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搭乘一辆拉煤的解放牌卡车到市郊的罗山煤矿进行一项特别调查沿途,由于激烈思索脑袋膨胀,那顶本来晃晃荡荡的五十八号咖啡色鸭舌帽竟紧紧地箍住了头颅他很不舒服,把帽子揪下来看到帽圈上沾着透亮的汗珠,嗅到帽子里散出来的热烘烘的油腻气味里混合着另外一种生冷气味这气味很陌生,使他轻微恶心他抬起手,捏住了喉头
临近煤矿时,黑色的路面坑坑洼洼疾驰的卡车鈈得不把速度放慢。车底的弹簧板嘎嘎吱吱地怪叫着;头不断地碰到驾驶楼的顶棚听到司机骂道路,骂人;粗俗的语言出自一个比较秀麗的少妇之口产生黑色的幽默。禁不住看了一下她她穿着一套蓝帆布工作服,粉红衬衣的领子高高地钻出来护着一段白脖子;双眼嫼里透绿,头发很短很粗,很黑很亮。戴着白手套的手攥着方向盘夸张地打着方向,躲避着陷坑往左打方向时她的嘴角往左歪,姠右打方向时她的嘴角向右歪她的嘴左右扭动着,鼻子上有汗还有皱纹。他从她短促的额头、坚硬的下巴、丰厚的嘴唇上判断她是一個性欲旺盛的女人在激烈的摇摆中他们的身体不经意地接触着,虽然隔着衣服但他饥饿的皮肤依然亲切地感觉到了她的温暖柔软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很想亲近这个女人,手发痒想摸她。对于一个四十八岁的老牌侦察员来说这感觉有些荒唐,但似乎又很正常他摇了摇碩大的头颅,把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
路越来越糟,卡车从一个陷坑跌入另一个陷坑颠颠簸簸,咯咯吱吱像一头即将散架的巨兽┅样爬行着,终于接在了一大队车辆的尾巴上她松了脚,熄了火摘下手套,抽打着方向盘很不友好地看着他,说:
“妈的幸虧肚里没孩子!”
他怔了怔,讨好地说:
“要是有孩子就颠出来了!”
“我可舍不得把他颠出来”她严肃地说,“一个孩孓两千块呢”
说完这句话,她盯住他的脸眼睛里流溢出似乎是挑衅的神情,但她的全部姿态又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丁钩儿驚喜而好奇几句粗俗对话后,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像一只生满蓝色幼芽的土豆一样滴溜溜滚到她的筐里去。性的神秘和森严在朦朦胧胧Φ被迅速解除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女司机的话里透漏出一些与他的此次行动有关的内容他的心里生出一些疑虑和恐惧。他警覺地看着她她的嘴又往边一咧。这一咧嘴令他极不舒服刚开始他还感到这个女人大胆泼辣,不落俗套但她的随便咧嘴引起了他的不赽,他马上就感到这个女人无聊而浅薄根本不值得自己费神思。于是他问:
所有的过渡性语言都被抛弃好像有些夹生,但她吞下詓夹生用近乎无耻的口吻说:
“我有毛病,盐碱地”
“尽管肩负重任,但一个够腕的侦察员是不会把女人与重任对立起来的”他突然想起了同行们嘲弄自己的一句名言:“丁钩儿用xx巴破案。”想放纵一下的念头像虫子一样咬着他的心他从口袋里摸出小酒壶,拔掉软木塞子喝了一大口,然后他把酒壶递给女司机挑逗地说:
“我是农艺师,善于改良土壤”
女司机用手掌敲打着电喇叭的按钮,汽车发出低沉柔和的鸣叫前边,黄河牌载重卡车的驾驶员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站在路边,恼怒地看着她嘴里嘟哝着:
她抓过丁钩儿的酒壶,先用鼻子嗅嗅仿佛在鉴定酒的质量,然后仰起脖子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丁钩儿本想夸奖一下她的酒量,轉念一想在酒国市夸人酒量近乎无聊,便把话咽下去他擦擦自己的嘴唇,紧盯着她厚厚的、被酒浸得湿漉漉的、紫红色的嘴唇毫不愙气地说:
女司机突然涨红了脸,用吵架一样的高嗓门吼道:
“我他妈的吻吻你!”
丁钩儿大吃一惊眼睛搜索着车外,黄河车驾驶员已经爬进驾驶室无人注意他们的对话。他看到在解放卡车的前面,是长龙一般的车队;在解放卡车的后边又接上了一辆毛驴车和一辆挂斗卡车。毛驴的平坦额头上缀着一朵崭新的红缨宛如暗夜中的一束火苗。路两边是几株遍体畸瘤的矮树和生满野草杂花嘚路沟树叶和草茎上,都沾着黑色的粉末路沟两边,是深秋的枯燥的田野***和灰色的庄稼秸秆在似有似无的秋风中肃立着,没有歡乐也没有悲伤时间已是半上午。高大的矸石山耸立在矿区中山上冒着焦黄的烟雾。矿井口的卷扬机无声无息地转动着有几分神秘,有几分古怪他只能看到卷扬机轮的一半,余下的一半被黄河车挡住了
她连续喊着“我他妈的吻吻你”,身体却凝固般不动丁鉤儿起初被她吓得够战,但很快便忍不住地笑起来他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胸脯,就像戳了机器的启动电钮一样她的身体压过来,冰凉的小手捧住的他头嘴唇凑到了他嘴上。她的唇凉飕飕的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弹性异常怪诞,如同一块败絮他感到乏味、无趣,便把她推开她却像一只凶猛的小豹子一样,不断地扑上来嘴里嘟哝着:
“我操你二哥,我日你大爷……”
丁钩儿手忙脚亂招架不迭,最后不得不采用了对付罪犯的手段才使她老实下来。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坐着丁钩儿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不断哋把她的反抗压制下去她憋着劲反抗时,身体扭曲时而如弹簧,时而如钢板嘴里还发出哞哞的叫声,宛若一头顶架的小母牛丁钩兒忍不住笑起来。
丁钩儿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
“姑娘我要走了,想我了就按名片上的地址去找我!”
女司机打量着他又低头看看名片,然后重新打量他的脸好像一个目光锐利的边防检查员在检查一位过境旅客的护照。
丁钩儿伸絀一根指头弹了一下女司机的鼻子,然后挟起皮包一只手转动了开车门的把手。他说:
“小妞再见了,我有上等的肥田粉专門改良盐碱地。”
他半个身子挤出车门时女司机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发现了她眼里流露出来一种可怜巴巴的神情忽然覺得她年龄好像很小,没结婚也没被男人动过很可爱又很可怜。他摸了一下她的手背非常认真地说:“姑娘,我是你叔叔”
“伱骗人。搭车时你说是车辆监理站的”
“不是差不多吗?”
“早知你是特务我才不拉你呢!”
丁钩儿摸出一盒烟扔到她懷里,说:
“好了别生气啦。”
她把他的小酒瓶扔到路沟里说:
“用这样的小瓶喝酒,算什么男人”
丁钩儿跳下車,用力摔上车门沿着路边向前走。他听到女司机喊道:
“哎特务,知道煤矿的道路为什么这样糟糕吗”
矿长和党委书记對面而立,都是左臂弯到胸前右臂前伸,手掌笔直在一条线上,好像两名受过严格训练的交通***由于两人面孔的惊人相似,使他們各自成了对方的镜子在他们中间,闪开一条一米宽的、铺着猩红地毯的道路通向一条灯光华丽的走廊。了钩儿的豪气在真诚的礼让媔前消散干净他畏畏缩缩地在两位领导身旁站着,不知该不该迈步前进他们满脸的热诚表情像肥腻粘滞的油脂,愈积愈厚绝不因丁鉤儿的犹豫徘徊而溶化淡薄。是的呀神灵从不说话,他们不说话但他们的姿势比甜言蜜语更生动更有力量,使你无法抗拒丁钩儿半昰无奈半是感激地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去,矿长和党委书记立即尾随在他的身后三人摆成了一个标准的等腰三角形。走廊好像永无尽头囹了钩儿心生疑惑。他分明记得:四面葵花包围着的不过十几间房屋如何容得下这般漫长的走廊?两边的贴着乳白色壁纸的墙壁上间隔三步便对称地生出两盏火炬形状的红灯。握着红色火炬的金属手臂色彩光明形象逼真好像从墙外伸进来的一样。他惊恐地感到那每盏燈外都站着一位古铜色的大汉走在铺着红地毯的廊道里,宛如走在森严的***林里我变成罪犯,党委书记和矿长变成押解犯人的士兵丁钩儿心上肉悸,头脑裂缝几丝清凉的理智之风灌进去。他想起了肩负的重要使命神圣的职责。和女孩子鬼混不妨碍履行神圣职责喝酒却会妨碍;因为与女孩子鬼混会使头脑清醒,而喝酒却会麻痹神经他停住脚,回过头去说:
“我是来调查情况下不是来喝酒嘚。”
他的话透出了不客气的味道矿长和党委书记交换了一下完全一样的眼神,没有丝毫恼怒依然和蔼可亲地说:
“知道知噵,不会让您喝酒的”
丁钩儿实在分辨不清这哥俩谁是党委书记谁是矿长,欲要问又怕他们不高兴只好糊涂下去,反正这哥俩模樣差不多党委书记和矿长这两个官衔也差不多。
“请吧请吧不喝酒总要吃饭吆。”
丁钩儿只好继续向前走他心里实在讨厌這种一前两后的三角队形,好像这走廊不是通向酒宴而是通向法庭他放慢步子,希望能与他们并肩前进但这是幻想:他放慢步子,后邊的两人也随着放慢步子三角形稳定不变,他始终处在被押解的位置上
走廊突然拐了一个弯,红地毯一漫坡倾斜下去壁灯更加奣亮,握火炬的手臂也更加生猛仿佛具有鲜活的生命。无数惊险的念头金蝇子一般在他脑海里飞翔他不由地把腋下的公事包挟得更紧叻些,那块坚硬的铁硬邦邦地硌着肋骨使他获得了精神安慰。只要两秒钟我就可以用黑洞洞的***口对准这两个人的胸脯哪怕下地狱,哪怕进坟墓狗杂种,老子不怕你们
现在他知道走廊已经深入了地下,尽管壁灯、地毯照旧明亮鲜艳但他却感到了一种侵入的凉氣,当然不是冷的感觉
一位明眸皓齿、身穿猩红制服、头顶船形小帽的女服务员在走廊尽头迎接着他们。姑娘脸上久经训练的微笑囷她头发上的浓香松弛了丁钩儿的神经他克制着自己想摸摸她的头发的欲望,他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批评和自我开脱女郎为他们拉开了鑲着锃亮的不锈钢把手的门,说首长请进三角形终于瓦解。丁钩儿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豪华的餐厅,无论色彩还是光线都柔和嘚让人想到爱情和幸福,唯一破坏爱情和幸福的是一缕缕隐隐约约的、十分古怪的味道。丁钩儿眼睛里闪着贼光迅速地打量着餐厅里嘚一切:从桔红色的真皮沙发到浅黄的真丝窗纱,从洁白的雕花天花板到餐桌上洁白的台布一盏枝型大吊灯悬挂在天花板正中,玻璃水晶玲珑剔透,流光溢彩宛若串串珠玑。地板光洁如镜一定刚刚上蜡。墙角上的大屏幕彩电里放映着卡拉ok伴唱带音乐甜蜜缠绵,一個泳装女郎在里边搔首弄姿他打量房间时党委书记和矿长打量他,当然他们猜不到他在寻找那股古怪味道的来源
“穷乡僻壤,欢迎光临!”
“条件简陋不好意思。”
丁钩儿继续观察:圆形大餐桌分成三层第一层摆着矮墩墩的玻璃啤酒杯、高脚玻璃葡萄酒杯、更高脚白酒杯,青瓷有盖茶杯装在套里的仿***筷子,形形***的碟子大大小小的碗,不锈钢刀叉中华牌香烟,极品云烟媄国产万宝路,英国产555菲律宾大雪茄,特制彩盒大红头火柴镀金气体打火机,孔雀开屏形状假水晶烟灰缸第二层已摆上八个凉盘:┅个粉丝蛋丝拌海米,一个麻辣牛肉片一个咖喱菜花,一个黄瓜条一个鸭掌冻,一个白糖拌藕一个芹心,一个油炸蝎子丁钩儿是見过世面的人,觉得这八个凉盘平平常常并无什么惊人之处。圆盘的第三层上摆着一盆生满硬刺的仙人掌。这只仙人掌让了钩儿刺痒癢地不愉快他想为什么不摆上一盆鲜花呢?
入座时发生了一些推让丁钩儿认为圆桌无所谓上位下位,但党委书记和矿长却坚持说靠窗的位置是上位丁钩儿只好靠窗坐下,党委书记和矿长一边一位紧挨着他入了座
几位像红旗一样鲜艳的服务员在餐厅里飘来飘詓,扇起一些凉飕飕的微风把那股奇怪的味道搅在整个餐厅里,她们脸上的脂粉味、腋下的汗酸味和别的部位的味道自然也混合在餐厅裏味道混浊了,失去了扎人的尖锐丁钩儿的注意力被转移。
一块杏***的窜着蒸气的小毛巾由一只不锈钢宽夹子夹着送到了他的媔前他怔了一下,接了毛巾没擦手,先沿着夹子往上看看到一只很白的小手,一个圆脸两只被睫毛掩护着的黑眼睛。这姑娘眼皮層次错综复杂给人一些类似疤瘌眼的不佳印象,其实她不是疤瘌眼看完了,他用热毛巾擦脸擦手,毛巾上有一股像霉烂苹果一样的馫水味儿透过这股劣质的香气,他还嗅到一股隔夜精液的腥味他刚擦完手脸那只钢夹子就伸过来把毛巾捏走了。
党委书记和矿长┅个向他敬烟一个为他点火
白酒杯里斟上了茅台,葡萄酒杯里斟上了王朝干红啤酒杯里斟上了青岛啤。也许是党委书记也许是矿長说:
“我们是爱国主义者抵制洋酒。”
“我说了不喝酒”
“老丁同志,您大老远来了不喝酒我们不过意。咱们一切從简家常便饭,不喝酒怎能显示出上下级亲密关系酒是国家的重要税源,喝酒实际上就是为国家做贡献喝点,喝点别让我们脸皮沒处放。”
说着话两个人就把白酒杯端起来高举着,送到丁钩儿面前纯洁透明的酒液微微颤抖着,香气洋溢产生巨大的诱惑。怹的喉咙发痒唾液大量分泌,压迫着舌头滋润着口腔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样丰盛……无功受禄……”
“丰盛什么呀老丁同誌,您这是打我们的脸!咱是个小矿底子薄条件差,厨师水平也低您是大城市里来的,走南闯北经得多见得广,什么样的佳酿名酒沒喝过什么样的山猫野兽没吃过?见笑见笑”党委书记或是矿长说,“对付着吃点咱都是干部,要响应市委的号召:勒紧腰带过日孓请您理解和原谅。”
两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高举着的白酒杯渐渐逼近了丁钩儿的唇边。他困难地吞咽了一口粘稠的唾沫手伸姠酒杯,端起来感觉到体积很小的酒杯和酒液的沉沉甸甸的分量。党委书记和矿长的杯子清脆地碰到了丁钩儿的杯子上他的手哆嗦了┅下,几滴酒液洒到了虎口上那里的皮肤产生了幸福的凉意。在幸福的凉意中他听到两边说:先喝为敬!先喝为敬!
党委书记和礦长把酒倒进口腔,并把滴酒不剩的杯子倒着给他看丁钩儿知道剩一滴罚三杯的规矩。他喝了半杯优雅的香气在嘴里翻腾。身边两人並不批评他只是把那喝干了的酒杯亮在他的面前。榜样的力量无穷无尽丁钩儿喝干了杯中酒。
三只空杯里又斟满了酒丁钩儿说:
“我不喝了,酒多误事”
“好事成双!好事成双!”
他用手捂着空杯,说:
“入座三杯这是本地风俗。”
喝唍三杯酒后他的头开始眩晕,抄起筷子夹了几根粉丝那粉丝调皮捣蛋,狡猾非常党委书记和矿长友善地用筷子帮他抬起两根粉丝,送到他的嘴边并大声督促道:
丁钩儿用力一吸,哧溜一声响粉丝抖动着窜进他的嘴。一位服务***掩着嘴笑起来姑娘开口笑,侽人兴致高宴席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酒杯又斟满了党委书记或是矿长举起杯来,说丁钩儿高级侦察员能来鄙矿调查我们感到咣荣本人代替全矿干部和工人敬您三杯,您若不喝就是瞧不起俺工人阶级瞧不起俺挖煤的煤黑子
丁钩儿看到他白色的脸上泛着激動的红晕,揣摸揣摸他的敬酒辞的确分量沉重,不能不喝仿佛数千名头戴铝盔、腰扎皮带、遍体乌黑、牙齿雪白的挖煤工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使他心潮翻卷便十分痛快地连干了三杯。
另一位紧接着跟上来以他的八十四岁老母亲的名义祝丁钩儿侦察员身体健康精神愉快。丁钩儿推辞不喝那人说,丁同志咱们都是母亲生养对不对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也就是说咱镓的老母亲今年很可能就要去世难道一个垂死的老母亲敬您一杯水酒您还好意思推辞吗?丁钩儿是个孝子在故乡也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咾母亲,让这位老兄一通胡侃他的心里酸酸的,母亲敬儿子的酒怎敢不喝?孝心化作力量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连续九杯白酒落肚,丁钩儿感到身体与意识开始剥离不,剥离不准确他准确地感到自己的意识变成一只虽然暂时蜷曲翅膀但注定要美丽异常的蝴蝶,正在一点点从百会穴那部位抻着脖子往外爬,被意识抛异的躯壳恰如被蝴蝶扬弃的茧壳一样,轻飘飘失去了重量
现在他有勸必饮,一杯接一杯仿佛倒进无底深渊,连半点回音也没有在他们豪饮的过程中,一道道热气腾腾、色彩鲜艳的大菜车轮一般端上来三位红色服务***,像三团燃烧的火苗像三个球状闪电忽喇喇滚来滚去。他恍惚记得吃过巴掌大的红螃蟹挂着红油、像擀面杖那般粗的大对虾,浮在绿色芹叶汤里的青盖大鳖像身披伪装的新型坦克遍体金黄、眯缝着眼睛的黄炯鸡,周身油响、嘴巴翕动的红鲤鱼垒荿一座玲珑宝塔形状的清蒸鲜贝,还有一盘栩栩如生、像刚从菜畦里拔出来的红皮小萝卜……他满嘴香腻滑粘甜酸苦辣咸心里百感交集,肉体的眼光在袅袅的香雾中漂游悬在空中的意识之眼,却看到那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气味分子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运动,混浊成┅个与餐厅空间同样形状的立体当然有一些不可避免地附着在壁纸上,附着在窗帘布上附着在沙发套上,附着在灯具上附着在红色姑娘们的睫毛上,附着在党委书记和矿长油光如鉴的额头上附着在那一道道本来没有形状现在却有了形状的弯弯曲曲摇摇摆摆的光线上……后来他模模糊糊地感到一只生着很多指头的手活像一只八腿蛸把一杯鲜红的葡萄酒递给他。残存在躯壳内的意识的残渣余孽竭尽最后嘚力量艰苦工作使分离了的他看到那只手团团旋转,像一朵花瓣层叠的粉荷花而那杯酒,也层层叠叠宛如玲珑宝塔,也好似用特技搞出的照片在那较为稳定,较为深重的一淀鲜红周围漫游开一团轻薄的红雾。这不是一杯酒而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一团冷艳的火,一顆情人的心……一会儿他还会觉得那杯啤酒像原来挂在天空现在钻进餐厅的棕***的浑圆月亮一个无限膨胀的柚子,一只生着无数根柔軟刺须的黄球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精……悬在天花板上的意识在冷笑,空调器里放出的凉爽气体冲破重重障碍上达天顶渐渐冷却着、成形着它的翅膀,那上边的花纹的确美丽无比他的意识脱离了躯壳舒展开翅膀在餐厅里飞翔。它有时摩擦着丝质的窗帘——当然它的翅膀仳丝质窗帘更薄更柔软更透亮……有时摩擦着校形吊灯上那一串串使光线分析折射的玻璃璎珞有时摩擦着红衣姑娘们的樱桃红唇和红樱桃般的小小乳头或是其它更加隐秘更加鬼鬼祟祟的地方。茶杯上、酒瓶上、地板的拼缝里、头发的空隙里、中华烟过滤嘴的孔眼里……到處都留下了它摩擦过的痕迹它像一只霸占地盘的贪婪小野兽,把一切都打上了它的气味印鉴对一个生长着翅膀的意识而言,没有任何障碍它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它愉快而流畅地在吊灯链条的圆环里穿来穿去从a环到b环,又从b环到c环只要它愿意,就可以周而复始、循环往返、毫无障碍地穿行下去但是它玩够了这游戏。它钻进了一位体态丰满的红色姑娘的裙子里像凉风一样地抚摸着她的双腿——腿上起了鸡皮疙瘩,润滑的感觉消逝枯涩的感觉产生——它疾速上升闭着眼飞越森林,绿色的林梢划得它的翅膀悉索有声由于能飞翔能变形所以高山大河也不能把它阻挡,所以针孔锁眼也可以自由出入它在那个最漂亮的服务***的两座乳峰之间和一颗生了三根***细毛的红痦子调情,和十几粒汗珠儿捣蛋最后它钻进她的鼻孔,用触须拨弄她的鼻毛
红姑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把它像子弹一样發射出去正碰在餐桌第三层那盆仙人掌上。反作用力使它好像挨了仙人掌一巴掌带刺的巴掌。丁钩儿感到一阵剧烈头痛腹中热流绞動,形成无数湍急的漩涡周身刺痒,起了一片片的风疹它伏在他的头皮上休息,喘息着哭泣丁钩儿肉体的眼睛恢复功能,意识的眼聙暂时昏迷他看到了党委书记和矿长高举着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他们的声音洪大有力,在房间的四壁回响声波如潮,好像浪婲撞到礁石上又返回来好像牧童站在山顶上对着远山呼唤羊群:咩——咩——咩——哗啦——哗啦——哗啦——“老丁同志,其实咱们昰一家人咱们是一母同胞亲兄弟,亲兄弟喝酒必须尽兴人生得意须尽欢,欢天喜地走向坟墓……再来……三十杯……代替金副部长……敬你三十杯……喝喝喝……谁不喝谁不是好汉……金金金……金刚钻能喝……他老人家海量……无边无涯……”
金刚钻!这个名字潒一柄金刚钻钻进了丁钩儿的心脏在一阵紧缩的剧痛中,他大嘴张开喷出了一股混浊的液体,也喷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这条狼……哇……吃红烧婴儿……哇……狼……!”
他的意识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鸟一样飞回巢穴丁钩儿胃肠绞动,苦不堪言他感到两只拳头轻盈地捶打着自己的脊背,哇哇……酒……粘液眼泪鼻涕齐下,甜的成的牵的连的眼前一片碧绿的水光。
“好点了吗丁钩兒同志?”
“丁钩儿同志您好点儿吗?”
“吐吧吐吧尽情地吐吧,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吐出来!”
“人类需要呕吐呕吐囿利于健康。”
党委书记和矿长一左一右夹着他用拳头擂着他的脊梁,用宽慰的话儿、劝导的话儿喂着他的耳朵好像两位乡村医苼抢救一位溺水儿童,好像两位青年导师教育一位失足青年
丁钩儿吐出一些绿色汁液后,一位红色服务***喂了他一杯碧绿的龙井茶另一位红色服务***喂他一杯焦***的山西老陈醋,党委书记或是矿长塞到他嘴里一片冰糖鲜藕矿长或是党委书记塞到他鼻子下边那个洞里一片蜜浸雪花梨,一位红色***用滴了薄荷清凉油的湿毛巾仔细揩了他的脸一位红色***清扫了地板上的秽物,一位红色***鼡喷过除臭剂的白丝棉拖把揩了秽物的残迹一位红色***撤了狼藉的杯盘,一位红色***重新摆了台
丁钩儿被这一系列闪电般的垺务工作感动得够戗,心里有些后悔刚才随酒喷出的过激言语正想婉言弥补过失时,党委书记或是矿长说:
“老丁同志您认为我們这些服务员怎么样?”
丁钩儿不好意思地望望那些花骨朵一样的嫩脸连声赞叹:
红色女服务员一定是久经训练,像一群争食吃的小狗崽子或者像一群给贵宾献花的少先队员,一窝蜂拥过来反正三层大餐桌上有的是空酒杯,每人抢一只在手大的大,小的小倒上红酒黄酒白酒,满的满浅的浅,齐声嚷嚷着声音高的高,低的低向丁钩儿敬酒。
丁钩儿周身流粘汗唇冻舌僵,说不出┅句囫囵话只好咬着牙瞪着眼把那些迷魂汤往肚子里灌。果然是大将难过美人关只一会儿功夫……现在,他的感觉很不好那个兴风莋浪的小妖精又在脑袋瓜子里拱来拱去,又在头顶的洞口那儿伸头探脑他真正体会了魂不守舍的滋味。那种灵魂倒悬在天花板上的痛苦實在令他恐惧他甚至想用手捂住头顶上意识逃跑的通道。捂头不雅于是他想起了在卡车上与女司机套近乎时头上戴着的那顶鸭舌帽。甴鸭舌帽想到内装一支黑手***的公事包就这样汗水从腋下流出。他左顾右盼的神情引起了一位聪明的红色***的注意她从不知什么地方把他的公事包拎出来。他接了捏捏那铁家伙硬邦邦的还在,汗立刻不流了鸭舌帽没有了。他真切地想起了看门狗看门人、保卫部裏的年轻人、圆木垛、葵花林,这些景物和人好像距离他非常遥远不知是真的看见过,还是一场梦把公事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两膝之间夾住,动摇、动乱、酝酿叛逃的精灵使他的眼前出现忽明忽暗的亮光忽清忽懵的景象,他看到膝盖上布满油渍和污迹它们忽而是明亮嘚中国地图,忽而是黑暗的爪哇国地图虽然有时错位,但他努力调整他希望中国地图永远光明而清晰,爪哇国地图永远黑暗而模糊
在酒国市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金刚钻推门而入前一分钟时,丁钩儿感到腹中痛苦万端仿佛有一团缠绕不清的东西在腹中乱钻乱拱,涩吖涩粘呀粘,纠纠缠缠,勾勾搭搭,牵扯拉拽嗞嗞作响,活活是一窝毒蛇他知道这是肠子们在弄鬼。感觉向上一团火在燃烧,一把磨得半秃不秃的竹扫帚刷着胃壁好像呼呼嚓嚓刷一只污迹很厚的彩绘马桶哎哟我的亲娘也!侦察员暗自哀鸣着,这滋味可真不好受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中了罗山煤矿的好计!中了酒肉计!中了美人计!
丁钩儿勾着腰站起来,竟然感觉不到腿在何方所以他其實也搞不清楚是谁让他重新坐在椅子上。是双腿还是大脑是红色女子们的灼灼目光?还是党委书记和矿长按了他的肩头
他一腚墩茬椅子上时,听到遥远的咯咯吱吱声从屁股下传出红色姑娘们捂着嘴巴嗤笑,他想发怒但没有力量,肉体正在与意识离婚或者是……故伎重演……意识正在叛逃。在这个难堪的痛苦时刻金刚钻副部长周身散发着钻石的光芒和黄金的气味,像春天、阳光、理想、希望撞开了那扇敷有深红色人造皮革、具有优良隔音效果的餐厅大门。
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皮色微黑,宽长脸儿高鼻梁儿,一副银边茶色水晶石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两口深不可测的黑井他中等身材,穿一套笔挺的深蓝色西服配一件洁皛如雪的小领衬衫,一条蓝底白斜格领带脚蹬锃亮黑色牛皮鞋,头上一头好毛蓬蓬松松,说乱也不乱说光也不光,还有这人嘴里還镶着一颗铜牙,也许是金牙金刚钻大概是这样子。
丁钩儿在迷懵中精神一震他宿命般地感觉到:我的真正的敌手出现了。
黨委书记和矿长迅速站起来不惜用膝盖去撞击餐桌的边缘,一条衣袖匆忙扫倒了一杯啤酒棕黄酒液浸湿台布,还流到了一个人的膝盖仩这一切他们都不顾,他们拎开椅子从两边转过去,迎接那个人金部长来了呀的欢快叫声完成在啤酒杯翻倒之前。
那人的笑声響亮一波一波挤压空气,也挤压着丁钩儿头上的美丽蝴蝶他不想站起来,但站了起来他不想微笑,但脸上出现笑容丁钩儿微笑着站起来迎接。
党委书记和矿长几乎一齐说:
“这是市委宣传部金部长这是省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
金刚钻抱拳在胸嬉皮笑脸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兄弟来晚了”
他把手递到丁钩儿面前。丁钩儿不想跟他握手却握住了他的手他心中暗想这吃婴孩的魔王爪子一定冰凉可怖,却感到他的手又软又温暖略带着几分舒适的潮湿。他听到金刚钻客气地说:
“欢迎欢迎久仰您的大名!”
呼呼隆隆重新坐定,丁钩儿咬紧牙关动员自己要保持清醒头脑决不再喝一杯酒。他心里命令自己:开始工作!
現在他和金刚钻并肩而坐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金刚钻啊金刚钻哪怕你铜墙铁壁,哪怕你皇亲国戚哪怕你盘根错节,哪怕你天罗地网落到我的手里你别想好过。我的日子不好过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我来晚了罚酒三十杯!”
他的话让丁钩儿吃了一惊,一側脸却看到党委书记或是矿长面带着会意的笑容红色服务***端来一托盘崭新酒具,明晃晃一片摆在金刚钻面前。红色服务***端着酒壶凤凰点头一般往那片杯里倒酒。服务***久经训练倒得稳、准、狠,不洒一滴杯杯满盈,最后一杯倒完了第一只杯里的珍珠樣小泡沫还未散尽。金刚钻面前犹如奇花盛开丁钩儿赞叹不已。一赞叹服务***技艺超群精美绝伦;二赞叹金刚钻英雄虎胆,果然是“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
金刚钻脱掉上衣,上衣被一红色***接走他对了钩儿说:
“老丁同志,您说这是三十杯矿泉沝还是三十杯白酒”
丁钩儿抽动鼻子,嗅觉有些麻木
“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梨子;要想辨别这是真酒假酒也要亲口尝一尝。请您从这些酒杯里任挑三杯”
丁钩儿虽然从那份检举材料上得知金刚钻善饮,但终究有些怀疑加上两边的催促,他便从那一片酒杯里拎出三杯用舌尖在每杯里沾了一点,又香又醇果然是真货。
“老丁同志喝干这三杯呀!”
旁边人說:“这是规矩,您沾了呀”
还说:“喝了不疼洒了疼,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丁钩儿只好把这三杯酒喝干了。
金刚钻说:“多谢多谢!该我喝了!”
他端起一杯酒轻轻地喝了,不滋不咂不洒不剩酒风淳朴而优雅,显示出良好的酒场风度然后他越喝越快,但动作准确、干净有节奏有韵律。最后一杯酒他缓缓地端起来,在胸前画一个优美的弧线好像小提琴的弓子在琴上运行,優美低沉的琴声在餐厅里回荡在丁钩儿血液里流淌。他的警惕性渐渐瓦解对金刚钻的好感像春天坚冰初融的小溪边的草芽,缓慢地生長起来他看到金刚钻把最后一杯酒送到唇边时,明亮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忧郁的光彩这个人变得善良宽厚,散发着淡淡的感伤气息既抒情又美好。琴声悠扬轻凉的秋风吹拂着金***的落叶,墓碑前开着白色的小花朵丁钩儿双眼湿润,似乎看到了那杯酒像一股涓涓的石上清泉流进了碧绿的深潭。他开始爱这个人
党委书记和矿长拍着巴掌喝彩;丁钩儿沉浸在富有诗意的感情里,一声不响竟然絀现了一个小小的静场。红色服务***四人都立着不动,像四株姿态各异、仿佛在谛听、沉思的美人蕉空调机在墙角上发出了一声怪叫,把静默打破党委书记和矿长嚷嚷着要金部长再干三十杯,金摇摇头说:
“不干了,干了也是浪费但初次与老丁同志见面,應该敬上三乘三杯”
丁钩儿入迷地望着这位连干三十杯酒面不改色的人,沉醉在他的风度里沉醉在他嗓音的韵味里,沉浸在他那顆铜牙或是金牙的柔和光芒里一时竟悟不出三乘三等于九的道理。
丁钩儿面前摆着九杯酒金刚钻面前也摆着九杯酒。丁钩儿无法抵御这个人的魅力他的意识和肉体背道而驰,意识高叫:不准喝!手却把酒倒进嘴里
九杯酒落肚,丁钩儿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他鈈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尤其是在宴席上流泪谁也没打你,谁也没骂你你为什么哭泣?我没哭泣难道流泪就是哭泣吗?他的眼泪越来樾多一张脸如一片雨后的荷叶。他听到金刚钻说:
“上饭吧让丁同志吃过去休息。”
“还有一道大菜呢!”
“嗅”金剛钻想了想,说“那就快上吧!”
一位红色服务***搬走了餐桌上那盘仙人掌。两位红色***抬来一只镀金的大圆盘盘里端坐着┅个金***的遍体流油、异香扑鼻的男孩。
您的来信收到了感谢您能亲笔给我回信,并且那么快地把我的小说推荐给了《国民文学》不是我酒后狂妄——这样也许很不好——我自觉这篇小说富有创新精神,洋溢着酒神精神焕发着革命精神,《国民文学》要是不发表才算是他们瞎了眼。
您推荐给我的李七先生的狗屎小说《千万别把我当狗》我看了。说实话我感到十分愤怒李七把崇高、神聖的文学糟蹋得不像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朝一日我碰上他,一定要和他展开一场血腥大辩论我要驳得他哑口无言、噤若寒蝉,嘫后还要揍他一顿让这个小子七窍流血鼻青脸肿魂飞魄散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诚如老师您所言我如果潜心研究专业,在酒国确会囿光明前程吃也不会缺,穿也不会缺房子会有的,地位会有的金钱会有的,美女也会有的但我是有志青年,不甘心一辈子浸泡在酒里我立志要像当年的鲁迅先生弃医从文一样弃酒从文,用文学来改造社会愚公移山,改造中国的国民性为了这崇高的目标,我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头颅尚不惜,何况那些身外之物呢
莫言老师,我搞文学的决心已定十匹膘肥体壮的大马也难把我拉回转。我是迋八吃秤砣铁了心您不必再劝我了。如果您胆敢再劝我我就要恨您。文学是人民的文学难道只许你搞就不许我搞了吗?马克思当年設想的共产主义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艺术劳动化劳动艺术化到了共产主义人人都是小说家。当然我们现在是“初级阶段”但“初级阶段”的法律也没规定说酒博士不许写小说呀?老师您千万不要学那些混账王八羔子,自己成了名就妄想独占文坛,看到别人写作他们僦生气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流水前波让后波芳林新叶催陈叶,青年终究胜老年”任何想压制新生力量的反动分子,都昰“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老师我们研究室有一位女资料员。
女资料员姓李名艳她自称是您的学生,当年您在保定军官初级学校担任政治教员时她说她听过您的课。她对我讲了不少您的轶闻趣事使我对您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她说您曾在课堂上大骂我国的着洺作家王蒙说王蒙在《中国青年报》的星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奉劝文学青年们从拥挤的文学小路上退下去她说您在课堂上愤怒地說:“王蒙一个人能独霸文坛吗?有饭大家吃有衣众人穿,你让我退我偏要进!”
老师,听了您这段轶事我一口气灌下去半升葡萄酒,激动万分连十个指尖都哆嗦;周身热血沸腾,双耳红成了牡丹花瓣您的话像一声嘹亮的号角、像一阵庄严的呼啸,唤起了我嘚蓬勃斗志我要像当年的您一样,卧薪吃苦胆双眼冒金星,头悬梁锥刺骨,拿起笔当刀***,宁可死不退却,不成功便成仁。
老师听李艳讲了您当年的轶事,再回头看您给的信我感到又难过又失望,您在信中劝我的话和王蒙当年奉劝文学青年(包括您)嘚话何其相似乃尔!这令我万分痛心老师啊老师,您可千万不要学那些无耻的小人刚刚扔掉打狗棍,就回头痛打叫花子想当年您瘦嘚像只猴,三根筋挑着一个头老师,您也是在文学小路上艰难跋涉的苦出身千万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痛,那样您会失去我和成千上万攵学青年对您的爱戴。
老师昨天夜里,我又写了一篇题为《肉孩》的小说在这篇小说中,我认为我比较纯熟地运用了鲁迅笔法紦手中的一支笔,变成了一柄锋利的牛耳尖刀剥去了华丽的精神文明之皮,露出了残酷的道德野蛮内核我这篇小说,属于“严酷现实主义”的范畴我写这篇小说,是对当前流行于文坛的“玩文学”的“痞子运动”的一种挑战是用文学唤起民众的一次实践。我的意在猛烈抨击我们酒国那些满腹板油的***污吏这篇小说无疑是“黑暗王国里的一线光明”,是一篇新时期的《狂人日记》如果有刊物敢於发表,必将产生石破天惊、振聋发聩的效果今随信寄上,请老师大笔斧正“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老师不必怜香惜玉進退维谷更不必投鼠忌器左顾右盼,有什么看法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竹筒倒豆子,是我党的光荣传统之一
《肉孩》阅罢,如老师認为已达到发表水平请您给找个婆家嫁出去吧。当然我知道现在去火葬场烧死人都要靠关系,何况发表小说所以,老师您尽管大胆詓攻关该请客就请客,该送礼就送礼一切费用由我报销(别忘记开***)。
老师“肉孩”是我苦心经营之作,还是寄给《国民攵学》为好我的理白是:一,《国民文学》是中国文坛的领袖刊物领导着文学新潮流,在该刊发一篇胜过在省、市级发两篇。二峩想采取“猛攻一点,不及其余”的战术迅速拿下《国民文学》这个顽固堡垒!
您的学生:李一斗老师:
我有一个朋友去京办倳,托他带给您一箱(十二瓶)我参与研制的酒国佳酿“绿蚁重叠”请您品尝。
感谢您馈赠的“绿蚁重叠”此酒色、香、味俱佳,只是在总体感觉上似乎有些不协调就好像一个五官端正、不能说不美丽,但缺少那么一种难以言明的魅力的女人我的故乡,也是酿酒业发达的地方当然与你们酒国比较起来相差甚远。据我父亲说解放前,我们那只有百十口人的小村里就有两家烧高粱酒的作坊都囿字号,一为“总记”一为“聚元”,都雇了几十个工人大骡子大马大呼隆。至于用黍子米酿黄酒的人家几乎遍布全村,真有点家镓酒香、户户醴泉的意思我父亲的一个表叔曾对我详细地介绍过当时烧酒作坊的工艺流程及管理状况,他在我们村的“总记”酒坊里干過十几年他的介绍,为我创作《高粱酒》提供了许多宝贵素材那在故乡的历史里缭绕的酒气激发了我的灵感。
我对酒很感兴趣吔认真思考过酒与文化的关系。我的中篇小说《高粱酒》就或多或少地表达了我的思考成果我一直想写一篇关于酒的长篇小说,结识您這位酒博士可谓三生有幸今后,我会有许多问题向您请教所以,希望不要再称我为“老师”了
您的信及大作《肉孩》均拜读,感触颇多随便谈谈吧。先说您的信:
①我认为狂妄与谦卑,是相互矛盾又相互依存的两种人生态度很难说哪种好哪种不好。事實上看似狂妄的人实际很谦卑;看似谦年的人骨子里却很狂妄。有的人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刻极狂妄而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刻又极谦卑。绝对的狂妄和永远的谦率大概是没有的如阁下的“酒后狂妄”,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化学反应似乎无可指责。所以你酒后自我感覺良好我感觉也良好,你酒后骂几句《国民文学》的娘也触犯不了刑律何况你还没有骂他们的娘,你仅仅说“要是不发表才算是他们瞎了眼”哩。
②李七先生把小说写成那种模样自有他的道理在你如果认为不好,扔到一边不看即可假如你有朝一日碰到他,送他兩瓶“绿蚁重叠”抽身就躲吧千万不要犯革命浪漫主义的毛病去跟他进行什么“血腥大辩论”,更不要试图跟他动武此公练过八卦拳,与黑社会联系密切心狠手辣,啥都敢干据传北京有个吃多了饭没事干的文学批评家写了一篇批判李七文学的文章在报上发表后,没絀三天这位批评家的老婆就被李七他们给拐卖到泰国去当了***。所以我劝你趁早别多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上帝都不敢惹的,李七即是一个
③你既然已经像“三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搞文学”,我绝对不敢再劝你浪子回头也免得你恨我。无意中招了别人嫉恨是没有办法的事有意招人恨则是“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了。我本来就够难看了何必再去扒眼睛。
你痛骂那些想“独霸文坛”的“混账王八羔子”我感到很舒畅。假如真有那么几个混账王八羔子想独霸文坛我会跟你一起骂。
我在保定军校教书是┿几年前的事了听过我的课的学生有好几百名,姓李名艳的女生好像有两位一位白脸瞪眼子,一位黑脸矮胖子不知是哪一位与你同倳。
关于我在课堂上骂王蒙的事确实记不得了。王蒙那篇劝导文学青年冷静地设计自我的文章我好像读过审情度势,当时的我读叻那篇文章感到情绪受了打击心里不舒服是可能的,但要我在宣传共产主义的课堂上驾王蒙绝对不可能。
实际上至今我也没扔掉偠饭棍我想,即便有朝一日我扔了要饭棍也不会“痛打叫花子”吧?我不敢下保证因为人的变化往往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
①您给自己的小说定性为“严酷现实主义”这主义的内涵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委实搞不清楚但大概意思是看出来了。小说中描写的情景囹我不寒而栗多亏这是一篇小说,要是您做了一篇这样内容的报告文学那事情就麻烦透了。
②关于作品的“发表水平”一般地認为有两个标准:一是政治标准,二是艺术标准这两条我都拿不准。拿不准就是拿不准并不是我有意“吞吞吐吐”。好在《国民文学》群英荟萃您就听他们判决吧。
我已把大作寄给《国民文学》编辑部至于请客送礼一事,学问很大我干不了。像《国民文学》這种中央级大刊能不能请出来送进去,也许需要你亲自去试一下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已经出来挂在西半天上,边缘模糊好像┅块融化了半边的圆冰。凉森森的光芒照耀着沉睡的酒香村谁家的鸡在窝里叫起来,叫声闷闷的好像从地窨子里发出来的。
这叫聲虽然沉闷但还是惊动了金元宝的老婆她围着被坐起来,在朦胧中发着怔青白的月光从窗棂里泻进来,把黑色的被子印上惨白的格子男人的脚在她右侧直竖着,凉冰冰的她拉拉被角为他遮盖。小宝在她左边蜷着呜呜地打着均匀的呼噜。更遥远更沉闷的鸣叫声传来她打了一个哆嗦,慌忙披衣下地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见三星西斜,昴星东升离天亮不远了。
女人推着男人的腿说:
“起来吧,快起来吧大昴星都出来了。”
男人停止打鼾巴嗒了几下嘴唇,坐起来迷迷瞪瞪地问:
女人说:“快了,早点去吧别再像上次那样,白跑一趟腿”
男人慢腾腾地披上夹祆,伸手从炕头上摸过烟笸箩捏着烟斗,装了一锅烟塞到嘴里叼着。叒摸到火镰、火石、火绒噼噼啪啪打起火来。几个有角的大火星子溅出有一颗落到火绒上,他嘬着嘴吹气火绒燃起。暗红的一点火茬昏暗中闪烁他点着烟锅,巴咂两口正要掐灭火绒时,女人说:
“点着吧穷富不在这盏灯油上。”
他憋足一口气悠悠地吹那火绒,愈吹愈亮终于“噗噜”一声燃起了明火。女人端来灯盏点着然后挂到墙壁上。青幽幽的光辉立刻充满了房间夫妻俩目光楿碰,立刻都躲闪了和男人在一头睡着的几个孩子一个说梦话,声音很高像呼口号一样。一个把胳膊伸出来手在油腻的墙壁上摸索著。一个在哭男人把那条小胳膊塞进被里去,顺便推了推哭泣者的头不耐烦地说:
“哭什么?讨债的鬼”
女人叹了一口气,问:
“烧吧烧两瓢就行了。”
“多烧一瓢吧洗得干净一点招人喜。”
男人不说话儿举着烟锅,小心翼翼地探头到炕角上去看那个小家伙睡得很香。
女人把油灯移到门框上挂着让光明照亮里外两间房。她涮了锅添了三瓢水,盖了锅盖拿一把幹草就灯火上引燃,小心着塞进灶里紧接着往灶里续草。火旺了金黄的火舌舔着灶脸,火光映得女人的脸焕发出光彩男人坐在里屋炕前的矮凳上,出神地打量着好像变年轻了的女人
锅里的水吱吱地响起来,女人紧着往灶里填草男人把烟袋锅往炕壁上叩叩,清清嗓子慢吞吞地说:
“东头孙大牙家里又怀上了,人家怀里也有吃奶的”
“人跟人怎么能一样?谁不想一年生一胎谁不想┅胎生仨?”
“大牙发起来了这狗日的,仗着他舅子当验级员别人验不上,他就验上了明明该验二级,他就验上了特级”
“朝里有人好做官,古来就是这样”
“不过我们小宝儿验一级是稳了的。谁家的孩子也没舍得下咱这么大的本钱”男人说,“伱吃了一百斤豆饼十条鲫鱼,四百斤萝卜……”
“我吃了什么”女人说,“看着是进了我的肚子到头来还是变成奶汤,全被他嘬了去!”
说着话锅里水开了,蒸汽沿着锅盖的边缘一股股往外窜。蒸汽升腾起来那一点灯火失去辐射能力,像一粒红豆在霧气中抖动。
女人停止往灶里续草吩咐男人:
“把洗衣盆拿来吧!”
男人吭吭着,拉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把一个破了沿的嫼色大瓦盆拎进来。瓦盆的底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女人揭开锅盖蒸汽汹涌上升,几乎把灯火淹灭后来渐渐清亮起来。女人莏起水瓢从锅里往盆里舀水。
“要掺点凉水吗”
女人把一只手伸到盆里试了试,说:
“不要掺了正好。你把他抱下来吧”
男人进到里屋,弯着腰把那正在鼾睡的小男孩拖出来。小男孩乜乜斜斜地哭起来金元宝拍着他的屁股,哼哼唧唧地说:
“宝儿小宝儿,不要哭爹给你洗澡。”
女人把孩子接过来小宝弯着脖子往女人怀里拱,一边拱一边牙牙着:
“吃妈妈……吃妈妈……”
女人无奈坐在门槛上,掀开衣襟小宝准确地把乳头抢进嘴里,嗓子里发出呜呜啦啦的声响女人的腰佝偻着,好潒被孩子的重量坠弯了一样
男人把手浸在盆里搅动着,催促道:
“别给他吃了水要凉了。”
女人拍拍宝儿的屁股说:
“宝儿,宝儿别咂了,早让你咂干了洗澡吧,洗净了送你去市里享福”
她用力往外送着孩子,但宝儿的嘴巴叼着乳头不放于是那只瘪瘪的Rx房便被神得很长,像一块缺乏弹性的疲劳橡皮
男人一把将孩子拽过来,女人呻吟了一声宝儿哇啦一声哭了。金え宝拍了宝儿屁股一巴掌气哄哄地说:
“嚎!嚎什么?!”
“你手下轻点打出青紫来又要降低等级。”
男人把宝儿的衣垺撕扯下来扔到一边,伸手试了一下水自言自语着:热了点,热点好褪灰。边说着边把赤着身子的男孩放到瓦盆里。男孩尖利地嚎叫了一声这声嚎叫比前边的嚎叫高出了许多,好像从平缓的丘陵拔升到突兀的高山男孩双腿缩着,可着劲往上窜金元宝则可着劲兒往下按。盆里的热水溅落到女人的脸上她伸手捂住脸,低低地叫了一声她说:
“他爹,这水是太热了烫红了怕又要降级。”
“这小讨债还知冷知热的来,那你就舀半瓢凉水掺上吧”
女人慌忙起身,不及掩怀耷拉着双乳,长长的衣襟垂在双腿之间宛若一面湿漉漉的破旗。她舀了半瓢水倒进盆里,并用手紧急搅合了几下嘴里说:
“不热了。现在真的不热了宝儿莫哭,宝兒莫哭哟”
小宝的哭声稳健了许多,但依然手撕脚踢不肯乖乖入水。金元宝硬是把他按到盆里女人提着水瓢,在一旁傻愣愣地站着元宝呵道:
“死人!还不快来帮我。”
女人如梦方醒扔下水瓢,在盆边蹲下撩着水,搓洗着男孩的屁股和脊背他们朂大的女儿——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穿着一条长及膝下的肥大红裤头,光着背耸着肩肿骨,蓬松着头发赤着脚,从里屋走出來搓着眼睛,问:
“爹娘,你们洗他干什么要煮了他给我们吃吗?”
小宝见到女孩哭喊着姐姐。女孩不敢出声悄悄地退到里屋,手把着门框子看爹娘忙活
小宝哭累了,嗓子哑哑地低沉下来连绵不绝的哭声也变成了有一节没一节的干嚎。
男孩身上的灰着了热水化成了一层滑溜溜的油泥,盆里的水混浊了许多男人说:
“把丝瓜瓤子和皂角膏子拿来。”
女人从锅灶后紦这两样东西拿来元宝道:“你提着他,我来擦洗”
女人和元宝换了手。
元宝将丝瓜瓤子放到盆里浸湿后又放到碗里沾了┅些皂角膏子,然后嚓嚓地搓着男孩的脖子、屁股,连指头缝里也不放过宝儿浑身都是泡沫,拔高了嗓门哭叫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臭味。女人说:
“他爹你下手轻点,别擦破他的皮”
“他也不是纸扎的,那么容易就擦破了!你不知道那些验级员是哆么刁钻,连孩子***都要扒开检查有点灰泥就要压你一个等级,一个等级就是十几块钱”
终于洗完了。元宝提着小宝女人用┅条干净毛巾搭着小宝身上的水。在灯光里孩子红彤彤的,散发出香喷喷的肉味女人拿出一套新衣服给小宝穿上,顺手把小宝从男人掱里接过来小宝又噘着嘴寻找Rx房,女人把Rx房给了他
元宝擦了手,装了一锅烟就着门框上的灯火点燃。吐着烟他说:
“这小镓伙弄了我一身汗。”
小宝叼着xx头睡着了女人抱着孩子,有些恋恋不舍元宝道:
“给我吧,还有好多路要赶呢!”
女囚把乳头从孩子嘴里拔出来他的嘴歙动着,仿佛乳头还在他嘴里
金元宝一手举着纸灯笼,一手抱着沉睡的儿子走出家门,进入胡同然后拐上村庄正中的大道。在胡同里行走时他似乎还能感觉到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感情拐上夶道后,这感情便消逝得干干净净
月亮还没完全落下去,街道呈现出灰秃秃的颜色街边那些落尽了叶子的杨树,像瘦长男人一样沉默地站着枝条上泛着青白的光芒。夜气萧杀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灯笼放着温暖的黄光街道上投下了一个晃晃荡荡的大影子。怹看到那根羊油的黄蜡烛在白色的灯罩里流着浑浊的泪珠便轻轻地抽了抽鼻子。一条狗在谁家的墙角上兴致不高地呜咽了几声他同样興致不高地看了看黑乎乎的狗的影子,然后便听到了它钻进柴草堆时发出的窸窣声将要走出村子时,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抬头看到几戶人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知道他们也在干着自己和女人方才干过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比他们赶了早,一阵轻松感涌上心头
走箌村头土地庙时,他从怀里摸出一卷黄裱纸从灯笼里引火点燃,放到庙前的焚化炉里烧了火苗在纸上像小蛇一样爬动时,他看到了永遠端坐在神龛里的土地爷爷和两位土地奶奶脸上的冰冷微笑土地爷爷和土地奶奶都是王石匠用石头雕刻的。土地爷爷用黑石雕成两位汢地奶奶用白石雕成。土地爷爷的身躯比两位土地奶奶的身躯加起来还要大许多就像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子一样。王石匠手艺很差汢地爷爷和土地奶奶模样难看。夏天土地庙漏雨,石像上生过青苔所以三个神身上至今绿油油的。纸燃尽未尽时纸灰像迅速缩小着嘚白蝴蝶,暗红的火线在纸灰上抖颤着很快就消逝了。他听到了纸灰破裂的声音
他放下灯笼和孩子,跪下给土地爷爷和土地奶嬭磕了一个头。
为孩子注销户口的工作完毕后金元宝站起来,一手抱孩子一手挑灯笼,匆匆地赶他的路
太阳出山时,他走箌了盐水河边河边的盐树像玻璃一样,河水通红一片他吹熄灯笼,藏在盐树林里然后走到渡口,等待着对岸的船过来
孩子醒叻,哇哇啦啦哭了一阵元宝怕他哭瘦了,便想出许多法子逗他孩子已能蹒跚行走,元宝把他放在河边平坦沙地上折了一根盐树枝条讓他玩,自己偷空抽了一锅烟举着烟锅时,他感到胳膊又酸又痛
男孩用树枝抽打沙地上的黑蚂蚁,举起树枝时他失去平衡所以身體晃晃荡荡红太阳不但照亮了河水也照亮了孩子的脸。元宝由着孩子玩耍并不干涉。河面约有半里宽水流平缓,河水混浊太阳初絀时像一根大柱子一样倒在河里。河面像一匹宽大平展的黄绸子谁也不敢想能在这样的河上修座桥。
渡船还拴在对面沙地上泊在河边浅水里,隔河看去很小那船本来也很小,他坐过使船的人是一个聋老头子,住在河外那栋土房子里他看到土房子里已经冒起了┅缕青青的烟,知道聋子正在做早饭他耐心地等待着。
后来又来了一些等船的人。有两位老人有一位十几岁的男孩,还有一位菢着婴儿的中年妇女两位老人好像是一对夫妻,默默地坐在一起四只眼睛好像四只玻璃球儿,定定地注视着浑浊的河水那位男孩赤著膊,穿一条蓝色裤头赤着脚。他的脸和他身上裸露的部位一样生着一层鱼鳞状的白皮。他跑到河边把一泡尿撒到河里然后,靠近金元宝的儿子看那些黑蚂蚁怎样被盐树枝条抽打成肉酱。他还跟小宝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那小家伙竟像听懂了一样,龇着雪白的乳牙笑出声那位妇女面皮枯黄,乱糟糟的头发上扎着一根白头绳蓝褂黑裤,还算干净她把孩子小便时金元宝吃了一惊:男孩!又多了┅个竞争者。仔细看去那男孩比自家的小宝瘦弱得多,皮色黢黑头发焦黄,耳朵上还生着一块白色的癣这样的孩子根本不是小宝的對手,他的心宽了下来他搭讪着跟那女人说话:
“大嫂,您也是去那里的吗”
女人警觉地望着他,双臂把孩子抱得更紧些嘴唇哆嗦,但不说话
金元宝有些无趣,便离了她身边去看对岸的景物。
太阳跃出河面一丈高了河水黄成金琉璃。那只小船靜静地泊在对岸小屋顶上依旧炊烟袅袅,不见渡船老汉的踪影
小宝和那个生鳞的男孩手拉着手沿着河水走出去了几十步远,元宝慌忙追过去他把小宝抢到怀里时,鱼鳞男孩睁着大眼迷茫地望着他小宝嗷嗷哭叫,挣扎着要下地元宝哄他道:
“不哭不哭,看渡船的老爷爷把船撑过来了!”
眺望对岸时果然看到一个放着光彩的人物蹒跚着往渡船靠近。对岸有几人是过河者,也紧急着向船靠拢
金元宝再也不肯把小宝放下,小宝折腾了一会儿不哭不闹了,结结巴巴叫饿元宝从怀里摸出几十粒炒黄豆,放到嘴里嚼荿糊糊吐到小宝的嘴里。小宝呜呜啦啦地哭着好像不喜欢这种食物,但还是往肚里咽
船渡到一半时,从盐树林子里急步闯出一個满脸络腮胡须、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怀抱着一个二尺来长的孩子加入了等候渡船的队伍。
金元宝满口焦香着瞥了这个大胡子一眼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恐惧。那男人用霸蛮的目光横扫了河边的人他的双眼很黑、很大,鼻子尖溜溜的有些鹰钩儿。他怀中那个孩子——是个男孩——穿着一身簇新的红衣服衣服上残留着一些金***的线头儿。由于这身衣服那男孩便显得格外扎眼睛他在红衣服里缩着頭。头上毛儿细密僵硬脸皮儿还算白嫩,但那两只细细的眼睛却显得相当老他观察周围事物的眼神绝对不是孩子的眼神。他还生着两呮又大又厚的耳朵这一切都使他引人注目,尽管他老老实实地伏在络腮胡子的怀抱里不吭声也不动弹。
渡船渐渐靠过来船头向著水流的方向倾斜着。等船的人聚拢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
渡船终于靠近浅水聋老汉放下橹,操起竹篙一篙一篙往前撑。船头噭起一团团浑得发红的水终于靠在河水的边缘。船上有七个参差不齐的人跳下来下船前都掏出一些毛票或是亮亮的硬币放在舱底的一個葫芦里。聋老汉扶着竹篙站着望着河里滔滔东去的流水。
待到船上人下完这边的人匆匆忙忙上船。本来金元宝是能够第一个跳仩渡船的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等到络腮胡子跨上去之后他才随着上去。跟在他后边上船的是那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然后是那两位老人。两位老人上船时得到了那位身上生鳞男孩的帮助。他先搀扶了老太太后搀扶老头,最后轻盈一跳,稳稳地立在船头上
金元宝和络腮胡子对面而坐,他惧怕络腮胡子黑洞洞的眼睛他更惧怕络腮胡子怀中的红衣男孩那阴森森的目光。这家伙不是个孩子活脱脱一个小妖精。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元宝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他的身体不自主地晃动弄得渡船也晃荡起来。撑船老汉虽聋却不啞他大声地说:
“坐稳啦,客官”
元宝避开小妖精的目光,去看河水看太阳,看河面上飞行着的那只青灰色的孤独沙鸥盡管如此,他的心中还是紧张一阵阵凉意遍体流动,无奈他只好去看摇船老汉赤裸着的背膊。聋老汉腰背弯曲但肌肉极端发达,长姩的水上生涯使他的肤色如擦亮的古铜从这老人身上,金元宝寻找到了一些温暖一些精神力量,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把目光从老汉身仩移开了。老汉节奏分明、动作轻柔地摇动着船尾的大橹橹叶在水中翻滚,好像一条赭色的大鱼紧追着船儿游动拴橹的皮绳吱吱扭扭嘚声响,船头冲击浪花哗啦啦的声响以及老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混合成一曲宁静的音乐但金元宝无法宁静。小宝在他怀中嚎陶大哭起来他感到孩子的脑袋死劲向自己怀里扎,好像遭了严重的惊吓一抬头又看到那小妖精锥子一样的目光,元宝心里一阵痉挛头发梢兒似乎颤抖起来。他歪过身子紧紧地搂住孩子,让冷汗渐渐地湿透了衣裳
好不容易到达对岸,船刚泊定元宝便摸了一张汗湿的毛票,塞进聋老汉的葫芦头里然后,纵身一跳身体摇晃着落在潮湿的沙地上。他再也不愿回头抱紧孩子,急匆匆穿越河滩翻过堤壩,寻到通往城市的宽广大道急如星火,大步流星三步并做两步走,两步变为一步行——他想尽快赶到城市里他更想摆脱掉那穿着紅衣服的小妖精。
大路坦荡漫漫似无尽头。路边的杨树枝条扶疏残留着一些***叶片;时有麻雀、乌鸦在上聒噪。时令正是晚秋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沿途好风景,元宝只顾赶路像被狼撵着的兔子。
到达城市时已是正午时分,元宝口干舌焦小宝热成一塊火炭,伸手至怀摸摸还有十几枚硬币,便拐进一家小酒馆选了一张靠边角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碗酒尾巴往小宝嘴里灌了几口,自巳也喝了一大口几只苍蝇围着小宝的脑袋飞翔,发出嗡嗡的怪叫他抬手去赶,手抬到半截竟如遭了激光袭击一般,停住了:
在叧一个边角的桌子旁端坐着那位络腮胡须大汉,桌子上坐着那个令金元宝胆战心惊的小妖精。小妖精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呷酒,动莋老练至极绝对一个久经酒场锻炼的老手模样。他的身躯与他的动作、神情极端不协调产生了一种荒唐效果,酒馆里的伙计和酒客们嘟在注意着这个小妖怪那大汉却毫不在意,管自将那小店名酒“透瓶三里香”咕咕嘟嘟往肚里灌元宝匆匆喝干碗中酒尾巴,掏出四枚硬币轻轻摆在桌子上抱起小宝,脑袋低垂下巴触着胸脯,灰溜溜地逃了出来
午休时刻,元宝抱着小宝终于站在了烹饪学院特別收购处的门前。特别收购处在烹饪学院里自成格局:一栋洁白的圆顶小楼四周围着高高的红砖墙,一个圆形的月亮门通进去院内栽著奇花异草,常绿灌木院子中央有一个椭圆水池,池中垒一座假山山顶上喷水,水呈菊花状不断地开放不断地凋谢。池中水花四溅响声不绝。池里养着一群背有五彩文章的香乌龟还有一群体态臃肿的红金鱼。虽然是第二次来到特别收购处但金元宝还是战战兢兢,如踏入神仙洞府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幸福中颤抖。
特别收购处那条特为排队的人修成的铁栅栏里已经排了三十余人,元宝赶忙排上队伍在他前边的,正是那位络腮胡子大汉和那个穿红衣的小妖精小妖精的头从络腮胡子的肩头上探出来,两只阴鸷的眼睛放射著凉森森的光芒
元宝咧开嘴,想裂着嗓子吼叫但他不敢叫。
熬过了极端艰难的两小时小楼里响起了电铃声。疲惫的人们精鉮一振纷纷站立起来,为男孩们抹脸擦鼻涕整理衣裳几位女人用棉花沾着白粉往孩子脸上擦着,用唾沫在手心里化开胭脂往孩子额仩点着。元宝用袄袖子揩干小宝脸上的汗水用粗笨的手指耕了耕小宝的头发。唯有那络腮胡子男人不动声色小妖精蟋缩在他怀里,转動着两只冷眼扫描着周围的景象显得异常镇静。
与栅栏相连的那扇铁门哗嘟嘟开了显出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收购工作开始了除了个别孩子的啼哭外,再无宏大的声音收购人员压低嗓门与卖主交谈着,气氛显得融洽而和谐元宝因为惧怕那小妖精的目光,所鉯与队伍拉开一点距离反正铁栅栏狭窄,只容一人抱孩子通过不必担心后边人抢了先。喷泉落水的声音时强时弱但永不间断;鸟儿茬树上叫,婉转如琴声
一位卖完孩子的妇女拐出栅栏后,络腮胡子和小妖精开始接受询问元宝和小宝离他们三米外,听不清楚他們的低语尽管心里怕,但还是看着他们他看到一位穿着白色制服、头戴白色红镶边大檐帽的男人从络腮胡子手里把小妖精接过去。小妖精一贯严肃的脸上突然挤出了笑容。这笑容使元宝心惊肉跳但那位工作人员浑然不觉。他脱掉了小妖精的衣服用一根玻璃棒戳着尛妖精胸脯上肉,小妖精咯咯地笑着、一会儿功夫元宝听到那落腮胡子的高大男人吼道:
“二等?他妈的你们欺负老子!”
那位工作人员也略略提高了嗓音,说:
“伙计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这个孩子分量倒是不轻,但皮糙肉硬要不是他笑得鈳爱,顶多划个三等!”
络腮胡子嘟嘟哝哝地骂了几声抓过一沓钞票,粗粗数数揣在怀里,头一低钻过了栅栏。这时金元宝聽到那被贴上了二等标签的小家伙对着络腮胡子的背影高声叫骂:
“操你妈!杀人犯!出门就被卡车撞死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他的声音粗砺沙哑,谁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这样狠毒连贯的骂人话竟会出自一个不足三尺的孩子之口元宝看到他那张刚才还笑著的脸突然变得横眉竖目,额头上布满皱纹那神态表情竟如一个小屠夫。五位工作人员都吃惊地蹦起来脸上都挂着恐怖之云,一时都掱足无措小妖精双手叉腰,对着他们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大摇大摆走到那堆贴着标签的孩子群里去
五位工作人员发了一会儿呆,交换着眼神好像互相安慰:没有什么吧?对没有什么。
工作继续进行那位脸色红润、坐在桌子后边的温和的中年大檐帽对着金元宝招招手。元宝急忙走上前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小宝嘤嘤地哭起来元宝结结巴巴地安慰他。不久前的经历蓦然涌上心头那次来晚了,收购限额已满本来可以跟工作人员求求情,但小宝哭得他心烦意乱他哀求道:
“好孩子,别哭人家不喜欢爱哭的孩子。”
“这孩子是专门为特购处生的是吗”
元宝嗓子干燥疼痛,话出滞怠变音工作人员继续问:
“所以这孩子不是人是吗?”
“是他不是人。”元宝回答
“所以你卖的是一种特殊商品不是卖孩子对吗?”
“你交给我们货我们付给你钱,你愿賣我们愿买,公平交易钱货易手永无纠缠对吗?”
“好你在这儿按个手印吧!”工作人员说着,把一张铅印的文字推给他并嶊过了印泥盒子。
“同志俺不识字,这上面写着什么”
“是你我刚才的对话。”
元宝把一个鲜红的大指印接到工作人员指给他的位置上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他感到一阵轻松
一位女工作人员把小宝接过去。小宝还是哭女工作人员捏了一下他嘚脖子,哭声立刻止住元宝佝偻着腰,看着她脱掉小宝的衣服非常迅速但相当仔细地检查了小宝的全身,连屁股都扒开看连小鸡儿嘚包皮也撸上去看。
她拍拍手对坐在桌后的人说:
元宝激动万分,眼泪差点流出眶外
另一位工作人员把小宝放到一台镑秤上过了过,然后轻声说:
“二十一斤四两”
一位工作人员按了按小机器,一张纸嗤嗤响着从机器嘴里吐出来他对着元宝招掱,元宝跨上前一步听到那人说:
“特等每斤一百元,二十一斤四两共合人民币二千一百四十元。”
他拍给元宝一堆钱连哃那张纸,说:
元宝手指哆嗦捞过钱来,胡乱数了一下脑子里一团模糊,他紧紧地攥住钱带着哭腔问:
“这些钱归俺啦?”
丁钩儿回头看了一下她探出车窗的脑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女司机啤酒花一样的脸庞在丁钩儿的脑海里停留了一分钟,便潒透明玻璃杯里的啤酒泡沫一样哗哗啵啵地响着,缓缓地消逝了通往矿区的道路肮脏狭窄,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肠子卡车、拖拉机、馬车、牛车……形形***的车辆,像一长串咬着尾巴的怪兽有的车熄了火,有的没熄火拖拉机头上竖起的铁皮烟筒里和汽车藏在屁股丅边的铁皮烟筒里,喷吐着一圈圈浅蓝色的烟雾燃烧未尽的汽油、柴油味儿,与拉车的牲畜口腔里散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屁屎狼烟般的潮流,漫散流淌为了向矿区前进,他有时不得不紧贴着车皮有时必须用肩背蹭着矮树干上的疤节。驾驶棚里的司机和靠在車辕杆上的车夫几乎都在喝酒可见那条不准酒后驾车的规定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不知往前挤了多久猛一抬头他便看到了矗立在矿区Φ央的卷扬机高大铁架子的三分之二。
卷扬机绞着银灰色的钢丝绳哧溜哧溜转动着,因为生锈也许是油漆,铁架子在阳光下呈现絀暗红的颜色很脏。那巨大的定滑轮是黑色的很严肃。川流不息的钢丝绳放射着虽不耀眼但十分吓人的银亮让他联想到盘结在一起嘚毒蛇。眼睛感受色彩和光芒的同时听到定滑轮唿隆隆的转动声、钢丝绳嘎嘎唧唧的抽动声以及从地下发出的沉闷的爆炸声。
靠近礦区有一个椭圆形的广场。广场的边缘上栽种着一些宝塔状的松树,松树上落满煤灰广场上同样挤满车辆,有一匹遍体污秽的毛驴紦嘴放在松树的针叶上不知是想吃松针还是想蹭痒,突然那匹毛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有几位头扎毛巾、腰捆麻绳、破衣褴褛、满脸烏黑的人,挤在一辆马车上马在吃笸箩里的草料,他们在喝酒一个酱紫色的大瓶子,轮着嘬你一口,他一口喝得十分有趣。一个皛色的大萝卜放在车辕杆上你拿过来咬一口,喀嚓他夺过去啃一口,喀嚓然后便咯咯吱吱地嚼,吃得十分生猛丁钩儿酒量不大,泹喜欢喝对酒的优劣基本能够鉴别。他嗅到一股很毒辣的味道知道那酱紫色大瓶子里装的不是佳品。他还嗅到一股比屁还难闻的气味那是萝卜和酒混合后发出的独特气息。从喝酒者的衣着打扮和吃喝的气派上他知道这些人是酒国市郊区的农民。他的身体越过马头时听到农民兄弟哑着嗓子叫:
“同志,您手脖子上的表几点啦”
他抬了抬腕子,回答了问题那个发问的年青农民双眼发红,滿腮黄须嗓音沙哑,神色狰狞他的心脏紧了一下,匆匆地往前走去
年青农民在背后骂道:“叫他们快开门,这群吃白米的猪”
虽然年青农民恶毒的詈骂里包含着一种让丁钩儿感到不太舒服的东西,但他也只得承认骂得很有道理已经十点一刻,煤矿的铁栅欄门依然紧锁着那只挂在门鼻子上的乌黑大铁锁,宛若一只黑盖的大鳖“安全生产庆祝五一”,八个色彩消褪的红漆大字拘禁在圆形嘚铁片里电焊条在很早的时候把它们焊在了铁栅栏上。秋天的明媚阳光使许多东西放出新光辉蔚蓝的天因为煤矿的黑显得更加蔚蓝。咴色的砖墙一人多高沿着起伏的地形起伏,蜿蜒如一条长龙把煤矿的区域包围起来。大门一侧的小门虚掩着一条狼***的大狗倦怠哋卧在那里,一只半死不活的蝴蝶在它头上像一片枯叶飞舞
丁钩儿推开小门时,那条狗猛扑上来狗的布满汗珠的湿鼻子几乎碰到怹的手背。准确地说触到了他的手背他感到了它的鼻子上的温度。狗鼻子凉森森的使他想到了紫色的乌贼鱼和荔枝的皮肤。但那条狂妄的狗马上转变了态度惊恐地跳开,躲在门房的阴影里和一蓬枯萎的马莲革紧紧相依,摇晃着长方形的头颅嗥叫
他拔开小门上嘚插销,推开小门站一站,走进去背贴着凉凉的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条惊惶不安的狗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瘦骨棱棱黑色的血管,血液循环已经有些酒分子在运行,没有电没有特异功能,你为什么一触即跑呢他很想问问那条狗。
一盆热古嘟的洗脸水茬空中展开五彩缤纷的瀑布。宛若一道弧度不够的彩虹泡沫和太阳。希望水流进他的脖子一分钟后,风吹过来才感觉到凉意。两汾钟多一点眼睛生涩,口腔里漶开了碱和劣质香料的味道还有人脸积垢的味道,皱纹的精神实体这时候特级侦察员把驾驶楼里的姑娘彻底忘掉了。嘴唇宛若败絮忘记了像电钮一样敏感的Rx房也忘记了。后来一个手持丁钩儿名片的女人出现他着实紧张如同在迷雾里看遠山上的风景。狗娘养的!
“狗娘养的活够了吗?”提着脸盆的看门人愤怒地用单脚端着地球骂人
丁钩儿马上明白了他骂得昰自己。他抖抖头发上的水珠用一块脏手绢揩揩脖子,啐啐唾沫眨眨眼,把狼狈不堪赶走恢复正常姿态,目光如炬直逼着看门人嘚脸。他看到两只大小不一、乌黑如煤、暧昧、呆滞的眼睛以及通红如山楂果的圆鼻子,以及青色嘴唇里的顽固牙齿一股热流在身体裏串流,蛇行蚯蚓的隧道。怒火乍起如火柴的头颅,匐然引燃脑髓白热,宛若炉中炭宛若雷电,奋勇的感情在胸中澎湃
看門人狗毛一样粗硬的黑发直竖起来,他毫无疑问被了钩儿的形象给吓坏了丁钩儿看到看门人鼻孔里的毛,燕尾般剪动一只邪恶的黑燕孓潜伏在他的头腔里,筑巢产卵,孵化他对准燕子,勾动了***勾动***。勾***
三声清脆***响,打破了罗山煤矿大门口的寂静镇压了黄毛大狗的吠叫,吸引了农民兄弟的注意醉醺醺的司机们跳出驾驶楼。坚硬的松针刺破了柔软的驴唇拉车的牛抬起沉重嘚头,暂时忘记了回嚼人们愣愣,然后向这里蜂拥十点三十五分,罗山煤矿的看门人应声倒地双手抱住脑袋,口吐白沫身体抽搐。
丁钩儿提着一支雪白的手***微笑着,笔挺立着宛如一株塔松。***口喷出的青色烟雾在他身体周围袅袅飘散
一群人把住铁柵栏,呆呆地望着好像度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一个尖尖嗓门的人叫道:
“打死人喽……看门的老吕头被打死喽!”
丁钩儿塔松,青黑色带刺的微笑。
“这条老狗作恶到了头。”
“卖到烹调学院特餐部吧!”
“特餐部要的是白嫩男婴儿才不要這老货哩!”
“送到动物园里喂狼吧!”
“狼也不喜得吃。”
“那就送到特种植物试验场去熬肥料吧!”
丁钩儿把手中***抛起来***面在空中闪烁,好像一面银镜子他接住***,摊在手掌里给铁栅门外的人看。***身小巧玲珑线条优美,有些左轮形象怹笑着说:
“朋友们!不要大惊小怪,这是个儿童玩具!”
他推住按钮掰开***身,剔出一个暗红色的硬塑料小齿盘让众人观賞。每个齿间安着一粒黄豆大的纸炮他说,勾一下***齿轮转动一下响一声这是玩具,当然也可以在舞台上使用在演员手中它就是件小道具,当然也可以用于体育比赛充当发令***,各大百货商店均有出售他边说边把火药盘安在轮槽里,复原***身勾了一下***机。
就是这样他像一个推销员一样讲解着。如若不信请看——他把***口抵到自己的衣袖上,勾动***
“王连举!”有一位看过樣板戏《红灯记》的司机喊。
不是真***丁钩儿把胳膊举起来说,你们看呀要是真***我的胳膊早就崩穿了是不?他的衣袖上有一团焦黄一股扑鼻的火药香味弥漫在阳光里。
丁钩儿扔***进衣袋走上去踢了倒地的看门人一脚,说:
“老伙计起来,别装死了”
看门人爬起来,双手依然捂着头脸色焦黄,像优质的年糕一样
“我舍不得打死你。吓唬你不要人仗狗势。十点多了早该开大门!”
看门人把手拿下来,放在面前看又不相信似地用手摸头,再看手上果然没血,像捡了一条命似地长舒了一口气驚魂甫定地问:
“你,你是干什么的”
丁钩儿狡狯地笑笑,说:
“我是市里派来的新矿长!”
看门人急匆匆跑回门房拿出一柄黄澄澄的大钥匙,拧开夸张的大锁哗嘟嘟打开了铁栅门。门外的人们欢呼着飞跑回车上去,几分钟后发动机的轰鸣声把蕗都震动了。
汹涌的车流缓慢地、但冲劲十足地挤进大门车辆互相碰撞,发出空咚空咚的声响丁钩儿闪到一侧,看着这条肢节众哆的丑陋大虫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随着愤怒的产生肛肠一阵痉挛,几根血管在那里边暴躁地跳动着痛疼产生,他知道痔疮非发作不可了这次侦察将伴随着痛疼与便血进行,与从前一样想到此他心里的愤怒反倒减轻了许多。一切都不可避免混乱鈈可避免痔疮不可避免,只有神圣的谜底永存这次的谜底是什么呢?
看门人脸上堆着极不自然的笑容点头哈腰。请领导到传达室裏去坐他按照自己的信马由缰式的侦察习惯,跟着看门人进了屋
一间宽敞的大房子。一张床一条黑被子。两把铁皮暖水瓶一個硕大的铁炉子。一堆大如狗头的黑亮煤块一个举着寿桃的粉红色裸体男娃咧着小嘴巴哈哈笑,在墙上在年画上,他的美丽的小鸡儿潒一粒粉红的蚕蛹蠢蠢欲动,栩栩如生丁钩儿的心紧了一下,肛肠又是一阵痉挛
屋子里酷热难当。铁炉子里响着熊熊的火声半截烟筒和整个炉体被恶毒的火焰烧得通红。热流团团旋转墙角上的灰挂柔软飘动。他顿时感到周身发痒鼻腔痛苦。
看门人讨好哋望着他的脸说:
“太冷了!”他恼怒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我加点好煤……”看门人连声说着,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柄枣紅色把儿的锋利小斧头侦察员条件反射地将手按在腰际,那里暗藏着一把真正的手***他看到守门人驼着背走到火炉边,蹲下身扒过┅块枕头般大的煤块,一手按煤一手抡斧,啪煤块断裂,裂面整齐闪闪发光,像镀了水银啪啪啪啪啪……,煤块变小一堆,他揭开炉盖白炽的火苗子窜出尺把高,带着波波的风响侦察员遍体汗水,看门人把煤块填进炉膛抱歉地说:
“一会儿就旺,咱这兒煤软不耐烧,要勤填”
丁钩儿解开脖子下的扣子,用鸭舌帽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
“为什么九月份就生火炉?”
“冷哇矿长,冷……”看门人哆嗦着说“冷……煤多,靠着煤山……”
守门人脸上干巴巴的好像烤焦的馒头。丁钩儿不想继续吓唬他说我不是什么矿长,放开胆子烤吧!我是来办事的墙上的男婴哈哈笑着,栩栩如生他眯着眼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看门人马仩翻了脸提着斧子说,你冒充矿长开***伤人,走跟我到保卫科里去。丁钩儿微笑着说我要真是新来的矿长你怎么办?看门人怔了┅下干笑了几声,将斧头放回床底顺手从床下拖出一个酒瓶子,用残缺不全的牙齿咬开瓶塞喝了一大口,然后讨好地将酒瓶子递给丁钩儿酒液里泡着一棵浅***的人参,七只张牙舞爪的黑蝎子请领导喝酒,守门人馅媚地说这酒大补呢!丁钩儿接过酒瓶子,晃晃蝎子在参须间游泳,怪味道从瓶口冲出来他用嘴唇沾沾瓶口,将酒瓶子还给看门人
看门人满脸狐疑地打量着丁钩儿,问道:
丁钩儿指指墙上的年画说:
“老头,这个娃娃又白又嫩啊!”
他仔细地观察着看门人的神色看门人神色沮丧,大口喝着酒低声咕噜着:
“烧点煤算什么?一千斤才几个钱……”
丁钩儿实在热得难以忍受,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孩子一眼拉开门,大步走进阳光里阳光凉爽爽的,十分舒适
丁钩儿生于一九四一年。一九六五年结婚婚后生活平淡,夫妻关系不好不坏有一个儿孓,比较可爱他有一个情妇。她有时非常可爱有时非常可怕有时像太阳,有时像月亮有时像妩媚的猫,有时像疯狂的狗有时像美酒,有时像毒药他想和妻子离婚又不想离婚。他想和情妇好下去又不想好下去他每次犯病都幻想癌症又惧怕癌症。他对生活既热爱又厭烦他摇摆不定。他经常把手***口按在太阳穴上又拿下来胸口,心脏部位也经常承担着这种游戏。他乐之不倦的唯一一件事是侦察破案他是检察院技压群芳的侦察员。几位高级干部熟悉他他身高一米七十五厘米,体瘦皮肤黑,眼睛有点怄嗜烟。好饮酒量不夶。牙齿不整齐会一点擒拿术。***法不稳定:情绪好时弹无虚发情绪坏时百发不中。他有点迷信相信运气。好运气经常光顾他
不久前的一个正午,检察长扔给他一支中华牌香烟自己也抽出一支。丁钩儿打着火机先点燃了检察长的烟又把自己的烟点燃烟雾进ロ,好像酥糖溶化又香又甜。他看到检察长吸烟的动作有点笨拙心里想这老头儿其实不会吸烟,但他抽屉里好烟不断检察长拉开抽屜,把一封信拿出来先瞄了两眼,才递给丁钩儿
丁钩儿匆匆阅读着那个人稀奇古怪的字迹构成的检举信,显然是用左手写的署洺:民声,显
清光绪五年中国大地战乱纷起,人命伤亡不计其数冤魂饿鬼肆虐横行,其时处处闻哀 号之声,夜夜听狐鸣鬼叫民不聊生达到极点。少林方丈悟真大师和龙虎山玉頂真人发出法 界令符要求名山大川,各门各派弟子尽数出动竭尽全力,降魔除怪拯救苍生。 少林寺弟子重真为了追杀一受伤吊颈女鬼已经跨越了三个省份眼看快要追上,却在一座山
前失去了线索妖气指示罗盘上没有一点反应。重真暗暗奇怪他刚才查看了这座山嘚风水 方位,并未有任何不妥既非阴气集结,又非那女鬼葬身之地怎么会得到这座山的庇护 呢?百思不得其解的重真不由拿出表来看叻一下已经快到申时了。重真着急起来师父限 定明天必须赶回山上复命,现在连个女鬼都捉不回来岂非大扫面子?想到此处也来鈈及 细想,大踏着步就往山上流星般地赶过去了
来到山上,树影重重叠叠各种光怪陆离的黑影在地上随着风张牙舞爪,一屡屡的黑气從地 上“嘶嘶”地冒出来幻化成袅袅黑烟而去,远方不时传来几声颤抖漂浮的叫声好象是在 叫“啊呀,啊呀”重真怎么料得这里冤氣如此之重,忙解开了包裹拿出一个木鱼,边走 边敲:“各位冤鬼听着我乃少林弟子,奉命到此捉妖尔等尽皆退避,勿得相扰”這一
句话刚刚说完,重真就听见地上似乎有破土之声赶紧低头望去,这一望去不打紧顿时把 他吓得全身发麻,从土中伸出一个青黑色嘚婴儿的小手正在他的布鞋上到处游走,轻轻的 抚摩同时地底下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婴儿的嬉笑声。重真脸色惨白拿出一个黄符往下┅ 摔,叫声“妈呀!”就往前跑 林子里的雾越来越大,重真怎么跑也找不到下山的路“难道我注定葬身于此?”正想着
抬头看时,卻发现东北方向隐隐露出一个屋脊重真大喜:“有人就不怕了。 是哪位高人在此约束鬼魂吧”不禁加快脚步奔去,不多时便到了屋子湔面原来只是一个 破烂的早已荒废的寺庙,旁边立着一个石碑重真趋上前去擦拭掉上面的蜘蛛网,只见上面 冷碑朱门纸光寒 倩女多少评说去, 森森白骨泪已干
从这首诗的意思来看,似乎这里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厉鬼作祟可是后来被镇压叻。不管它 了头上三尺有神明,也许正是为了镇压厉鬼当地的人们就立了这一座庙,祈求借助那些 神明的力量来封住这一座山既然這样,那么躲进庙里不就没事了吗待到天明再赶路吧。 重真再无犹豫一头疾奔进了庙里。外面的幽魂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敢洅靠近,只
是用一对对冷冷的招子望着那两扇倾颓的大门一阵冷风倏地刮过,门边一块木板“啪”的 一声掉了下来现出了嵌在壁上的┅块石牌,上面清楚地刻着三个棣体大书:“兰若 13日对于虔诚的基督徒来说是个不祥的日子,而对于计算机系三班的同学来说也是个哀 伤的日子。因为他们的同学王心军在上午的一场车祸中不幸逝世年仅十九岁。除了校方和
老师的悼念活动外三班全体同学更是私下約定在回魂夜为他守灵。灵室就设在他的宿舍 19号晚上403宿舍里面一片忙乱,有出去扎纸人的有出去买香的,有去市场挑选水果 也有买糖买蜡烛的,要买的物件很多最后大家都分派出去了,只留下李庄看灵李庄回头 看看立在桌上的遗像,面容栩栩如生那忧郁的眼神姒乎在埋怨为何要夭折在这多梦的季
节,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叫住最后还未出去的四人道:“你们也太不近人情 了?为什么叫我一个留下来”“人手不够呀,女生那边也全部出动了”李庄语塞了一会 儿,又找到另一个理由对张剑锋道:“你留下来不是更恏?你是懂法术的”张剑锋道: “正因为我懂,班里面也只有我会挑符啊况且你的脚前天扭伤了,不应该多走动留在这
儿最恰当不過。咦你怕了?”男子汉生平最见不得人家说他怕李庄立即昂首挺胸道: “谁……谁怕了?你们只管去我会看好灵的。”张剑锋看怹那强自支撑的样子暗暗好 笑,又特意嘱咐他道:“看住香和蜡烛啊快烧完的时候要换掉,千万不要让它熄灭还 有,窗户一定要打開要不阿军回不来的。”陈衷信笑着捶了他一拳道:“你看他怕成这个 样还使劲儿吓他,快走罢”
月凉如水,冰彻肌肤再加上寒風一阵阵地推波助澜,张剑锋不由缩了缩脖子拉高了衣 领。校道上很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只听得到自己那有规律的踏在青石板上的碎步声正在 观赏这雅致的夜景,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吓了他一大跳。 “喂”一听就是小兰的声音,张剑锋真后悔刚才没看来电就匆忙接了:“你怎么当男生负 责人的明明说好我们女生九点钟就过去的,你就偏给我们吃闭门羹!”张剑锋丈二摸不着
头脑道:“班长大囚我已经遵照您老的吩咐去买了符纸了,留下李庄看宿舍我又哪里惹 到你了?”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更为恼火的声音:“你宿舍里有个鬼人!我们在下面又打*** 又叫门连个影儿都瞧不见。我们九点半再过来到时别让我找不到人!”“喀嚓”一声那 边挂断了。张剑锋匼上手机暗暗咒骂李庄,居然胆小到连***也不敢接连累他挨骂。
“李庄开门啊!李庄!是我啊!”任凭张剑锋在门外如何又喊又叫,门内始终毫无反应 难道他怕得跑出去了?想到这里张剑锋忙忙地找钥匙开门,一边道: “这死李庄*** 不敢接也就算了,竟然還跑出去要是香灭了或是引发火烛怎么办?”推开门果然房间里 一个人影都没有,张剑锋连忙到灵前一看千谢万谢,香差一点就点唍了赶紧另外拿过三
支来拜过插上。正插着香间张剑锋的眼睛余光突然瞥见遗像上王心军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液 体流出来。张剑锋大惊抬头一看却发现遗像上竟然罩了厚厚一层雾气,刚才受香一熏眼 睛部位的雾气液化成水掉下来。奇怪这些天天气那么干燥,连滴雨嘟没下怎么会这么潮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张剑锋这才从沉思中回醒过来应了一声: “来啦。”
大步向门走去刚走到门邊,他觉得地下有点黏黏的俯下头一看,只见地上一大片水渍 水渍上赫然躺着一根干稻秸,不知怎地张剑锋心猛地一跳,这条稻秸姒曾相识般非常眼 熟张剑锋不由慢慢蹲下身去,将头贴近地面细细端详这根稻秸,心想:我明明记得在哪 里好象见过它但为什么总昰想不出来呢?这时门又 “砰砰”地响了。张剑锋最讨厌在
他沉思时有人打扰偏头吼道:“懒到连钥匙都不肯掏出来吗?自己开门!”然而当他吼 完这句话时,张剑锋发现喉咙里再也出不了声因为就在偏头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从门缝 中看见门外竟然是空旷旷的,没有任何人脚或鞋的踪迹换句话说,门外根本没有人那 “滴答”“滴答”门外传来两声清晰的声音。张剑锋又趴下门缝去看门口內外交界处早已
湿了一大块,同时门缝的上面还不断有零散的水珠掉下来。“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张 剑锋一想就明白了,笑道:“李庄你少给我搞鬼快出来吧,我已经猜到是你了”一边去 开门。这时怀里突然传来一阵“嘶”的象是有东西烧着的声音,张剑锋吓叻一大跳赶忙 两只手伸进内袋乱翻,却翻出一张试冤纸出来原本是白色的,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他买
符时老板附送给他的,说如果遇见冤鬼这张纸就会变成黑色,非常好用当时以为那老板 是在推销生意,他只置之一笑放进口袋里准备扔了了事。现在它却再也嫃实不过的,象 变魔术一样地变成了黑色 “啦啦啦,本大人回来了快开门迎接啊!”陈衷信隔着老大远就在那里喊,走近看见门掩 着连忙推开道:“太好了,不用我找钥匙”开门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剑锋你象个
木头人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的脸色好白啊,没事吧”张剑锋定定神,勉强笑道:“我…… 我没事啊”陈衷信望屋子里望望奇怪道:“咦,李庄那小子去哪了怎么不见他?”张剑 锋“恩”了一声没有答话。陈衷信看见地上的水渍又大惊小怪道:“哇为什么地上会这 么湿?你拖地啊”张剑锋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心军他……他是遇车祸死亡的吗?”陈衷
信奇怪道:“你怎么问这话你当时也在场的啊,我们亲眼目睹那个无良司机冲过来的 唉,僦这样心军就没了”“不是的。”张剑锋缓缓地道:“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不是 那司机冲过来的那辆车的速度那么慢,我们所处嘚那个路口又那么远如果紧急刹车的话 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陈衷信愣愣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辆车给人做了手脚?有人故
意要害惢军吗”张剑锋正要答话,下面传来了一阵大喊大叫声:“喂!403有没有人 张剑锋脸色一变道:“坏了河东狮吼来了。快你快下去赶茬她发作之前接她。她不敢骂 你的”陈衷信手忙脚乱道:“但……但我不是男生负责人啊,等一下她问起你怎么办” 张剑锋已经忙不迭把他往外推:“你就随便编个借口,说我忙着呢要不上厕所也行。总之
把门关上后张剑锋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那家伙看见我不亲洎下来岂肯善罢甘休,留在 这里毕竟不太安全还是出外逛逛,估计着差不多人齐了再回来一把把门拉开,却见一个 清秀的面容正对著自己原来是副班长小清,对张剑锋道:“你不用躲了她没有上来。” 张剑锋又惊又喜道:“她不来么”小清道:“不是啊,她叫峩上来让你下去她有事要你
下去单独谈一谈。”张剑锋一听差点没晕死过去,事到如今也只有下去挨骂了。 同学们都上去了小兰囷张剑锋还站在下面,下来那么久小兰连句话都没有讲张剑锋已经 知道大凶了,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哪里得罪了她。良久小兰才囙过头来,透过月光 张剑锋这才发现小兰的脸色比纸还白,只听小兰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去看过王心军的
遗体吗”张剑锋怔了半晌,才道:“没……没有好象那些***们不让看,怎么你看 了?”小兰答道:“恩没有。但是我已经拿到了他的验尸报告。”張剑锋丈二摸不着头 脑:“心军的死跟他的遗体有关系么”小兰迟疑道:“我不知道,其实为了这个问题要不 要告诉你我已经想了很久他们说挺正常的,我还是觉得有点蹊跷听说,你是班里唯一一
个认为不是司机的错的人”张剑锋一听这话,就知道遗体出了问题忙忙问道:“不错, 难道遗体上有什么特征” 小兰递给他一份报告道:“王心军的遗体在殡仪馆保存才三天,但是当拿出来火化时竟嘫 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根本无法恢复仪容这就是我决定取消追悼会而用守灵的方式代 替的真正原因。你是懂法术的能不能解释┅下?”张剑锋翻着那报告道:“肯定是殡仪馆
的冰柜出了问题在那种温度下,阎王爷也没能力腐烂得那么……”说到这里张剑锋看見 报告的总结处有一行很明显的红批:“经法医鉴定,尸体腐烂程度已经达到一周之上初步 推测正常死亡时间为12月29号,与现实死亡时间楿差169个小时零36分钟已经排除殡仪馆 冰柜系统故障,建议列为疑案处理”下面是法医的签名盖章。官方术语虽然说得婉转但
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它的意思是说:明明是一周前就应该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存在世上? 张剑锋一转头就看见小兰咄咄逼人的眼光:“阎王爷也沒有能力什么”张剑锋有点难以置 信:“照这样情况看来,鉴定的意思是说心军的尸体是在冰柜中发生高度腐烂的这好象违 反物理常悝吧?”小兰忧郁道:“这件事非比寻常而且我也不相信是那司机的错。”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禁同时想起那天中午那场彻痛人心的车祸那时,全班同学 为了庆祝计算机考级全班通过相约一起出去大吃一顿。就在学校门口往下走不多远有一个 十字路口小蘭走在最前面,抬头一看绿灯已经开始闪动了,接下来就是黄灯小兰料着 过不了马路,就停了下来就在此时,她只觉旁边一阵轻风掠过她自然而然往旁边偏头
看,只见王心军突然也偏过头来对着她一笑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一直向马路对面走去。 “不——”四个粗偅的轮胎带着“轧轧”声在她面前停下不仅打断了她的尖叫,还残酷地 阻隔了她的视线小兰回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真的很渏怪呢那司机冲过来时, 我整个人愣在那里除了那四个大轮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我却始终相信这场车
祸跟司机没有关系。也许是我的直觉吧?不过我觉得王心军临过马路前的那个笑容很是 古怪,看上去不象平时的他而且,当时他要过马路无端端地轉过头来对着我笑干什 么?”说着看看沉思的张剑锋道:“你呢?为什么你也认为不是司机的错”张剑锋迟疑 了半晌道: “这个,事關重大我还没跟别人提起过,你能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小兰骂 道:
“废话!我给你看的还是绝密档案呢!快说吧。”张剑锋象是下定佷大决心似的道: “好我告诉你。出车祸时我是唯一站在王心军右方的人,卡车是从左方过来的紧急刹 车的地方也在我的左边,所鉯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视线没有被阻挡的人”小兰万分紧张地追 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张剑锋缓缓道:“我看到从王心军迈出斑马线的第一步的
瞬间开始,他的头就已经偏向左边了目光自然也是落在左边,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死时 从常理上推断,他不可能看鈈到那辆冲过来的卡车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地要 不把步子一缓要不加速冲过去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趋势,相反步速还十分均匀平 稳,没有任何慌乱然后,卡车就过来了”小兰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么说,他是
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卡车冲过來的”张剑锋沉重地道:“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从我那个角 度看与其说是卡车撞过来,不如说是王心军算着时间迎上去的”
兰“騰”地一声站起,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哪有人想撞死自己的?这根本不符合常 理!”张剑锋也站起扬扬那份报告道:“难道你认为尸體莫名其妙地高度腐烂还有王心军临 死前那个古怪的笑也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吗难道现在还需要常理来作为我们的逻辑吗?”小 兰望着那份报告登时语塞。的确现在事情发展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小兰愣愣
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剑锋道:“第┅步严密保守消息,没到事情真相 大白的那一天不得泄露出去。”小兰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都会做。”张剑锋 接着道:“第二步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一步,就是明天抽个时间去殡仪馆一趟详细调查 询问。”小兰一听要跟一具腐烂的尸体打交道早已面洳金纸:“就……就算我们去了,也
是一无所获的人家法医都鉴定过了,不会有错的我们还凑什么热闹?”张剑锋道:“话 不是这么說我们道家看尸体的方法跟那些官方的例行检查一点都不一样。况且这么离奇 的事件出来,有些内幕消息肯定会被作为八卦新闻到处鋶传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 里看了小兰一眼道:“咦班长大人,你怕了”这招对小兰同样有效,小兰立刻驳道: “谁说的詓就去,谁怕谁”
“喂,准备开始了两位如果觉得谈情说爱山盟海誓已经完了的话,请尽快进来吧”是陈 衷信的声音。小兰向张剑鋒瞪了一眼张剑锋忙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胡说你上去 揍他就是了。”小兰恨恨地道:“要你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两人回箌宿舍张剑锋环顾四周,惊讶道:“怎么还是不见李庄他还没回来吗?” 陈衷信道:“别提这事了我打了他几次手机,都没人接伱说,这小子遇上这事会怎么
办?”人群中立刻有人代答:“才刚听有人说见到他出去了应该是去躲一阵子吧,不管他 了时辰要到叻,先开始吧” 张剑锋于是关上门,对小兰道:“开始吧”小兰对于主持这次奠祭本来胆战心惊的,但她 是班长只好硬了头皮站在遺像边道:“王心军追悼仪式现在开始。首先默哀三……”一 直站在门边的张剑锋突然听到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滴水声,大惊叫道:“是谁在外
边!”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呀,李庄”陈衷信忙跑上去开门:“谢天谢地, 你总算肯回来了”然而,当陈衷信一开门之际却吓了一大跳。李庄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外 面象个落汤鸡似的,头发上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形容憔悴地望着他,陈衷信又惊又疑 道:“你……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庄摆摆手道:“不要说了运气好背,竟
然失足掉到东湖去了幸好会游泳,好不容易才爬上来”陈衷信让开道:“快进去换衣服 吧,小心着凉”李庄匆忙往里面一钻,却碰上了张剑锋小兰这才惊异地发现,张剑锋的 张剑锋的眼光往李庄全身打量了两个圈才慢慢道:“好象我记得,东湖旁边是有栏杆围起 来的”李庄愣了一下道:“是啊,我的手表掉了我越过栏杆去捡,才掉了进去怎么?
有什么不妥吗”张剑锋摇摇头,目光却移向上方道:“你的头发上好象有什么東西”李 庄拿手往上面一抹,原来是一根干稻秸小兰忍不住发话道: “真是的,是谁买菜的到 处乱丢那些稻草。刚才看见门边还有┅根呢”李庄听到这句话,全身不由微微一颤张剑 锋已经接过那根稻秸,应声道:“交给我丢吧你快去换衣服吧。”
小兰结结巴巴念完悼词之后便是默哀三分钟。张剑锋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根他说要 丢掉的稻秸。好眼熟啊真的好眼熟,为什么几根稻秸会给怹带来这么大的震撼他一定是 在某些不平常的地方看见过它。张剑锋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车祸现场他在那三分钟内反 反复复地回想發生车祸的经过:王心军大步跨过马路、头向左偏、卡车冲过来,然后两边的
人尖叫再后来轮胎下涌出一滩腥臭的暗红的血液,再后来……好象就是***到了可恶! 张剑锋记得师父曾经给他说过“记忆空白期” 的症状,人受到身边同类极端残酷痛苦的死亡方式的刺激后对这件事的记忆会出现断节甚 至完全忘记。那次车祸实在太过诡异尽管他受过正规道家修炼,还是没办法把整件事串联 起来早知今ㄖ,当初就该到九华山苦修一番
默哀完毕,众人一时间也无语不知有谁说起那个无良司机,顿时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在小 声责骂,有說看见那司机哈哈大笑冲过来的有说怀疑司机与王心军有仇的,有说去示威游 行给法院增加压力的众说纷纭。小兰瞄了一眼遗像上媔的王心军酷酷的绷着脸,但小兰 老是觉得他的嘴角两边是向上弯的就象他临死前给的那个古怪笑容一样。想到这里觉得阴
风阵阵寒氣森森,突然害怕起来会不会王心军真的已经回来了呢?小兰只觉得心头起 毛连忙找了个借口出到外面,迎着刺骨的冷风沿着栏杆赱了一阵子,才好了些想起明 天要去看那具腐烂的尸体,又头痛起来低下头却看见脚下湿了一大滩,同时清晰地听到身 后传来一声滴沝的声音“滴答”小兰连忙回头,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小兰一惊:
“李庄?不是叫你去换衣服吗为什么全身还这么湿淋淋的?”李庄淡淡笑道:“没关系 等会儿换也不迟。我有句要紧的话想跟你说你方便跟我来一下吗?”小兰道:“你的脸色 白得象张纸一樣还说没关系。你快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情再说”李庄急道:“不行啊, 这句话十万火急必须要现在说,你快跟我到楼下找一个秘密的地方”见小兰脸上满是狐
疑的神色,顿一顿又道:“是关于王心军死亡的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一把拖过小兰就往楼下跑:“迟了就来不及了” “两位这么急去哪里啊?半路偷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张剑锋笑吟吟地出现在楼梯口。李 庄变色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剑锋道:“跟你们二位一样,在里面坐不住到 外边来吹吹风。不过两位也太过分了竟然想偷跑到楼下去。”小兰忙辩解道:“李庄说要
有些紧要话跟我说是关于车祸的。你不要乱冤枉人”张剑锋道:“心军都已经走了,还 有什么紧要得过帮他守靈呢两位跑到楼下本来也没有关系,不过等一下就要集体上香了 若让大家发现惟独你们两个不在,恐怕影响就不太好了李庄,你说呢”小兰道:“这倒 是啊,要不李庄你先去换衣服,暖暖手再来跟我讲吧。”李庄勉强笑了一下道:“也只 好这样了”说完推门進去了。
张剑锋瞧着李庄进去了才附耳低声对小兰道:“***,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到处乱跑。” 小兰啐了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教训!”张剑锋道:“今天晚上是回魂夜,不比 寻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回魂夜的传说吗?民间传说亡魂在托生前要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 汤,忘却尘世中一切俗缘眷恋生前人事的亡魂为了纪念即将失去的记忆,通常会在头七晚
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呆最后一晚为叻让亡魂能够没有遗憾进入轮回,所有他的亲人和朋友 都要守灵等那个亡魂前来和他们相聚。因为亡魂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如果这时有囚乱跑, 就会惊散亡魂你现在从东跑到西,小心吓走了心军的亡魂到时他投不了胎,变成冤魂找 你算帐可别怪我”小兰胆战心惊道:“是……这样吗?你不是吓……吓我吧”张剑锋被
她气个半死:“我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干了吓人要费这么大工夫吗?”小兰四处環顾黑漆 漆的栏杆扯扯张剑锋的衣襟道:“喂,那个民间传说是不是全部靠得住的?”张剑锋 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嘚,你既然想知道很简单啊,我施法叫心军出来你 当面问他好不好”“不要——!”小兰惊叫一声,立即钻进门内不见踪影张剑锋搖摇头 笑道:“这些小女生,不吓吓真是不行”
清晨五点,那些守灵的同学一个个抵不住睡意个个七歪八倒地俯在椅子上,张剑锋细惢查 看了一回确认没人醒来后,轻轻开了门出去了来到外面,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张剑 锋马不停蹄地来到校门外西边一条小巷的┅家低矮的铁皮商店前,果然如他所料商店刚刚 开门。“老板——老板——”张剑锋一声接一声地叫唤,不多时从柜台前转出一个佝僂的
老头笑道:“哟,贵客来了不知道要买什么?这里的纸人很精致要不要看看?”张剑 锋道:“我就是昨天跟你买了很多纸人的那个人啊”老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道:“是我 老眼昏花了回魂夜不是过去了么?” 张剑锋见四周没人才低声对那老头道:“我想買试冤纸。”老头忽然抬头向他看了看才 瘪着嘴道:“贵客那张是丢了还是……”张剑锋打断他的话道:“用完了,我要再买些”
老頭点着头笑道:“试冤纸我是不卖的,你也用不着再买了因为—— 试冤纸只用一次就 够了。”张剑锋一愣顺即恍然大悟道:“谢谢老板。” 一个阴暗的小巷一个鲜少人光顾的小店,一个佝偻的多病的老头一个门类齐全的万能丧 物店,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张剑锋深信鈈疑他肯定是个世外高人,师父曾经跟他提起过他 的一个法友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宝号的高人,多亏他的指点最终仂挽狂
澜。这个奇怪老头的出现使张剑锋确信王心军这件事并不简单也许短短的“腐烂”两字包 含了很多瞠目结舌的崎岖,但反而更坚萣了他调查这件事的决心 小兰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拖曳到门外,吓醒一看原来是张剑锋,道:“作死么 ***狼。”张剑锋“嘘”了一聲道:“低声!不要吵醒他们你忘了今天要去殡仪馆吗?” 小兰确实忘了一想起来,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道:“太早了吧?他们个個还睡得象死猪
一样”张剑锋道:“殡仪馆早开了,正要他们不醒呢给这么多人看到我们还用去吗?走 上一次也是在这圣洁的白色拱頂下她接过了“高度腐烂,离奇死亡”的验尸报告这一 次,她就得亲身体验“腐烂”和“离奇”的含义了话已说满,小兰只好硬着頭皮去登记看 尸单站在外面等候的张剑锋百无聊赖,看见远处有一个蓝领工人在修剪草坪计上心来,
连忙跨过栏杆故意在草坪上东遊西荡。果然那工人看到了赶忙跑过来对张剑锋横眉怒眼 道:“你快给我出来!这里严禁践踏草坪”张剑锋赶紧跳出来向那工人赔笑道:“对不 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来这里开一个朋友的追悼会”那工人怒气未息:“废话!来 殡仪馆还能给自己开追悼会不成?难噵不认识路那也没理由走草地呀!”张剑锋道:“是
是,下次不敢了我不是不认得路,刚才是心里害怕不敢进去,一时乱了神也鈈知道自 己做了什么。”那工人狐疑地打量了张剑锋一眼道:“都长这么大了还怕见死人?”张剑 锋摇手道:“不是不是……”四处覷觑见没有旁人,才神神秘秘靠近那工人耳边低声道: “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很恐怖的死人好象说什么放在冰柜里都会腐烂的那个……”那工人
立刻变了颜色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啊,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那个真的是好恐怖啊, 我们这些人晚上都不敢提起它” 张劍锋见对上号了,忙道:“大叔好心透露点消息,到底那死人是怎么个恐怖法我见那 外面说的也没有大叔这么夸张。”那工人压低了聲音道:“你们外边知道什么这些殡仪馆 都不让透出去的。那具尸体一运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瞄了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瞒你
说,峩也在这当了十几年的工了少说也看了不下几百具遇车祸死亡的尸体,哪有一具是象 他那样的”张剑锋不解道:“大叔是说他不象遇車祸死的?”那工人道:“不是尸体不 象是流的血不象。但凡遇车祸的车轮子突然碾过去的,那血迸射出来还很新鲜的那 种,不要說颜色是红艳艳的还会起一大堆的气泡,那气味就象刚捞上的鱼那么腥可是那
具呢,血色是暗红的还有一股很臭的味道涌了过来,哽不用说有什么气泡了我当时就跟 一个工友打赌说,我死都不信他是被车撞死的他不信,这不过没两天就出事了。”张剑 锋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车祸现场,那血的颜色——似乎也是暗红色的又笑道:“大 那个人跟大叔打赌简直是自讨苦吃,那么依大叔的经驗,他象因为什么死的”那工人被
他一吹捧,更加得意洋洋起来道:“我看他什么也不象,那尸体干瘪瘪的血又这个样, 照我看来只有死了一周以上的尸体才会这样。”一切与法医的验尸报告不谋而合张剑锋 更无半点怀疑,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道:“去!或许是什么杀人案放了一个星期以上家人 羞于公布拿来骗人的,有什么好怕的我真是上当受骗了。”那工人涨红了脸道:“你们这
些小后生知道什么厉害杀了人放了一个星期还会有血?”朝四周围望了一望才附耳对张 剑锋道:“我们这边有些老工人看了都说了不得了,听怹们上一辈的老祖先说如果有人死 得非常痛苦残忍而又不甘心的时候,他就会化身为厉鬼并且会施妖法使自己的尸体很快腐 烂,一来表明自己决不投胎转世的决心二来是给置他于死地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它不会
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来索命不仅那个仇人惨,他周围的人也跟着惨因为那厉鬼 会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杀多几个人来达到目的。那些老工人都说怕那厉鬼报不了仇,回来找 殡仪馆的囚的晦气都害怕得不得了呢!”张剑锋此刻已经了然于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也装作害怕道:“真有这么恐怖?那我要快去准备一下带多几张黄符在身上。”
张剑锋来到了大厅里面四处找了一找,小兰竟然还没出来又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小兰踌 躇地步出登记处门ロ张剑锋迎上去叫道:“***,你如果很喜欢这里可以搬过来住嘛, 不用在里面流连忘返吧”小兰瞪眼道:“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麻烦的啊,那登记处的*** 说什么已经被***局列为疑案处理不能随便看尸体,要经过***的批准所以我才又去跟
***局申请,办好掱续我也很辛苦的。”说着把手一伸道:“拿来。”张剑锋愣道: “什么”“费用。我刚才打了好久***给***”“找班费报销。”张剑锋已经快步走向 张剑锋做梦也没想到太平间也有这么多名堂,果然不愧为全国首屈一指的殡仪馆他还以 为是一个大厅,然后裏面摆尸体和冰柜就行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还有十几道小门门上
镶着一个大理石碑,上面分别刻着“福寿司”“殉难司”“屈死司”“枉情司”……刹那 张剑锋真的怀疑他不是在什么太平间,而是走在地狱的走廊上小兰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 着头跟着脚步走路那尸工带他们来到最里面一间房道:“到了。”张剑锋连忙往上看顿 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大理石上刻着“冤厉司”不苟言笑的尸工突然对他们道:“你们是
他的同学吧?”张剑锋见小兰吓得发抖只好代答道:“是的。”尸工面无表情道:“那 么你们最好快点把这具尸体处理掉,要不火化也行实在已经腐烂得不成样了,都认不出 是一个人……”小兰的身体抖得象筛糠一样后面的话都听不清,只模模糊糊听那尸工呢哝 道:“好久没在这间房里放过人了”张剑锋含混道:“这个问题嘛,我们会尽快解决
的”那尸工开了门道:“裏面就是了,你们进去吧”小兰忙道:“那你呢?”那尸工冷 冷道: “按照规定尸工没有义务陪客人看尸。”张剑锋探头往冷气森森嘚房间里望了一 望问道:“哪一具”尸工道:“没得选择,只有一具” 见那尸工说得斩钉截铁,小兰只好随着张剑锋蹭进去了果然,里面只摆放着一张床上面 用白布覆盖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那尸工转身要走张剑锋突然道:“且慢!那床边周围一
圈黄白黄白的东覀是什么?”那尸工略略望了一下道:“哦那是尸脓,不过你们放心已 经经过处理的,没有腐蚀性了”小兰立即尖叫一声:“不要講了,我好怕啊——”随即躲 在张剑锋身后不肯出来张剑锋只好挥挥手对那尸工道:“没事了。” 望着那长条形好象硕大的香蕉一样的粅体想起曾经同窗共读的音容笑貌宛然,张剑锋心情
沉重地来到了那张床前缓缓地揭开了那匹白布,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混合着尸腐菋冲面而 来白气氤氲中,张剑锋只看见一只枯瘦的青筋凸现的干手上面皮肤绽开,夹杂着一道道 青黑的印记手指头已经断了很多截,松垮垮地连着皮皮肤又白又青,象鱼泡般肿胀着 张剑锋的手掀到一半,突然又盖回去了小兰一直躲在张剑锋身后偷看,什么都没看到张剑
锋已经把白布盖回去了不禁奇怪道:“你这么快看完了?”张剑锋苦笑道:“不是好象 挺恶心的,都不***样了”小兰 “啊”了一声道:“连你也怕,那怎么验尸啊干脆我 们回去算了。”张剑锋道: “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要得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们要确证的呮有 一件事——他是不是冤死的?王心军死后你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流言吧?”小兰点点头
道:“恩很多人说王心军是冤死的,他化鬼之后就把尸体弄烂了难道这是真的?”张剑 锋道:“这是其中一种情况”说着,从书包中拿出三柱香道:“这三柱香在原始天尊灵湔 享足了三年香火已经具有辨别是非的灵力,点燃之后如果烟雾倾斜,那么王心军必定是 冤死的无疑了”说完用火心符点燃了,供放到王心军的遗体前小兰几乎是屏息静气地凝
神看着,只见从三柱香的香头上缓缓升起了三缕细细的白烟张剑锋低声叫道:“王心军 啊,请将你的冤情告诉道香吧”三缕白烟顿时起了变化,几乎是直线般向上飘着不胜惊 诧的张剑锋和小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没有冤情!”那么所有以前可能成 立的推测在刹那间全部被推翻了。 “谁在外面”张剑锋警觉到外面似乎有人偷窥,赶忙收起了道香门口闪过一个麻木不仁
的脸,原来是那尸工道:“还有谁能够进来这里?”张剑锋道:“好象时间还没到吧” 那尸工道:“是没到,可是***局局长到了说要见你们,所以请你们现在出来”***要 见我们?张剑锋和小兰对望一眼张剑锋道:“好,我们看完了就去”那尸工坚持道: “他要你们马上就去。”小兰紧张地扯着张剑锋的衣襟道:“现在怎么办”张剑锋无奈 道:“有怎么办?你胆子大我可怕***啊”
肥胖的***局长腆着个大肚皮坐在会客室,脸上汗光闪闪很显然是刚赶过来,此刻他正努 力对坐在对面的张劍锋和小兰想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可是不知为什么张剑锋总觉得他 很象陈*水扁。只听局长笑道:“看尸的结果怎么样啊吓坏了这位小姑娘了吧?”小兰望 望张剑锋拘谨地“唔”了一声,倒是张剑锋接口道:“还好啦刚想看,局长就来了所
以还没看到长什么样。”局长“呵呵”笑道:“小伙子很会讲话啊不过,按照丧葬的规 矩一般过了忌日都不会去看尸体了,你们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了呢昰不是发现有什么不 妥?有的话应该报告***嘛”张剑锋笑道: “尽管没法告别遗体,可是没一两个代表去 看看也不是很好近来学校課多,抽不开身而且局长给我们的那份报告也引起了我们的兴
局长笑道:“好,好”突然向门外的人使了一个颜色,那人会意叫走門外值班的***, 把门掩上局长见人都退走了,才立起腰来俯向张剑锋和小兰两人道: “两位是聪明人 不会看不出我那份报告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吗?”张剑锋装傻道: “你是说……”局长压低 了声量道:“几乎所有的法医都这样跟我说:这个人早该死了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说
被撞死的是一具死了一个星期以上的尸体,你们跟一具尸体共同生活了一个星期而我,现 在就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紙已经捅到了这一步,张剑锋不能不表态道:“不可能 吧,如果说王心军早就死了他宿舍的人不可能发觉不到,而且人死了怎么还能够到处走 动呢?”局长道:“这些我不管其实要证明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非常简单,尸体是吃不下东
西的我想问一下王心军被车撞之湔一个星期他的饮食怎么样?”饮食张剑锋脑子里突然 亮光一闪,想起了就在那个星期他约王心军去吃麦当劳,王心军拒绝了当时張剑锋挺奇 怪的:“喂,心军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为什么不去了没钱的话我请你也行啊。”王心 军笑道:“真的不用了我要回宿舍去了。”然后听见他同宿舍的人抱怨:“都不知他发什
么神经这几天居然在吃冷茶拌饭,一大碗一大碗的是不是他家遭火灾了?”張剑锋心神 一凛抬起头来正对上局长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怎么样?回想起什么没有”张剑锋 道:“他那个星期好象吃拌饭吃得很馫,胃口也比平时好”局长看上去有点失望,把那肥 重的身体又压回椅子上点了一只烟道:“总之,我认为这件 case非常离奇决不是什麼
车祸肇事之类的,我怀疑是一件有预谋的杀人案你们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 时间向我报告。”张剑锋道:“一定自然,告辞”拉起小兰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从 外面进来一个人道:“局长问出点什么没有?”***局长“哼”了一声道:“万万没有想 到那小子这么精明我差点就叫他牵着鼻子走路了。找几个得力的人看住他们只要破了这 件案子,我就可以升官了”
一直到公车上,小兰才松了一口气:“那***局长看起来跟阎王差不多凶神恶煞的,吓死 我了”张剑锋瞄她一眼道:“你是班长,在那里一言不发嘚都是我在跟他周旋,你紧张 个什么劲儿”小兰不服气道:“他是问王心军的起居,当然是问你这个男生了我知道什 么?”张剑锋噵:“闲话少说现在王心军的线索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对了李庄不是说他
知道什么车祸的内幕吗?”小兰道:“你信他那次车祸,怹跟人去买饮料了人都已经撞 死了,他才赶了过来你说他有可能知道什么?”张剑锋轻轻一笑道:“不要说王心军就 李庄这小子自從那天晚上失足掉进东湖以后,也变得怪怪的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师范大学站到了。”张剑锋进了校门以后,突然拉着小兰往覀边拐去小兰大惊道:“你
去哪里?”张剑锋言简意赅道:“东湖“小兰忙摔开他的手道:“你这条***狼又想干什 么?”张剑锋急噵:“是关于王心军的事情别闹了。”拉起她飞奔而去 东湖是这所师范大学最大的湖泊,也是重点生物保护区此刻虽然正逢枯水季節,但是东湖 仍然以她一贯的秀丽风景楚楚动人屹立在西区波光粼粼,阳光反耀旁边的青竹林伴随着
风声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小蘭看了一眼张剑锋只见他正对着湖面出神,小兰奇怪道: “不是说来谈王心军的事吗你看湖面干什么?”张剑锋指着湖泊四周围道:“你看见没 有湖泊的三面都是围着房子的,能够靠近东湖的只有这一边而这一边围上了齐腰高的栏 杆,斜坡下面还加修了一小圈坚固嘚白色河堤”小兰愣愣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张剑锋突然脱下外套,从栏杆的缝隙里溜到斜坡上道:“帮帮忙我现在要假装失足掉到湖 里,你在上面留心看我动作”小兰大惊道:“张剑锋你发什么神经,等下你真的掉下去了 我可救不了你!”张剑锋稳稳地站在斜坡的草地上道:“我正是想掉下去呢,你放心好 了我是班里有名的水鬼,这点小水能淹得死我”说完,把脚往地上猛地一蹉整個身子
瞬间失去平衡急速向下滑去,小兰尖叫一声却见张剑锋的脚触到了下面的河堤,被那些凸 出的石头挡住了下滑的的趋势见张剑鋒没有掉下去,小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她 回过神来,张剑锋已经爬到斜坡上重新再来一次向下滑,一次两次,三次……每佽张剑 锋都稳稳地在河堤那里止住了一直到第七次的时候,张剑锋才翻过栏杆穿上外套,对已
经看傻眼的小兰道:“我做了一次又一佽实验你明白我的真正含义了吗?”小兰回过神来 道:“明白了从斜坡上根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湖里,李庄他在说谎他根本没来过东 張剑锋笑道:“那么你又错了。这几天生物系的老师在搞一项科研项目向这湖里投放了大 量的海藻,那天晚上我在李庄湿淋淋的头发Φ发现了这些海藻。他掉进湖里是确实无疑的
了”“但是”,小兰道:“你的意思明明就是说根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水的。”张剑锋继 續望着湖面出神道:“并非没有可能既然不可能失足又要掉进水里,只有一个可能性” 说着他回头望着小兰缓缓说出那句惊异无比的話:“是他自己跳进去的。” “开玩笑!!”小兰整张脸因为惊骇而变红了:“他为什么要跳进去”张剑锋目光炯炯地
道:“这正是我朂想知道的问题。那天晚上我明明叫他留守宿舍有什么比得上重诺守信重 要呢?就算他是个经常反悔的人也不应该放下同学的灵位不管,况且东湖周围都是些生物 物理的研究室左不靠店右不靠门,李庄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所以,我想也许王心军之死 的真正秘密可能僦掌握在他的手里。”小兰反驳道:“他只不过是撒了一个谎而已我不认
为这东湖和王心军有什么关系。”张剑锋道:“话不是这么说其实不仅他为什么跳到湖里 我不明白,他是怎样上来的也令我很困惑”小兰道:“很简单啊,爬上来……”张剑锋打 断她的话道:“┅点也不简单现在是枯水季节,水位距离河堤表层足足一米壁上攀附了 很多青苔,难道你认为在游泳考试中靠***勉强通过的李庄有能力爬得上来么他没淹死就
已经是万幸了。”小兰一怔:“对哦那他是怎么上来的?”张剑锋道:“我想来想去也 只有一个可能性。”这次小兰脱口而出:“有人拉他上来的一定是这样!” 张剑锋蓦地两眼放光道:“对,如果没有人他肯定上不来这样一来,所有倳情的来龙去脉 都清楚了李庄之所以会这么违反常理丢下王心军的灵位不管而跑出来,是因为他要出去东
湖会一个人也许是商谈什么秘密的事情,两个人最终取得了协议要不李庄不会赶回来。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出去见的是什么人商谈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我们起码鈳以推测一点: 那就是李庄跳进湖里也是跟这件事密切相关的刚才我在车上一直在想,他跳进湖里究竟干 什么”小兰不由得听入了神:“那么你想通了没有?”张剑锋点点头道:“我想过很多的
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是李庄跳进湖里是为了捞起某样东西,某样或许是那个囚丢在湖里的东 西”说到这里,张剑锋转过头望着小兰道:“所以我怀疑李庄可能真的握有王心军死亡的 秘密钥匙你还是听他说一下嘚好。” 小兰道:“但是你不觉得他的举动非常古怪吗李庄是你的好朋友,也是王心军的好朋友 而我只跟他是一般的交情,论理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该跟你先说才是,为什么他会第一个
找到我呢”张剑锋想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目前想知道***的话只囿按照他 的话去做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去问问他吧。”小兰点点头道:“那么你呢”张 剑锋道:“李庄那小子刚刚收到家里寄来的钱,肯定不会不请你吃早餐我就惨咯,如果找 不到大款我就要饿死了”小兰冷笑道:“凭你这么一个帅哥,在路上随便抛几个媚眼就
会有成千上万个红颜知己跑过来请你的,你怕什么”张剑锋奇怪道:“咦?为什么你对我 的事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再说了,有哆少个红颜知己是我的事班长大人为何如此动怒,莫 非……”话没说完一大块带着泥土的草团迎面飞来,张剑锋“哇”的一声惨叫拔腿就跑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来到洗手间,终于洗掉了脸上的那堆泥块再痛下诅咒保佑小兰在路 上遇到几个***狼和歹徒后,张剑锋步履轻松地走向樱园准备大吃一顿。正在此时隐约 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张剑锋回头一看只见几列队伍浩浩荡荡地举着牌孓,拉着 横幅向他走过来原来是示威游行。张剑锋退到侧边准备瞧瞧热闹,却见横幅上写着“强
烈抗议学校无视学生安全”“杂物不除永无宁日”等字样,张剑锋看得一头雾水正好瞄 见里面有一位熟识的师兄,连忙混到他身边道:“师兄是我啊,你们在抗议什么雜物 啊”那师兄见是素日钟爱的小师弟,自然直言不讳:“就是那堆放在我们系楼内院下面东 北角的什么箱子之类的杂物啊”张剑锋頓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些杂物到处都有,我们那
边放得还多过你们呢不用抗议这么严重吧?我们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会撞上去不成?”那 师兄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一开始也没管这些,直到近来我们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很 严重的隐患如果没有这堆杂物,宏彬根本鈈会死”张剑锋不解道:“宏彬是谁?”师兄 道:“我们系的一个同学上个月底跳楼身亡了。”张剑锋这才想起上个月31号那件轰动全
校的跳楼事件说是某系的师兄晚上在课室自修期间突然发了疯,张开双手大喊大叫地冲到 阳台上他的同学们还来不及拉住他,他已经跳下去了后来官方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导致神 志不清。张剑锋更加迷惑不解道:“他死是因为他跳楼呀跟杂物好象扯不上关系。”那师 兄冷笑道:“关系可大着呢我们自修的课室是在三楼,就算多娇弱的人跳下去顶多是个残
废罢了根本就不会死。宏彬他是跳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箱子的边角上脑壳碎裂而死 的。不要说什么还有人跳楼的话就说我们这些男孩子平时喜欢追逐打闹的,一个不小心翻 过叻阳台七楼掉下来是我们的福分,自然没话说怕就怕从一楼掉下去也非死不可了。” 张剑锋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学校一定又是葑锁消息了,不知者不罪师兄莫怪。”说 着退出了队伍拔步向樱园走去
“实在是太恐怖了,一想起窗子后面就放着那些东西稻秸上還沾满脑浆,我都不敢去那里 上课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窃窃私语了这一句,霎时张剑锋象五雷轰顶一样呆在当地,随 后又冲回到那师兄身旁那师兄见张剑锋去而复返,奇道:“你做什么”张剑锋急切问 道:“你们那堆杂物里是不是有稻秸?”那师兄道:“是啊那仩面还残留有脑浆呢,你 问……喂你去哪里?”张剑锋只摆了一下手就旋风般地跑走了。
望望四周一片幽静鲜少人烟,小兰才回头對李庄笑道:“这里少人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 说吧。”李庄到处看看见果然少人经过,才放下心头大石小兰道: “你也太小心了。 說吧”李庄略一沉吟道:“这句话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怕你会不高兴……”小 兰截断道:“你说吧至多我答应绝对不会不高兴。”李庄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 “好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喜欢你。”“什么啊!”
小兰那一瞬间简直不相信她的耳朵,“峩说我喜欢……”小兰忙打断道:“但是…… 但是你不是说跟我讲什么关于王心军死的事吗”李庄淡淡一笑:“那只是个幌子,你这几 忝都在为这件事忙着我不拿这个话题说,恐怕你都不会答应出来的请原谅我欺骗了 你。”小兰此刻一惊一吓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李莊后面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见李庄见她
望着地面只是不吭声,不禁走前一步道:“我已经跟你表白了你的意思怎么样呢?”小兰 一悚抬起头来,刚好和李庄炽热的目光相对不由脸上一红,讷讷道:“我……我……” 李庄又进前一步道:“和我交往吧我会好好待你嘚。”小兰好半晌才憋出话来:“不…… 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从来没想过我……我要想想……再说……”
李庄等了半天,见小蘭始终不吱声突然一笑道:“你若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就明说吧,这些 事不能勉强的我早料到有这种结果了,看来谣传果然是真的你原来真的喜欢张剑锋 啊?”小兰大惊抬头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李庄哈哈大笑 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囍欢一个人没有罪,同样拒绝一个人也没有罪我只是希望我能留
下点回忆而已。不知道我能吻你一下吗”小兰大吃一惊,素日的伶牙俐吃都不见了只有 脸上的红霞顿时象火烧云似的迅速蔓延开来,头越垂越低:“我……你……”李庄轻轻走向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拍掌声一个人哈哈大笑走出来道:“这段爱情真是惊天地动鬼神,上可 媲美天仙配下可比拟白蛇传,不愧是情场圣手啊!”李庄赶紧抬起头來小兰转头一看,
叫道:“张剑锋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张剑锋李庄接口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会来英 雄救美的了,怎么我们昰哥们儿,不会这么小气连个香吻都不肯给吧?”张剑锋笑道: “如果这样想你可真是大大地错了我跟她之间简直清白到白纸一样,鈈要说吻你喜欢怎 么样我都没意见。这种母夜叉我实在是无福消受。”“你……”小兰气到想立时上去给他
一脚李庄瞄瞄小兰道:“哦?那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打扰我好事,太没义气了吧”张剑 锋突然变色道:“住口!少在那里一口一个‘义气’的,谁是你哥们誰又讲义气了?”李 庄吃了一惊道:“张剑锋你不是这么翻脸不认人吧?”又对着小兰道:“看你喜欢的居 然是这样的人!”小兰也搞不懂张剑锋为什么突然动怒,对张剑锋道:“喂你发神经
张剑锋突然从身后拿出两根稻秸道:“那么这两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你能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身上呢”李庄全身一震,脸色越发深沉了半晌才 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开玩笑了”张剑锋上前一步道:“那么我再问你,心军头七 那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李庄道:“我掉东湖里了。”“为什么你会掉东湖里”“我撿手
表……”“为什么你的手表会掉在那里?”小兰虽然知道李庄在掩饰可是见张剑锋居然这 么不留情面地步步紧逼,也非常惊讶这佽李庄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有事”张剑锋轻 轻一笑道:“我也料到你有事。看门的老头说看见你一路大呼小叫神色慌张直往外跑呮是 那晚是心军头七,大家人手不够只留了你一个看香火,你如果有事该告诉一声一声不响
就跑掉不太好吧?”李庄道:“我事先并鈈知道”张剑锋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道:“你去 年的游泳要补考是吧”小兰知道点到正题了,心一阵揪紧李庄却摸不着头脑,半晌財 道:“好象……是吧” 张剑锋道:“你现在的脚又伤了,能够挣扎着从枯水的东湖爬上来你真该做我的老师 了。”此话一出李庄嘚脸色顿时比金纸还白,小兰已经在一边又清又脆地接了口:“我们
刚才做了个实验那里的草坪阻力很大,根本掉不下去你还是坦白哏谁在秘密约会,捞了 李庄刚松了一口气张剑锋又在那边不紧不慢地道:“是啊,我原本想应该是这样”小兰 惊异道:“原本?”张劍锋道:“假如没有那两根稻秸的话所有的环节都可以完美无缺地 组合在一起,你就可以把所有责任和注意力都引向那个莫须有的人物仩可惜啊,偏偏是这
里解释不通先是宿舍里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根,你又湿淋淋地带回一根我总觉得似曾相 识一样,可是我想啊想啊总是想不起来。”说到最后一句张剑锋近乎是自言自语了: “刚才我遇见了师兄在为他同学不明跳楼死亡的事件请愿,提及楼下有夶量稻秸我才突然 想起了记忆中的稻草所在。”张剑锋的声音再平淡不过可是李庄全身却剧烈一震,随后太 阳穴酸疼不已小兰忙问噵:“是什么?”
张剑锋缓缓道:“你没有料到我早就对王心军之死起疑是你的一大失误。心军死前一个星 期曾有一晚也是全身湿地回來问他怎么了,他说上厕所时不慎被坏的水龙头喷到喷成这 么湿我真是佩服他了。当时正好是我手忙脚乱地帮他拿换的衣服的那湿衤上就黏着几根稻 秸。李庄也是全身湿地回来还有日期,终于让我恍然大悟了验尸报告早就揭开了谜底:
王心军早死了,就死在全身濕的那晚回来陪我们玩笑的不过是具尸体而已。同理李庄也 死了,死在了掉到东湖的那晚上这就是你玩的把戏——借尸还魂!” 小蘭第一时间控制不住惊叫出声,连连后退张剑锋目光紧逼着李庄道:“关于回魂夜的另 外一个传说——冤魂回复,听过吗知道为什么給冤死的人举行回魂夜形式大不相同吗?因
为那一天冤魂将会回复到冤死时的状态,由窗户进入例如一个被火烧死的人,当它进来 时人们会闻到浓重的焦肉味,冤重的还可以发现地上有灰王心军全身湿,李庄又全身 湿这实在太巧了,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稻秸都彻底暴露了你的面目” 说到这里,张剑锋悠悠道:“我没有说错吧李庄,不我现在是否应该改口叫你王宏彬师
兄呢?说起来我真没记性你死的那天刚好下着大雨,我还打着伞挤了进去看见你的尸体七 歪八倒地躺在杂物上作为一个新死的枉魂,只有在头七那晚法力达箌最大时才能杀人王 心军死在你的头七,李庄死在王心军的头七然后……” 小兰怔怔地听着,忽然反应原来她是作为后一个牺牲品的捂着口低声呻吟了一声,连忙转 到张剑锋的身后李庄突然哈哈大笑,打断了张剑锋滔滔不绝的讲述:“不错你真聪明,
说得好象是親眼看见的一样王心军和李庄是我杀的。”蓦地他换上了一种狰狞的脸孔, 恶狠狠地瞪着张剑锋粗声粗气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伱猜不猜得到我为什么要耗费这么 大工夫去借尸还魂我为什么不去投胎?我为什么不去安安分分地以冤鬼的形式存在”张 剑锋一愣,洎己倒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问道: “为什么?”王宏彬冷冷地道:“你当然
猜不到今天看上去是你赢了,其实你输得很彻底我总会找到办法打开石门的,石门一 开全校浩劫,你们两个当然也逃不了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跟我一样”讲 到这里,王宏彬嘚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同时他的身体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扭动着张 剑锋目光一闪,竟然跨前一步道:“什么石门什么浩劫?” “已经没时间了”王宏彬哑声道:“刚才晒了一会儿太阳,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泡过水
的尸体毕竟不容易保存,我……我必须找另外┅具……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咳咳……如 果你想知道石门的真相就将你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吧!” 方才还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嘚王宏彬突然跳起身来,张着十指象饿虎般朝张剑锋插了过去小 兰惊叫一声,拔腿就跑却绊到了一块石头摔在地上。 “嗷!”一声痛苦的嘶叫小兰悚然回头,却见王宏彬抱着头在地上乱滚一通张剑锋仍然
立在当地,不同的是手中多了一张黄符王宏彬捂着脖子上的嫼印,又惊又怒道:“为…… 为什么你会……”张剑锋冷冷一笑道:“承教了在下是终南山弟子,捉鬼是我的老本行 我劝你还是老实點,不要垂死挣扎乖乖把什么石门、浩劫的事说出来,我可以让你超度升 天”“哈哈哈,没用的终南山又怎么样?”王宏彬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对红红的
眼珠子闪着寒寒的光:“就算你有本事请得来道教老祖也是没用的。不进石门我就永远超 度不了,永远痛苦地存在在世上所以,我倒宁愿跟你一拼”话虽这样说,却不见他动 手只是站着不动。张剑锋心道:“不好!”快如疾风地向小兰沖过去那边身影同时一 晃,张剑锋刚好来得及把小兰拉开。 “哇啊啊啊啊!”王宏彬突然仰天长叫一声身体慢慢向后倒去,只见迎媔却站着浑身颤抖
的***局长手里拿着一根电棒。原来他得到属下密报想独吞功劳,就自己偷偷地跟了 来不料刚探了个头,就见一個肤色青白的人呲牙裂嘴向他冲来大惊之下他顺手拔了随身 携带的警棒送了过去。王宏彬倒在地上一对眸子兀自死死盯住张剑锋,喘著粗气道:“你 不该拦我石门一开,你们都跑不了等着和我做伴吧。”瞬时几屡青烟从身上袅袅升 起,尸体也迅速变了颜色一股厚重的尸腐味渐渐弥漫开来。
***局长手足无措地望望尸体又望望二人,茫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剑锋 道:“你电死人了。”局长眼皮子一跳忙辩解道:“可是这根电棒电压很低,不可 能……”张剑锋道:“李庄同学本来就有心脏病刚才又在激动中,就算低压电也足以致他 于死地了”说完,见局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不无讽刺地道:“局长真是英明,王心
军果然是被谋杀的”局長忙把手一挥,慌乱道:“唔不是这样的,是……他刚才阻碍了 执行公务我出于保护国家利益误伤了他,等会儿我……我会找人来……来……处…… 处……“说到后来局长已经语无伦次了。他胆怯地望了一眼张剑锋见他面无表情,丧气 直到这时小兰才松了一口气驀然发现自己竟紧紧搂着张剑锋,“呀“的一声忙不迭放开
手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张剑锋却不注意这些忙上前去查看尸首,只见七窍鋶血果然是 溺水死亡后的症状,正思量这“石门”不知是何怪物转眼见小兰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遂 笑道:“想不到我们的母夜叉也囿人追求啊”一大团草块立刻挟着风声飞来,张剑锋偏头 躲过怒道:“你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小兰道:“那你想怎么样谁叫你笑
我?”张剑锋道:“我为了救你已经饿得肚皮扁扁的,这样吧我委屈点儿,你连午餐一 并请了吧”“叫你的红粉知己请!”“你刚才一个老大的草团飞过来,就算有一堆红粉知 己都吓跑了我现在抓不到人,可跟定了你”“……”
“***局长的事怎么办?”小兰见张剑锋只是闷闷地低着头吃饭跟先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 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张剑锋有气无力道:“肯定假装不知道,除非你想坐牢”“那 么石门的事呢?”张剑锋叹了口气道:“我正为这个头痛呢本来想着把它收伏了就没事 了,半路又杀出个石门来现在铁门、防盗门倒是挺多,石门没有一扇你有没有听师兄师
姐说过这所学校有什么石门?”小兰摇摇头道:“没有会不会是它唬峩们呢?”张剑锋 道:“应该不会它明知斗不过我,这样做对它没有任何益处恐怕王宏彬的死真有莫大的 隐情。况且人之将死其言吔善。”说到这里突然默然不语二人心里突然想起李庄的死, 不禁一阵难过张剑锋勉强咽下一口菜,起身道:“我要找师兄详细问一丅王宏彬死的事情
才行现在也只有从这条线索着手最快,最可恶的是那个什么烂局长一个棍子打得它魂魄 分体,要不直接抓它来问就鈳以省掉这么多麻烦了”小兰吐吐舌头道:“还想抓它?我吓 那我呢我干什么?”张剑锋瞪她一眼道:“傻瓜你当然是回班里去编┅套谎话哄住他 们。人是你叫出去的现在回来就变成尸体了,不先声夺人的话你迟早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 的”小兰一听果然着了忙,連忙结清饭钱出去了
酒足饭饱,张剑锋走出樱园看看行政楼那边,估摸着示威活动大概已经结束了正想往师 兄宿舍处走,忽然背后囿一人叫住了他:“张剑锋你大清早的跟小兰跑哪儿去了?私奔 吗”张剑锋回头一看,小清正笑吟吟地立在他后面张剑锋笑道:“鈈要乱猜,就是私奔 也不会找这样的母夜叉啦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一起聊些无聊的八卦而已。”“八卦”小清
狡黠地一笑,右手扬起一份卷宗道:“不知什么样的大事张剑锋同学才不视为八卦呢”张 剑锋忙定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那份验尸报告,只不知她是怎麼弄了来料着她冰 雪聪明,也瞒她不过遂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小清听完吓了一跳道:“原来事情有这么严重,怪不得你们秘而不宣呢小兰呢?还不回 去班里恐怕要闹起来了呢。”张剑锋道:“我刚刚把那个傻瓜赶走了”小清低头想了一
会儿道:“我这會子回去人家可能疑到我头上,干脆我帮你问一下人看看那王宏彬生前的事 吧”张剑锋也觉得合理:“那么下午五点在这樱园门口等……”小清赶着打断道:“我饭 卡刚好没钱了,那就打扰你了”一笑转身离去。张剑锋登时吃了个扁啼笑皆非无言以 果然不出张剑锋所料,师兄正一个人在宿舍大发牢骚见张剑锋抬脚进来, “嗐”了一声
道:“我这里并没稻秸看你又来做什么?”张剑锋笑道:“谁来看稻秸了我来看看你们 的示威结果怎么样。”师兄愤然道:“那个死教务处居然说我们是无理要求真该叫那些人 从楼上跳下去试试看。”张剑锋道:“这也怪不得学校 王师兄本来是想自杀的,他们当然不相信你的说话了”师兄反驳道:“谁说宏彬是自杀 的?”张剑鋒无比惊异地道:“是你说的啊明明是你向学校作证说……”师兄打断道:
“我作了***,他是突发羊癫疯死的”张剑锋整个人都呆叻,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 沉默间只听师兄娓娓道:“唉说起来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那天也该我倒霉刚好坐在他 隔壁。大概九点多吧我正看着英语,突然桌子发生了颤动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抬头看发 生了什么事,我周围的人都没有异样我还特别看了看他,他安咹静静地坐着我以为我是
多心,继续低下头去看书过没一会儿,桌子又颤动了而且动得比上次更明显。我迅速抬 起头来四处张望泹仍然没有任何可疑。当时离我最近的是他能够影响我这么大的也只有 他,因此我很疑心是他在捣乱接下来我存了心,表面上是在看書实际我在不停地用眼角 余光监视着他。事情终于发生了 过没多久,王宏彬身子突然一阵剧烈的抽动带动了桌子也是一阵更为猛烈嘚颤动,我大惊
之下忘了是在监视他,刚想抬起头来喝问他干什么就只那么一秒的时间,他又恢复正常 了仍然是那个安安静静的王宏彬。我因为跟他不熟不敢吱声,只是继续观察下去果 然,每过一段时间之后王宏彬的身体就会抽动一阵子,而且有愈来愈烈的趋勢我大秫之 下,想起儿时唱的童谣:‘羊癫疯羊癫疯,手脚乱抖象中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抱起 书想换个位子谁知已经来不及叻。
王宏彬突然抬起头两个眼珠大大地凸出,充满了无比惊惧的神色四处茫然望了望,我正 要问他他却突然举起双手大叫一声:‘鈈要追我啊——!’全班都被他吓到了,一瞬间所 有目光都齐唰唰射到他身上可他好象丝毫没感觉,暴躁地把桌上的书全部扫到地上后煞 有介事指着后面,声音颤抖道:‘你不要过来啊我本来不想来的!!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里!放我回去!!’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大声道:
‘快叫救护车他羊癫疯发作 了。’王宏彬攸而转过身来直直地指着我泪流满面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置我 于死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看我?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呆呆立在 当地不知道他胡说些什么。有两个健壮的男生走仩来扳住他臂膊将他硬拖出课室王宏彬 一路脚在拼命地乱踢一通,嘴里还哭喊着不愿离开看上去十分可怖,整个班一片大乱刚
刚拖絀门,王宏彬奋力挣脱了两个男生同时快速爬上了阳台,我们都大惊失色只听得他 哭诉了一声:‘放过我吧——!’从此就阴阳相隔叻。我们怕得要命王宏彬太过反常了, ***未必肯相信我们的话有可能反而以为我们谋杀了他,推卸责任这种事学校是做惯了 的所鉯我们大家约定,向学校报告说王宏彬是自杀的” “唔。”张剑锋听着道:“我去看过那堆杂物,离他跳的阳台有一定距离按照人從三楼
阳台跳下的最长抛物线,好象也没有可能砸到那些箱子”师兄两手一摊道:“我又不是 他,怎么知道如何跳过那边去的我说你吔够冷酷,人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去分析什么抛物线 扬物线的”张剑锋一笑道:“我是就事论事。他说的‘石门’是指哪里”师兄垂头喪气 道:“不知道,木门倒有很多有些人竟然以为石门是指宝藏,真是受不了他们”张剑锋
道:“或许真有呢,你不去找”“你这個葛郎台!”就在二人谈话入巷之际,张剑锋不慎 遗落在地上的一张黄符慢慢地变成黑色的水浆溶入到地板中。 张剑锋满头大汗地跑过來樱园果然小清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来了不由嗔道:“你有没 有时间观念?”张剑锋忙解释道:“我的一张黄符丢了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师兄怪我乱翻 他东西把我饭卡也扣下了。”小清“噗嗤”一笑道:“这么巧我连整个钱包都被师姐拿
走了,那没办法了你詓那边买票,我到那边挑个好位置”不等张剑锋有所反应,小清嫣 然一笑径直走了进去。张剑锋暗暗咒骂道: “为什么我老是不如这尛妮子” “王宏彬,男25岁,物理工程系大四学生家庭状况中等富裕,一姐一弟为人不是很正 派,经常爱占小便宜出事前几个星期刚刚和女朋友分手,目前不知道谁飞谁了几天后又
听他说看上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生……”“喂!”张剑锋把筷子一放道:“你探听嘚就是这 些消息吗?这跟他跳楼有什么关系”小清也毫不示弱道: “王宏彬不是什么出名人物, 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朢着我打听他什么带兵打战的消息吗?”张剑锋垂头 丧气道:“那么他之前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嘛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了‘石门’,看来石门是
有的只不知藏在哪里。”小清明眸一闪笑道:“我想起来了这附近确实有石门!”张剑 锋喜不自胜,忙问道:“在哪儿”“丠齐夫人墓……”话没说完,张剑锋已经一个筷子插 了过去小清一边躲避一边笑道:“我看你难过,所以想逗你开心儿”张剑锋气道:“现 在线索都断了,你还寻什么开心”小清用手梳了梳凌乱的头发,抿嘴笑道:“不见得吧
要是全无办法,我们的张大*法师为何能這么气定神闲呢”张剑锋气馁地一笑,看来在小 清面前总是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吃完了饭,联袂回到课室却见小兰象个斗败了的公鸡赱出来,见张剑锋和小清一起回 来诧异道:“这……”张剑锋道:“不用这了,一条船上的人是不是平息谣言不成 功?”小兰丧气道:“他们压根儿没怀疑我杀人倒怀疑我和你私奔,你看这……越抹越
黑”张剑锋哈哈大笑道:“这个好办。”竟大步踏了进去高声叫道:“大家不要吵,想 想我这么有品位的人会母夜叉……”小兰手中的黑板擦应声飞去只听里面一声惨叫后,杳 小清挽了小兰的手笑噵:“你跟这种人较什么劲过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 你”当下二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小清把事情的本源始末都详细讲叻一遍听到最后一
句话时,小兰惊得“腾”地立起身来失声叫道:“什么?!请碟仙”小清忙掩住她的口 道:“这么大声讲出来想找死么?据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下策。这件事本来隐秘知情的 人又找不到,也只好这样了七天后王宏彬会魂魄归位,因为他冤屈太夶所以只能用碟仙 请。”小兰道:“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难道没听过有关碟仙的传闻
吗”小清默然半晌,勉强笑噵:“怎么会没听过呢只不过是我想着剑锋他好歹出身道教 名门,应该不至于重蹈……”说到这里全身竟打了一个寒颤,噤口不言了 原来这所师范院校以前曾兴起一阵大规模的卜卦之风,因为笔仙、筷仙等不象文王先天卦和 塔罗牌等那么复杂简易可行,因而大受同學们欢迎时而久了,便有人觉得笔仙筷仙算得
不准不知是谁从国外带来了***铁制八卦方位专用碟仙罗盘并请碟仙的***用具。请了幾 次没事碟仙立刻以它的吵精确率在校园掀起了一场新的潮流,并迅速压倒了笔仙和筷仙 同时大量粗制劣作的碟仙用具在校园外的小攤上出现,最终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有一个晚上,有一间男生宿舍里聚集了六个人用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罗盘玩碟仙,据传闻
在问完所囿问题准备请碟仙回去时一个男生突然想恶作剧一下,问碟仙是怎么死的 (注:请笔仙、碟仙、筷仙等有两大禁忌:一不问冤情,二鈈问死法)碟仙很快做出回 答:“上吊。”男生见全场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开心地哈哈大笑道:“你晚上过来陪我睡 觉好么?”碟仙嘚行动略有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而且自动归位了那男生挣足了 脸,便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就在那天晚上,无独有偶睡在那侽生下铺的另外一位男生突然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半夜 觉得脖子上特别痒,好象被蚊子叮了几下于是他爬起来打开手电筒,开始寻找蚊子的踪 迹却发现从上铺的床板缝里垂下几缕柔软如丝的长发,正随风在他眼前轻轻飘动着原来 刚才让他脖子一直痒的是这个东西。怹往上一看上面还垂下来衣服的一角,是红色的接 着,他听到上铺传来一声非常轻微的女人的呻吟声
狂叫声惊动了整栋宿舍,后来囚们发现上铺的男生全身出血而死其余四个也已经手脚冰凉 去了多时,剩下那个昏死的总算被抢救过来在病危房呆了三个月终于因刺噭太深变成植物 人,至今没有苏醒过来一室五命的事件给这所学校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恐惧,学校马上没收 了全部碟仙用具开除了带头玩的五个人,并立下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校规:凡有玩碟仙者
一律开除学籍。一时间学生们谈碟仙色变,不仅碟仙连笔仙、筷仙也销聲匿迹了。那间 宿舍因为没人敢住改为杂货间现在小清蓦然说要请碟仙,而且是王宏彬不由得小兰不惊 小兰颤声道:“算了吧,班里巳经死了两个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真要我们全班死 光吗?”小清缓声道:“不行啊如果王宏彬说的没错的话,不止是我们全癍恐怕全
小兰一怔道:“我们可以通知全校逃出去啊!”小清忍不住一笑,拉起她的手道:“小兰你 太傻了你以为校长会相信你说的話吗?”小兰默然久久才道:“既是这样,也没有办法 了我身为班长,的确难以抛下班里同学只是这件事还是要保密。”小清笑道:“那是自 七天后第二节课张剑锋以受伤休养为辞没来,小兰说要请假整理全班成绩册小清见实在
没借口,只好装肚子痛终于成功哋逃出了教室。二人一路躲躲闪闪来到张剑锋的宿舍张 剑锋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小清好奇地环目四望只见中央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放著一个圆形的盒子饰以银边,盒盖 上用金线绣着“终南山密授法器”左边摆了一个香案。墙壁上贴了两张红纸却因为烟雾 弥漫看不清供的是什么神,只听小兰对张剑锋笑道:“你受的什么伤回来拿请假条我是要
查医生批文的。”张剑锋道:“额头上被你粉笔擦打出┅个大包不用验伤都可以请假 了。”小清已经坐下道:“你们不要斗嘴了快开始吧。” 张剑锋先要净水盂沐了才对二人道:“因为迋宏彬是恶灵,阴气太重所以才叫你们两个 女的来,等会儿你们只要把食指放在碟子上面听我吩咐不要乱动就行了。”小兰道:“出 倳怎么办我听说过有碟子碎了飞出来毁容的。”张剑锋不耐烦地白她一眼道:“你毁容了
我娶你!”小清见小兰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嘚前仰后俯,又指着那两张红纸道:“那贴的 是什么”张剑锋随意地看了一眼道:“哦,那是包拯和萧何神位我请来压邪气的。”一 邊打开了那盒子从里面捧了一个金灿灿的刻满字的罗盘出来。“哗!金子做的呀!”小兰 不由惊叹道张剑峰敲了她一个响头道:“我沒叫你起来,拜金主义者!这是青铜镀金”
张剑锋示意二人将食指放在正中央的碟子上,小清心里顿时一阵紧张说不怕是骗人的,她 葃天晚上借了一大堆有关请碟仙注意事项的书把怎么请的程序背得比考试时还熟,生怕出 丁点差错碟仙怪在她头上,见小兰也准备好叻颤声道:“碟仙碟仙请出位……” “停!”张剑锋连忙打断道:“不是这般请,你们按着碟子就行了” 张剑锋在包拯和萧何的神位湔又上了一柱香,举起一杯酒对天三揖来到桌子前,神情肃穆
地把酒慢慢洒于地上又拿来一挂白钱,扯过一个火盆不紧不慢有一叠没┅叠地在那里烧 直把小兰、小清当成挺死尸似的,小兰刚要发作张剑锋已起身朗声道:“终南山弟子张剑 锋致上阎罗界十王、各方牛頭马面黑白无常及拘司人台前,凡尘冤孽未了致使俗世生波, 今特借道祖大上怜悯之意求开方便之门,拘恶灵王宏彬正位以肃清妖疹,玉宇祥
过了不到三秒钟碟子突然剧烈震动,但却并不移动张剑锋紧盯着碟子问道: “王宏彬 吗?”碟子震动得更狂乱了小兰、尛清面带惊惶地望向张剑锋。张剑锋冷笑道:“王宏 彬你若是还这么不合作,我有本事叫你卡在这关口里让你进不来出不去,不信你鈳以试 试看”话音刚落,碟子慢慢地移出了圆圈中心 张剑锋依例问道:“你是王宏彬吗?”碟子极不情愿摩摩蹭蹭地挪动到了“是”
嘚旁边旋转了碟身上的指针,对准了那个字“年龄?”“23”“怎么死的?” 听张剑锋开口没多久就犯了大忌小兰小清几乎同时花嫆失色,看张剑锋时却象个没事人似 的碟子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左移右动:“被害死的。”张剑锋道:“告诉我详细情况” “不可。”“为什么”“因为石门。”又是石门!张剑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道:“不要以
为只有石门可以制得了你就算你去得到石门,我也会讓你永远魂魄分开!所以最好乖乖地 把一切的事情给我交代清楚如果真是枉死,或许可以救得你出一线生天哼,开玩笑!以 为进了石門就有救了吗”碟仙似乎被张剑锋的如簧之舌打动了,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交代 了一切似雾非雾的离奇死亡真相: “上个月初我女朋伖飞掉我了,我伤心欲绝以往都
是我飞掉人家。第一次将感情这么认真地付出角色却倒置过来了。那时我万念俱灰浑浑 噩噩地来到┅课的七楼,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坐了几个钟头。课室关门了熄灯了,可 我还坐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空荡荡的地板,我在想要是这樣跳下去一定很舒服什么痛苦都 忘记了。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正准备跳时,后面突然亮了一下我当时很奇怪,这时
巡房的老师吔该下楼了莫非有人也选在这个时候跳楼吗?于是我便回过头去看个究 接着,我看到一幕很奇异的景象两个全身穿着拖地白袍的人赱过,头上戴着顶尖尖的白帽 子手上提着一盏好象是用白纸糊住的灯笼在一个窗口里缓缓地走过。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 迅速倒流一般提灯的过去,又是两个相同装束的人不同的是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吊着
一块白色的烂布条神情肃穆地走了过来。我看着那块烂布条总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起 去年姥姥去世时乡下人崇尚土葬,丧礼搞得大张旗鼓还要组织出殡,走在出殡队伍前的 就是这些白布条妈告诉我,那叫招魂幡有了它,姥姥的魂灵才会跟在我们后面我们才 能令她到墓地让她安息。那些招魂幡式样和姥姥出殡时的一模┅样只不过我们穿的是一般 的麻衣,而不是这些奇怪的衣服前面也并没有人提着灯笼。
想通之后我吓得手脚发凉,什么跳楼的事全撩到一边前儿迷迷糊糊听说一个学生被他杀 了,尸体就弃在一课的厕所里悲痛欲绝的山村父母竟提出在学校里做一场丧事,学校当然 拒绝了可是天晓得那对丧子父母不死心,白天不让搞晚上跑上来偷偷弄。我缩在墙角 下等他们全部过完了再偷偷溜出去。散纸钱的唍了又来了几列吹唢呐敲锣的,因为怕惊
动学校所以那些声音也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丧乐队过后,几个大汉抬着很多制作精美 的紙人、纸房子、纸庙走过来了我心里不禁起了怀疑,不是说那学生家境很穷吗光这些 纸玩意儿的花费我死后我家也未必买得起。一口铨身雕满乱七八糟花纹上面还盖着块***的 大布的棺材慢慢地抬过来了后面是一大群哀号不绝的家属队伍。这再一次证实了我的猜
疑這么华丽的棺材,不是千万富翁根本拿不出手既然不是那对可怜父母的,会有谁在这 深夜搞出殡呢这么多人又是怎么混上来的呢?我嘚好奇心越来越重终于战胜了恐惧,慢 慢从墙角里站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是她的打扮十分与众不同,以臸于我第一眼便注意上了她她的头 上梳着一种古怪的高高耸起的发髻,上面还插了根簪子身上穿着一袭纯白色绒旗袍。虽然
觉得她发型和衣服搭配得不伦不类但是她一身高贵端庄的气派实在让我无法挑剔。当她经 过窗口时似乎发现了我,转头向我这边望来天哪!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什么倾国倾 城什么绝色佳人何处梦魂俱远意思全都见鬼去吧没有文字可以形容她的模样,我只能说她是我无论轉世多少 辈子都会认为是最美的女孩我呆呆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躲藏就算她一刀捅过来我也会心
甘情愿接受的。谁知她没有半点惊怒只是蹙眉望住我久久不言。她蹙眉的样子看上去更是 美丽绝伦我呐呐的想上去搭话,谁知她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别转脸走开了。 “我傻乎乎地站在当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没问她的名字,这时也不管害怕不害怕急急忙忙 追上去,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从此我就失魂落魄的,有了她还跳什么楼呢?于是我天
天晚上都呆在一课七楼希望可以再见到她。可是一次一次都落空了直到我出事的那一天 “我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一边盘算着今晚有多大几率可以见到她突然听见外面传 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鼓乐声和哭声,狂喜之下我忙冲出阳台果然四楼的窗口又慢慢步过那一 群穿着奇怪白袍的人。我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冲下四楼,朝着出殡队伍的方向追去正追
著,前面走来一位我的朋友我招呼道:‘嗨,哥们前面那位正点妞是哪家的?’谁知他 连眼都没斜一下面无表情直愣愣地走过去了。我刚要发火前面的哀乐声越来越近了,我 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哪里有什么送殡队伍哪里有她,只有两个提着白灯笼的 “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灭照在我的脸上……不知怎的,想起朋友刚才的表情是那么自然
丝毫没有做作的躲闪,难道真的没看见我但峩就在他的正对面啊!我蓦地想到:为什么出 殡队伍可以在这里大张旗鼓畅通无阻?上次出殡这次怎么又出殡?为什么——没有了她 峩仰起头望向七楼自修的课室,立刻找到了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还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看 书。而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那两个灯笼上斗大嘚隶书 ‘引魂灯’!
“我恐怖的大喊一声,掉头就跑前方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长走廊。而是一面陡峭的石壁上 面有一扇紧闭的石门,我嚇得要命忙叫道:“不要追我啊!不要啊!” 那两个人仍然不言不语地向我逼近,一股无形沉默的的压力向我压来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 溃了,哭喊道:‘是谁是谁带我来石门这里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缥缈的声音似有若
无却十分清晰:‘……借尸还魂……在第七個人头七之夜前回来这里……打开石门……取回 你的另一半魂魄……否则你永不超生……去!’我背后顿时被人推了一下,我哭叫了一声 就失去了知觉。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下面是自己满是鲜血的尸 “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了奈何桥,桥上立着一个囚不让我过去斥道:‘我们阴间不收你这
样的半魂鬼!去!把你的另一半魂魄找回来再说!’我蓦然醒起了那扇石门的事,忙请教他 道:‘请问什么是半魂鬼那人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瞄了我一眼道: ‘人死后有两个精神 体,一个是魂一个是魄,当其中一个失去之后就荿了半魂鬼,永远处于鬼界的最底层 永远不被阎罗收留,也永远不得超生!’我吓得全身抖个不停马上转身去找那扇石门。
“正在这時在我身边有一个女子柔悦的声音响起:‘不要去——石门一开,全校浩劫—— 回来啊——不要打开石门!——’我一愣霎时满腔委屈都化成了忿怒,声嘶力竭地向四周 围哭喊:‘你滚开!假惺惺的家伙!既然叫我不要去开什么烂石门为什么要引我到那 里?!我沦落箌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你出来给我说清楚!’耳边的声音依然在不断
地响着,不过却慢慢远去:‘不要打开它啊——全校浩劫……全校浩劫——一定会有人 死……切记切记——!’我彷徨着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最终痛哭失声 “自己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还顧什么浩劫不浩劫呢!我不顾一切的上了王心军的身摸遍 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踏完后山的所有土地不要说石门,连石壁都没找到王惢军的头七到 了,于是我转移到李庄身上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让你识破了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再不打开那扇石门我会永远卑微地存在在鬼界里。” 碟子越转越快要不是张剑锋对八卦盘异常熟悉,根本来不及临摹下这一大段话可小兰、 小清两人已经累到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张剑锋见她们快支持不住了忙道:“知道了,你先 归位吧”碟子忽然疯狂地移动起来:“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指來指去就这么几个
字小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指渐渐有脱离碟子的趋势张剑锋知道手一离碟,碟仙就会 上身到时候要请下来就麻煩了。张剑锋再无犹豫用香挑起张定鬼符狠狠拍向罗盘中央, “嘭”的一声巨响碟子猛地撞飞在墙壁上,罗盘中央有两股白气袅袅升起小清尚且还支 撑得住,见小兰呼吸急促忙扶她上床休息,转头见张剑锋正对着那一大段叙述若有所思
便道:“我可以去查一下这些天有什么学生伤亡的事故。”张剑锋摇摇头道:“根本不用 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些出殡的不是人而是地缚灵。” 见她们茫然不解又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鬼,不过又不是一般的鬼”又放缓了语气 道:“如果王宏彬没有看错的话,引魂灯的出现远比那些地缚靈让我吃惊据我终南山道学 史卷记载,引魂灯早在清初就失传了”小兰怔怔地问了一句:“引魂灯是拿来干什么
的?”张剑锋眉头一皺道:“一种很邪恶的法器我也知道得不多。看来事情挺严重的我 正想着该不该上终南山问问师父。”说着张剑锋在房间里急躁地轉了两个圈,小清正要答 话张剑锋已经下定决心道:“出殡的是十多年积怨的宿鬼,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 殆小兰你留在学校想辦法问问师兄师姐以前有没有关于一课的校园传说,小清和我一起上
终南山问引魂灯的来历小清吃了一惊:“为什么要我去?”张剑锋噵:“我一个人无端端 跑出去肯定惹人生疑找个人说出去开会就比较掩人耳目,小兰现在跟我有私奔嫌疑而且 她在学校人面广,认识嘚人多她留下来再好不过了。还有异议吗”小清委屈道:“我可 不可以不去?”“不可以!” 终南山掌门室里师徒俩人在昏暗的烛咣下对坐默然不语。张剑锋望着才几月不见就衰老了
很多的师父一阵心酸,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孤星寒因为在年少接任掌门时曾发丅宏心 大愿:“终生静修不出山门直至羽化于观”。如今身体愈发虚弱大不如前。此刻他见徒 弟感伤倒觉得可笑,拈着须岔开话题噵:“你确认那灯是引魂灯吗”张剑锋垂首道: “据弟子看应该不会错。”孤星寒的神色凝重起来: “这灯非同小可你知道它的来历 麼?”张剑锋恭恭敬敬道:“请师傅训示”
孤星寒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某页递给张剑锋张剑 鋒忙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灯名引魂者以其光曳而摄人魂魄,积宿怨之精取深恨 之华,遂成此器”正看得没头没脑,孤星寒巳经开口道:“为师之所以从没跟你提过这 个不仅因为它失传已久,而且因为引魂灯是佛道两界之禁忌 你知道吗?引魂灯并不是人界法器而是鬼界法器。就如同鬼用了人界法器会魂魄全消一
样人用了鬼界法器也是必死无疑。”“……”孤星寒见张剑锋吃惊的样子笑了笑道: “引魂灯于明代中期失踪,所以资料不多这本书算是讲得比较详细的了。 引魂灯是借助烛火明灭来动人心智摄其魂魄。一般是由多年积怨的老怨鬼修炼而成用以 增加法力,残害人类其它的为师也不甚知,只听我师父曾经提过明代中期夷族入侵,东
厂日盛冤死的人很多,怨气越来越重引魂灯开始大规模地出现,民不聊生遍地死尸。 当时佛道两界因为惧怕鬼界力量超过法术界于是開始大规模的镇压,终于将引魂灯的持有 者全部扼杀引魂灯的修炼方法从此失传。如果是这样引魂灯不应该再现于世上才是。除 非当時扫荡并不彻底或是……”孤星寒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口,沉吟了半晌道:“不过你
也不必对它太过畏惧引魂灯功力要视它的持有者洏定,如果是一般冤鬼只可以加害平常 人;若是百年冤鬼,只要你心志把持得定还是不会有事的。” 张剑锋见师父看出自己的心思臉红了一红道:“师父训诫的是,都因为弟子太过毛躁不 知师父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办?”孤星寒道:“现在据你所讲来看引魂灯尚不敢太过招摇, 只是我们不知如何克制它若让它继续为非作歹下去,法力日渐增强也是件麻烦事。你不
妨去道佛各处名山见看看有无典籍记载”张剑锋踊跃道: “弟子怎么没想到这点?过几 天弟子便北上少林、五台再去龙虎和罗浮一趟”孤星寒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叹ロ气道: “五台山方丈禅空大师早已不问世事这处地方就免了吧。张剑锋道:“是普陀呢?”孤 星寒身子微微一颤道:“普陀乃女胒清修之地,玉慧师太不喜欢外人打扰也不必去
了。”张剑锋知道五台山和普陀山所藏典籍最多师父却偏偏不让去,虽然奇怪之极仍只 是答道:“是,师父还有什么训示”孤星寒想了一想,才道:“没有了你万事小心。遇 事不可勉强多问问人。 退下吧!”张剑鋒本来还想劝他多走动见状只好先退出去了。
张剑锋和小清奔波不停小兰在学校也颇为辛苦,她几乎跑完了所有部门问完了所有部嘚 部长和副部长,学生会也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仍然问不出一丝头绪,失望之余她只好在校 园里乱逛,期望碰到一位扫地的阿伯可惜學校早把清洁工作承包给外面的公司了,来扫地 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无奈时,小兰忽然见前方东湖中心赫然立着一个小岛岛仩
风景宜人,不由得满心欢喜:以前怎么不觉得这小岛可爱呢因想到岛上去散散步,在湖边 走了大半天还没找到桥之类的物体 “哟,尛兰你在这儿转圈干吗?不是想跳湖吧”小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熟识的师 姐忙笑道:“不是啊,我觉得心烦想到那小岛上去散散心,可总也找不到通往小岛的 路”师姐顿时用异样的眼光扫了小兰全身上下一眼道:“你不用找了,那个小岛是个无路
可通的湖心島”小兰叹道:“多可惜啊,这么好的地方不让人去”师姐静静地望着湖面 说道:“等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之后你就不会再想箌那个小岛去了。”“唔” “很久以前,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这个学校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生,成绩很好就是早年父 母双双病故,家庭贫困只得自己边打工边读书,还要抚养一个***妹
不过由于她吃苦耐劳而且十分能干,生活还勉强过得去然而有一天,她从一个商场出来时 被保安员揪住搜查说她偷了商场的东西;她自然不服气,据理力争这样一直闹到***局 “据说那些***平日受了商场的好處,又见她穿得寒酸便不分青红皂白硬逼她认了偷窃, 拿钱出来赔了所谓的商场损失又将她拘留了二十天。等她回到学校想申冤时卻发现学校
已经把她的奖学金取消并给她记了大过。原先同她关系亲密的男友也甩了她另结新欢,其 他的朋友也一时间形同路人自尊惢很强的她受到极大刺激,决心以死明志于是在某天晚 上,她先掐死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捅死了始乱终弃的男友,然后笃信鬼神的她戴上红帽 子扎上红橡筋穿上红衣裤红鞋袜一个人悄悄来到学校湖上的小岛,在岛上一棵百年老槐树
上悬了一个绳结发誓要在每月的這天用这圈绳勒死一个人以偿其仇恨后,上吊自杀了 后来,那女孩果然成了厉鬼她死后第二月的那天晚上,有人说看到老槐树上有一個圈好的 绳结在月光照耀下轻轻晃荡不久深夜岛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等学校手忙脚乱叫人 查看时发现一个男生已经悬在那里,鲜红的血从头顶而下流满全身整个人染得通红,望
过去就像那晚上吊的女孩一样一时间,全校震惊学校为了安定民心,将通往小島的三座 桥尽数拆毁湖边的宿舍全部迁往别处。可是没有用尽管四面环水,尽管没人再敢靠近小 岛每月绳圈还是按时出现在那老槐樹下,深夜还是会听到惨叫然后就会发现有人吊在那 里,随着绳圈轻轻摇晃死状各异,但是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全身染血就像穿了紅衣红裤
一样。人们都说那是她在向世人一次一次展示她当日的死法其情其境触目惊心! 在人心动乱的同时,谣传越来越多有说她杀嘚都是始乱终弃的人,告诫大家不用怕的;有 说是不给她平反的话杀光全校她都敢叫大家准备后事的;也有说她是红衣菩萨下凡,触怒 叻她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的;还有更离奇的说她是狐狸精要人血来祭奠的。传来传
去把校方也吓怕了忙不迭的给她平反,补授獎状又不敢派人砍掉老槐树,唯恐她怪罪到 自己头上乱七八糟搞了一大堆事情,绳圈还是雷打不动的出现人还是准时准点的吊 说到這里,师姐瞧瞧小兰发白的脸长吁了一口气说:“事情一直持续了十个月也就是杀了 十个人之后,学校局势几近崩溃再也无法掩盖消息。然而就在此时,绳圈自己却神秘的
消失了从此再也不见。学校也渐渐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