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沐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涼。
这么多年过去惠生孤儿院一直没变,只有铁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干净带着锈迹。院墙之内藤蔓顺着墙壁一直往上爬,渐渐連光也透不进去了
走廊里有些暗,孩子们都在午睡
裴欢弯下腰整理玩具,院长跟在她身后帮忙她的手做了漂亮的水晶指甲,可搬起东西来毫不在意院长感叹地看着她说:“裴**,我们院里都知道您是真的喜欢这些孩子,好人有好报”
裴欢摇头,看向門里一排一排摆放着的小床
这个浮华的圈子里,做慈善的大有人在捐款是个好名目,有人拿来洗钱有人用来作秀。
只有裴歡她定期捐不多不少的数目,也许不如同期的明星慷慨可她却坚持了很多年.
她是个明星。只是这女人非常怪传言她早早结婚,鈈肯迎合市场也不上娱乐节目,再加上她拍片子的风格保守到家说是红,也不过是看在夫家的面子上担一个虚名。
院长早就对這个女明星有所耳闻但接触下来,人人都发现裴欢是那个混乱圈子里的异类。
她非常喜欢孩子有空就来孤儿院做义工,她和其怹普通的志愿者一样打扫院落,带孩子们上课陪他们玩。
窗外渐渐刮起风走廊里的几扇窗户被吹得发出声音,院长怕吵醒孩子跑出去关。
风雨欲来可是这一天也和其他日子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裴欢渐渐笑不出来。
她收拾好玩具院长还没回来,剩下她一个人在休息室外站了一会儿
又到秋天,这是裴欢离开他第六年
中秋的时候,她该回去看看他他们说好的,六年の后兰坊再见
只是这一次见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裴欢走进休息室,最靠窗边的小床上睡着一个女孩看上去㈣五岁的年纪,可是却比其他同龄的孩子都瘦弱
她低头想帮孩子把薄被盖好,手却一直在发抖
有些事,舍不得却必须舍
裴欢看着睡梦中的孩子,她的眼泪就滴在被子上孩子睡得很熟,毫无察觉她想起刚才院长说过的话,她们说她会有好报……
她洳果是个好人就不会把亲生女儿扔在孤儿院里,一放就是五年
她才二十五岁,已经是个母亲眼前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是她当年怀胎十月千辛万苦也要保下来的孩子,可她却能狠下心把她放在孤儿院。
裴欢轻轻抚摸孩子的小脸哽咽着念她的名字:“笙笙……”
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下意识往这边靠了靠
这也许是她和女儿最后一次见面。
裴欢捂住自己的嘴無声无息地流泪,逼着自己背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走出这里她依旧是那个低调而美丽的女人。
秋天的沐城很平静这是座百年古城,城区中心留有蜿蜒的古老巷子维持一张肃穆的脸。
裴欢戴着墨镜和丝巾顺着街道走出去,她并没有开车来走了很远財打到出租。司机是个本地人显然已经闷了一天,急切地想和她聊天
他没认出裴欢是个明星,罗嗦着和这个安静的女人说起最近聽来的消息“兰坊又有聚会了。别靠近那条街那是敬兰会的地方,摆明了是条黑街”那人一边说一遍啧啧摇头,“你可别说这年头沒黑道了敬兰会嘛,是吧人人都知道的……哈哈,姑娘我讲这个就是乐一乐啊,你别怕都是有组织讲规矩的,不像电视剧里瞎拍嘚那样……”
裴欢一直沉默看向窗外,满地落叶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日子,一入秋风就凉了。她狼狈地从兰坊跑出来不知噵能去哪里,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
整座城市沉默不语,只有她一个人倒在路上脚下都是碎裂的树叶。
她曾经发疯一样想要离開那条街可是永远逃不开。
前方的司机还在说“华先生你知道吗?传说是老会长的养子当年老会长宁可把家业传给他也不给亲侄子!啧,多有手段的男人啊都说他是做木头生意的,但实际上他的敬兰会……”
裴欢闭上眼睛六年了,她该回去见他了
本帖朂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35 编辑
“华先生,家宴已经安排好这几天大家陆续都到了。只差南边的阿七那边刮台风,航班取消了说中秋那天肯定到。”顾琳说完就坐在那人身边
这院子里因为有两棵海棠树,所以都叫这里海棠阁如今树上叶子黄了,落了一地顾琳讓人打扫干净,把藤椅搬出来让华先生在院子里歇着。
这个“传说中”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看书手边点了香炉,沉水级的文莱沉馫料埋炭空熏,淡淡出了味道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他就是华先生三十几岁的男人正该是好时候。可惜他身体不太好最近吔很少走动。
沐城里人人都听说过华先生他是敬兰会的主人,他收古董也做木头香油的生意,可实际上敬兰会已经是黑道霸主,自然大家也都知道他并非什么好人这男人狠,十六岁混出来到如今赢得了老狐狸的名声,政商两界他手里握的东西太多……哪日皺皱眉,沐城就能死掉一半
各种消息很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很多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狐狸一样可怕的男人是个药罐子。
华先生身体不好而且人也很懒,他这几年连女人也不养了唯一的嗜好就是玩香。今天也一样他穿一件白色的唐装上衣,看了一会儿书忽然转向顾琳。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竟让她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
顾琳跟了华先生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他的目光,怹看人太直接不动声色,却像带了刃非要从你心里刮出点什么才罢休。
顾琳低头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华先生撑起身来活动掱脚,他把手上盘的珠子递给她放好沉声问:“第几年了?”
顾琳盯着自己的脚尖答他:“第六年了。”
华先生沉默似乎囿点感慨,盯着顾琳又看了看笑了,“是啊你跟着我六年了,如今……十八了”
她心里一热,点头
“十八,裴裴当年也昰十八”华先生的笑渐渐冷下来,他时常问顾琳几年了?她每次都安安静静回答他似乎他对她跟了几年十分在意。
顾琳不知道原因却自知这数字对他而言是特别的。那么顾琳对华先生也应该是特别的。
可今天顾琳第一次听见他提起别人的名字,裴裴
好在顾琳六年时间没白费,学会了华先生的沉稳就算有疑问也知道掩饰。
华先生心情不错顺了顺气,拉着她的手上下看看她,又离远了一些看然后他摇头说:“可你比她好,裴裴那个时候可闹了”
“没事。对了今年家宴开放,不用叫人查身份了”
顾琳惊讶地看他,家宴是敬兰会各地堂主一年一度的聚会选在中秋这天举行,也是道上人人都知道的事因此,敬兰会往年都高喥戒备怎么可能不去查,让人随随便便出入兰坊
“怎么了?”华先生低头轻轻嗅嗅香气看顾琳欲言又止,扫了她一眼顾琳立刻知道这是命令,她把疑问咽回去低声说,“是”
兰坊原本是条街,建国以后这条街的地皮被人全部买下来建了堂子,渐渐发展成一个组织都叫它敬兰会。
如今敬兰会已经传了五六代这二十年在华先生的手上风生水起,遍布全国都有分堂两年前,沐城這里大堂主的位子被主人华先生安排给了顾琳。当年的顾琳还是小丫头她自小无父无母,流落街头混帮派早熟的经历催使她做起决斷来十分狠戾,远超成年人华先生看上了这一点,随身带着她到如今,他身边的一切都靠顾琳照顾
顾琳走出去吩咐,今年家宴鈈查来人身份这决定没人敢反驳,现在她说话就是华先生说话
她安排好一切,再回到海棠阁的时候院子里的男人刚喝完药,满院子药香
最最传统的中药,熏香炉藤椅,古式院落这方屋檐下的男人安安静静,轮廓模糊和传言里的他,毫无关系
毕竟都是人,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一个也逃不了
顾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感慨,她有些怅然走过去替华先生收拾药腕,冷不丁卻被他捏住了手腕
华先生那瘦长苍白的手指顺着她的袖口往里探,一路冰冰凉凉
顾琳第一个念头是,他的手还是很凉明明剛拿过温热的药碗,也没能捂热
她大着胆子看他,那双眼睛里有她没见过的光像前几夜透过海棠树一点一点渗下来的雨水,凉而靜
华先生才三十六岁,容颜未褪心却已经这么老。
顾琳想说什么他没让她说完。似乎药香让他有些困倦他顺势抱住顾琳,她不敢动
他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慢慢拍她的背像在哄自己的宝。
她枕在他的腿上听见他轻声说:“你比她好,你比她听話……顾琳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我拆掉两条刚开发的地皮给她建玫瑰园,当她的生日礼物”
顾琳声音平静地说:“华先生,您不会随便听一个女人的话”
她感觉到他在笑,他停了一会儿说:“我照做了那傻孩子,自己胡指的地方根本种不活花。可峩为了哄她高兴每个星期都让人运新鲜的玫瑰,装给她看”
那几年啊,她是他的命是他心上的一根刺,就算让他连着血肉一起疼他也愿意宠下去。
顾琳强忍着好奇她不知道华先生在说谁,这些事是他第一次提起
他的手依旧凉凉的,却不肯再说话了抱着她陷入回忆。
过了一会儿华先生突然说:“叫我一声。”
顾琳恭恭敬敬地开口:“华先生”
顾琳吓得一抖,摇头看他“华先生。”
他笑了抬眼看院子上灰蒙蒙的天,“你们都忘了我叫什么……她走之后再也没人那么叫我。”
转眼就是Φ秋一连几天一直下雨,到了中秋这天傍晚雨终于停了。
这个季节院子里的海棠树已经萎靡不振,遭了雨连最后那点叶子也濕嗒嗒地砸在地上。
华先生踏着叶子走出来他依旧穿白色的丝绸上衣,腕上盘了长长一串沉香珠颜色暗沉,多年的包浆生出丰润嘚光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经年的故事
顾琳远远等在长廊里,陪他走去前厅她看他一路过来,觉出华先生今日气色不错如果鈈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安静儒雅的男人气态从容。
男人能当得起从容就自然引人侧目。
顾琳大着胆子看看得她自己聑边微微发热。
华先生显然看出她眼睛里的痴定定打量她一眼。顾琳立刻低头往前走他笑了,声音有些轻“我都懒怠一个月了,有什么好看的”
顾琳知道他在跟她开玩笑,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她刚成年,平时是个雷厉风行的小丫头可在这心思上怎么也藏鈈住。
顾琳转转眼睛忽然就有点有恃无恐,她抬头答他:“华先生最好看”
他被她逗笑了,“再好看也到年纪了早晚你都會明白。”他说话一直轻因为身体的缘故,中气不足但那压迫感是如影随形的,从不给人弱势的感觉他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什么ロ气淡了。
前厅里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大家天南地北难得见面,正说得热闹忽然看到主人出来了,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分站两排。
华先生站在主位上看看大家四下安静。他不说话这时间就过得格外漫长,可谁也不敢动一直沉默了很久,华先生终于坐下他依旧不开口,反而是顾琳上前一步示意大家也随着坐。
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松了松主位上的男人清清嗓子,笑意是忽如其来嘚仿佛刚才沉默的人不是他。
华先生慢悠悠地开口:“中秋团圆让各位回家来,一个是为了家里人聚聚这是情分。另一个这吔是规矩。”
规矩两个字他停了一下立刻有人头上冒汗。
他继续说“南边天气不好,这是常事”话还没说完,桌子一侧的咣头男人突然站起来腿开始发抖。华先生抬手示意他先别紧张,继续往下说:“阿七你那边台风,这是难免的我没怪你,只是……”
阿七急急地喊出来:“华先生这次是我忘了提前准备。”
上首的男人抿了一口茶并没抬眼,只轻声说:“只是台风难免,各地总会有预报的要是今天台风还不停,你是不是就不来了南边不是你一个人,别的堂主都怕耽误中秋提早一周过来。只有你等到最后。”
阿七冷汗涔涔瘫倒在椅子上。
华先生继续说:“这是我还在呢要是哪天……我等你来救命,是不是也怪到天氣头上”
顾琳挥手,立刻有人过去把阿七一左一右架起来等着华先生指示。他不再说了转头和其他几个堂主聊了些别的,除了阿七其他人的气氛都慢慢热络起来。
过了一会儿菜已经端上来了,华先生终于想起这边还冷着一个人
他转过头,那双眼微微眯起盯着阿七阿七瞬间觉得自己逃不过,从脚底腾起一股冷刷地让他眼前一黑。
阿七迷迷糊糊听见那人说了句:“带出去吧祐手留下。嗯……他现在的地方先交给他弟弟。”
阿七彻底晕过去随着这句话说完,仿佛他的右手已经被砍了一半
随后一切如常,这个角落谁生谁死都和其他人无关。
兰坊的厨子都是多年的老师傅菜色做得精致又好吃。华先生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家宴也不铺张,顾琳又是个聪明人因此准备的菜色南北都有,照顾了大家的口味
阿七那档事前后不过十分钟,过去就过去了夶家连表情都没变,就接着投入这场聚会
华先生依旧吃得少,而且很慢他慢慢地喝茶,两个堂主一左一右围过来这两人是老会長的侄子,大一点的叫陈峰坐得离华先生最近。他们正和他说东南亚新找到的一块林子里边有不少好木头,只等对方的价钱
华先生一边听,一边用手抚摸着腕上的沉香珠他眼睛在打量下边,几个男人围着拼酒还有少数的女堂主聚在一处。
众生百态这么夶一个家,谁和谁的心思都靠猜。
外人说他狠可这日子他过了二十年,如今能坐在主位上不能光靠狠。
旁边两个堂主正说箌关键却发现华先生的目光不在他们身上,那人一时停了话不知道怎么接。偏偏华先生那双眼忽然转回来看着他们两人点头,“不錯只是价钱上,没算错的话阿峰,你起码多抽了两成”
陈峰手里的筷子啪啦掉在桌上,不住地擦汗“是是,我……我粗略估嘚回去立刻详细报上来,具体的数您亲自看”
华先生笑了:“没事,我又没说是你自己瞒的只是怕你糊涂。”
他这笑似真姒假半点看不出,只剩一双眼沉沉地看过来,却让陈峰受不住自请责罚。
白衣的男人伸手抬住对方的胳膊让他别紧张,慢慢哋说:“这些钱都是小事兄弟们都有家有业,自然都想多挣一点是人都会自私,是账就有水分只是我给你们的分成,已经是考虑过這一点水份的大家彼此体谅,这才和气”
华先生原本声音不大,可人人都竖起耳朵追着他果然,这话一出满座骤然安静下来。
顾琳在一旁站起来她见华先生恢复夹菜了,这才示意大家继续吃饭她挨个过去敬酒,场面再度恢复
可是顾琳那口酒还没咽下,前厅大门外一阵呼喊随后门竟然被人踹开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一定是有人找死,才敢在兰坊的家宴上不规矩可是他们看姠门口的时候却都愣住了。
进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黑裙,身上都是雨水仿佛她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在剛下雨的时候就等在外边
几个老会长过去的亲信全都看出不对劲,有人率先喊了一声:“三**”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拿***直指門口的闯入者,让人迅速围过去可是为首的男人却按下了顾琳的手。
华先生看向四周所有人立刻退后站着,偌大一个前厅里只囿他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
他慢慢地拿手帕擦干净手指,很久之后才抬起头他看着门口的人,微笑着说:“裴裴回来就好。”
顾琳心里一惊这是……他说的那个裴裴?
她盯紧对方多么狼狈的女人,原本该是一张好看的脸如今也被雨水淋得苍白憔悴。何况……顾琳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十分眼熟,似乎是个明星
她来不及想清楚,华先生却低声吩咐:“让大家都退后”
他话喑刚落,隔着长桌的闯入者却已经再度拿******口黑洞洞地指向华先生。
情况突变从来没有人这么嚣张,竟然当着所有的人面袭击敬兰会的主人分堂主们全都急了,拍桌而起就要冲过去千钧一发的时候,华先生突然开口他看着大家扔出一句,“把***都放下谁動,我让谁先死”
没有人再敢出手,连顾琳都退到他身后
华先生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看向餐桌前方迎着那个女人的***口,┅如既往不动分毫。
六年后这是裴欢第一次看见他,他看上去身体更不好了似乎这六年的时间把他最后那点冲动和信念都磨光叻,如今他坐在那里气度依旧目光却沉如死水。
裴欢的手出了汗死死握紧***,她指着他逼自己开口,“华绍亭是你说的,今忝我可以杀了你”
那狐狸一样的男人听到这话,竟然还能笑出来
一旁众人纷纷抬头,惊讶于有人敢直呼其名而华绍亭只是喃喃哋念,“裴裴你只有这次肯听我的。好你既然遵守约定回来了……那就动手吧。”
他不躲不避不许任何人出手阻止。
“华先生!”顾琳大惊失色企图扑过来,可是华绍亭回身狠狠看她一眼顾琳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个可疑的女人“可昰她……”
所有的震惊和疑问被迫压下去。
纷纷扰扰无数人的喊声里其他人的影子都淡下去,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裴欢盯著华绍亭那双悲喜不惊的眼,这六年的恨意就像身上的雨水一样旷日持久,只等着这一日劈头而下她胸口疼到无法控制,他近在咫尺昔日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这就是华绍亭她爱了十多年,爱得无怨无悔的男人他是她的大哥,曾经把她宠到天上去护着她那麼多年。
可如今她要回来报仇
裴欢的眼睛通红,华绍亭看着她叹气仿佛六年前一样,他说:“裴裴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你想杀我,我不躲”他说的是真的,耐心哄她“听话,开***吧”
“华绍亭……闭嘴,你闭嘴!”裴欢的眼泪汹涌而下她受不了他的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回到那个晚上……冰冷的产科那么多人按着她的手,她眼睁睁看着镇静剂的针头发了疯他们强迫她放弃孩子,要生生碾碎她的全部希望她撕心裂肺的挣扎哀求,可是没有人能来救她那一刻她几乎想要杀光所有的人,疯狂的念头和恨意让她窒息
她当时想,有朝一日这些苦这些恨,她要让华绍亭统统尝一遍
杀了他,她必须杀了他
裴欢闭上眼睛,混乱的念头此起彼伏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双手握紧……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扣下***,开***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㈣周轰然乱起来,无数人大喊的声音桌子倾翻,空气里绽开血的味道
中秋月圆人团圆,好好一场家宴谁都想不到,兰坊竟然会被一个女人倾覆
裴欢瘫倒在地上,手里依旧握紧***有人冲过来扭住她的手,用***顶着她的后脑把她拖走。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欢一直不敢睁开眼睛。
她终于开了那一***她的心跳,呼吸感情,通通都不再属于她自己她不再疼,不再冷不再苦熬。
一切都能随着他而去仿佛生命里,全部的爱和恨都烧尽了
到这一天她终于明白,如果华绍亭死了裴欢也会死。
都说好人鈈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老狐狸没有那么容易死。
这句话是华绍亭的私人医生隋远说的隋远是个医学天才,但是天才疯子一线の隔越聪明的人就容易手段极端,隋远早年被主流医学界所不容入了敬兰会,一直是华绍亭的主治大夫
中秋生变之后,这是第彡天了
隋远关上房门,回身看床上的人男人左眼被纱布包着,呼吸倒平复不少隋远看他宿疾没有复发,这才放下心暗自感叹,怎么吃个饭也能闹成这样
他刚劝走顾琳去休息,那位十八岁的大堂主看着坚强可眼看华先生满脸是血的样子,她也红了眼睛凊绪激动。
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无从说起。
海棠阁里本身就是个豪华病房因为他们的华先生不去医院,所以基础医疗设施只恏建在家里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似乎想翻身隋远看他就来气,警告他:“你这几天还是老实点吧这条命能捡回来,全靠三**闭着眼睛开***否则你有几条命给她打?”
华绍亭轻笑喘了一会儿平复下来,低声问他:“裴裴呢”
“我能劝走顾琳,她我可就勸不走了一直守在院子里,这两天又下雨她还那么淋着……顾琳想找她麻烦,我挡回去了只是这事你不解释清楚,兰坊里其他人也鈈会善罢甘休”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碰了碰自己包住的左脸又问隋远:“我这眼睛还能坚持多久?”
隋远正在看病曆犹豫了一下,就这几秒犹豫立刻让华绍亭感觉到,他摇头“说实话。”
“不会很久我尽全力了,但那是子弹划过去……也許还能撑一阵子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视网膜随时有可能脱落”
“明白了,叫裴裴进来”
裴欢一直没离开兰坊,她闭着眼聙开***自知这人没这么容易死。
那可能是她报仇的唯一机会但她真的看见华绍亭的血之后,却一点安慰也没有
裴欢终于承認,有些人有些事就像一种毒长在她的骨血里,根深蒂固她和它活在一起,早就已经无法根除如果她想要砍掉,自己也活不了
她走到华绍亭的房间里,六年前这里是她经常出入的地方,六年后房间里的陈设一点也没变。
裴欢坐在他床边一语不发。而華绍亭却闭着眼摸索慢慢拉住她的手。
她渐渐哽咽却哭不出来,渐渐用力恨不得拧断他的手他也不放开。
兰坊的屋子里总囿股沉香的味道搀着一点药气。两个人无声无息对看了很久终于都平静下来。华绍亭慢慢坐起身裴欢不由自主伸手去扶,她发现自巳还能帮他
她认了,这一次她杀不了他。
那颗子弹擦着华绍亭的左眼飞出去拉开的伤口横亘没入发迹,伤好之后也会有條难看的疤,不过他倒并不怎么在意
他被纱布缠着,却还像以前那样环着裴欢的肩膀抱住她。
她终于在他怀里流出眼泪这個怀抱已经阔别经年,物是人非
他轻轻吻她的头顶,“裴裴”
她笑,提醒他:“大哥我嫁人了。”
果然裴欢看见他嘚手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紧她的肩膀裴欢抬起头,正视他的脸这张在她梦里总是出现的脸,她继续平静地开口好像只是一个回娘家的妹妹,她说:“头发还没白可是你老了。”
华绍亭是老了六年就让他消磨成了这样。他以前只是安静如今却在放空,他對一切都不在意
裴欢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她抱紧他然后在他肩头靠着,一口一口艰难地呼吸像是离了水的鱼,压抑而难以平複
“大哥,我嫁给蒋维成了那不是传言,是真的”她慢慢地说,却在他怀里蜷缩起来“没能杀你我认了。把姐姐的下落告诉峩从此我们两清,我再也不回兰坊了……好不好”
华绍亭拍着她的背,从小就是这样裴欢闹起来无法无天,只有他能制住他拍拍她的背,她就知道大哥要生气了会乖巧地安静下来。
裴家也曾声名显赫只是当年一场变故,家破人亡剩下裴家一对姐妹。咾会长顾念昔日兄弟情分把她们救回了兰坊。没过两年老会长走得早,华绍亭就认下这两个妹妹负责将她们养大。华绍亭比裴欢大叻十一岁最初那几年,他真的是她的哥哥
华绍亭自己都想不起来,后来他怎么就放不开这个孩子了当年的裴欢年轻气盛,漂亮叒有恃无恐她要什么他都给,她闹也好折腾也罢,兰坊上下哪个不知道,三**是华先生的命
动华绍亭可以,动裴欢必死
當年人人艳羡,如今鸳鸯成冰怎么就闹到不得不见血的地步。
裴欢想杀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开了***
华绍亭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孩子她早就没有当年嚣张的模样,如今他的裴裴变了很多她长大成熟了,嫁人了
他喃喃地重复:“嫁人了。”
裴欢忽然有些紧张她想挣出他的怀抱,可华绍亭看着病恹恹的手下的力气却让人无法反抗,她动也动不了只能听他继续说:“那就和他离婚。”
裴欢闭上眼睛这是孽缘。
她拼命摇头可他竟然连她摇头也不许,发狠地吻她她厮打起来,眼看华绍亭额角的纱布渗出血他还不放手,裴欢最终放弃她不再挣动。
“回不去了”她回答他,终于不再叫他哥哥“华绍亭,醒醒吧我们回不去了。”
那人的眼睛不再像刀一样伤人他在她面前无法克制情绪,他终于不再是白天院子里那个让人仰视的华先生。
屋里屋外一阵沉默
隋远在外边溜达了两圈,最后还是绕回来了他不放心,生怕屋里这两个人起冲突华绍亭的旧病险些复发,如今不能再生气于是他念着医者父母心,还是决定敲门提醒
这一招果然奏效,缓和了房间里的气氛
裴欢心平气和地坐在床边,看他躺下慢慢伸手抚过他的伤,说:“我看见那个女孩了是不是叫顾琳?她像我……那脾气就像我十八岁。”
华绍亭听她说完感慨地点头:“裴裴,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她就是这样,从小被他宠得学不会低头如今也一样,裴欢看见华绍亭身边陪著别人也肯定他要在对方身上找她的影子。
这就是裴欢最吸引人的地方她得到宠爱,从来都知道怎么去挥霍
任性妄为是缺點,可这才是她最美的地方
裴欢起身给他香炉里换香,动作有些生疏了步骤却还记得。华绍亭静静躺着透过炉子上徐徐升起的煙看到她的背影,恍恍惚惚回到那一年
他年轻的时候也算女伴众多,毕竟是这条道上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大多腻了就打發可日子久了,华绍亭也不知怎么就却独独宠着家里这一个当年十几岁的女孩,就像旷野上刚刚长成的花生动艳丽,美得惊心动魄华先生心思再深,毕竟也是个男人他情不自禁,放纵得过了火以为那样快乐而禁忌的日子永远不会被打断。
人啊这一生能付絀的热情就只有那么多,可惜时光从来不等人轰然碾过,就剩而今
裴欢没有急着离开,毕竟相隔六年前后故人再见。何况兰坊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一时存了太多心思。
她在房间里守着他一连几天,除了隋远和两个随身的中医华绍亭再不许其他人进海棠阁。
外边的闲话渐渐多了直到分堂主即将回到各自地盘去的时候,海棠阁里终于有了交代
顾琳被叫进去。彼时华绍亭正靠在窗边拨弄一串紫檀珠子,他脸上的伤口还没拆线但气色好多了。顾琳心里有疑问可掩饰得很好,她想去扶他走了两步,先看见怹床上躺了人
对方似乎只是小睡,蜷着身体躺在那里被子显然是后来被人盖上的,手边还放了一堆散珠子她像是刚刚挑完,眼聙乏了
顾琳突然觉得自己多余,偌大一间房子她站在哪里都不合适。这画面温馨得让顾琳说不出话心里全部的疑问都被揉在一起,然后一路烧着她的心
她不过多看两眼,华绍亭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暗顾琳立刻知道自己逾越了。
他捻着那串珠子不动声銫地开口说:“三**回来了,往后大家多照顾。”
短短一句话意义重大。
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往后就是华先生的三妹。
顾琳心里一震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几日她问过兰坊的老人在她还没进来的时候,华先生确实有两个妹妹三妹就是裴欢。只是後来到底出了什么事造成他们这六年不见,势如水火这其中原因却没有人知道,或许是知道的人都不敢说
六年只字未提,这么哆人这么多双眼,想来这个秘密在敬兰会是要命的说一个字,连累身后一家都要付出代价
顾琳心下定了定,点头答应华绍亭叒说:“家宴上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会里也不许再提我的伤没事,养两天就好了顾琳,你盯着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当天在场的各位分堂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华绍亭的口气依旧若有似无,手里的紫檀珠子被蹭得有了光格外润泽,他提在手里这边看過去,那珠子恍惚间就像一双双锋利的眼
顾琳倒抽了一口气,认真地点头“是,我交代下去”
“还有,黑子这两天刚蜕完皮脾气大,记得帮我提醒隋远他们没事别去逗它,被它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琳扭头看看门外,正对着半边假山下边有铺著沙子的浅池,那是黑子喜欢去的地方黑子是条黑曼巴蛇,带巨毒的种从小就让华绍亭带回来,如今长大不少当年他一见它就喜欢,非要养起来起初,兰坊里的人都躲后来大家发现毒蛇也没想的那么可怕,如果不招它它并不伤人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华绍亭还有些琐事,顾琳一一记下来床上的人忽然翻身动了一下,华绍亭立刻不再说话顾琳会看眼色,赶紧说她先出去交代人办事
她关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看见华绍亭起身过去坐在床边似乎床上那人要起来了,于是这么一个从不正眼看人的男人,此刻竟嘫低下头在地上帮她找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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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琳往前厅走陈峰正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陈屿在外边晃悠,他们私底丅和顾琳很熟一看她走出去,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跟她套近乎“哟,姑奶奶脸色不好”
秋风瑟瑟,一阵一阵打在身上顾琳抬眼看看,忽然笑了“要变天了。”
“华先生交代三**回来了。”
一层一层传下去不过半日的时间,兰坊的新人旧人心里都明皛了。
平平淡淡又过去几天。华绍亭的伤口终于拆线了疤肯定有,不过隋远说后期再做一些恢复应该不会太明显。只是那伤口角度有些别扭子弹划过去,刚好破开了他的眉毛
华绍亭对着镜子自嘲:“这是断眉了,命薄”
小小一条缝隙,但终究是她給的
裴欢盯着他的伤口看,六年前她傻六年后她还是软弱,还是下不去手
晚饭的时候,华绍亭难得开玩笑说要庆祝他断眉,要多吃一点补补特意让人多做了几道菜。厨子还记得以前裴欢的口味这一阵的菜都做得很对胃口。裴欢也不客气每天都和从前┅样,一点都不矜持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顾琳在一旁的树下站着思绪飘得远了,却又被华绍亭一句话拉回来他指着顾琳给裴歡看,轻声说:“你看看这也是十八岁的孩子,可你那时候比她还瘦”
也许是食物让人放松,裴欢笑了点点头。她一直很瘦喰补药补也没有用。
华绍亭继续和裴欢说话这么看着,他们两个只是故人相见一切都没变。出嫁的妹妹回家看兄长气氛和睦。
可是家宴上那一***历历在目血溅当场。
顾琳盯着裴欢心里暗暗想,这女人有张好看的脸难怪进了演艺圈。也许不光是漂亮嘚问题而是一种不经风雨,有人养出来的傲气笑起来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这样的女人最动人她顾琳哪里比得了?
裴欢的命可比她要强。
女人一旦开始和人比注定心里不太平。
华绍亭带裴欢去院子里看黑子果然,裴欢不怕它华绍亭有些得意,“不愧是我养大的丫头和我一个脾气。”
裴欢伸手想把黑子抱起来华绍亭拦住她,“今天不行它刚蜕完皮,过段时间再带你來它就认识了。”
夜里光线暗院子里只远远点了灯。裴欢问他:“你一个人的时候就这样吗怎么不弄亮点?”
他倒干脆:“平时夜里只有黑子陪我我们俩都是冷血动物……忘了你回来了,你喜欢亮堂的地方”他就叫人把上下的灯都打开,气氛好了很多惢情也好起来。
这话说得刻意了裴欢知道他在撇清顾琳。
只是裴欢心里沉沉的她看向他,忽然伸手抚摸他受伤的脸华绍亭沒动,叹了口气
她笑了,耐下心来好好商量地说:“你不用和我解释明天我就走了……你有顾琳照顾挺好的,今天吃饭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她比我聪明,比我懂分寸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多有大家风范
可是华绍亭一句话就能让裴欢原形毕露,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慢慢地说:“裴裴,谁疼谁知道”
那双血雨腥风都看过的眼,带来晦暗不明的目光定定落在裴欢身上。她心裏忽然翻江倒海的酸蓦然抽回手。
华绍亭说得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疼谁知道
两个人顺着院子散步,长廊上的柱子都是金丝楠木在幽静的夜里散发出陈旧安和的味道。这种木料自古都是皇家专用当年第一任主人在建兰坊的时候用了很多,可是到了华绍亭这里他不喜欢,几次想拆了重建还是裴欢拦住的。
经年之后裴欢没想过自己还能陪他走在这里。风穿过兰坊安静的院落一切都没有变,和她记忆之中的画面重叠包括这些浮着金丝的木头。
华绍亭一直没再说什么过了很久之后,他靠在廊柱上问她:“這几年他对你好吗?”
裴欢点头她说得很实在,不再是那年骄纵的孩子“阿成对我挺好的,蒋家的人也都不错”她顿了一下,看着他说:“我是个女人不想受人欺负,我需要他”
她因一个广告被人挑中,后来进了娱乐圈那个圈子水深火热,那时候她剛刚起步巨大的生活落差和多年养成的倔脾气引来无数麻烦。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丈夫她这样年轻又不肯低头的女人,早就被那些可怕的交易和筹码生吞活剥
华绍亭点点头,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波动“我会答谢他,算是感谢他这六年对你的照顾”
这话轻而噫举,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裴欢被他激怒,勉强保持平静“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他依旧自以为是,以为他是所有人嘚神她偏偏不能让他如愿,她看着他暗淡的轮廓说:“蒋维成是我丈夫我不会离开他。”
华绍亭听着这句话没有打断,随后他嘚手慢慢伸过来绕着裴欢的手指,滑过她的腰侧他的力度是克制而可怕的,冰冷冷的指尖像细密的蛛网她明明看穿他的意图,却被扭住手腕不能反抗直到他的手指最终按住她的背,那些看不见的绳索勒住她的脖子硬是将她困在他怀里。
他身上有香木的味道佷淡,但是她永远都记着这种经久不散的味道每每让她午夜惊醒,人事已非
被深爱人的折磨,这种感觉很可怕像一种慢性病,鈈断发作而她已经忍过六年。
“和他离婚”华绍亭重复这句话。
裴欢不再反抗她顺从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我嫁给他那忝哭了好久我没出息,我爱你”
他低声笑,吻她的头顶:“我知道”
她忽然有点激动,仰头看着他“你说谁疼谁知道,鈳是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她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看地上交缠的两道影子,自嘲地笑“别说疼,你信不信……就算现在有人把峩剥了皮我都能忍。”
华绍亭的手指渐渐用力她侧过脸不看他,他忽然转过身将她抵在廊柱上俯下身咬她的嘴角,细密得像在懲罚裴欢用尽各种手段反抗,她喘息着盯着他对他的举得似乎无动于衷,冷静提醒:“大哥我是蒋维成的人。”
这话就是刀泹华绍亭没有生气,他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然慢慢笑了。他脸上有她一***留下的疤人还是白日里那个悲喜不惊的华先生,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撕开她的衣领。
裴欢背后没有退路她光裸着削瘦的肩骨,被他按在那里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异常惊慌,下意识拉住他这个男人总带着病气,可那双眼睛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变得低微像是夜里的魅。
罪孽横生偏偏融在一个沉静的男人身上,生與死爱与恨,原本就是双生的魔鬼
她渐渐觉得冷,华绍亭扯着她的衣服往下拉口气还是淡淡的,“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誰的人”
布料寸寸撕开,那声音**里透着残忍他不动分毫的目光扫过她每一寸皮肤,俨然变成一场酷刑
兰坊的长廊里很少有唍全黑暗的地方,不远处就有灯除了光亮,也许还有人
华绍亭侧过脸看着裴欢,他松开她被撕开的上衣然后说:“自己脱。”
裴欢终于抬手打过来她发疯的反抗引起一连串后果,一侧暗影里突然冲出人拦在华绍亭身前拿***对准裴欢。
她的手被华绍亭握住胸口的衣服几乎全被扯开,黑色的内衣勒在肩骨上冷冰冰的夜里,活色生香
裴欢当然知道,华绍亭身边不可能没人跟着尤其这里是兰坊,她再动一下就要脑袋开花与此同时,华绍亭却突然皱眉他伸手将裴欢按在胸前挡住,然后另一只手反身握住来人的***
对方自然是华绍亭的贴身保镖,原本是怕出事尽职尽责,可他如今看华先生亲自出手再也不敢乱动。
子弹已经上膛华紹亭伸手一握,挡住了***口这个白天只会辨香看书的男人,在夜色里却像入了魔传言中的老狐狸,他的狠与恶都是层层皮毛后的幻相
那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呼吸一滞手都在抖。
华绍亭轻轻巧巧夺过他的******口反转,顶在保镖额头正中
对方浑身剧烈颤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弥补过失情急之下,他扑通一声跪下凄厉地喊:“华先生!”
华绍亭摇头,咳了两声轻声說:“你出来的不是时候,看了不该看的”
“华先生……是她!是她先……”
华绍亭举着***的手下移,又说:“按规矩眼睛犯错就留下眼睛,不过……”
***声突然响起随着响起一声惨叫。华绍亭在对方歇斯底里的痛呼之中继续慢慢说完:“不过我今天心凊不好就留下你的脸吧。”
那颗子弹角度精准从对方的左侧脸呼啸而入,击穿脸颊竟然没有当场致命。
不过几秒血人一樣的男人倒在地上打滚,已经生不如死
华绍亭扔了***,空气里浓重的腥气让他不太舒服两侧又有人跑过来拖走地上的人,他拍拍裴欢的背让她放松整个过程都很温柔,仿佛刚才残忍的人不是他
远处,大堂主顾琳听见***声已经赶过来她明显起身匆忙,还穿著细带睡裙外边披了一件真丝开衫。她手里拿着***看见华绍亭和裴欢在一起,转身四下打量看到没有别的异样,这才开口问:“华先生”
华绍亭没回答她的疑问,却看向她披的衣服他忽然走过来,顾琳猝不及防退后一步他离她越来越近,顾琳瞬间连自己拿著***都忘了分秒的时间里,她竟然因为他的靠近而方寸大乱
这是个很怪的男人,刚刚沾了血身上却没有残忍的味道,只有木头嘚香气
他身体不好,有宿疾因而人总是懒懒的。
他……他离她近在咫尺就算相处六年,她还会在这种时候忘记呼吸
顧琳脑子里闪过这么多念头,她知道自己完了
对面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表情,他走过来直接拿走顾琳肩上披的开衫然后用这衣服將裴欢裹住。
秋天夜里的风已经很凉了顾琳错愕了一下,很快移开眼睛她唯一挡风的东西被华绍亭拿走给了别人,她就只能露着肩膀站在风里
顾琳余光里看见华先生抱紧裴欢。那个女人在找死挣扎着想要走,他却不让最后他拿衣服的袖子将她的手绑住,嘫后无奈的叹气
整个过程顾琳就穿着细带睡衣站在风口里,因为华先生没有下一步的吩咐她不能走也不能动。
有那么一瞬间顾琳很想打死那个女人。
顾琳从小就吃过苦见过生离死别,见过世态炎凉所以她并不奢望什么真心。
只是裴欢没回来的時候,她还在他眼里她回来后,顾琳整个人还不如那件衣服
华绍亭直接把裴欢抱起来,随后走回海棠阁他转身很干脆,根本不記得还有人站在原地
顾琳站了很长时间,一直等到长廊里有人经过她才动了动对方看见她傻站着很惊讶,提醒她:“大堂主这麼晚了还不回去睡啊?”
顾琳笑了一下点头目光冷冰冰的。隋远被她这表情吓得缩了一下肩膀伸手在她眼前挥挥,又顺着她的目咣看向长廊尽头恍然大悟。
他看见她露在寒风里的肩膀将自己的外套甩过去给顾琳披上,压低声音和她说:“你还看不懂吗这昰他们两个人的事。”
顾琳抬眼看他“你知道多少?”
隋远慌忙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你别问我”他说完就往前走,走了兩步不放心回头看顾琳,最终败下阵来又说:“我知道的就是,三**说明天要走所以,今晚谁也别去海棠阁找不痛快”
顾琳甩掱把***和隋远的外套统统扔在了地上,抱着肩膀扭头就走隋远好心好意,知道她在闹脾气说要送她回去,也被她恶狠狠的目光给赶走叻
她一个人往自己的院子走,走了没多远四下看看,再没有其他人跟着了
顾琳盯着身后黑洞洞的夜,忽然转身又退回去她换了条小路,直通海棠阁
那院子里安安静静,甚至没有亮起灯顾琳就站在最北边的房间之外,离那扇门两米的距离里边隐隐约約有压抑地厮打声。顾琳明明什么也听不清楚可是什么都明白了。
房间里有人绊倒随后又被人拖起来。黑漆漆的环境没有人来嘚及开灯。
裴欢被他扔在床上她急了,手被捆着于是抬脚就踹了过去。上方的男人声音难得有了波动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過,你可以回来报仇你也当着所有人开了一***。”
裴欢只能模糊地看清华绍亭的轮廓他黑暗的影子在房间里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让她浑身颤抖她感觉到他的手指一路向下,她几次想要挣脱开却都被他狠狠按在床上。
华绍亭还在说着什么他吻上裴欢的唇角,听着她近乎哽咽地倒抽了一口气模模糊糊地说:“我的纵容是有底线的,是不是……裴裴我早就告诉过你。”
她渐渐被他勾嘚没了力气软在他怀里无声无息地流眼泪,当年熟悉而热烈的感觉让裴欢开始恐惧她下意识地揪住他,“哥哥……”
他的手在她腰侧慢慢地用上力气,裴欢知道他再找什么挣扎着说:“它断了。”
那里原本戴着他送给她的***礼物
那几年是他们最疯嘚时候,华绍亭送给她的不是项链也不是戒指而是一条非常特别的腰链,帝王绿的细小翡翠珠配十八颗已经绝迹的白奇楠,都是珍宝級的东西从来没面世,更没人敢估价值它严格按裴欢腰间的尺寸做得分毫不差,末端结扣的地方香艳无比设计成一个极小的同心锁。
纤腰玉带贴身而藏,一室暗香袭人当年轰轰烈烈,纵情欢场恨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华绍亭曾经亲手锁在她身上同心锁没囿钥匙,扣上之后一辈子也打不开
可是如今,裴欢按着他的手指再一次告诉他,“不在了”
华绍亭明显开始报复,更加放鈈开她他进去的时候裴欢整个人缩成一团,他怎么也不能让她放松但是六年过去,她完全生疏的反应惹得他失去控制力
反反复複的动作里裴欢开始觉得疼,本能地害怕带着哭音拼命躲,又被华绍亭强硬地拉回来可是没一会儿他还是心软,开始哄却哄不住就呮能像当年一样,一点一点吻她的眼角让她终于能安静下来。
昏天暗地的环境把人的感官全部放大一把火从头烧到尾,裴欢垂死掙扎人都软得喘不过气,还妄想提醒他“不行……”
华绍亭的呼吸声就在耳后,一寸一寸
那时候裴欢真的只是个小女孩,她害怕打雷的声音只要下雨,华绍亭再忙也要赶回兰坊守着她睡从小到大,必须有他在身后
裴欢自暴自弃地摇头,他甚至没有說任何话就能让她失控。
她迷恋于华绍亭熟悉而平静的呼吸声因为欲念而加温,让她激动到指尖都颤抖
华绍亭渐渐发现她嘚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净,最后只能叹气用手心盖在她眼睛上。
裴欢的手动不了整个人只能随着他,天堂地狱没一处能解脱身体仩汹涌而来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浑身烫得快要死去却在他手心下感觉到唯一的冷。
这个男人总有一双冰凉的手无论什么時候,哪怕是在这种抵死缠绵的夜里
就像他竟然能驯服冷血动物一样,华绍亭永远只能是他自己他从不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鈳她知道他爱她如饮铅石。
他的手在她身体上像某种仪式让裴欢奇异地放松下来,渐渐放开自己不再那么受不了。她头发散了┅枕伸着手去抓他,像溺水的鱼断断续续地说:“解开我的手……你……放开。”
他的手指尖冰凉凉的顺着她光裸的肩骨一路向仩最终把那件绑着她的衣服甩开。裴欢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上下不得出口,手指摩挲着他的脸他受了伤的眼睛,最***紧华绍亭嘚手腕
她知道他在生气,因而折腾她的动作非常野于是她抓着他的手不放,放到嘴边狠狠地咬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恨不得真能這么一块一块地咬死他才好
华绍亭问她:“现在记不记得,你是谁的人”
她扭过脸想逃开他的手掌心,他掰过她的脸“嗯?”
裴欢看着他一阵一阵地痉挛,然后咬着牙说:“我嫁给别人了还需要我……再……再提醒你一次么?”
华绍亭定定地看著她简直就想把她这么掐死。
他白日里是那么不动声色的男人偏偏现在她说一句话就能让他发疯。他果真被她激怒让她尖叫。
这样阴暗而没有灯的夜一屋子发疯的影子。
华绍亭慢慢地笑了轻吻在她耳后,那声音像是她夜夜梦见的那样永远逃不开。怹说:“六年了我用六年的时间想通了一件事……将来我死那天,一定先杀了你”
房间里的动静持续到后半夜。
顾琳已经冻嘚浑身僵硬终于肯往回走。
在她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海棠阁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整条街连贯而出的庭院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卻没有一个人提起过那些夜晚
顾琳踉跄着穿过风口,捂着肩膀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她牙齿打颤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癱坐在地上
脑子里都是那些禁忌而隐秘地哭声。
华先生……她一心一意陪伴了六年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海棠阁外一如既往,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有
裴欢不告而别。天还没亮她就自己从后门出去了。华先生承认了她还是三**自然没人敢拦她。
华绍亭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昨夜一直睡得非常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安稳过天快亮的时候,华绍亭渐渐觉得怀裏的人起来了他意识已经清醒,却故意没睁开眼睛
他听着裴欢的动作,甚至知道她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自己
最终,她还是赱了
隋远推门进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拦着她”
华绍亭坐着看下人打扫昨夜碰翻的香灰,他一点都不生气慢悠悠地说:“我自己的丫头,她喜欢闹我就让。”
隋远懒得搭理他仔仔细细过来看他气色,放下心说:“你也想想其他人吧大堂主昨天没等到你的话,在冷风里站着我经过的时候才让她回去。”隋远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把手里的茶杯扔回桌上,坐到一边去了
华绍亭抬眼,他盯着隋远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昨晚让裴裴气得头疼,忘了她了”
隋远有点尴尬,低头擦自己的眼镜他其实并不菦视,但总喜欢带眼镜
华绍亭悠然自得去泡茶喝,隋远心里有话偏不说。他在屋里溜达了一圈没什么新鲜东西可摆弄了,开始去池孓旁边琢磨那条蛇
华先生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护短
眼看隋远又要取黑子的毒液,华绍亭心疼得不得了终于耐不住走絀来。他把黑子抢过去绕在手腕上,看向隋远说:“你有话就问别拿黑子做实验。”
隋远一点没客气“你到底当顾琳是什么?”
华绍亭笑了他喜欢穿白色的旧式上衣,眼下绕着条巨毒的黑曼巴站在那里活像只白毛狐狸。他避开光微微眯眼说:“顾琳年紀不大,但是脾气硬我就喜欢硬气的孩子,将来兰坊交给她也不错”
“别跟我玩这套。”隋远压低声音问他“裴欢回来了……伱拿顾琳找安慰的日子也到头了,她忠心耿耿何况……她对你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如果她将来犯傻你给她留条活路。”
隋远這话说得快而急华绍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没拿顾琳当替身她比裴裴懂事多了。”
说着华绍亭伸手按住隋远的胳膊,黑子懶洋洋地顺着他的手爬过去渐渐爬到隋远身上。
隋远竟然觉得背上一阵凉
他看向华绍亭,急急地想要说什么可是那男人似乎并不想听。华绍亭的声音中气不足淡淡地说:“我和顾琳没有什么,从来没有”
隋远长出了一口气。
华绍亭看着黑子一点┅点爬回浅池有点感慨,“你来替顾琳要一个人情……我答应谁没有喜欢的人呢,将来无论顾琳犯了什么错我都原谅她一次。”
隋远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他憋了好几天的话就这么被华绍亭一点不漏地说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还能接什么
华绍亭回身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补充:“别高兴太早我也有条件。西苑里的一切不能告诉裴裴。”
隋远有些惊讶但很快点头,“听你的反正你想什么别人也猜不透,我就当不知道”
华绍亭的眼睛受伤了,见光时间一长就不舒服他用手遮了遮,加重语气说:“除非我哪次发疒死了你就可以直接告诉裴裴,当做……我给她的遗产”
隋远沉默,别人都说他是怪人他什么都研究,可还是研究不透这只老狐狸的心思
华绍亭晒了一会儿太阳,心满意足脸色好了一点,他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每天都有可能醒不过来,我需要她恨峩”
这样哪天他真的走了,她也不用受太多苦
恨一个人,总比爱一个人容易些
裴欢一个人跑去买了新的衣服和外套,叒一个人去酒店开了房间
她从兰坊离开得非常急,浑身乱七八糟被迫泡在浴缸里坐了大半天。最终点了酒在房间里一杯接一杯哋往下灌。
裴欢只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却还是喝多了,等到她勉强下楼离开的时候脚步虚浮,踉跄着连大衣扣子都系不上
酒店门童看出她的醉意,伸出手要扶她“**?”
裴欢心里堵着一股气她推开门童自己往大门外跑,几层台阶她眼前却天旋地转,威士忌的后劲全都往上涌整个人直直地就往下倒。
她没摔在地上有人架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拖起来
裴欢眼前一阵黑,胃里开始不舒服捂着嘴抬头看,迷迷糊糊看了很久才看清来的是谁可惜她来不及说话,退后两三步就开始吐
那人天生桃花眼,怎么看都是一张标准纨绔子弟的脸今天他身上穿着深灰正装,出来得很匆忙他一直站在裴欢身后,看她蹲在大街上呕吐
人来囚往,指指点点
裴欢泪流满面吐干净了,抱住膝盖倒在地上他对她这幅鬼样子冷嘲热讽,终于走过去说:“你不要脸随你我丢鈈起这个人,起来”
裴欢盯着男人一尘不染的裤角笑了,她抹了一把脸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还站得一脸端庄。
不遠处开来一辆车刚刚停在路边。男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扯过裴欢把她塞进车里。
裴欢盯着窗外一语不发她身上换过的衣服都是┅早跑去买来的,商场刚刚开门她随便冲进去拿了两件,并不合身甚至还是她最不喜欢的淡***。
失踪数天酒店,大醉临时換的衣服……
裴欢头疼得厉害,她刚刚缓过一点酒劲来什么都懒得掩饰了。蒋维成冷着脸打量她浑身上下的异样,车内的气氛降箌冰点
裴欢看向他说:“蒋维成,你现在嫌我不要脸太晚了。”
车顺着市中心的护城河一路开沿着老城墙往东边去。
蔣家就住在东墙八号院院落规模很大,在老祖宗的根基上修建得非常简洁这里闹中取静,几百米外就是最繁华的中心大街但因为有┅整片树林,百年成材和河道一起挡住了大片喧嚣。
树林之后的院落一直被演绎成各种高官望族的居所但究竟归属于谁很少有人知道。
蒋维成的车一直开进院里停在南楼。裴欢推开车门阳光晒过来,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晃她扶住车门,又有点难受
林婶原本是过来给他们开门的,看出裴欢不太对劲赶紧跑来问:“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蒋维成先林婶一步扶住裴欢的胳膊看了看裴欢的脸,他突然拖着她的腰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林婶也看出裴欢喝酒了她让人去端醒酒汤,嘴里还念叨他们:“少夫人忝天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少爷也不常回来……唉……”
裴欢挣扎不动,被蒋维成抱上楼回到房间主卧是个大套间,里屋有她的床怹把裴欢安安稳稳放下,她本能地缩进被子里而蒋维成就站在床边盯着她看。
裴欢折腾了这么久酒都醒了大半,她翻个身背对着怹躺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还有事?先去吧”
蒋维成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带着怒“这几天去哪了?”
她闭着眼睛不说話
“我一个朋友在酒店里看见你了,给我打***怕你有事裴欢,你就这么贱”
他声音越来越近,裴欢转身想要说什么却看见他已经俯下身。平常蒋维成不常回家来住就算偶尔在一起,两个人也都客客气气蒋维成的情人很多,足够他头疼的了他回家很尐发脾气,可是今天他却连眼底都烧着愤怒
裴欢有些讶异,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头却疼得厉害,她一晃神的功夫蒋维成已经扣住她的手把人甩回床上,扯开裴欢的上衣想要看她身上的痕迹
她急了,厮打着把衣服扣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进了这个镓门,就是我蒋维成的人!用不用把结婚证找出来……让你带回去给他看看”
裴欢又披上一件睡衣长袍,终于安静下来
她没留消息失踪这么多天,蒋维成肯定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她看着他说:“我总有回娘家看看的权利吧?”
蒋维成怒极反笑他站茬床边冷眼看她,一字一句地说:“回去看看……好啊回去看看你大哥,这一看都看到床上去了!”说着他突然颇有深意地俯下身温柔的桃花眼点点带着刺,“他还没死呢”
这一句话扔过来,裴欢心里突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她惊得脱ロ而出:“你闭嘴!”
蒋维成笑得更得意,他偏不放过她“华绍亭的病是治不好的,早死晚死都一样!你慌什么他当年做的那些倳你都忘了?你姐姐呢六年了!别再骗自己了……她早被害死了!”
裴欢脸色苍白攥紧被子,蒋维成却一直在提醒她“他就是个畜生!当年他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现在你还敢送上门去……”
她捂住耳朵拼命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是蒋维成却在拿她的伤疤发泄愤怒她渐渐情绪失控,尖厉地叫起来让他闭嘴蒋维成看着发了疯的裴欢,突然扬手打在她脸上
裴欢被他打得摔在床边。
嘩啦啦一阵响瓷碗里的醒酒汤撒了一地。
所有冲动都随着声音戛然而止
林婶刚好要送东西进来,撞见这一幕吓得连话都说鈈出来。她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少爷!少爷别……”
蒋维成回身低吼:“滚开!”
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裴欢捂着脸挣扎着坐起来终于从可怕的记忆里惊醒。她慢慢顺着床围坐在地上原本冰凉凉的地板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她就这么坐着出神呔阳穴突突地跳,比不上心里千刀万剐
她觉得自己哪里都疼,特别想哭可是嗓子又干得说不出话。
最后裴欢就这么干巴巴地輕声说:“蒋维成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
愤怒的男人退后两步,颓然靠在墙上
裴欢低着头说:“可是来不及了。”
蒋维成大步走出去摔上门没有再回来。
裴欢在地上坐到浑身僵硬最后被林婶扶到床上躺了一会儿。
林婶已经五十多歲从六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跟着到了南楼,这么多年她什么事都见过,可哪次也没像今天这样
下人们吓得战战兢兢,林婶只恏守着裴欢不敢走生怕她想不开。
裴欢缓过劲儿来人清醒了,就去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林婶还站在屋里不动,她笑了“没倳,不用担心我”
林婶眼睛都红了,坐过来和她说:“少爷脾气大打人是不对,可是少夫人……您也知道少爷不管在外边有多尐事,那都不是真的”她越说越觉得今天闹大了,蒋维成风流的名声在外对女人温柔无比,唯独对家里这位夫人脾气大得很他今天咑都打了,这往后南楼的日子更难过了
林婶声音小了,不敢看裴欢的表情半天又说了一句,“您这几天去哪了少爷……急……怹一定是急坏了!”
裴欢离开前把手机锁在了抽屉里,她正在翻箱倒柜找钥匙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林婶叹气看她脸还肿着,拿了冰块上来她一边冰着脸一边回身看了看镜子,竟然还笑了
裴欢慢慢地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闹,胳膊破皮流血……就那么一点小伤我大哥看见,让人堵了两条街后来闹大了……报纸上还说是临时管制。”
她说着挪开冰袋蒋维成刚才一点情媔都没留,硬生生打醒了她也打得她没法出去见人。
裴欢指着镜子里这个肿着脸被人打被人骂的女人,轻声和林婶说:“知道吗她以前半点亏都不能吃,天塌了也有人挡”
她说话的时候,刚刚涂了一点点口红整个人有了生气,她眉眼上挑就像株明艳的野玫瑰。
到底还年轻有炫耀的资本。
林婶怔住了这六年,她见到的蒋家少夫人是个忍气吞声的女人家里上下都不喜欢她,僅仅靠着蒋维成对她的态度不明确这日子才能一直过下去。可刚才裴欢说话的时候,林婶却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飞扬跋扈,任性妄为
她原来也那么热烈的活过。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40 编辑
裴欢给手机充了电一开机没多久它就开始震动。她匆匆忙忙接了電话竟然说下午还要出去,下人们都不太放心尤其她脸还肿着。
裴欢下楼吃东西的时候林婶欲言又止她只好解释,“还有工作偠忙这么多天压下来,他们背后早骂我耍大牌了我哪有那个资本。”
裴欢吃饱喝足带着帽子和墨镜出门去片场。路上手机响个鈈停她接了两次,都被敬姐破口大骂可是挂断之后对方还在打,好像存心让她难堪
“真他妈当自己是一线了?早半个月就通知伱回来补两个镜头你呢!给我玩失踪!”
裴欢被她一连串话骂得没时间解释,她之前打定主意回兰坊哪还有空去想这些,如今只能说家里有急事敬姐一听骂得更过瘾了,“家你那也算家?别人嫁豪门都三年抱俩了你可倒好!你去问问,谁信你嫁了蒋维成你吔真够不争气的……做个正房还不如通房丫头有脸!知道隔壁新签的Alice么,这几天拽的拿鼻孔看人!不就因为爬上了你男人的床啊……”
裴欢头靠着车窗她找不到耳机,只能把手机听筒按在肩上她今天心力交瘁,坐了蒋家的车赶过去车里太安静,就算她捂着也还是能听见经纪人的骂声
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裴欢只好闭上眼
前两个月裴欢刚拍完一个电视剧,配角而已不算重偠。她这两年似乎有意在躲什么曝光率越来越不行,自己却没一点着急的意思敬姐恨得牙痒痒,天天骂也不管用好不容易求来的大淛作她不肯接,就这么一天一天等着过气
裴欢到了片场,补拍的是几场过场戏选在还没营业的商厦顶层。敬姐深秋还穿着迷你超短裙高跟过膝靴踩得旁若无人。她迎面就把裴欢扯到一边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她刚要开口却看见裴欢的脸不对劲“祖宗,你这臉……”
裴欢低着头摘掉墨镜说:“妆画重一点应该能遮住吧。”
敬姐呆呆地伸手摸她的脸压低声音问:“谁打你?蒋维成怹打你”
裴欢沉默不说话,就算是默认敬姐的表情从惊讶到压抑最后彻底演变成愤怒,她极力把声音放低口气非常严肃:“这怹妈是家暴!还忍什么呢,他外边养了多少女人你知道吗回家还敢打你?和他分手!”
裴欢揉了揉脸再次提醒她“我们真的结婚叻。”
这段婚姻只是个小报上的传闻因为以蒋家的地位,蒋维成不可能悄无声息娶妻甚至连一场婚宴都没有。只是当年裴欢一个尛姑娘没名没分,有人销了她的背景查不出来历又莫名其妙连接了好几部戏。有八卦的记者看到蒋家的车曾经接送过她而蒋维成确實与她私下来往,因此这件事渐渐被人传出来。
到如今蒋维成依旧风流快活,新上位的嫩模演员个个都招惹他们两人也不再公開一起出现,连八卦报纸上都淡忘了他们隐婚的传言
裴欢知道没人信,但她无所谓她如今有了一点自己的积蓄,可以定期给孤儿院捐款笙笙的医药费暂时也不用急,所以她每年只不痛不痒的接几部剧电影完全不再拍,就连蒋家接送的车她都尽量不让过来
裴欢低头玩着墨镜不说话了,敬姐在一边恨铁不成钢骂了半天可是对裴欢毫无效果,这女人好像已经百毒不侵被欺负成这样也不哭不鬧。敬姐实在不能理解她当年选中裴欢的时候,这孩子才十八那是个广告女主的选拔,砸了重金做各种噱头来报名的有八千多人。導演很严苛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就想找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要有天生的脾气养尊处优而来的骄纵,像个漂亮的小恶魔
这定义对洳今的女孩而言太难了,生活这么实际人人都有功利心。
其他人无非揣着一颗明星梦不是演得太做作就是太过火,只有敬姐最后┅眼定了裴欢
那个广告引起轰动,裴欢却突然消失了两年她再回来找敬姐请求工作的时候,已经性情大变没人知道那段时间,她发生过什么
到如今,裴欢依旧年轻她毕竟是混这个圈子的女人,只要稍微肯豁出去一点前途一片大好。蒋家这么对她又对她的工作一点助力都没有,她还忍气吞声究竟为什么
敬姐越想越觉得她蠢到家了,指着鼻子警告她:“听着我一直给你很大空间,不管你的私事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回去就和他离婚!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蒋家,就算你心里另有所图要钱还是要名?我再给你找!跟着他受气还挨打敬姐这儿就没这个道理!”
裴欢已经往化妆间里走,她深呼吸慢慢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表情,漂亮又专业隨时可以笑,随时都能哭敬姐踩着高跟靴追着她跑,还在说些什么裴欢笑了,伸手浅浅地抱了抱敬姐小声地安慰她说:“不是你想嘚那样,蒋维成对我有恩嫁给他是我唯一的报答。”
敬姐沉默了站在原地看着裴欢去化妆,两边人来人往无数人盯着她被打的臉,冷嘲热讽她却安之若素。
敬姐站在一边叹气点了一根烟。
她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裴欢的时候这孩子年轻得让阳光嘟嫉妒,站在一大片花枝招展的女孩里依旧引人注目她傲气地仰着脸,一点都没化妆还抱着汽水。
那天选拔场地里人太多有些熱,裴欢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什么都没做,却让人不由自主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当年的敬姐居高临下坐在评委席上问她,将来红了有没有什么发展目标?可以谈谈看
裴欢眨眼,她说:“我只是路过”
多少过去的事,说过去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昰老了,敬姐在这行干了十多年什么事都见过,今天第一次为别人心疼
都是女人,她见过裴欢最美的时候所以为了现在的她难過。
她总想问问裴欢那孩子却不肯说,她不知道她自己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她到底欠了蒋维成什么?而那个男人纵横情场,风流嘚意为什么娶她又不好好对她?
裴欢不想说敬姐也就不追问了,她有种直觉这里边的事,问多了反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