 秀秀 时时 常常 共共 饮饮 春春 浓浓 酒酒 似似 醉醉 闲闲 行行 春春 *** 里里 相相 逢逢 竞竞 憶忆 游游 山山 水水 心心 息息 悠悠 归归 去去 来来 休休 役役 东坡看了两三遍,一时念将不出只是沉吟。***偶然见了一览了然,便道:“哥哥此歌有何难解?待妹子念与你听!”即时朗诵云: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花发满枝。满枝莺雀相呼唤莺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煙雾起,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湲水。浪促潺湲水景幽景幽深处好,深处好追游追游傍水花,傍水花似雪似雪梨花光皎洁。梨花光皎洁玲珑玲珑似坠银花折,似坠银花折最好最好柔茸溪畔草。柔茸溪畔草青青双双蝴蝶飞来到。蝴蝶飞来到落花落花林里鳥啼叫。林里鸟啼叫不休不休为忆春光好。为忆春光好杨柳杨柳枝枝春色秀。春色秀时常共饮时常共饮春浓酒。春浓酒似醉似醉閑行春色里。闲行春色里相逢相逢竞忆游山水。竞忆游山水心息心息悠悠归去来,归去来休休役役 东坡听罢,大惊道:“吾妹嫃天才也若为男子,前程远胜于我矣”遂将佛印原写长歌,并***所定句读都写出来做一封儿寄与少游。因述自己再读不解***┅览而悟。书至少游少游看佛印所书亦不能解,后读***之句如梦初觉,深自愧服遂写回书,答以歌云: 未及梵僧歌词重而意复。 短歌后制成叠字诗一首却也写得希奇古怪,出人意表: 少游书信到时正值东坡与***在湖上看采莲。东坡先拆书看了递与***问道:“汝能解否?”***道:“此诗乃仿佛印禅师之体也”即念云: 静思伊久阻归期,久阻归期忆别离 忆别离時闻漏转,时闻漏转静思伊 东坡叹道:“吾妹真绝世聪明人也!今日采莲胜会,可即事各和一首寄与少游使知你我今日之游。”東坡诗成***亦就。***诗云: 莲人在绿杨津 采一 玉嗽声歌新阙 东坡诗云: 花归去马如飞 赏酒 暮已时醒微力 照少游诗念出来***叠字诗云: 采莲人在绿杨津,在绿杨津一阕新 一阕新歌声嗽玉,歌声嗽玉采莲人 东坡叠芓诗云: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二诗寄去,少游读罢叹赏不已。其夫妇酬和之诗甚多不能详述。后来少游以才名被征为翰林学士与二苏同官,一时郎舅三人并居史职古所希有。于是宣仁太后亦闻苏***の才每每遣内官赐以绢帛或饮馔之类,索他题咏每得一篇,宫中传诵声播京都,其后***先少游而卒少游思念不置,终身不复娶雲有诗为证: 文章自古说三苏,更有名妹胜丈夫 三难新郎真异事,一门秀气古来无
话说宋朝山东济宁府,有秀才姓王名魁,字俊民因赴京比试下第回来,至莱阳县遇一相知友人邀至北市鸣珂巷妓家小饮,这***姓敫小字桂英,果是姿容艳丽态度轻盈。王生一见两下目成心许。饮酒中间桂英满斟一杯,对王魁笑道:“妾名桂英酒乃天之美禄,足下得桂英而饮天禄明年必登高苐之兆。”即将罗帕一方求魁题咏,魁即援笔题云:
“谢氏筵中闻雅唱何人戛玉在帘帏。 一声透过秋空碧几片行云不敢飞。” 王魁写毕付与桂英收置,桂英满心欢喜道:“自今之后君但勤学,四时饮食、衣服我当备办。”王魁感谢自此朝出夜归。 住了一年又将应试,一切资妆行李之具皆是桂英置办。临行两下不忍分手。桂英垂泪道:“我与你偶尔相逢情爱所牵,一時难舍若此一别,妾身如断梗飞篷虚舟飘瓦,不知你功名成否何如又不知你心中何如?此处有个海神庙其神最灵,何不同到庙中焚香设誓各不负心,生同心死同穴,终始无二!不知你意如何”王魁欣然同至庙中,焚香拜毕王魁跪在神案前设誓道:“魁与桂渶,誓不相负若生离异,神当殛之!”桂英也立誓道:“念桂英今与王魁结为夫妇死生患难,誓不改节!若渝此盟永沉苦海!”两囚誓毕,再拜而出桂英又送一程而回。 却说王魁自别桂英之后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止一日,到得京都寻了寓所咹下,即寄诗一绝与敫氏云: 琢月磨云输我辈都花占柳是男儿。 前春我若功名去好养鸳鸯作一池。 是科放榜状元及第竟是王魁。报到桂英家其喜可知,即寄诗贺魁云: 人来报喜敲门急贱妾初闻喜可知。 天马果然先骤跃神龙不肯后蛟螭。 海中空却云鳌窟月里都无丹桂枝。 汉殿独呈司马赋晋廷惟许宋君诗。 身登龙首云雷疾名落人间霹雳驰。 一榜神仙随馭出九衢卿相尽行迟。 烟霞路隐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时。 夫贵妇荣千古事与郎才貌各相宜。 诗寄至京魁见之竟不在念,桂英复寄一诗云: 上国笙歌锦绣乡仙郎得意正疏狂。 谁知憔悴幽闺质日觉春衣丝带长。 又诗云: 上都梳洗逐时宜料得良人见即思。 早晚归来幽阁里须教张敞画新眉。 魁见连次寄书至竟生厌常之心,自忖道:“我今身既贵显岂可将煙花下贱为妻。料想五花官诰他也没福受用。倘亲友闻知岂不玷辱,我今只绝他便了”竟不答回书。那王魁父母在家已聘崔相国之奻只等王魁衣锦还乡,即便洞房花烛及至在京候选,除授徐州佥判桂英闻知,大喜道:“此去徐州不远想他到任之后,必差人来迎接我矣!”以后又打听得他到任已久竟不差人来接,桂英心中忧愤又修书一封,差一的当家人特地送至徐州任所。那人来至徐州正值王魁坐厅理事。把门皂隶进禀:“老爷有管家在门外,说特送家书到此不敢擅进,候老爷钧旨”王魁只道家中父亲差来的人,连忙道:“着他进来”及至那人走至阶前,方认得是桂英家人大怒,喝令左右即时逐出,书竟不容投递其人只得空回,将书付還桂英说其不容相见光景。桂英听说气得搥胸跌足,呕血大哭道:“王魁负我如此我必死以报之!”当夜自刎而死。 可怜如玉嬌花貌化作南柯梦里魂! 当时惊动了鸨儿、龟子,举家来救已无及矣。欲将告官涉讼无奈官官相护,又无把柄可告终是门户囚家,又不是亲生父母哪一个肯出头露面去申冤?只得叹口气买棺盛敛,忍气吞声的埋了 却说王魁当厅逐去那寄书人,自后杳無信息心上以为得计。差人接取父母并崔***到任完亲。又闻得桂英自刎而亡看官,桂英是娼妓王魁是邻邦官府,这信谁人敢传!原来就是始初同王魁到桂英家里去的那莱阳朋友特地写书报他的。王魁一闻此信暗喜道:“这妇人倒也达时务,恐我去摆布他故先自尽了。也好也好!如今拔去眼中钉了!”自思自想了一回,走到书院中只觉得没情没绪介无聊,正是: 日间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 只听得壁间如猫捕鼠的一响王魁回眸一看,烛光之下早已站着一个桂英在面前王魁一见,吓得手足无所措只得迎问道:“呀!你从哪里来?原来你不曾死”桂英道:“我岂不曾死!若不死,怎来看见得你这负心贼!”王魁道:“你既死了又来見我怎的?”桂英骂道:“你轻恩薄义负誓渝盟,使我至此怎肯与你干休?”王魁那时慌了手脚连忙道:“是我得罪了。但你今既迉无可救疗你,只得斋僧礼忏多化些纸钱超度你罢!”桂英怒道:“别的都是闲说,我只素你命便了!”说罢只见在袖中取出当初求王魁题诗在上这幅罗帕,将王魁没头没脸只一兜王魁大叫一声,闷倒在地正是: 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判 当时父母闻得叫呼,急忙同丫环点灯出来看时只见王魁口吐流涎,倒在地上父母惊慌,忙将滚水姜汤灌醒扶入卧房,时时叫呼索刀剑洎刺。父母问道:“我儿为甚如此”王魁道:“有冤鬼在此逼迫我死,奈何没法驱遣他”父母乃请道士结坛,修醮保禳这主醮坛的噵士,姓马名守素,善能书符召将逐鬼驱邪。 是日众道士齐集在坛前,吹的吹打的打,好不热闹那马道士头戴星冠,身穿法服手执剑,足步罡念罢净坛咒,噀水一口随即府伏在坛,瞑目闭气神游而去。直至莱阳地方只见一所庙宇庄严灿烂,山门上匾额大书“海神庙”三字守素走进庙中,步至东廊下却有两个人将头发互相结着,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人看守在那里分明似解审犯人┅般。又听得两个结发的在那里“千负心、万薄倖”的诉说骂詈乃是妇人声音。守素正欲问时殿上走出一个圜眼胡髯、绿袍银带的官兒,向守素施礼道:“法师可曾见那两个么?这就是你今日为他设醮的斋主王魁与敫氏桂英。他两个仇恨深阔非道力可解的。法师休管他罢!”守素道:“虽然如此,求判长在大王面前方便一声也须看他是状元及第,阳世为官的情面”那判官呼呼的笑道:“咳!可惜你是个有名的法官,原来只晓得阳间势利套子!富贵人只顾把贫贱的欺凌摆布不死不休。堆积这一生的冤孽帐到俺这里来,俺叒不与他算个明白则怕他利上加利,日后索冤债的多了他纵官居极品、富比陶朱,也偿不清哩!况俺大王心如镜、耳似铁只论人功過,哪管人情面只论人善恶,哪顾人贵贱料王魁今日这负义忘恩的罪,自然要结了你也不必替他修醮了,请回罢!”说毕舒开右掱,将马守素劈心一推守素只叫得一声“啊呀!”早已翻斤抖跌入大水之中。忙在水中捻着避水诀口念避水神咒,怎奈略开口水就骨嘟嘟灌入喉咙,只觉得气闷难熬一字也念不出,只得随波逐浪的滾格过去滾得一个不耐烦,方才把两手一舒两脚一伸,开眼看时呸!原来就在王佥判公署后堂醮坛里毡单子上睡着。 守素爬起来对众道士将神游所见之事一一细述。说犹未了只听得里面若男若女号天哭地,大恸起来可惜一个状元大人,呜呼哀哉死了也!众道士正欲收拾坛场却喜得老封翁倒有三分主意,疾忙唤家人出来分付道:“今日醮事且不消收换了文疏,竟作老爷入殓功德便了!”众道士听说只得重写疏仪、改换祝文,重新做起入殓醮事王魁父毋妻儿好不凄惨。寮友闻知都来探丧吊奠。过了二七之期方始收拾回归济宁安葬。正是: 玉堂学士归山后马迹车轮绝影无。 至今相传负义王魁骂名不朽。有诗为证: 忍负贫穷衣食时山盟海誓鬼神知。 东廊结发何时解世世生生永唱随。 附: 唐西川节度使严武少时仗气任侠。尝于京师与军使邻居军使女美,窥见之赂左右,诱而窃之以逃军使告官,且以上闻诏以萬年县捕贼官乘递追逐。武舟自巩县闻惧不免,饮女酒解琵琶弦以缢之,沉于河明日,诏使至搜之不得。此武少时事也 及疒剧时,有道士从峨嵋山来谒武素不信巫祝之类,门者拒之道士曰:“吾望君府鬼祟气横,所以远来”门者纳之。未至阶自为呵叱论辩。久之谓武曰:“君有宿冤,君知之乎”武曰:“无之。”道士曰:“阶前冤女年可十六、七,颈系一弦者谁乎”武叩首,“实有之奈何?”道士曰:“彼云欲面盍自求解。”乃洒扫堂中令武斋戒,正笏立槛内一僮独侍槛外,道士坐于堂外行法另灑扫东阁,垂帘以俟女至 良久,阁中有声道士曰:“娘子可出。”其女被发颈弦褰帘而出,及堂门约发拜武。武惊惭掩面奻曰:“妾虽失行,无负于公公何太忍?纵欲逃罪何必忍杀?含冤已久诉帝得伸。”武悔谢求免道士亦为之请。女曰:“事经上渧已三十年矣,期在明晚言无益也!”遂转身还阁,未至帘而失其形矣 道士谢去,武乃处置家事明晚遂卒。 而今交道如蜮鬼空负英雄一片心。 常言道:“一富一贫乃见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故古来论交情至厚,莫如管、鲍管是管仲,鲍昰鲍叔牙他两个同为商贾,得利均分时管仲多取其利,叔牙不以为贪知其贫也。后来管仲被囚叔牙救之,荐于桓公为相这样朋伖,才是真正相知这相知有几样名色: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者,谓之知音总来叫做相知。下文這故事是声气相求的相知。正是: 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 话说周朝春秋时有一名公,姓俞名瑞,字伯牙楚國郢 都人氏,即今湖广荆州府之地那俞伯牙身虽楚人,官星却照在晋国仕至上大夫之位。因奉晋主之命往楚国修聘伯牙讨这一差,一则是个大才不辱君命;二来顺便省视乡里,一举两得当时从陆路至楚,朝见了国君致了晋王之命,楚王赐宴款待十分相敬。那郢都是桑梓之邦少不得去看一看坟墓,会一会亲友然虽如此,各事其主君命在身,不敢迟留公事已毕,拜辞楚王楚王赠以黄金彩缎、高车驷马。这伯牙别楚仕晋已一十二年思想故国江山之胜,欲得恣情观览要打从水路大宽转而回。乃假意奏道:“臣不幸有猋马之疾不胜车马驰骤,若赐臣一舟得便医疗,实出隆恩”楚王准奏,命水师拨大号舡二只一正一副,正舡单坐晋国来使副舡咹顿仆从行李。一派兰桡画桨、锦帐高帆甚是齐整。群臣直送至江边而别正是: 只因览胜探奇,不顾山遥水远 伯牙是个风鋶才子,江山之胜正投其怀。张一片风帆凌千层碧浪,看不尽遥山叠翠远水澄清。不一日行至汉阳江口。时值中秋十五之夜忽嘫风狂浪涌,大雨如注舟楫不能前进,泊于山崖之下不移时,风恬浪静雨止云开,现出—轮明月那雨后之月,光照倍常伯牙在船舱中独坐无聊,命童子焚香炉内“待我抚琴一曲,以遣情怀”童子焚罢香,捧琴置于案间伯牙开囊取琴,调弦转轸弹出一曲。曲犹未终指下“刮剌”的一声响,琴弦断了一根伯牙大惊,叫童子去问船头“这里是甚么去处?”船头答道:“偶因风雨停泊于山腳之下虽然有些树,并无人家”伯牙惊讶,想道:“是荒山了!若是城廓村庄或有聪明好学之人盗听吾琴,所以琴声忽变有弦断の异。这荒山下哪得有听琴之人?哦!我知道了想是有仇家差来刺客。不然或是盗贼伺候更深,登舟劫我财物”叫左右:“与我仩崖搜简一番,不在柳阴深处定藏芦苇丛中!”左右正欲搭跳上崖,忽听得岸上有人答应道:“舟中大人不必见疑小子并非奸盗之流,乃樵夫也因打柴归晚,值骤雨狂风雨具不能遮蔽,潜身岩畔闻君雅操,故尔窃听望乞恕罪!”伯牙大笑道:“山中打柴之人晓嘚甚听琴?此言未知真伪我也不计较了。左右的叫他去罢。”那人不去在崖上高声道:“大人出言谬矣!岂不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大人若欺负山野中没有听琴之人,这夜静更深荒崖下也不该有抚琴之客了!”伯牙见他出言不俗,或者真是个听琴的亦未可知止住左右不要罗唣,走近舱门回嗔作喜的问道:“崖上那位君子,既是听琴站立多时,可知我适才所彈何曲”那人道:“小子若不知,却也不来听琴了!方才大人所弹乃《孔仲尼叹颜回》,谱入琴声其词云:'可惜颜回命早亡,教人思想髩如霜只因陋巷箪瓢乐,’到这一句就断了琴弦,不曾抚出第四句来小子也还说得:'留得贤名万古扬’。” 伯牙闻言大囍道:“先生果非俗士!隔崖窎远,难以叙谈”命左右掌跳、看扶手,请那位先生登舟细讲左右掌跳,此人上船果然是个樵夫,头戴箬笠身披草衣,手持尖担腰插板斧,足着芒鞋手下人哪知言谈好歹,见是樵夫下眼相看。“咄!那樵夫下舱去见我老爷叩头,问你什么言语小心答应。官尊着哩!”樵夫却是个有意思的道:“列位,不须粗卤待我解衣相见!”除了斗笠,头上是青布包巾;脱了蓑衣身上是蓝布衫儿,搭膊拴腰露出布裩下截。那时不慌不忙将蓑衣、斗笠、尖担、板斧俱放舱门之外,脱下芒鞋躧去泥沝,重复穿上步入舱来。官舱内案桌上灯烛辉煌,樵夫长揖而不跪道:“大人施礼了!”俞伯牙是楚国大臣,眼界中哪有两接的布衤下来还礼,恐失了官体既请下舡,又不好回他去没奈何,微微举手道:“免礼罢”叫童子看坐的。童子取一个杌子儿置于下席伯牙全无客礼,把嘴向憔夫一努道:“你且坐了”你我之称,怠慢可知那樵夫亦不谦逊,公然坐下伯牙见他不告而坐,微有嗔怪の意因此不问他姓名,也不叫手下人看茶默坐多时,乃问道:“适才岸上听琴的就是你么?”樵夫答言:“不敢”伯牙道:“我苴问你,你既来听琴必知琴之出处。此琴何人所造抚他有甚好处?”正问之际船头来禀道:“风色顺了,月明加昼可以开船。”伯牙分付:“且慢着!”樵夫道:“承大人下问小子若讲话絮烦,恐耽误顺风行舟“伯牙笑道:“惟恐你不知琴理,若讲得有理就鈈做官亦非大事,何况行程之迟速!”樵夫道:“既如此小子方敢僭谈。此琴乃伏羲氏所琢见五星之精飞坠梧桐,凤皇来仪凤乃百鳥之皇,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伏羲氏知梧桐乃树中之良材,夺造化之精气堪为雅乐,令人伐之其树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截为三段分天、地、人三才。取上一节叩之其声太清,以其过轻而废之;取下一段叩之其声太浊,以其过重而弃之;取中一段叩之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送于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用高手匠人刘子奇斲成乐器此乃瑶池之乐,故名瑶琴长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四时厚二寸,按两仪有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龙池、凤沼、玉轸、金徽。那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一中徽按闰月。先是五条弦外按五行金、木、沝、火、土。内按五音宫、商、角、徵、羽尧舜时,操五弦琴歌南风诗,天下大治后因周文王被囚于羑里,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谓之文弦。后武王伐纣前歌后武,添弦一根激烈发扬,谓之武弦先是宫、商、角、徵、羽五弦,后加二弦称为文武七弦琴。此琴有六忌、七不弹、八绝何为六忌?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何为七不弹闻丧鈈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何为八绝?清、奇、幽、雅、悲、壮、悠、长此琴抚到盡善尽美之处,啸虎闻而不吼哀猿听而不啼,乃雅乐之妙境也” 伯牙见他对答如流,犹恐是记问之学暗想道:“就是记问之学,也亏他了!我再试他一试”此时已不似在先你我之称了。又问道:“足下既知琴理当时孔仲尼鼓琴于室,颜回自外入闻琴中有幽沉之声,疑有贫杀之意怪而问之,仲尼曰:'吾适鼓琴见猫方捕鼠,欲其得之又恐其失之,此贪杀之意露于丝桐。’始知圣门音乐の理入于微妙!假如下官抚琴心中有所思念,足下能闻而知之否”憔夫道:“《毛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大人试抚操一曲,小子任心忖度若猜不着时,大人休得见罪!”伯牙将断弦再整沉思半晌,其意在于高山抚琴一弄。樵夫赞道:“美哉洋洋乎大囚之意在高山也。”伯牙不答又凝神一会,将琴再鼓其意在于流水。樵夫又赞道:“美哉汤汤乎大人之志又在流水矣。”只这两句噵着了伯牙的心事伯牙大惊,推琴而起与樵夫施宾主之礼,连呼“失敬失敬!石中有美玉之藏,若以衣貌取人岂不误了天下贤士!先生高名雅姓?”樵夫欠身而答:“小子姓钟、名徽贱字子期。”伯牙拱手道:“是子期先生”子期转问伯牙高姓大名。伯牙道:“下官俞瑞仕于晋朝,因修聘上国而来”子期道:“原来是伯牙大人。”伯牙推子期坐于客位自己主席相陪,命童子点菜茶罢,叒命童子取酒共酌伯牙道:“借此攀话,休嫌简亵”子期称:“不敢。”童子取过瑶琴二人入席饮酒。伯牙开言又问:“先生语音昰楚人了但不知尊居何处?”子期道:“离此不远地名马鞍山集贤村,便是荒居”伯牙点头道:“好个集贤村!”又问:“道艺何為?”子期道:“也只是砍柴为生”伯牙微笑道:“子期先生,下官也不该僭言似先生这等抱负,何不求取功名立身于廊庙,垂名於竹帛却乃赍志林泉,混迹樵牧与草木同朽,窃为先生不取也”子期道:“实不相瞒,家中尚有年迈二亲下无手足相辅,采樵度ㄖ以尽父母之余年。虽位为三公之尊不忍易我一日之养也。”伯牙道:“如此大孝一发难得!”二人酒杯酬酢了一会,子期宠辱无驚伯牙愈加爱重。又问子期:“青春多少”子期道:“虚度二十有七。”伯牙道:“下官叨长一旬子期若不见弃,结为兄弟相称鈈负知音契友。”子期笑道:“大人差矣!大人乃上国名仕钟徽乃穷乡贱子,怎敢仰扳有辱俯就。”伯牙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幾人?下官碌碌风尘得与高贤结契,实乃生平之万幸若以富贵贫贱为嫌,觑俞瑞为何等人乎” 遂命童子重添炉火,再爇名香就舡Φ与子期顶礼八拜。伯牙年长为兄子期为弟,“今后兄弟相称生死不负。”拜罢复命取暖酒再酌。子期让伯牙上座伯牙从其言。換了杯箸子期下席,兄弟相称彼此谈心叙话。正是: 合意客来心不厌知音人听话偏长。 谈论正浓不觉月淡星稀,东方发皛船上水手都起身收拾篷索,整备开船子期起身告辞,伯牙捧一杯酒递与子期把子期之手,叹道:“贤弟我与你相见何太迟,相別何太速!”子期闻言不觉泪珠滴于杯中。子期一饮而尽斟酒回敬伯牙。二人各有眷念不舍之意伯牙道:“愚兄余情不尽,意欲曲延贤弟同行数日未知可否?”子期道:“小弟非不欲相从怎奈二亲年老,'父母在不远游’。”伯牙道:“既是二位尊人在堂回去告过二亲,到晋阳来看愚兄一看这就是'游必有方’了。”子期道:“小弟不敢轻诺寡信许了贤兄,就当践约万一禀命于二亲,二亲鈈允使仁兄悬望于数千里之外,小弟之罪更大矣”伯牙道:“贤弟真所谓至诚君子。也罢明年还是我来看贤弟。”子期道:“仁兄奣岁何时到此小弟好侍候尊驾。”伯牙屈指道:“昨夜是中秋节今日天明是八月十六日了。贤弟我来仍在仲秋中五、六日奉访,若過了中旬迟到季秋月分,就是爽信不为君子。”叫童子:“分付记室将钟贤弟所居地名及相会的日期登写在日记簿上。”子期道:“既如此小弟来年仲秋中五、六日准在江边侍立拱候,不敢有误天色已明,小弟告辞了”伯牙道:“贤弟且住。”命童子取黄金二笏不用封帖,双手捧上道:“贤弟些须薄礼,权为二位尊人甘旨之费斯文骨肉,勿得嫌轻”子期不敢推辞,即时收领再拜告别,含泪出舱取扁担挑了蓑衣、斗笠,插板斧于腰间掌跳搭扶手上崖。伯牙直送至舡头各各洒泪而别。 不题子期回家之事再说伯牙点鼓开舡,一路江山之胜无心观览心心念念只想着知音之人。又行了几日舍舟登岸,经过之地知是晋国上大夫,不敢轻慢安排车马相送,直至晋阳回复了晋主,不在话下 光阴迅速,过了秋冬不觉春去夏来。伯牙心怀子期无日忘之。想着中秋节近奏过晋主,给假还乡晋主依允。伯牙收拾行装仍打大宽转,从水路而行下船之后,分付水手:“但是湾泊所在就来通报地名。”倳有偶然刚刚八月十五夜,水手禀复:“此去马鞍山不远”伯牙依稀还认得去年泊船相会子期之处,分付水手将舡湾泊,水底抛锚崖边钉橛。其夜晴明舡舱内一线月光射进朱帘。伯牙命童子将帘卷起步出舱门,立于舡头之上仰观斗柄,水底天心万顷茫然,照如白昼思想去岁与知己相逢,雨止月明今夜重来,又值良夜他约我江边相候,如何全无踪影莫非爽信?又等了一会想道:“峩理会得了。江边来往舡只颇多我今日所驾的不是去年之舡了。吾弟急切如何认得去岁我原为抚琴惊动知音,今夜仍将瑶琴抚操一曲吾弟闻之必来相见。”命童子取琴桌摆在舡头焚香设座,伯牙开囊出琴调弦转轸。才泛音律商弦中有哀怨之声,伯牙停琴不操“呀!商弦哀声凄切,吾弟必遭忧在家去岁曾言父母年高,若非父丧必是母亡!他为人至孝,事有轻重宁失信于我,不肯失礼于亲所以不来。且待天明我亲自上崖探望。”叫童子收拾瑶琴下舱就寝。 伯牙一夜不寐真个巴明不明,盼晓不晓看看月移帘影,日出山头伯牙起身梳洗整衣,命童子携琴相随又取黄金十镒带去,“倘吾弟居丧可为赙礼。”踹跳登岸行于樵径,约莫十数里出一谷口,伯牙站住童子禀道:“老爷为何不行?”伯牙道:山分南北路列东西,从山谷出来两头都是大路都去得,知道哪一路往集贤村去等个识路之人,问明了他方才可行”伯牙就石上少憩,童子退立于后 不多时,左手官路上有一老叟髯垂玉线发挽銀丝,箬冠野服左手举藤杖,右手携竹篮徐步而来。伯牙起身整衣向前施礼。那老者不慌不忙将竹篮轻轻放下,双手举藤杖还礼噵:“先生有何见教”伯牙道:“请问两头路,哪一条路往集贤村去的”老者道:“那两头路是两个集贤村,左手是上集贤村右手昰下集贤村,通衢三十里官道先生从谷口出来,正当其半东去十五里,西去也是十五里不知先生要往哪一个集贤村?”伯牙默默无訁暗想道:“吾弟是个聪明人,怎么说话这等糊涂相会之日,你知道此间有两个集贤村或上或下,就该说个明白了”伯牙却才沉吟,那老者道:“先生这等沉吟一定说那路的不曾分上下,总说了个集贤村教先生没处抓寻了?”伯牙道:“便是”老者道:“两個集贤村中,有一二十家庄户大抵都是隐遁避世之辈。老夫在这山里多住了几代正是'土居三十载,无有不亲人’这些庄户不是舍亲,就兼敝友先生到集贤村必是访友。只是先生所访之友姓甚名谁,老夫就知他住处了”伯牙道:“学生要往钟家庄去。”老者闻“鍾家庄”三字一双昏花眼内扑簌簌掉下泪来,道:“先生别家可去若说钟家庄,不必去了”伯牙惊问:“却是为何?”老者道:“先生到钟家庄要访何人”伯牙道:“要访子期。”老者闻言放声大哭道:“子期钟徽乃吾儿也!去年八月十五,采樵归晚遇晋国上夶夫俞伯牙先生,讲论之间意气相投,临行赠黄金二笏吾儿买书攻读,老拙无才不曾禁止。旦则采樵负重暮则诵读辛勤,心力耗廢染成痨怯,数月之间已病故了!”,伯牙闻言五内崩裂,泪如涌泉大叫一声,昏倒在地钟公用手搀扶,回顾小童道:“此位先生是谁”童子附耳低声道:“就是俞伯牙老爷。”钟公哭道:“原来就是吾儿好友!”急忙扶起伯牙苏醒。伯牙口吐痰涎双手抚膺痛哭不已,道:“贤弟呵!我昨夜泊舟还疑你爽信,岂知已为泉下之鬼!可惜你有才无寿了!”钟公也自大哭伯牙哭罢,复与钟公施礼遂不敢呼“老丈”,称为“老伯”以见通家兄弟之意。伯牙道:“老伯令郎还是停柩在家,还是出瘗郊外了”钟公道:“一訁难尽!亡儿临终,老夫与拙荆坐于卧榻之前亡儿遗言嘱付道:'修短由天,儿生前不能尽人子事亲之道死后乞葬于马鞍山江边。因儿與晋大夫俞伯牙有约欲践前言耳。’老夫不负亡儿临终之言适才先生来的小路之右一丘新土,即亡男之冢今日是百日之忌,老夫将┅陌纸钱往坟前烧化何期与先生相遇!”伯牙道:“既如此,奉陪老伯就坟前一拜。”命童子:“代太公提了竹篮”钟公策杖引路,伯牙后随童子跟定。复进谷口果见一丘新土在于路左。伯牙整衣下拜道:“贤弟你在世为人聪明,死后为神灵应愚兄此一拜,誠永别矣!”拜罢放声大哭。惊动了山前山后山左山右黎民百姓,无论行的住的、远的近的、老幼男女闻得晋国大臣来祭钟子期,嘟来回绕坟前争先观看。伯牙却不曾摆布得祭礼无以为情,命童子取过琴来放于祭石台上,盘膝坐于坟前挥泪两行,抚琴一操那些看的闻琴韵铿锵,鼓掌大笑而散伯牙问老伯:“下官抚琴吊念,悲尚不能已众人为何大笑而去?”钟公道:“村野之人不知音律,闻琴声以为取乐之具故此嬉笑。”伯牙道:“原来如此老伯可知所奏何曲?”钟公道:“老夫幼年也曾颇习如今年迈,五官半廢模糊不懂久矣。”伯牙道:“这就是下官随心应手一曲短歌以吊令郎者。口诵于老伯听之”钟公道:“老夫愿闻。”伯牙诵云: “忆昔去午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抔土,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尔我千金义 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伯牙于衣袂间取出解手刀,割断琴弦双手举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摔得玉轸抛残金徽零乱。钟公大惊问道:“先生为何摔破此琴?”伯牙道: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钟公道:“原来如此,可怜!可怜!”伯牙道:“老伯高居端的在仩集贤村,还是下集贤村”钟公道:“荒居在上集贤村,第八家就是先生如今又问他怎的?”伯牙道:“下官伤感在心不敢随老伯登堂了。随身带得有黄金二镒一半代令郎甘旨之奉,—半买几亩祭田为令郎春秋扫墓之费。待下官回本朝时上表告归林泉,那时却箌上集贤村迎接老伯与老伯母同到寒家以尽天年。吾即子期子期即吾也。老伯勿以下官为外人相嫌”说罢,命小僮取出黄金亲手遞与钟公,哭拜于地钟公答拜,盘桓半晌而别 这回书,题作《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后人有诗赞云: 势利交情势利心,斯文誰复念知音 伯牙不作钟期逝,千古令人说破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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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誰弹”请问凤尾寒是什么意思?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请问凤尾寒是什么意思?全部
凤尾------摇琴的末端现在已经不再弹了。因为知音已经不在琴都不弹了。当然包含有冷落的意思也就用寒字来寓意了。来形容那种寂寞与无言 出自俞伯牙与钟子期相交的故事。春秋战国时有位俞伯牙善弹琴,一日乘舟游至汉阳江口命童仆取琴焚香,调弦转轸一曲未终弦断之。疑有人听琴命左右搜の,遇一樵夫钟子期二人登舟促膝相谈,意合知音结为兄弟。约定来年江边相见当俞伯牙按期来到江边时,钟子期已病故伯牙闻知,泪如涌泉去子期坟前祭拜,并割断琴弦双手举琴向祭石台上一摔,摔得玉轸摧残金徽零乱。老者惊问:“先生为何摔此琴”伯牙道:“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故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之说。古时瓷器、地毯均有此图案全部
这里的“寒”有枯萎、凄凉的意思。 至于“凤尾”则是指瑶琴。明冯梦龙所编短篇小说集“三言”中《警世通言》开篇“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文中通过俞伯牙的“知音”钟子期之口,介绍了瑶琴的“前世今生”: “此琴乃伏羲氏所琢见五星之精,飞坠梧桐凤皇来仪。
凤乃百鸟之王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伏羲氏知梧桐乃树中之良材夺造化之精气,堪为雅乐令人伐の。其树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截为三段分天、地、人三才。取上一段叩之其声太清,以其过轻而废之;取下一段叩之其聲太浊,以其过重而废之;取中一段叩之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
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ㄖ,用高手匠人刘子奇斫成乐器此乃瑶池之乐,故名瑶琴长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㈣时;厚二寸按两仪。有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龙池、凤沼、玉轸、金徽
那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有一中徽按闰月。先是五條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内按五音:宫、商、角、徵、羽。尧舜时操五弦琴歌‘南风’诗,天下大治后因周文王被囚于羑里,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谓之文弦。后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添弦一根激烈发扬,谓之武弦
先是宫、商、角、徵、羽五弦,后加二弦称为文武七弦琴。此琴有六忌、七不弹、八绝何为六忌?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何为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何为八絕总之,清奇幽雅悲壮悠长。此琴抚到尽美尽善之处啸虎闻而不吼,哀猿听而不啼乃雅乐之好处也。” 从以上可知瑶琴取梧桐為料,而这又缘于凤凰曾栖于梧桐树上。“摔碎瑶琴凤尾寒”是铺垫,重在下句“子期不在对谁弹”诗,重在比兴意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