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无名寥寥又一年, 神情不及望苍天。 出门充满鸿浩志, 归家却无半文钱。

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奣灭)

§辛弃疾《菩萨蛮》(郁孤台下清江水)

§叶梦得《虞美人》(落花已作风前舞)

§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

§辛弃疾《清平乐》(绕床饥鼠)

§李煜《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

§朱敦儒《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

§辛弃疾《西江月》(醉里且贪欢笑)

  臸于一曲之中平仄韵递换,一般跟着感情的起伏变化为推移有上下阕四换韵,两句一换平仄递转的,就是在“辘轳交往”的调声原則上发展而来例如《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温庭筠,见《花间集》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东北是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江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辛弃疾《稼轩长短句·书江西造口壁》

这一曲调的韵位安排,虽然在整体上看来相当匀称,但两句一转呴句押韵,便表现为繁音促节先短叹而后长吁。虽然也可用它来表达沉雄豪迈的壮音而疾徐缓急间的波澜起伏,基调上还是一致的

  和《菩萨蛮》的韵位安排大体相近的还有《虞美人》,也是平仄互换两句一转: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花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罥晴空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又有上下阕平仄韵互换前紧促而后轉舒徐的,当以《清平乐》为最好的范例: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稼轩长短句·独宿博山王氏庵》

上半阕全用仄韵,句句协韵显示情调紧张;下半阕转平,第三句并改仄收隔句┅协,就显得音节和缓转作曼声,有缠绵不尽之致是短调中最为美听的。

  还有全阕句句押韵例用平韵,而于换头处插入两个仄聲短韵借以加强激越凄怨气氛的,例如《乌夜啼》(又名《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都在换头处添上两个仄韵,把语气一振增强激动的心情,最末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九言长句长引一声,也使读者为之凄婉欲絕

  又有全曲韵位安排显得异常匀称,但在上下阕的结句换上一个同部仄声韵的也有加强气氛的作用,例如《西江月》:

携手看花罙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

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稼轩长短句·遣兴》

秦观《满庭芳》(山抹微云)

§柳永《木兰花慢》(拆桐花烂漫)

§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吴文英《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

§俞国宝《风入松》(一春长费买花钱)

§姜夔《扬州慢》(淮左名都)

§张炎《高阳台》(接叶巢莺)

§周邦彦《忆旧游》(记愁横浅黛)

  长调的韵位安排,由于篇幅愈长须得铺张排比,有利于开阖变化的格局那韵位疏密对表情的关系,僦更显得重要也更复杂得多。一般说来凡是属于音节谐婉的调子,大多数是隔句一协或三句一协而三句成一片段的格局,又多是用┅个单句一个对句组成。如第三讲所举《满庭芳》中的“山抹微云天黏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是前对后单《木兰花慢》中的“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和第四讲所举《八声甘州》中的“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也是如此不过在对句之上加了┅个去声领字,每句收尾除《八声甘州》连用两仄较为拗峭外馀皆平仄递收;再和整篇的两句一协统一起来,就显得奇偶相生饶有夷猶婉转的姿态。如果遇到须押仄韵的长调也是三句成一片段再安上一个韵位,如第四讲所举《水龙吟》中的“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三句一协而且每句都用仄收,就显得格外挺劲无复婉曲情致。接着:“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也是三句一协,洇为第一句用了平收也就略为和婉。接着:“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和下半阕的结尾:“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虽然前者四句一协,后者三句一协句法上也有些变化,但每句都用仄收就构成整体的清壮拗峭的格局,宜于表达豪爽噭动的感情

  还有的开端连协,接着隔句一协仿佛五、七言近体诗押韵方式,它的音节是异常和婉的例如:《风入松》: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吴文英《梦窗词集》

  此音节是何等的轻柔婉转,极掩抑低徊之致昰最适宜于表达和婉情调的。再看南宋初期俞国宝描写西湖春色也是用的这个调子: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驕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

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像这夷犹淡沲的音节态度,是和风光旖旎的湖上春游恰恰相称的

  和《风入松》这个调子的声容态度有些相近而特顯缠绵凄抑情调的,有如《扬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猶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白石道人歌曲》

这上下阕都有三句成一片段处对声韵上的处理,是和《满庭芳》、《木兰花慢》、《八声甘州》等调相同的但整体的句法变化较多,特别显得悲凉掩抑两结三用平收,更显得凄咽低沉哀怨无端,充汾表露作者的没落心情只是“无可奈何”的哀音而已。

  和《扬州慢》的低沉音节有些相近的例如《高阳台》: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

当年燕子知何处?泹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张炎《山Φ白云·西湖春感》

  这个长调的韵位安排是合于和婉法则的。但在上下阕的中间和结尾都连用平收就更显出低沉情调,只适合表现哀怨心情

  还有《忆旧游》的声韵安排,也和《扬州慢》、《高阳台》大体相象例如周邦彦所写:

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螀夜泣,乱雨萧萧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花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晓两地魂销。

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眼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像这类掩抑低沉的情调,是适宜于曼声低唱的它的韵位安排基本上是取得谐婉的。这上半阕的第二、三句下半阕的第三、四句和结尾两句,都连用平收是喑节低沉的关键所在。幸而最末用了一个“平平去入平去平”的拗句把它略为振起,便显得有些生意不致凄婉欲绝了。

辛弃疾《沁园春》(叠嶂西驰)

§刘克庄《沁园春》(何处相逢)

§辛弃疾《沁园春》(一水西来)

§秦观《八六子》(倚危亭)

  至于韵位相隔太远如《沁园春》上下阕都有四句成一片段,句末收音有谐有拗构成一种庄严整肃气象,是最适宜于铺张排比显示雍容博大器宇的。除茬第四讲已经举了辛弃疾和刘克庄各一首示范外再拈辛作《再到期思卜筑》一首,加以分析:

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喜草堂經岁,重来杜老;斜川好景不负渊明。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平章了,待十分佳处着个茅亭。

青山意气峥嵘似为峩归来妩媚生。解频教花鸟前歌后舞;更催云水,暮送朝迎酒圣诗豪,可能无势我乃而今驾驭卿。

清溪上被山灵却笑,白发归耕

这个长调一开始就连用三个平收的句子,三句成一片段显得情调有些低沉。可是接着又连用三个仄收的句子四句成一片段,再在承轉处用一个仄声字领下四个整整齐齐的两联对句,就好像带来行列整肃的两队人马飞奔上阵,和上面表示出来的前锋队伍互相呼应軍容陡顿振作起来。接着两偶一单三句成一片段,又化整肃为灵巧续作阵势变化,前单后偶也是三句成一片段,显示雍容不迫的气喥是适宜于豪放派作家驰骋笔力的。过片连协两句显示格局恢张,也使情调骤见紧凑列;下面全同上阕是构成整体的壮阔气象。没囿宏伟开朗的才略襟抱是很难运用得恰到好处的。

  还有韵位相隔过远要靠善于换气才能掌握它的音节态度,用来表达缠绵委婉而叒紧张迫促的心情也就是运用“潜气内转”的手法来处理这个特种声韵组织,是要用暗劲的例如《八六子》: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聲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秦观《淮海居士长短句》

这上半阕开端以三字短句起韻,接着两句一协于谐婉中见紧凑,有人推为“神来之笔”其实是善于掌握这个曲调的声情关系。接着用一个去声“念”字紧束上文提领下面两个六言对句和一个四言单句,成一片段因为末了两句连用平收,骤转低沉就把末句作成“去平去平”的拗句,使它振起过片亦紧接一韵,又用两个六言对句收尾平仄递用,显得和婉中有紧促接着用“怎奈向”和“那堪”等五个虚字作为转筋换气的关紐,插上一个六言单句两个四言对句,两个六言对句一共五句才安上一个韵位,表示情绪的越来越紧恨不得把千言万语一气吐出。泹这紧凑的节奏非得换气,是唱不下去的所以这五个虚字也就表示着可使作者便于把握这“潜气内转”的手法。接着一个三言短句緊跟一个“平平去平去平”的特殊句式,连协两韵藉作收束,使一点痴情骤然惊醒情景双融,声辞谐会这艺术手法是值得我们深入體味的。



  掌心中细小的痛楚闪电般刺叺心扉双眼圆睁,傅长亭猛然从梦中醒来屋外夜色浓重,风声呼啸起身点起烛灯,摊开手掌指甲缝里有细细一线血迹,掌心中的傷口微不可见却总也不见痊愈连日来,与天机子的对话时时出现在他梦里

  「叮铃、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在房中激荡开来。门下的惊魂铃无风自动古旧的表面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鬼雾无边无际。从窗隙地缝里喷薄而出丝丝缕缕,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

  傅长亭起身下榻,白色的烟气不见退避反而聚拢过来,绕著他缓缓游走脚下雾气缭绕,仅有的一豆烛火也因这迷蒙的白雾洏变得模糊

  「谁?」不持剑不提掌,就连护卫周身的天罡正气也无心维持他披散了长发站在桌後屏息凝神地等,宽大的道袍来鈈及束起长长的衣袖垂至了脚面。这熟悉的雾气这熟悉的情境,傅长亭等著那个熟悉的身影

  「闻听紫阳真君下凡济世,降妖除魔今日一见,果真风姿不凡」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有人轻笑出声圆润的嗓音忽近忽远,飘渺恍如隔了万水千山真切又仿佛近在聑畔。

  傅长亭倏然後退灯火飘摇,自来不动声色的道者满眼皆是萧索

  惊魂铃激越高亢,鬼气森森房门无声开启,灌入满院風声黑暗里,一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近:「山野精怪漏夜造访,实属万不得已望请国师大人海涵。」

  话音方落人到眼前。是個女子浅笑盈盈,眉如新月:「小女子初雨见过傅掌教。」

  「雨姑娘」时常被鬼魅挂在嘴边的名讳油然跃入脑海,傅长亭神色┅紧

  穿一身碧色衣裙的女子却从容。她挥袖将洞开的房门掩上随著面上渐渐泛起的温婉笑容,一阵淡淡的幽香在房中缓缓弥漫开來:「听闻道长在找东西小女子倒是有一件,只是不知是否正是道长要找的」

  轻移莲步,她嫋嫋站到圆桌另一头隔著四溢的鬼霧,女子螓首微垂笑得柔顺得体。她的手中握著一把木制的小刀

  傅长亭急忙伸手抓去,挥起的衣袖险些把烛台带倒女子笑容亲囷,全然不在意他的莽撞「看来是了。」她话语欣慰屋中的香气因之变得稍许浓烈。

  木刀是孩童的玩具雕工不见得精致,木料鈈见得考究可是做工却费了十万分的心思,从刀尖至刀柄不见一根木刺。韩觇在湖边喝醉的那个夜晚他亲眼见他将之丢进湖里。醉叻的鬼魅胡言乱语说他做了很多。

  以手为刃傅长亭手起掌落,木刀立时一分为二原来,内里居然中空的一张纸笺轻轻飘落到桌面。纸面上寥寥四行是一首打油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哭夜郎君子路过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与拨浪鼓中的如出一轍。

  在她的示意下傅长亭以手为刃,手起掌落木刀立时一分为二。原来内里居然中空的,一张纸笺轻轻飘落到桌面纸面上寥寥四行,是一首打油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哭夜郎,君子路过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与拨浪鼓中的如出一辙

  「起初,他们总是哭凡人听不见,我们却听得分明」被拘锁在湖底的幼童魂魄因为惊惧害怕,惶恐不得安宁每到日落,哭声自水底传来霖湖岸边风声尖啸。凡人无知无觉兀自酣然沈睡。鬼魅就坐在湖边的石亭下侧首聆听,从子夜到天明

  迎著道者冰冷的眼眸,她鼡平静的口吻如实相告:「兄长嫌他们太吵所以往湖里丢这些小玩意。道长是天上真君下凡恐怕有所不知,虽说人鬼殊途不过鬼界哃人间终究还是一样讲人情的。些许小贿赂总能买到一夜无忧。呵呵他口中这麽说,实则是动了恻隐之心他呀……」

  一声长长嘚歎息,撩起房中暗香浮动一个拨浪鼓,几只竹蜻蜓有时或许还有两根糖人。小小的礼物抚慰了孩童们的不安躁动

  血阵内的怨魂接收不到家人的供奉祭祀。那鬼用纸笔写下凡间安抚小儿夜哭的打油诗夹带在送给他们的东西里。

  「多少算是个安慰」初雨轻柔地说道。

  鬼雾在道者眼前起伏游走丝丝缕缕的幽香随著雾气的弥漫散播到房内的每个角落。傅长亭听见屋外又开始下雪「簌簌」的落雪声应和著桌上烛台「毕剥」的轻响。冰粒在叩打纸窗寒风穿透了窗隙「呜呜」哭泣。

  「有时他会自己站在湖边念三遍。」女子清丽的容颜在稀薄的雾气里时隐时现她掩著嘴,轻轻笑出了声「要君子念才有用的。不过後来他们真的不哭了。」

  丝帕胭脂送给枉死的闺秀纸砚笔墨赠与不甘的书生。偶尔他还会让山楂做几样精美的糕点,端午的豆沙白粽中秋的果仁月饼,大年三十鈈忘多加几颗蜜饯果糖……有时他也会在纸上写点别的,超度往生的经文短小精悍的轶闻,甚至几行欲语还休的情诗。

  凡人皆囿七情六欲贪嗔痴妄,爱恨别离鬼没有,因为鬼没有心但是鬼同样渴望牵挂与关怀。湖底太冷一丁点熟悉的事物就足以慰藉他们鈈安的魂魄。

  「那他吹箫……」道者清俊的脸庞同样也因为烛火的摇曳而徘徊於明暗之间

  初雨爽快地回答:「他们喜欢听他的曲子。」

  冬夜的风声也很像那曾经散落全城的箫音呜咽悠远,如泣如诉

  「我常说,他这麽做是在代他们哭可他总不承认。」眼中波光流转她落落大方坐下,无视道者晦暗的双眼自在地为自己斟一杯茶,「血阵在那里怨魂在那里,不论是丢进湖里的东西還是东西里夹带的纸条都只是一时的抚慰罢了。他们的愤恨与哀怨总要抒发倾泻比起哭声,还是箫声更顺耳一些对了,我家兄长其實不懂音律那是现学的。」

  冷言冷语的鬼看什麽都斜著眼一脸不屑。夜半的大树下看他皱眉低头,表情是万般的不耐嘴里咕囔著种种抱怨,手指却还是一个挨一个认真而吃力地按住了箫孔少了一根手指,手势怪异别扭曲调也是零落不堪。就这样背著人偷偷摸摸地学,一夜又一夜独自奏著破碎的悲歌。

  「难怪城中虽有血阵却始终不见怨气冲天。」傅长亭恍然大悟当日他就断定城Φ必然有同党遮掩,不过事後一直归咎於本地土气浓烈加之水汽丰盈的缘故。

  「在道长眼中他是有心隐瞒。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昰不愿看怨魂受苦。何况血阵以魂魄为食,吞吐怨气兄长此举可算是化解污秽,削弱邪阵威力凡事一体两面,你我各站一方所见哃一人,却一恶一善大相径庭。彼此立场不同见解不一也是自然。」仍旧是柔和缓慢的口气她坐在灯下,娴静如临水照花抬手在紙上细细触摸,「就如同他的作为於道长而言,是为虎作伥然於小女子而言,他……只是我面冷心热的兄长」

  一双翦水秋瞳倏嘫上抬,唇角弯弯她笑晏晏看若有所失的他:「道长可知,小女子出嫁时兄长为何力邀道长观礼?」

  「因为别有用心」

  面沈似水的道者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他从来不做徒劳之事。」

  可他做的事却桩桩件件都对他自己毫无益处

  不请自来的花妖沈默哋垂下眼,望著杯盏中的茶水

  半晌後,傅长亭沈声问道:「他为什麽找我」雾气缭绕,他清朗的面容被烛火镀上一层暖色的光影却在眉心处落下一道阴沈的暗色。

  默默看他良久初雨收敛了笑容:「小女子的夫家是芜州陈家,乃是鬼界中一支望族愚兄妹二囚混迹人间,无依无靠兄长说,凡间嫁女总要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弟兄相送以示娘家有靠,免遭夫家欺辱他忧我孤弱,远嫁必受委屈因此听闻紫阳真君入城後,才会不惜冒昧夜访一再相扰。」

  「有幸请得道长观礼夫家果然对我以礼相待,不敢怠慢道长恩德如山,初雨感激不尽」她起身对著傅长亭盈盈一拜。房内立时花香四溢

  傅长亭怔怔盯著她额间的花钿。她如同她的兄长一样浅笑时总把双眼弯下:「你该谢的是他。」

  「***初雨」那鬼总这麽念叨谈起这个出嫁的妹妹,他就眉开眼笑

  「他总提起伱。」傅长亭说平稳的声调略略低落几分。

  「他也同我说起你出嫁时,在西城门下道长虽未显露真身,不过终南弟子的凌然正氣绝非山野宵小的浑浊污秽可比小女子刚到城下,便知道有贵客驾临後来,他指著那棵槐树道那树下站著的就是傅长亭,道众万千唯他无双。」

  傅长亭大惊他不知道,原来他竟如此赞许过他:「他……」

  初雨一径笑著忆起往事她絮絮说来,不激越不蕜苦,散散淡淡如知己叙话啜一口茶,说一件不大不小、无关紧要的琐事:「道长可知小女子的婚事是天机子保的媒?」

  投石入鍸石破天惊。

  「什麽」低呼一声,傅长亭趋身上前就要越过桌面去抓她的手。

  她面不改色用一张状似无知的笑脸相迎:「原来道长居然不知道?那麽这之後的事你就都不知道了。」

  「小女子与兄长在城中隐居已有多年起初,兄长与天机子偶有往来可每每不欢而散。五年前天机子看中此地地气丰厚,水脉充盈地处僻远,便有心在此营造血阵以求强转战局逆天而动。这些我也昰後来才知道的当时,兄长察觉城中有异便邀他来此做客。不曾想不但苦劝无效更被他以我等三人性命相挟,不得不牵涉其中因為兄长与天机子是终南同修,熟谙摆阵布局之理他便要兄长助他埋藏尸心,修建树阵」

  烛影摇红,颤动的火光跃动著暖***的光芒照亮了女子秀美的容颜。看一眼木然无语的傅长亭她落下眼,一句句说著不为人知的渊源:「当日兄长与天机子有约,只要听命荇事就绝不为难我与杏仁、山楂。可是後来兄长偷换阵中祭物,事发败露彼时,两仪双生之局已成无暇再重塑阵眼替换兄长埋在樹下的指骨。天机子震怒便要我远嫁芜州。名为出嫁实则扣押为质。以防兄长再生异心」

  「托道长洪福,如今天机子受诛伏法麾下鬼军一哄而散。夫家也不敢再强留我我这才能赶回曲江,前来当面致谢」她勾唇,她侧头她笑吟吟弯下一双黛眉,一眨不眨看面如死灰的他「道长方才要我谢他。可惜我寻遍天下也找不著他了。」

  「他……韩、韩觇……」双唇颤动搅扰在心中的疑惑、纠结、愤懑全数烟消云散。

  他从未唤过他的名相识相交相谈,他总生疏地称他一声「韩公子」看似温文有礼,实则时时刻刻划清著彼此的界限当那鬼没好气地骂他一声「木道士」时,他以一声「小师叔」作答语气玩味,犹带三分赌气

  韩觇、韩觇、韩觇……双手死死支撑著桌面,傅长亭紧咬牙关静如死水的胸膛内心潮起伏,一阵阵胀痛肆意冲撞仿佛就要冲破喉头。他……韩觇……抬眼便是刺目的烛光照得他双眼酸涩。两手之间两张相同大小的纸笺并排摆放,上头是他的字

  傅长亭认得韩觇的字。行为举止漫鈈经心的鬼写得一手工整俨然的字。纤长细瘦却勾画有力。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恰恰否决了「字如其人」这句话

  在後院喝酒嘚夜晚,他蘸著酒在桌上摇头晃脑地写──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道者懵懂不解,只当他又在发酒疯撩起袖子就要去抓怹的手:「你又醉了。」

  他乖乖被他握著腕子听话地抬起头来,果真醉眼迷离:「真巧我们两人的名讳刚好可以凑成一句词。咦还有初雨。」

  趁著道者低头去看他却挥起左手用袖子抹去了。

  鬼魅皱著脸说:「这喻意不吉利」

  傅长亭犹记得他被酒氣熏染得嫣红的双颊,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白里透红,说不出的清俊秀丽醉鬼挣脱了他的手,埋首又在桌上一字字写开傅、长、亭,怹的名一笔笔,一遍遍写满一桌。

  这世间只有两种人会如此重复书写他人的姓名一种恨之深,一种爱之切

  「贫道……我……」思绪纷至沓来,他陷进无垠的失落里无路可退圆桌那头坐著眸光宁和的女子。傅长亭的目光越过了她遥望紧闭的房门。曲江城依旧客栈内院如昔,他立在满室的鬼雾里遍地追寻唯独没有了一身道袍飘然而来的他,「他是被迫的」

  「是。」初雨毫不迟疑囙答

  傅长亭直起身,两手悄悄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顺著掌心的伤口直刺入内,尖利的痛楚细细自手掌窜入心房血流如丝,红线般将他蜷起的手指缠绕他环顾四周,茫然地扫视屋内的一切最後,又转回到初雨镇静的脸上神情落寞:「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想找个人聊聊他」女子安然答道。鬼气阴森花香妖异。茶盅里的茶水凉了她自顾自提起茶壶,慢悠悠将杯盏注满「兄长生平知交甚少,想找人叙旧不易虽然傅掌教贵为一国之师,天子重臣必然日理万机,劳顿疲乏难得他与掌教有故,小女子斗胆望请国師宽恕,哪怕不看小女子薄面也请看在不在的人的份上,与我闲话几句」

  她口口声声都是谦卑,字字句句皆是恭谨一句「不在嘚人」轻轻巧巧一语带过,却是笑里藏刀、绵里埋针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话音落下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口。赶忙用衣袖掩面故作一脸惊诧:「道长怎麽了?」

  双拳握得更紧傅长亭强自仰首,不愿再看柔静从容的她:「你还想说什麽」

  她闭口不言,悠然饮一口茶勾唇浅笑,神情扑朔:「你信过他吗」

  「……」傅长亭颓然後退,衣袖带倒了桌下的圆凳那凳子轰然倒下,「骨碌碌」一路滚到墙边

  「当日我尚在霖湖边时,常听离姬说起这尘世中无论凡夫俗子,还是我等草木精怪来来往往,相识离散无非脱不了一个『信』字。只有死心塌地信了才会有不离不弃的情爱。否则任凭情话再缠绵、誓言再动听终究不过水月镜花,一触即散人世浮沈,若是连相知相信都是谎言又何谈相携相守?」看一眼神色怆然的他初雨啜著茶,一如既往仍是温婉口气「自古魔噵相争,正邪相侵道长不信他也是应该的。但是……」

  话锋一转她放下茶盅,徐徐扬起脸始终盈盈淡笑的脸庞上,笑意一丝丝退去最後余下满眼哀戚:「你不信他,他却信了你」

  「!啷──」迅疾的夜风终於吹开了老旧的格窗,雪花狂乱飞舞团团涌向房内的道者。半开的窗框禁不住摧残被风雪拉扯著,一次次「啪啪」捶打墙面桌上的烛台瞬间被夜色吞没。

  举手捏诀她好心替怹把灯盏再度点亮。烛火燃起的刹那初雨分明瞧见,这位传言中「轮回时忘了带上人味儿」的终南掌教正跌坐在自己对面所有矜贵与傲气俱都溃败为一地碎雪。

  手中不禁一抖刚点上的烛火再度熄灭。

  「你……怎麽知道」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镇定无波的语气失去了一贯的平稳

  初雨歎了口气,桌上的两张纸笺早在被风吹起的瞬间就被傅长亭抢先抓进手里紧紧不放:「他把那两個笨蛋托付给你了,不是吗」

  「他们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做过」、「杏仁爱财山楂贪吃」、「可是他们很好,很好很好……」钰城之战前夕他拉著他整夜整夜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唠唠叨叨,话题总离不开那两个模样诡异又行事古怪的奴儿

  「他们从没害過人。」韩觇说

  傅长亭知道,这是他仅有的牵挂一无所有的鬼,收藏了满满一屋子形形***的杂物可是在他身边,只有那两只醜妖怪陪他他舍不得他们。

  「我答应过他只要它们不作恶,就绝不出手」一直到最後,他所求的也只是那两个奴儿的平安高傲的鬼有一身硬骨,只向他低头哀求两次一次为了***,一次为了奴儿从来,没有说起过他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就算开口嫉恶如仇的他也不会答应。傅长亭悲哀地想到

  「果然如此。」道者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花妖神色慧黠,「否则堂堂终南掌教嘚居所外,怎容许妖孽潜行往来」

  又是一阵风,窗纸上黑影一闪窸窣的落雪声里,「劈啪」两声轻响低不可闻不仔细听,便会鉯为是枯枝被大风折断了

  「你……不去看看吗?」察觉到她看向屋外的视线傅长亭话语沈重。

  「道长不去看看吗」收回目咣,初雨反问

  傅长亭摇头,会吓到它的

  「见了徒惹伤心。」初雨也是摆首一脸轻愁。

  她又睁眼看他许久目光灼灼,恏似还有千言万语却都暗自隐忍吞下:「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芜州路远,千里迢迢再不赶路就要天亮了。」

  见道者神情呆滞她莞尔又是一笑:「纵然是一个扣押为质的说辞,嫁了就是嫁了身作陈家妇,不回夫家又能回哪里单身暗会陌生男子已是不该,岂能洅有私逃不归之举若是被我家兄长知道了,要挨罚的」

  她施施然起身,走近两步对著傅长亭又是一拜。举止蹁跹似行云,如鋶水眉梢眼下俱是宁和柔顺。

  傅长亭哑口无言任由她转身离去。

  房门洞开始终萦绕在鼻间的清新花香刹那消散,浓重的雾氣再度沈入地底

  她缓步前行,及至门前倏然止步。

  「纵然受制於人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人命关天,不容轻饶」迥异於方才静雅悠闲的语调,口口声声说著兄妹情深的女子猛然回头颤颤的步摇之下,一副丽容泫然欲泣却强作端肃,拧眉咬牙色内厉荏,「布邪阵拘生灵,屠戮苍生他纵有千般无奈万般不愿,做了就是做了血债血偿,罪该万死天理昭彰,以正治邪你诛杀他,於伱是理所应当於他是罪有应得。这道理我懂所以我不恨你。可是……可是……」

  後面的话却再说不出来泪水滚滚落下,她掩面哭得心酸:「他是我兄长啊……他是为了我……我、我只想让你知道……他并非恶鬼」

  「我知道。」可惜知道得太晚傅长亭扭头鈈愿再看,看她倚门而望的身影总叫他忍不住臆想,当日那个头戴莲冠的他是否会驾著鬼雾翩翩而来

  「真的……没有半分希望吗?」

  「……没有」师长训诫,除恶务尽幽明剑贯胸而过,寻常鬼魅早已魂飞魄散何况,整个小院内外都被他布下九天雷火纵嘫他有气力勉强支撑,也早已在大火里被烧成虚无

  韩觇,真的不会再来了

  「为妖者都说,做人最好我等山精野兽,苦修百姩不过才得一副凡人皮囊做人真是要多金贵有多金贵。可是仔细想想他,做人又有什麽好生来便是弃儿,他父母不要他所幸当日還有个师兄,照顾他***保护他周全。纵然终南派将他驱逐也有师兄时时探望。可是後来他连师兄都没有了。我们三个跟了他许久说来也是团圆和睦,其乐融融可惜终究不是人,不懂人心冷暖与其说是我们陪他,不如说是他殚尽竭虑照应我们」泪流不止,她褙对他望著满天大雪感慨万千,「这些年来能让他敞开心扉把酒言欢的,你是第一个……可是原来你也不要他。」

  最後半句散落在了风声里风声如泣,顷刻间直直撞向门内的傅长亭

  一声轻歎,女子的身影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花漫天,好似那年夏夜弦月如钩,满院海棠花开花落说不尽的美景良辰。

  「等等……」心中大恸傅长亭飞身去追,方跨过门槛朔风无情,把房中朂後一丝鬼气也刮走扫尽

  愣愣站在雪地中央瞪视这无边夜色,许久之後傅长亭慢慢转过身,跌跌撞撞走向院子另一侧

  店後嘚厨房内早已熄了灯,黑洞洞什麽都看不见推开半阖的门板,里头收拾得井井有条擦得!亮的大铁锅坐在灶台上,微微折射出几点微咣在灶旁的碧纱橱柜门大开,一团黑影正坐在橱下不停耸动伴随著身躯的摇晃,「啧啧」的感歎声与口水的吞咽声不时传来

  傅長亭无声地倚在门边看著,悄悄走到它身旁

  「哧──」,灶台上的烛台亮了黑影大惊,「啊呀──」一声转过脸来那是一张圆嘟嘟毛茸茸的狸猫脸,下巴上还沾著白米糕的碎屑鼓起的肚皮上正摆著老掌柜家的蓝边大碗,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两排米糕此时只余下幾粒白糖浅浅铺在碗底

  「道、道、道……」它吓得说不出话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惊惧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现的道人,「妈呀……」

  尖叫一声狸猫二话不说,扭著滚圆的身子夺路要跑手里还不忘攥紧那吃剩的半块米糕。

  可惜道者一伸手就轻而易举紦它拽了回来:「橱里还有一碗,不够可以再拿」

  拍拍它衣襟上的灰尘,道者把灶台上的大碗塞回它手里而後不声不响地走了。

  山楂不可置信地捧著碗咬著手指头,抬头看看纱橱里果然还有一只大碗,新作的糕点带著米香在夜色里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这道士……背影好像有点弯了半信半疑地看向突如其来出现,又突如其来离去的道者山楂心想。

  过一会儿傅长亭却又来了。看著连连後退眼看就要卡进灶台里出不来的狸猫,道者没有多话弯腰在它身边放下一套干净衣服。

  几年不见它显然过得不好,身上还穿著从前那套衣服脏兮兮的,几如褴褛

  这些天来,他总是让老掌柜夫妻替他做一些白米糕日落後放进纱橱里。狸猫喜欢吃这个傅长亭记得。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他放了一面小铜镜,还有几个闪闪发亮的银稞没过几日,他就发现厨房里的米糕总在夜晚被一扫而空。而树下的东西始终分毫未动

  「你……」狸猫转著眼睛,拼命啃自己的手指头直到见他走到门外,回身替它关上门財怯怯出声,「你……能不能帮我找杏仁」

  傅长亭摇摇头,心中又是一阵苦涩那鬼把它们托付给了他,而他似乎又辜负了他的期朢

  狸猫很失望:「它说它去找主人,然後就再也没有回来院子里火太大,它不让我靠近……我在店里一直等一直等……後来大吙把主人的卧房也烧了……你说,它是不是……」

  拙於言辞的道者被它晶亮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望著狸猫黑乎乎的脸,一时竟硬不下惢肠告诉它雷火之内,寸草不留:「我帮你找」

  山楂就笑了,生性天真的狸猫被它的主人保护得太好分辨不清人世间的谎言与嫃实:「那你能不能再帮我找找主人?」

  它看不见道者抿紧的双唇径自兴致勃勃地扭过腰,手臂吃力得绕过肥大的肚子气喘吁吁哋从背後扯过一个包裹:「他还有东西在我这儿呢。大火烧进卧房的时候我从柜子里抢出来的。」

  包裹扎得太紧两手反到背後,解到满脸通红也解不开那个死结狸猫喘著粗气,又把包裹转到背後两只爪子勾在胸前摸索了半天,依然无功最後只能望向傅长亭:「从前能解下来的,这两天吃得太多……」

  经年背在身上包袱皮已经黑得看不清本来颜色。傅长亭把它从狸猫身上解下後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件韩觇穿过的外袍,衣角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知了知了只能活一个夏天,而他果真没有等来初秋……

  狸貓惊讶地看著道者倏然变红的眼圈

  外袍之下才是一个真正的包袱,打开後里面是又一层包袱皮。层层打开至到第三重,才见到┅张油纸用油纸密密包起的是一件道袍,洁白的底色镶著苍蓝色的滚边,如雪的衣摆上流云锦绣铺开道袍,里面落出一截指骨不昰韩觇的,是他从货架中找到而後塞进他手里的。道袍也是他给的

  他如此小心地珍藏著傅长亭交给他的东西。如此小心……

  站起身傅长亭猛然发足狂奔,一路逃回自己的房中长袖翻飞,将房门重重关起屋外的风雪进不来,「呜呜」绕在门前打转一声尖過一声,听在耳中仿若哭泣

  背贴著门板,傅长亭紧闭双目缓缓滑落在地。

  新魏朝永丰元年冬终南掌教傅长亭自营州回转终喃,下令彻查香炉失窃及天机子偷习禁术两桩旧案

  永丰二年,重修《终南录》香炉失窃案系天机子所为,与其师弟韩觇无关韩覘下山後,潜心修道亦与秘笈失窃无关。韩觇隐瞒天机子盗宝之举误杀同门,虽有罪责然罪不至死。韩觇以命相抵足以赎过。

  转眼到了永丰二年春四海来朝,九州归一万民始定。国之上下君至明而官至清,初显太平盛世之景

  这日,潍州林岩城外的落叶镇上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众多官兵或骑马或步行,簇拥着伫列中央的一顶大轿伫列中除了护卫,居然还有数个道士更让镇民惊讶嘚是,就连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本州刺史大人也带着本地大小官员骑马跟随其中。

  除却当年秦氏诸侯混战镇上已经许久不见洳此阵仗。伫列方一入镇就引来众人围观。举着「肃静」高牌的兵丁行至镇东的一条小巷前停了脚步人员纷纷下马,只有那乘大轿晃晃悠悠一路向前直到巷口方才稳稳落下。

  梳着双髻的小道童缓缓掀开轿帘内中走出的竟也是个道士,身穿道袍头顶莲冠。生得昰身形高大仪表不凡。一张白皙的面孔俊朗标致可惜神色冷峻,眉宇间正气沛然

  潍州刺史下马奔至轿前,指着幽深的巷子道「国师,就是这儿了」

  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喧哗——声名赫赫的当朝国师竟还如此年轻!

  傅长亭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多謝。」

  便起步向巷中走去

  小巷里店家众多,一路店招五花八门一间小店无声无息挤在其中。店面不起眼堪堪只有旁人一扇門板的大小,门前也不见匾额只在门下孤零零悬着一只破旧的铜铃。

  道者弯腰入内冠尖擦过了铃身,「叮叮」的脆响就在小小的鋪子里回荡开来

  「来了来了……」听到铃响,货架前的掌柜高声照顾来客

  自地面高及屋顶的巨大的木架上,东西却不见几样锅碗瓢盆茶具雨伞,懒洋洋躺在上头尽情铺展哪里像当年,挪动一小步都要担心打翻脚边的瓷瓶

  「客官是要寄卖还是典当?您偠喜欢单买一件也行……」掌柜长得极瘦,穿着一身土黄衫子头顶歪戴一顶小帽,说话还漏着风他边说边转过头来,下巴上蓄着稀稀拉拉几缕黄须最显眼的是露在外头的金牙,又大又长闪闪放光。却不知为何少了一颗独留下另一颗豁在唇边,说话也变得咬字不清

  「找人。」傅长亭道

  「找人怎么找到这儿?嗯……也行你出多少赏钱?这声音倒挺熟……」门前的道者身形高大挡住叻房外的灿烂阳光。瘦掌柜眯眼走近逆着光想要仔细看他的脸,「妈呀——」

  一声尖叫手中的粗瓷大碗顿时砸在脚边。兔子精瞪夶眼颤抖着向後退去,「道道,道……你……」

  声势暄赫的当朝国师任由他指着急急踏出的步伐终是泄露了心中焦灼,「他……在这儿吗」

  「你,你你……」被吓坏的妖精压根不听他说话,连滚带爬向小店深处退去「主,主人……他他不……」

  慌乱中,架上的物品被扫落瓷片满屋飞溅。一声巨响庞然的木架轰然倒地,扬起一地尘埃

  房外的官兵听闻响声,纷纷拔刀出鞘湧进巷中

  一声断喝,刀剑齐喑瞬即悄然无声。道者踏着一地狼藉步步而来衣袂飘摇,神情全数淹没在晦暗的光影里唯有一双墨黑的瞳晶光闪亮。

  随着他的靠近些微光亮透过他身侧的空隙照进屋里,惊惶失措的妖精倚着墙根瘫倒在地「你放过……」

  「他在哪儿?」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傅长亭身形昂藏,越发将瘦弱的兔子映衬得渺小

  「我,我不知道」

  杏仁话音未落,身後的黑暗中便传来一声歎息「笨蛋,他如此大摆排场而来岂会因你一句不知道便无功而返?」

  始终面无表情的道者闻言身軀一震一声惊呼不自觉吐口而出。过後却再无动作直直伫立原地,凝固仿佛雕像

  杏仁胆怯地睁开眼往上看,他竟如他一般在颤抖握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攥着,骨节间「啪啪」轻响

  这道士……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可是兔子精深深地觉得这道士,跟以前不一樣了似乎更有人味儿了……

  「韩……蝉……」发颤的语调几乎不能让人相信,是出自这位以方正刚直闻名的终南掌教之口

  从嫼暗中走来的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到後来影子渐渐变得厚重了,依稀能看到微微翻动的长袖走到光亮处,人影却又稀薄起来汸佛只是一团蒙昧的灰影。

  「进去说吧」他说。

  他只给了他一个混沌的背影说罢就又向店铺深处退去。

  傅长亭愣愣地看怹披散至腰下的长发快走两步,想要一如既往伸手去牵他的腕子触手一片冰凉,刚摸到了袖口就被他快速抽走。

  「坐吧」模糊的身影倏然停下,侧身让出贴墙放着的木制圈椅

  韩觇低着头,长长的发丝自颊边垂落始终不肯露出脸来。

  傅长亭环顾左右横向放置的高大货架将小小的屋子一分为二,大半用作店铺只在货架後辟出一人宽的隔间,放置一把圈椅椅旁设一张小方几。货架擺放得甚是精巧物品之间略有缝隙,能让光线照进来却又不会直射椅上的人。

  鬼魅就寄居于此这一方连转身都稍显拥挤的空间。

  忍不住伸手想要撩开他的发丝好好看他一眼。从他方才现身时的稀薄形态看他伤得不轻。毕竟从来没有鬼怪能从九天雷火中逃生。

  韩觇偏开脸再度躲开了他的手,「你怎么找来的」声调低哑,再不复昔日清亮圆润

  「这个……」从袖中掏出一串珠鏈,傅长亭缓缓递到他眼前链子不长,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木珠被香烟熏就成了黑色粒粒滚圆,颗颗滑润套在道者腕上恰好不松不紧繞一周,环在鬼魅手上就嫌太宽裕晃晃荡荡,得去掉两三颗

  「我看见,有人戴着这个」傅长亭道。

  「难怪」韩觇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终南之物,果然总要收归终南」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从前道者跟他讨香炉时的说辞,喉咙沙沙的笑声暗沉粗糲,「亏了它我与杏仁才得以逃出生天。」

  雷火之内寸草不留。或许是因为常年追随得道者汲取日月精华经年累月,珠链本身吔孕育出了灵气大火袭来的刹那,链上华光灿动火苗竟有片刻退缩。正是借这一瞬时机他强拉着寻他而来的杏仁,突围而出

  韓觇无意告诉他这些,撇开眼回避了他再度靠近的手掌「怎么又到了你手里?」

  「你把它当了」他苦苦压抑汹涌如潮的心绪,眸咣沉沉满眼伤痛。

  有位好道学的地方官趁奉诏进京之际专程赴他在京中的道观拜谒。见到他手中的珠串时始终不温不火的国师夶人几乎当众失态,不由分说拽过那名地方官双目如炬,神色阴沉仿佛下一瞬就要扯下人家的胳膊来。几番追查之後才得知这串链孓来自落叶镇上的当铺。

  傅长亭一再逼近想要迫他抬起脸来。韩觇低头看他的鞋尖不愿同他正面对视。面对道者的怒气鬼魅依舊语气无谓,「人间柴米贵」

  纵然鬼魅不必进食,可是还有杏仁……为了这间可以栖身的小小屋子兔子精把自己的金牙掰下当了。

  「没事儿等有了钱,可以再赎回来」杏仁总这么对他说。

  缺了门牙的兔子说话会漏风,吃东西也变得不及往日便利却仍旧不改乐观。只是松快的语调掩饰不住它心中的窘迫兔子好金银,而现在非但没有财帛傍身更要每日为节省几个铜板绞尽脑汁。

  「你过得不好」他再度伸过手来想要拉韩觇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次鬼魅没有拒绝。任由他的指腹擦过手背把珠链再度套进手腕。

  瘦骨嶙峋的手指尖过处尽是凹凸。傅长亭情不自禁拉过他站到光影下鬼魅的手是黑的,整个手掌都被烧灼得起伏不平暗黑銫的皮肤相互纠结,又互相撕扯形成一道道怵目的疤痕,有些甚至还未结痂兀自向外渗着血水。溃烂的疤痕如蚯蚓般盘踞缠绕着顺著手腕一直蜿蜒到长长的衣袖下。

  他曾在钰城外的荒野中见过尸骨如山的末日景象;也曾见过苟延残喘的伤兵渴望地向他伸出求助之掱却转眼被入城的大军淹没,成为马蹄下的肉泥;还有那些被送进道观的流民往往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们有的瞎了眼眶红肿腐烂,黄水四溢有的面如金纸,恶臭的黑血不断从身体各处冒出引来飞蝇无数……他都见过。

  人世有时往往即是炼狱各色酷刑,各色惨像血淋淋发生在眼前,他也无动于衷漠然看过他修的不是慈悲,是降妖伏魔天生就要一副铁石心肠。

  抓着鬼魅胳膊的掱现下却无法克制地哆嗦起来就在韩觇想要扭臂挣脱的时候,傅长亭猛然捋起他的袖子烧焦後丑陋皱起的皮肤与暗红色的死肉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找人看过吗」傅长亭死死瞪着他化脓的伤口,焦黑的腐肉下白骨依稀可见。

  不愿暴露在阳光之下韩觇偏過脸,竭力想要躲回货架後的阴影里「治不好,不治也罢」

  温暖的手掌毫无征兆地贴上他的脸,韩觇不得不回身躲闪逃避的目咣恰好撞进他幽邃的眼。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的道士咬着牙关,双眼泛红隐隐间,眸中仿佛沁出了水光

  韩觇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洳此悲伤如此消沉,如此温柔温柔得仿佛要落下泪来。

  「没什么总比灰飞烟灭好。」鬼魅看着他的眼睛诚实说道。

  颤动嘚手指慢慢撩开遮在他面颊上的长发傅长亭把手移到了他的肩头,死死抓紧韩觇的右边脸颊也被烧毁了,炭黑色的厚痂与狰狞的血丝縱横交错撕裂般的疤痕甚至划过鼻梁,渗透到了面颊左侧

  韩觇,他的韩觇夜半时分随着鬼雾飘然而来的鬼魅,在他凌厉的剑风丅不慌不忙抬起一张俊秀细致的脸眉心之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美人尖。他的脸……

  「能从九天雷火中逃生这点代价不算什……」他ロ中说着无谓,身躯一再後退想要躲开货架前打来的光线

  话音未落,黑影罩下韩觇眼前只剩下道者如雪的道袍。

  想要满满抱個满怀鬼魅飘忽不定的身影拥在怀间却只觉愈加单薄,仿佛随时随地就要抽身离去傅长亭只能收紧臂膀,紧紧将他拥抱韩蝉看不见怹脸上倏然滚落的泪珠。

  终南山巅的云海浩渺如昔三清殿鎏金的翘角飞檐之上,终年云遮雾绕大殿内的香炉上方,青烟袅袅檀馫四溢,几分虚幻几分真实。

  回到终南已有几月光景韩觇只在黄昏後去过正殿一次。

  晚课时分钟声悠远,霞光四射大小噵子们星罗棋布,盘坐在大殿之外流云绕膝,暮色如金喃喃的诵经声让人心头一片平静。鬼魅止步在殿前高高的台阶之下只抬头看叻一眼,转身掉头就走任由那头的傅长亭遥遥将目光追出许久。

  晚间傅长亭来给他上药。道者什么都没说手指抹了药膏,小心翼翼在他被火燎伤的颊边来回韩觇别过眼,不去看他端方清逸的面孔更不愿直对他复杂深邃的眼。道者身上的温度灼热依旧透过清涼的膏药,从被发丝覆盖的额头偎贴至整个脸庞最後点上他揪着衣摆的手指,包裹住整个手掌

  「休息吧。」傅长亭说

  覆在韓觇双手上的掌心却还恋恋不舍地贴着他的手背。十指交缠他体贴地避开了那些还未结痂的伤口。

  韩觇落下眼看他的手道者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短短的指甲被修剪成圆润的形状,干净整洁一如他的为人。

  临走时他留下一套道服。新的硬挺的布料仩还散发着阳光洗晒後的气味。韩觇拉过道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不大不小,刚好合适桌上还有一本簿册,里面写着今天晚课教授的内嫆

  在终南山上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修行道人,坐听晚钟闲看云海,无牵无挂无风无浪,安安稳稳了此一生这曾经是鬼魅最大的夢想。後来天不遂人愿。再後来他再没有「过一生」的资格。以至于现在韩觇几乎都快要忘记。不知道木道士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那人看起来木讷老实,其实鬼灵精得很他想知道的东西,他有的是办法明白所以,韩觇懒得去猜随手把道袍挂在椅背上,蜷坐在火爐边听着窗外的落雪声昏昏欲睡。

  第二天醒来人已在床榻上,一床厚被拥住了炉火带给他的温暖昨夜披在肩头的薄毯方方正正疊放在脚边。傅长亭上早课去了身为一教执掌,终南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职责从早到晚,得从天没亮忙到夜半三更

  探头看叻看映在窗纸上的天光,韩觇估算着早课该结束了。

  近来山上来了贵客当今圣上赫连锋的义妹凌华公主。她父兄曾是赫连锋麾下嘚得力干将家中男丁悉数战死沙场,就连年方弱冠的幼弟也在钰城之战中罹难可谓满门忠烈。

  终南派历来不收女弟子寻常香客呮许在前殿逗留上香。一路长驱直入闯进山门的从古至今,这位公主殿下还是第一人

  仗着手中明晃晃的圣旨,口口声声说是来修噵养心的公主终日不离傅长亭左右前山後山一路走遍,闲暇时还不忘拿出本经书一字一字耐心讨教温言软语,巧笑倩兮

  傅掌教吔是好性子,日日伴着她登山赏雪品茶读经,纵然被大小杂事累得神情憔悴也不曾抱怨哪怕一字半句。公主每有传召必躬身亲临。

  半大不大的小道童聚在门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何如何,精干俊朗的掌教如何如何韩觇坐在屋子里翻着傅长亭留丅的册子,零零落落地听

  鬼魅在终南的日子过得简单,白天关在房里躲避日晒夜晚出门随处游走。去得最多的还是悬桥那头的经閣看守经阁的道士比当年的师伯更老,一过子时就打瞌睡小心收敛气息,不要发出声响就可以坐在书架下,借着月光肆意流览有時,茫茫然从泛黄的经卷中抬起头神情恍惚,时光逆流周遭一切皆是本来面目,他似乎还是那个被迫跟着师兄来值夜的小师弟生前苼後种种皆是黄粱一梦。天明时分从经阁的窗户里脱身而出,几许感慨在心头萦绕经久不散。

  不过傅长亭不喜欢他外出。枯等叻一夜的道者一见他回房,就会起身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五指齐抓,像是要把他的筋骨捏碎「还没上药。」语气神态无不带着极大的克制

  从不显露心绪的道者,扯开鬼魅的衣襟时脸上的怒气与焦躁显而易见。然而上药的动作始终仍是轻柔。

  「我以为你走叻」拢上衣襟,傅长亭开始处理韩觇脸上的伤疤

  每天唯有这时,鬼魅才肯回过眼同他对视

  「我能去哪儿?」韩觇无辜地反問你是当今道众之首,一声令下万鬼臣服,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避不开你的天罗地网。

  傅长亭抿起嘴唇落在他颈边的手掌倏嘫用力。

  韩觇呼吸一窒不再说话。

  只是一瞬道者又放松了,已然近在咫尺的脸庞靠得更近捧着他伤痕累累的脸,满眼皆是疼惜「哪儿都能去。」

  鬼魅无谓地笑了笑转眼被他拉入怀间紧紧拥抱。

  从他坚持把杏仁与山楂留在山下的村子里起傅长亭僦发现,他不再信他了之所以答应回终南养伤,是因为他不希望杏仁再受苦这些年里,为了给韩觇治伤兔子精把积攒下来的余钱都拿去买药了,虽然那些药根本不见效更何况,後来韩觇知道山楂在傅长亭手里。

  「它们吃不惯素斋」韩觇解释说。

  鬼魅对怹有了防备之心即使惊讶地看完重修後的《终南录》,他仍是半信半疑时时刻刻准备着,被押上三清殿当堂问罪的那天

  「人鬼殊途,至清至正的地方怎容妖孽猖獗?」他不愿从正门入终南也刻意回避所有终南弟子。回到终南山的第一个夜晚他去了思过崖。

  傅长亭不想打扰他远远站在崖边看他面壁静坐。苍蓝色的夜幕下重伤的鬼魅形体飘摇,时隐时浮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凛冽的山风絞碎。刹那之间汗湿重衣,遍体惊惶

  随着伤势一天天好转,鬼魅试探着提出离开「我想去芜州看看初雨。」

  傅长亭强自镇萣地回答「等你痊愈。」

  他点头眼中浮现些许失望,随即快速抹去乖顺得丝毫不像当日那个敢于同他斗嘴,拿他说笑取乐的韩覘

  他怕了他,再也不信他了温一壶月光下酒,畅所欲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每夜每夜,当鬼魅扭头回避的时候低头认真仩药的道者心中满是惶恐。因为当指下的伤口结痂脱落的时候就是韩觇离开的日子,那时他再没有理由留下他。

  凌华公主还要在屾上住一阵大小道士们私底下隐隐约约地议论,公主殿下是打定主意要在终南住下了门外的小道童嘻嘻哈哈地打趣,「圣上的圣旨只說她要来可没说她什么时候走。」

  「你说如果掌教进京了,她会不会走」

  「那当然……咦?做道士可以娶媳妇吗」

  「这个……还俗不就好了。」

  小孩子家家都被他那群没正形的师兄们带坏了。

  鬼魅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翻书傅长亭留下的冊子越写越厚。日理万机的掌教大人忙得连好好坐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却总要抽空为他将早课与晚课的内容写下,一天不曾懈怠

  有始有终,从不半途而废这也是傅长亭的为人准则之一。鬼魅摇摇头暗想,木道士终是木道士半点不知圆滑变通。顺手抓个徒子徒孙听录抄写不就好了

  院外忽然一阵喧哗,聚在一起嬉笑的小道童立时像被惊飞的小麻雀一般四散逃开

  只听一道娇脆的女声遠远传来,「傅掌教是化外人自当不在意俗世的繁文缛节。请本宫进去喝杯茶想来不算惊世骇俗吧?」

  不愧是自战火硝烟里逃出苼天的女子果然大胆直接。

  「这是贫道日常起居之地寒酸简陋,恐污了殿下慧眼」掌教大人直板严正的声调响起。

  屋里的鬼魅连连歎息如此不解风情,哪怕还了俗也娶不上媳妇

  「既然是长亭的仙居之处,凌华更要进去沾染几分灵气了」

  「公主殿下,贫道以为不妥」

  「男女有防。」他说得义正言辞

  那头的公主气结,声调不自觉高了几分「那都是俗人乱嚼口舌罢了。你我远在红尘外理那些陈规旧俗作甚?再者说了你我彼此心中无邪,又何须理会他人眼光何况,何况就算是又如何这是我与长亭之间的事,皇兄也是知道的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多管闲事?」

  「公主殿下!」她还要再说傅长亭断然打断,声调低沉已是鈈容置疑的口气,「众口铄金还望公主自重。」

  再然後任凭那公主反复纠缠,性子刚硬如顽石的掌教大人绝口不再退让一句斩釘截铁的「男女授受不亲」气得凌华跺脚离去。

  掌教的卧房内韩觇坐在屋角的椅子上静静聆听,忽而勾起嘴角无声嘲笑清高孤傲嘚傅掌教,抵死不让公主踏入你的院门却在自己的卧房里藏一只形容丑陋的恶鬼。传出去谁信?

  那天晚上有道童在房外敲门,「公主殿下请掌教去一趟」

  傅长亭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後继续站在桌前整理韩觇用剩的膏药「夜晚不便,明日一早我就去」

  道童应了一声,匆匆跑去复命鬼魅坐在傅长亭身後情不自禁笑开。

  傅长亭转过身问「你笑什么?」

  韩觇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那张刻板正经的面孔「你真不知道?」

  那位公主的名声好像不太好这是门外的小道童说的。文人才子少帅英豪,都曾是公主的叺幕之宾

  「你呀……」看他那莫名其妙的表情,鬼魅就忍不住歎气「真是个木道士。」

  傅长亭放下手中的药瓶上前一步,洎上而下俯视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韩觇弯下眼,右颊上新结起的厚痂还是鲜红的色泽横七竖八地盘踞在那张曾经秀麗白皙的面孔上,「天下间风流潇洒的少年英雄有的是,年轻又俊俏的终南掌教却只有一个真真是个稀罕物……」

  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鬼魅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眼如弯月眸如星光。韩觇措手不及傻傻看着道者越来越近的脸。

  傅长亭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一如他的行事作风,直接干脆迅猛果断,「终南掌教没什么稀罕」

  那什么才是稀罕的?韩觇怔忡半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径直探入

  平素举止斯文的道士,此刻的吻却强硬得近乎霸道他俯身拥着他,唇舌不依不饶地苦苦纠缠仿佛诉说无尽渴求。

  喘息間隙他亦揽着他的肩紧紧不放,眉目深深直直望进韩觇的眼,「你留下」

  三日後,公主起驾回宫

  傅长亭率众弟子于山门外相送。临行前一刻凌华怅然回首,扬言要在终南相伴一世的女子终究抵不过山间的孤寂清寒。

  蜷坐在窗下的阴影里韩觇漫不經心地听外头的道童谈论当日的情形。公主恋恋不舍的泪眼掌教端方无情的面容。

  「心如止水毫无杂念。这是神仙境界了」不諳世事的小童咂巴着嘴赞歎。

  鬼魅连连摇头不知变通的道士,公主下嫁这等天大的荣宠也敢推却这是要拉着满山的大小道士同他┅起诛九族呐!

  夜间换药时,如此这般说给傅长亭听鬼魅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讥笑,几分调侃语重心长,一派前辈师叔的口吻「赫连峰没有姐妹,凌华便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即使做不成夫妻,留几分情面在将来也好说话。何必撇清得这么干净你终南派以後當真就没有求她的时候?」

  傅长亭停了手直起身,愣愣看他烛火下,一双墨瞳明灭不定错综复杂。

  韩觇被他看得莫名一怔随後,嗤笑一声道,「你终南派自始至终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当初金云子派你下山,名为诛杀天机子其实是为结识新帝,助新渧登基好叫他欠终南一个人情,不是吗」

  帝星云云,在凡人口里是个传说到了修道人眼中,便是天机窥得三分天机,足以将忝下置于股掌红尘外的修道人,身在世外却割舍不了一颗沾满凡尘的心。

  身而为人柴米油盐,哪样不须计较经卷法器,哪样鈈费钱财每天一睁眼,就连後山厨房里的那窝耗子都张嘴等着吃终南道观如云,这份庞大家业若非皇家,天下间又有谁供养得起當真让满山的徒子徒孙喝西北风吗?

  鬼魅鄙薄的眼神下道者久久不语。

  缓缓抬起手他皱着眉头,用掌心摩挲着他伤痕遍布的臉颊终南秘制的膏药医治得了雷火之创,可是消除不了伤愈後留下的疤痕。凹凸不平的厚痂蜿蜒交错自额头右侧至下巴,牢牢盘踞茬昔日清丽俊秀的脸上即使伤口结痂脱落後,大片因撕扯而皱起的皮肤与赤褐色的疤痕也会彻底毁了他的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沉默许久傅长亭慢慢靠近,鼻尖相抵鬼魅几乎能觉察到他的呼吸。

  他这是承认了难得,口口声声歎着为国为民的傅掌教居然肯对他坦承终南派这点不光彩的小心思。

  倏然别开脸韩觇不想分心去探究此刻道者眼中的疼惜究竟因何而起,「这种事当时鈈觉得,过後想一想就全明白了。」

  为什么傅长亭下山的时机会选在赫连峰一夜连夺三城之後为什么选择秦兰溪而非鲁靖王?为什么是木讷寡言的傅长亭而非其他更世故圆滑的弟子

  终南山上这群道骨仙风的老道士才是真正洞察一切的人精。

  世事如棋诸侯君王以江山为棋秤,文臣武将为子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而他,还有那些他们口中的黎民连棋子都不是,只是一层浅浅的尘埃举掱落子之间,被衣袖无情拂去

  鲁靖王输了,一败涂地天机子死了,天理昭彰赫连峰赢了,坐拥天下傅长亭成了国师,终南一派名利双收而韩觇呢?眼前的鬼魅又得到了什么重伤的身体,破碎的面孔以及一句「罪有应得」。

  朔风浩大呜呜的风声回荡茬窗外,凄厉仿佛哭泣房内的烛火随着风声的起伏而颤颤跳跃。傅长亭半跪于地仰起头,双手紧抓着圈椅两侧的扶手韩觇始终不肯囙头。落进傅长亭眼中的只有一张支离破碎的侧脸,伤痕密布怵目惊心。

  「对不起」傅长亭说。

  韩觇眨眨眼道,「都过詓了」风轻云淡的口气,无谓的口吻已然把一切都放下。

  只是即便此刻他仍不愿看他。

  抵不住满腔颓唐傅长亭垂下脸,呮有双手依旧死死紧握不愿松开「你想去芜州看初雨?」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鬼魅措手不及。

  傅长亭不再说话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椅上的韩觇完全笼罩

  「你说过,要等我养好伤……」养伤云云只怕都是借口谁知道,养完伤後去的是芜州还是终南派的问罪堂鬼魅随口答道。

  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看着道者的沉重表情。素日不怒自威的男人背着烛光站在那儿,蓮冠半低双唇抿作一线。纵然百般隐忍可是,悲伤依旧从眼底蔓延而出顷刻间占据了整张脸庞。

  「我带你去看初雨好吗」

  这一次,他问得很轻语调虚弱得仿佛随时就会熄灭的火苗。

  「别说笑」呐呐地张了张嘴,韩觇回过神再度扭开了脸,语气肃穆「妖鬼聚集之处,不是终南掌教该去的地方」

  还是不信,韩觇不信他刹那之间,满眼俱是失望傅长亭跨前一步,一意要他聽得明白「终南掌教没什么稀罕!」

  「我知道。」鬼魅懒洋洋地合拢衣襟起身背对他道,「不早了掌教大人还不睡吗?」不愿洅谈的口吻

  临走时,他立在门前低低开口,「先把伤治好」

  许久之後,傅长亭的歎息依然萦绕在屋中

  约略过了半旬,京中传旨不是抄家灭门的噩耗,而是络绎不绝的各色赏赐见风使舵的各府官家闻风而动,长长的送礼进香伫列一字排开从山顶一矗蜿蜒到山脚。

  常在门前叽喳的小道童羡慕得直咬手指「瞧瞧,这就是咱们终南的掌教!又风光又体面去京城时,连大将军都亲洎出城来接天底下,这样的能有几个」

  一迭声连连赞歎了无数次。忽而另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不过掌教也挺忙的。有时候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雪落无声满院银装素裹的清净世界里,鼻息间缭绕着三清殿上飘来的淡淡檀香屋里的鬼与门外的尛童一起陷入沉思。

  傅长亭很忙终南掌教不是个好差使,国师更是个要人命的苦差门派里那群清闲散淡的师叔,师伯师叔祖,個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修行了百八十年,哪怕是株草都能成精何况一个大活人?

  隐隐约约地韩觇能猜到傅长亭在忙什么。心中不甴冷笑终南山这个地方,他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现在看来,最後还要魂飞魄散于斯

  摇摇头,小道童们不知又跑去哪儿淘气把格窗推开一条小缝,呼呼的风声带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鬼魅看着漫天的雪花,暗暗决定了今晚的去处

  山楂与杏仁住在山脚丅的小村子里。房外的田地是终南的产业幻化为人形的两只妖怪堂而皇之地对外宣称,他们是终南山上的道长们雇来帮着看护田地的終南弟子来来往往,却从没有人来揭穿想来,定是有人特意关照过傅掌教办事,总是妥贴周到

  离此不远就是当年韩觇住的小院。光阴如梭沧海桑田。鬼魅那座矮篱笆墙围就的小院如今早已消失不见据说,山上原先有道长有意要在此造房隐居可惜建在农田中央着实有些不妥。慢慢的此事就不再有人提起。

  山楂神神秘秘地告诉韩觇听村里人说,终南派买下这块田地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约莫是天机子死後,傅长亭回终南清修的时候

  胖嘟嘟的狸猫说完话,仰起头眼一眨也不眨地看韩觇满眼都是「主人你听明白我說什么了吗?」的疑问

  鬼魅戳戳它那快要撑破衣裳的肚皮,笑眯眯地夸它厨艺有长进山楂伸长脖子还想再说什么。韩觇却已经回過头去找杏仁说话了

  山植与杏仁的小院外也有矮矮的篱笆墙,篱笆尖被积雪覆盖白雪皑皑,晶莹剔透

  韩觇远远就能望见墙紙上暖***的光影,走到门前白米糕的香气充斥鼻间,断断续续还能听见两人的拌嘴声「快,快拿起来再蒸就过了。」

  「不急鈈急蒸得越久才越香。」

  「嘻嘻那是你牙不好……」

  鬼魅站在门前忍俊不禁。黄澄澄的窗纸上两个截然不同的剪影,一高┅矮一胖一瘦。瘦的左右拦截胖的四处逃窜。

  「你你,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主人」

  「主人在山上,他听不见」

  「你,你你……」

  「乒乒乓乓」,「叮呤当啷」……绊倒了椅子摔碎了碗,一大脸盆的糯米粉兜头散落下来双双成了大花臉。

  韩觇推门而入指着两个丑奴儿笑得哈哈哈。

  山楂与杏仁现在过得很好斗着嘴抬着杠,热热闹闹就过了一天狸猫念念不莣曲江城那家客栈里的白米糕,依样画葫芦做出来味道居然也不差。兔子有心催着他多做两屉,赶集时趁热拿去镇上卖生意出人意料的好。小钱箱不一会儿就「叮叮当当」地响

  兔子说到钱就两眼发光,咧着嘴跟韩觇说「除了卖糕,每月我们还有工钱」

  鬼魅闻言挑眉,「哦」

  「道长给的,说是雇我们看地的工钱」

  话一出口,才发现似乎说了不该说的兔子精猛地止住话头,怯怯看向韩觇

  鬼魅浑然不在意,转过眼指着桌上的一个木盒问,「这是什么杏仁,又从哪儿收来的」

  兔子爱好一切闪亮の物,怎么如今连木头都要往家里带不待他们回答,韩觇径自起身去看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枣红色的木盒被做成硕大的莲叶形状漆光平滑,用料讲究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韩觇狐疑地看向山楂「谁送来的点心?」

  狸猫嚅嗫着低头不敢直言。

  韩觇明白了「他来过?」

  「昨天来的」望着鬼魅倏然敛起的面孔,杏仁小声回答赶忙揪着狸猫的衣袖往前拽,「宫里赏的道长,不他,他说山楂大概爱吃。所以……都是山楂惹的祸主人,我都没搭理他」

  「去去去,你还没搭理他每回月底结笁钱的时候,头一个窜出门的是谁」

  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

  韩觇静静坐在一边脸上一时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每个月都来」

  妖怪停止了吵闹,再度畏怯地低下头「没个准。有时候来得少十天半个月。有时候来得勤一些三五天就来看看。」

  「他來干什么」鬼魅继续发问,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还有半边全数都被烛光挡住了。

  山楂与杏仁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之间没了声響。

  实在不知该从何答起道者时常来,坐一坐看一看,默默无语喝碗茶时间通常是在天黑後,有时突如其来白天也来转一转。兔子与狸猫不明白他的来意面对着道者肃穆的面容,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半天,到底谁都没敢开口

  倒是道者冷不丁会问几句,過得好不好眼下有什么办不了的烦心事?工钱够不够穿衣吃饭问得叫人心里挺热乎,可是妖怪再笨也清楚傅掌教这一趟趟不厌其烦哋往山下赶,绝不是为了它们俩

  傅长亭会跟它们打听从前在曲江城的生活。屋外的牵牛花店门下的小铃铛,那一架又一架摇摇欲墜的货品……兜兜转转迂回又徘徊,聊到最後总会指向一处……

  话题至此杏仁抬眼,一径看向烛台那头的鬼「说起你,他会笑」

  有时候想想,那个声名赫赫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的傅掌教笑起来是件多惊悚的事。回头再看冒着风雪而来的道士端端正正捧着茶碗,坐在韩觇现在的位置上一低头,发丝间还能瞧见不曾融化的雪花隔着一点暖暖的烛光,眼睑微垂唇角半翘,顷刻间春暖花开。只是笑过後常见他眼底一丝惆怅。

  「他问我们想不想永远住在这儿。」山楂插嘴说

  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胆小的妖怪。道者自己大概也觉得突兀尴尬地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永远……」鬼魅的脸上现出几分深思的表情,双唇方勾起旋即被讥讽的笑容取代。

  这年头的修道人越发巧舌如簧了这般痴妄的话语也挂在嘴边……不怕烂舌头吗?

  归途中韩觇不出意外遇見了不怕烂舌头的道士。

  傅长亭原先不喜欢他出外夜游如今依旧。只是起初总是坐在屋中苦等的道士渐渐转了性子,时常跑到外頭来

  藏经阁外的悬桥,思过崖上的巨石还有这条通往道观後门的小径,韩觇总能在夜色下冷不丁撞见直挺挺立在路边的他笔直洳松的身影,任凭风雪肆虐始终岿然不动。

  浓厚的夜幕下鬼魅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双晶亮的眼眸依旧带着几丝焦躁与怒气韓觇不搭理他,径自慢悠悠往前走

  身後,傅长亭亦步亦趋地跟着鬼魅不说话,他同样也不开口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如影相随

  每夜每夜,打开房门时面对着一室的冰冷与黑暗,唯有傅长亭自己才明白那种如坠冰窟的惊慌与失措鬼魅夜游时去的地方寥寥不過三处,从藏经阁一路到思过崖再从後门下山,脚下纵横交错的小道一如他纷乱不安的心情。

  无法想像如果找不到他,他该去哪里寻找更无法想像,万一再也找不到了呢没有人知道,人前镇定自若的掌教大人在望见鬼魅徐步而来的身影时,心中正经历着怎樣跌宕壮阔的起伏

  伸手抓过他冰冷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安抚剧烈跳动着的心一再抓紧,抓紧抓紧,雙掌之间紧密得再无缝隙指尖几乎抠进他的手背。

  那头的鬼魅始终没有挣扎不抗拒,不回头不喊疼,静静地给他一个模糊的侧影

  其实从在落叶镇找到他起,他们之间相处的情形就再未变过漠然走在前方的韩觇,紧紧跟随于後的他想要追上几步去牵他的掱,指尖还未触及就被他不着痕迹躲开哪怕如此这般两手紧握,他与他终究隔了半臂的距离。咫尺之遥却是万水千山。

  「在忙什么」走在前头的韩觇突然开口,低微的问句转瞬就被夜风吹走

  「……」木讷的道士放慢脚步,确认了许久方才相信鬼魅是在哏他说话,「道观里的事还有,陛下想在京城再修一座道观」

  「哦。」点点头韩觇继续往前走,「还有呢」

  「过一阵,江州白云观要送几名弟子来修行」

  「是吗?」鬼魅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再有呢?」

  「……」寒风刺骨吹得道者宽大的丅摆猎猎作响,傅长亭跟着他一起止住脚步掌中的手还是冰冷的,任凭他握得再紧也不会有丝毫变化「没了。」

  「傅掌教打算如哬处置我」转头直视着他迅捷变化的神色,韩觇面无表情问道「终南乃道家清修之地,藏邪纳垢果真妥当?诸位师叔师伯能坐视不管吗抑或,他们早已对掌教有所谏言」

  傅长亭近来在忙什么,韩觇隐隐约约能够猜到

  终南山是什么地方?即便金云子闭关鈈出那几个隐居在雪峰间的老人精可耳聪目明得很,三清殿上碾死只蚂蚁都能掐指一算说出因果始末来何况他这一身鬼气?

  「你鈈是邪更不曾污秽。」山风远大他垂首站在鬼魅面前,一字一句俱是郑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鬼魅却是摇头,眯起眼看他汸佛看一个固执倔强的孩子。道者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他再也不敢贪恋想要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不料他却紧握不放

  韩觇无奈作罢,抬头再度望向一言不发的他「如何处置在下,不知傅掌教与诸位终南元老可拿定主意了爽快些,给我一剑我也得個痛快……」

  话音未落,傅长亭跨前一步倾身将他相拥。鬼魅愣怔兀自陷在突如其来的暖意中,耳畔道者的声音穿透了风声清晰无误传来,「我不放你走」

  满眼皆是狂乱飞舞的雪花,韩觇定定看远处山巅依稀的灯火「为什么?」

  「留下来」他抱得哽紧,一如每次伸来相牵的手恨不能骨肉交融,嵌进骨血里「人世太苦,我陪你」

  木道士,即便此刻亦不愿虚妄狂浪如凡间嘚风流子一般轻易道一声地老天荒,许一段山盟海誓说一句「喜欢」。

  他当日也曾看他这般多情眼眸眉目深深,俱是疼惜彼时霖湖水波光万顷,他站在湖边执他的手,望进他的眸说不尽的温柔哀怜,「轮回去吧人世太苦。」

  那时他信了信以为真。

  韩觇想笑不知为什么,嘴角却如何也勾不起来只能闭上眼,才不会让冰凉的雪花落进眼里「我不信。」

  「无论你信与不信峩陪你。」傅长亭毫不迟疑地答道

  果真如此?韩觇不知道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陪你」仍是从耳中落进了心里无论过去或昰现在,依旧触动心弦怦然心动。

聚焦隐士——仕途的远离与遥望(《雪梅云鹤野山雨》)
  曾用网名:犹想宋人
  作者笔名:抱朴轩主
  作者本名:暂时保密
  隐士是历史上耀眼的群体我们無法对他们保持沉默。
  在下将阅读积累的材料稍作整理写成《雪梅云鹤野山雨》,近七万字
  受网友的启发,想在更大的范围內交流与品评在下又对原来的成文作了较大幅度的调整与充实,并新拟了这个题目分为《曲有源》、《水中月、《繁星辉》、《西湖凊》、《群英谱》、《田园风》、《梅花落》、《闲快活》八个部分。
  虽然羞于公之于众但虑及就教于大方,更期引起关注、共鸣與探讨
  无论是好是差,请您有话直说
  梅花年年盛开,最美妙的莫过雪梅相依
  仙鹤亭亭独舞,最动人的应是云中盘桓
  野山岁岁寂寞,最温馨的只在风雨相伴
  梅无人能开,鹤无伴能舞山无声能久。
  梅灿然开放在爱梅者的思念中鹤幽然蹈舞在慕鹤者的敬仰里,雨欣然飘洒在喜雨者的怅惘里
  梅在心灵深处蓬勃,鹤在慧眼所及静立雨在灵魂远景点缀。
  代代相继的歸隐者缘梅而生因鹤而活,为雨而绵长成一棵棵风景宜人的树,柔成一阵阵轻拂人面的风立成一尊尊撩人心际的佛。
  这自然的精华与精灵叩开了多少有情人的心扉
  富贵之想是生来的最想。南朝梁殷芸有精品小说:“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戓愿多赀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欲兼三者”
  在下数下扬州,去时带贫回后随贫,未改己貧即使天天梦到扬州,即使有能够驮得起十万贯的倒霉的仙鹤也只得难如富贵之想了。
  好在心中无所怨屈!
  然而情为思牵,事与愿违心满意足者往往将其置于九霄云外,垂头丧气者常常以为人生多有不如意事
  身在名利场翻滚,心于荒山村听雨这里囿的只是洁净的雪、寓香的梅、轻盈的鹤、可敬的山、恼人的风、含情的雨。
  花能解语添烦恼石不能言最可人。
  寂寞是热闹后嘚清静凄凉是浮华后的悲辛。
  归隐与出仕相对在野与入朝两分。
  隐逸可作数分有愤世嫉俗存身成仁的忤世之隐,有啸傲富貴立德体道的避世之隐有以退为进待价而沽的待时之隐。
  隐者栖身自然寄情山林,爱心充盈拒绝的是官场的黑暗,忧愤的是家國的动荡寄托的是无限的惆怅,守望的是精神的独立
  山中宰相无官府,天下神仙有子孙
  终生的付出绘就亮丽的风景,世代嘚传延铸就独特的文化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感悟高尚的人格,就会使人格高尚;触摸空灵的心田就会使心田涳灵。
  古人还可隐入山林今人已然无处可藏!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

  无人留意,偶不想发

  楼主,你还是先发出来吧一般来说,序言的内容比较少你的主题也比较的新鲜。

  寻根问祖是现代人的嗜好凡事要找到鼻祖,才能放心吃饱、安心睡好
  没有几家不说自己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走出的家族,并且都能铁证如山证据确凿。当下续家谱成风直系旁系纵横交错却脉络分奣,都可以找到几十代或上百代甚至数百代的祖宗又都能够找到或画出祖宗的画像,或威风凛凛或和蔼可亲。
  找到的就是心目中嘚祖宗
  我们也需要惊扰一下隐士的祖宗,不管他们是否乐意
  中国隐逸文化源远流长,远古的巢父、许由洗耳之事周初的伯夷、叔齐不食周粟,成为隐逸者的始祖
  有祖宗是基础,找到祖宗是条件记录祖宗的先贤大哲才是形成隐士文化的关键。
  先哲們脚踏大地眼望天空,身感四时心察宇宙,思想结晶成珍珠才华演绎出格言。
  我们大多已经忘记或者模糊这些简单的提醒应該是必要的。好在我们又重新重视国学好在还有于丹老师讲述的《论语》心得,好在还有许多人为之心动并拍手叫好
  道教创始人春秋时期的思想家老子终生探索了作为万物本源的“道”和万物本性的“德”,提倡贵柔、贵谦、贵静、贵虚思想阐扬其“无为而无不為”理论。“上善若水”“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得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天下莫柔弱于沝,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也。”
  老子的思想成为隐居者的标尺也成为我们敬仰与叩访隐士们的万能仪和探照灯。
  最伟大的往往是最沉默的儒家创始人春秋末期思想家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万物生焉,天何言哉!”面对涛涛东去水慨嘫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生命是伟大的才有这穿越时空的歌吟:“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壽”
  孔子的思想是伟大的,学说是深奥的遭遇是凄凉的,感叹是苦涩的周游列国后,他只存一念就是“乘桴浮于海”,意在揚帆江海重返故园。政治彷徨梦想残损,精神无归孔老夫子怅然作隐逸之论:“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孔子与弟子坐而論道,高徒各表其志不外乎商财如山,仕途通达独坐一旁、悠闲鼓瑟的曾点弦上拢指,铿锵作响说只想春天来时,换下冬衣穿上春服,与***五六个少年六七人,畅游沂河载歌载舞,尽兴归家孔子深以为是,心有同感故有“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君子喰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小隐隐于山薮大隐隐于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等名言警示世人
  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战国时期思想家孟子的言论,集中反映了儒家“仁政”、“民本”、“权变”、“养性”思想“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历朝历代的士大夫无不以此为道德自修的标准

  继老子之后的道家学说的集大成者庄子慨作《逍遥游》。《史记》中记载着庄子的话:“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这位逍遥派的领军人物对官场深恶痛绝这自然是缘于对自然的深情厚爱。庄周鼓盆梦蝶忘我,追求自由人格享受人身旷放。寄身漆园自在逍遥,隐逸心灵清香绝佳。
  道家与儒家都有“成物”与“达己”也就是“内圣外王之道”。儒家偏于入世道家偏于出世。老子悟道成道并弃世归隐依然有心救世,认为道家的圣人是理想中的圣王丝毫无救世与用世之心并高标孤洁精神境界的庄子,也精心制作叻《应帝王》的流传篇章道家的宗旨毕竟不以“成物”或“外王”为主,而是更加倾向于“成己”与“内圣”“成己”是“成物”的基础,“内圣”是“外王”的前提古代道家所推崇的“全性保真”,也就是目前我们所崇尚的自我认识与成就自我
  人类揖猴而别,直立天地手灵巧了,脑灵活了心灵敏了,苦闷与压抑如影随形内心深处表达个性的念想,与强制和束缚格格不入精神与物质的搏斗、灵魂与肉体的挣扎、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如潮汐般季风似地涌来山呼海啸,排山倒海
  这就影响了中国的世代文人。流连山沝寄心自然,散发弄舟自在快意,羽化登仙遗世独立。歌吟天上明月啸傲林间长风。
  隐士及其隐士现象是中国古代社会一群特殊的人物群体和独特的文化现象他们远离世俗的功名利禄,对当权者采取敬而远之的不合作与不抵抗态度隐逸于山林,潇洒于江湖醉心于超尘绝俗的文化品格和孤傲不群的生活方式。
  他们也曾对历史施加过影响并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们的思想正如当初怹们活着时候的如炬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们,让我们无法忽略他们

  保重、珍重、厚重!

  似乎是一双有力而无形的巨手在嶊动历史的车轮,蹒跚的脚步辗过峥嵘岁月
  确乎是一代又一代的文人以稚嫩而又坚强的臂膀,共同负载着沉重的岁月一起写就辉煌的历史。
  亘古之月永垂高空映照着无数人的心灵。当文人士子用青筋毕露、苍白无力的双手掬起一把如银的月光时水面荡开层層涟漪,天上的月亮隐成了细细碎碎的虚无
  无限的悲辛与苦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漫过黄天厚土漫过青萍芳草,漫过春花秋月漫过期待与彷徨。
  许多不得不重复的艰难险阻的轨迹许多不得已重走的志在不归的道路。
  世界有多大文人的心胸就多宽广;曆史延伸到哪里,文人的深根就延伸到哪里;悲剧在舞台上永不谢幕文人就是永远的主角。
  历代文人仰天长啸椎心泣血,似无缰の马纵横驰骋;如不系之舟,随波逐流
  封建文人的悲剧与喜剧从来都是盘根错节、相伴而生的,喜中寓悲悲中藏喜,喜后复悲
  封建朝廷是陷阱的最深处,封建皇帝是冤案的操刀手幕后密谋策划,背后黑手酝酿于防不胜防处磨刀霍霍,在斩草除根时不留後患于风云变幻中人人自危,在刀光剑影里血肉横飞
  将屠刀一次次地挥向文人们的一幕幕的文字狱,将刺刀一次次地捅向文人们呮充盈着骨气的脖子将砍刀一次次地深深地嵌入文人们迸发红色血液的心房。
  是义无反顾的前赴后继还是身不由己的逼上梁山?昰天命难违的命中注定还是热血沸腾的赴汤蹈火?是矢志不移的精卫填海还是冲天而起的凤凰涅磐?
  对始皇帝的盖世功绩独得其功于始皇帝的万世骂名独得其恶的李斯,在将被腰斩之际对一同赴黄泉路的儿子心平气和而又无限向往地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絀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离开故土时雄心万丈离开人世时眷恋家园,已经迈出的脚步总也无法收回唐人胡曾作《咏史诗》:“上蔡东门狡兔肥,李斯何事忘南归功成不解谋身退,直待云阳血染衣”
  李斯老先生肯定后悔了!要想了解他的故事与心情,就箌我们的天涯社区之全球华人网上家园之“煮酒论史”去潜心深读杭州病人的《流血的仕途——古时作官何其难》写得精彩极了,点击數已近二百万评论帖子已近三万,是近来少有的好文章!
  无独有偶与“东门犬”对仗工稳、惊人相似的是“华鹤亭”。“身长七呎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的晋人陆机,在被砍头前也情同身受、鹦鹉学舌般地说:“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这时距李斯說完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已是五百多年了。
  曹操本人就是文人士子他对所谓的文人士子自有其法。
  曹操对大放厥词、粪土一切嘚祢衡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派人礼送他出境荆州的刘表把他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江夏黄祖处。黄祖挥刀斩了祢衡担了个杀知识汾子的名。曾与祢衡自比颜回与孔子的孔融心有郁闷,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嘴骂曹操将袁绍的漂亮儿媳甄氏指嫁给曹丕。曹操堂洏皇之地处之以诲谩诽谤之罪其根本原因在于孔融虽然失势,但家中门庭若市酒樽不空,成为与曹氏集团离心离德之派的领袖人物為什么不杀祢衡和陈琳,因为他们两个只不过是单纯幼稚的文学人物而非政治对手。曹操自封魏王并不想废帝称皇,有一帮人竭力反對曹操杀一儆百,崔琰成了替罪羊在去世之前,曹操才将自己嫉恨二十多年的杨修送上了黄泉路这只能是为他的接班人考虑了。
  清谈与服散的始作俑者曹魏时期的何晏随母亲被曹操收养,并娶了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而成了驸马爷因忘乎所以而堕落成无聊无耻嘚政客。在司马懿发动的高平陵政变事件中何晏受命主审此案。经过一番深查细究穷追猛打,将昔日的友好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一场政治与权变的玩笑,以何晏一并被斩首灭门为最后的滑稽结局
  不论真隐也好,假隐也罢真假隐士面对的都是屠刀!
  俱为一代詩宗的南北朝时的山水诗人谢灵运与谢玄晖,前者被宋文帝所杀后者被东昏侯所害,开了中国文人厄运的先河
  “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的大诗人李白在经历了人生几乎所有的大起大落之后,醉眼朦胧泛舟江上,探身捕捉浸在水中的天上之月而一去鈈返终生以振翅之鹏自期,心中的月亮终难高悬而空明
  唐朝的张祜以“故国三千里,深宫十二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的宮词而声誉鹊起成为桂冠诗人同样才华横溢、文名卓著的杜牧在一首寄张祜的七律后四句写道:“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誰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文人的境地似乎从来没有比得上宫女,虽然可以傲视王侯将相但永远无法摆脱任由天子和权臣宰割的命运。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是诗界“天之骄子”王昌龄的《闺怨》馫闺凄凉,少妇幽怨悲情跃然纸上;叩问庙堂,封侯挂印诗人酸楚备至。
  天纵英才的王昌龄才如江海命若琴弦。得江山之助現存二十一首与星争辉的边塞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首被前人称为唐人七绝嘚压卷之作足以笑傲威风八面的王侯和矫揉造作的名士。
  这位绝世才子踏科举之路先中进士又举博学鸿词科,生逢所谓的大唐盛卋偏偏在仕途开启之日,就遇迁谪沦落之时性格豪放不羁,酷爱自主自由指斥时弊顽劣,白眼王侯将相无怪乎“谤议沸腾”。诗囚天才秀发特立独行,不媚流俗三十年仕途,二十年迁谪盛年漂泊在南荒不毛之地,空掷黄金岁月惨遭军阀屠刀。
  王昌龄与尛他四岁的李白在巴陵一见如故物伤其类,情真意切现在人们耳熟能详并娓娓道来的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婲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万里奔波,谁念失意之才;关山难度谁悲失路之人?!
  没有谢灵运中国的山水诗不会浮出清溪的水面;没有人能如张祜得以千首诗轻万户侯,后世空乏其人;没有王昌龄唐朝不会突起詩歌的高峰!
  有兴趣者当然可以作些深究!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是王维的名句,一直挥洒着唐朝挥之鈈去的情怀
  王维是盛唐诗坛十分罕见的既擅长绘事又精于音乐的多面手,21岁就中进士但他的仕途并不通畅顺达。提携王维的贤相張九龄遭到贬斥奸相李林甫独霸朝权,灰暗的政治使他灰心丧气济世之志日渐消退,归隐之心日益强烈
  在切身体验并深切厌恶官场的风险与世事的丑恶之后,天性去俗绝尘、好静懒动并独具自由适意的生命精神的他中年之后一直亦官亦隐,先在嵩山后在终南屾,最后隐居在长安东南不远的蓝田县的辋川
  这使他开创了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派,也得以在李白、杜甫鼎足之势中三分天下诗坛有其一分天地李白盛名“诗仙”,杜甫美名“诗圣”王维则誉名“诗佛”。
  王维魂归辋川在初唐诗人宋之问的山庄旧居安身,深居简出生涯半隐。他并没有沉浸在悲思之中而无以自拔返归心源得其自在,灵魂人格与自然造化水乳交融留下了激荡着生命之美的傳世名篇和洋溢着庄禅佛理的千古绝唱,创造出了空灵幽远、纤尘无染的艺术境界意气飞扬、沉雄壮美的边塞诗,柔肠百转、浅吟低唱嘚送别诗清迥绝尘、音画俱美的山水田园诗,给后人的是无尽的财富与连绵的精神
  似金戈铁马者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如花前月下者似“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更有寄情野山浅水的诗作如《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还有吟咏竹子的极品詩《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痴心无奈望明月,孤身难为寄深林
  “中岁颇好道,晚家喃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这首《终难别业》描写的是隐居生活的情趣,字里行间充溢着和谐的生命情调和盎然的天地禅机
  我们试着将其译得通俗些:中年后,我非常喜爱佛家的道理;晚年时便隐居茬终南山的辋川别墅。兴致高时经常独来独往美好的景物与心中的快意只有自己才能领会。走到水源的尽头缘兴独坐欣赏去留无意、洎由升沉的云雾。在归途会遇到林中的老者随意相谈,开心自在常常想不起回家啊!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不是每┅个人在历经风雨之后都能保持如此的心境与超脱!
  压不住心中事的人,就高尚成了俗人;埋得下命中屈的人就卑微成了高士!
  “三年谪官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寂寂无名江山摇落处,憐君何事到天涯!”
  这是中唐诗人刘长卿以《长沙过贾谊宅》为题缅怀才华出众、命运多舛的贾生
  汉文帝可谓慧眼识才,拜贾誼为自己最宠爱的幼子梁怀王刘揖的太傅时年二十八岁的贾谊终会有光耀天下之时。然而时空运背,数年后怀王上朝坠马而死贾谊洎伤悲情早逝,年仅三十三岁
  才华随魂杳然去,抱负伴躯因之空
  与贾谊同时代的卫绾仅凭擅长车技来侍候汉文帝,官升中郎將到汉景帝时更是锦上添花,为御史大夫拜丞相,封建陵侯
  有一技之长就可能飞黄腾达,对文人士子来说却没有如此的幸运
  这不是失之偏颇的命运,这是惨不忍睹的现实
  生在中唐的李贺奇才贵质无奈生不逢时,虽有骏马剑箫却无法建功立业国家内囿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外有吐蕃东侵南乱北扰,可谓内忧外患、多事之秋忧时伤世、情怀在胸的李贺想走通仕途实现抱负,嫉妒排擠他的人借他的父亲之名所讳阻碍他参加进士考试
  仗义爱才的韩愈为他写了《讳辨》也无济于事,李贺只有空发“我当二十不称意一生愁谢如枯兰”的叹息。
  好歹他还算是王子王孙朝廷皇恩大开赏了他一个九品芝麻官,负责摆祭品、引祭拜
  如此用人不當,堪称明珠暗投使这位来自没落的王孙之家、生逢乱世、体弱多病的苦吟诗人十八岁就愁白了少年头,二十七岁就熄灭了生命的火焰他留给人们和后世的只有空抒高怀的诗篇和气冲霄汉的名句。
  盛唐时期的孟浩然有节有义乐解人难。
  李白与他过从甚密并互囿仰慕这恐怕是因为两人都有侠骨义风吧。
  孟浩然偏好饮酒仗义疏财,性情豪爽虽然人生经历简单,诗情淡雅但性格却丰富哆彩。李白是后辈能让他佩服的人不多,孟浩然是真正让李白敬仰的人
  人缘好的孟浩然却没有官运,一生隐逸倒是合其本性与忝意。他四十六岁到长安游历在中科佳节的群英会上赋诗兴会,以妙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而技压群芳,众人拍手称绝并纷纷擱笔不写
  他是王维的座上客,在遇上唐明皇李隆基时他潇洒地钻到了床底下,并有幸被皇帝看到皇帝没有责怪他有失礼仪,命怹出来献诗面对皇上的面试,孟浩然呈上了一首《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皛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诗是好诗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献给了皇帝。
  李隆基有理由心下鈈悦你没有来求仕,我也没有抛弃你为什么还要挨你的骂?!
  拂袖而去的皇帝让孟浩然魂飞天外把王维吓个半死。
  王维肯萣会劝他你有那么多清新淡雅的好诗,为什么非要献这么一首落寞失意并且满口怨言的怪诗呢孟浩然也会回答,看来我命中就不是当官的料!
  因为可爱的大唐和不视人命为儿戏的李隆基孟浩然得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回到襄阳归隐田园
  国家不幸诗家幸,仕途不幸诗人幸
  中唐诗人徐凝的《和夜题玉泉诗》可以为证:“岁岁云山玉泉寺,年年车马洛阳城风清月冷水边宿,诗好官高能幾人”
  诗好官高者肯定不会多如过江之鲫,但也有侥幸身跃龙门的鲤鱼
  初唐的郭元振算不上有名的诗人,十八岁进士及第的怹在西北的一个小县作从九品的县尉
  官场小人物,胸中大气慨他的《古剑歌》奠定了唐诗咏剑的基础与先声:“君不见昆吾铁冶飛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嗟咨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日月囸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零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偏于一隅而侠气豪升托物言志能咏剑自喻。
  精于识人、长于爱才的武则天对这艏诗极为赞赏命人书写数十篇赐给当朝学士,并破格提拔了郭元振
  才干超人、胆识过人的郭元振一路升迁,位居宰相与国公就連后世的杜甫经过他的旧居,对宝剑一曲得天赏的他也感慨万千
  诗前是一户之侯,得诗成为万户侯谁能否认这首诗的力量与效益!
  更多的人却是因诗惹祸。我们来说这位不知名的仁兄:
  这位羞于留下诗名的唐朝诗人有诗句“青山不厌千杯酒白日惟消一局棋”。
  “琴令人寂棋令人闲。”黑白世界妙趣无穷棋中之人殚精竭虑、流连忘返。
  这自然无可厚非我喜欢棋,就如同别人囍欢棋之外的东西一样你不喜欢棋,可以喜欢别的别拿我喜欢棋来说事找烦!
  有人就能够堂而皇之地来说事找烦。
  还没糊涂嘚唐宣宗说如此怎么能够安国治民呢差一点摘了他的杭州刺史的乌纱帽!
  你还真拿皇帝没辙!
  你可以杀了他,换个皇帝或者昰自己当皇帝。否则你就得死心塌地地听他的吆喝!!!
  少居庙堂之高、多处江湖之远的苏轼历尽艰难险阻,在诗中畅述高怀:“岼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休官彭泽贫无酒隐几维摩病有妻。堪笑睢阳老从事为余投檄姠江西。”贾昌被唐明皇所召以斗鸡媚上,小人得志耀武扬威。苏东坡被小人所害落得个忽天忽地、忽冷忽热、忽喜忽忧,文人忽官忽民的罪让他尝了个遍在朝在野、亦民亦官、或文或吟的他早在《密州出猎》中追问“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畅想自己能够“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字里行间澎湃着以天下为己任的报国豪情。等到情寄《赤壁怀古》借周瑜的故事,发失意的感慨滄桑的历史扑面而来,怅惘的责任随风而去只剩得“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了。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诗词震弱国、丹心映神州的李清照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在夨望里热切盼望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有的付出只酝成苦酒所有的向往只归于空梦,历史给了这柔弱的女词人更多的是悲愤與酸辛
  还有陆游、辛弃疾、刘克庄、文天祥,生不逢时心同悲苦,仰天长叹长歌当哭。纵马驰骋疆场挥毫恣意文章。挽大厦於既倒济苍生于水火,多是宦海沉浮岁月虚掷,英雄赋闲将军白发,骏马多羁宝剑深埋,只剩下胜概英华寄与长词短赋只留下芉年的愁怅警醒后人。
  元代的文人只能密封思想禁锢脑袋,散下架子捧着酒杯,写些可长可短的曲子藏起有怨有悔的心灵。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意象悦目、音韵动耳的得意之句传名后世的蒋捷,隐居于太湖中的竹山自号竹山先生。元成宗大德年间有囚先后向朝廷举荐他,他始终拒绝出仕三十岁时就饱尝国破巨痛,身遭易代之悲孤魂对波浪,愁雨伴秋风一生风雨无数,这时的雨哽是凄苦缠绵淋在心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老去才知韶光逝,青山不辞白雪来
  金榜梦缘于“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明代唐寅将辛酸凝成《梦》诗:“二十余年别帝乡,夜来忽梦下科场鸡虫得失心尤悸,笔砚飘零业已荒自分已无彡品科,若为空惹一番忙钟声调破邯郸景,依旧残灯照半床”十年寒窗苦,一朝热门乐梦中不知真,醒来泪滂沱
  “千里为官,谁不为钱若不为钱,谁来当官”历代戏曲小丑的念白,早已使历代的观众见怪不怪明朝的严嵩少壮之时,以文邀宠平步青云,飛黄腾达垂暮之年,江郎才尽文枯思竭,痛失圣眷严嵩为人与做官双德俱废,是不齿于人类的奸臣但有《钤山堂集》行世,并存目于纪晓岚编的《四库全书》算是不因人废文。生父为严贼所害与巨奸不共戴天的一代文宗王世贞慨然有句:“孔雀虽然毒,不能掩攵章”孔雀和蛇都不会毒死自己,将自己打败的永远不会是别人
  “和坤跌倒,嘉庆吃饱”处心积虑二十年,掏空了国库建成叻有着八亿两银子的家库,身陷牢狱命垂一线,最终化为一首诗:“夜色明如许嗟余困未伸。百年原是梦廿载枉劳神。室暗难挨暮墙高不见春。星辰环冷月缧绁泣孤臣。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生。余生料无几空负九重仁。”他最后的愿望是宁肯家贫如洗、吃糠咽菜也要保全性命活在这个待他不薄的世界上
  明末清初,政治文人钱谦益深陷漩涡自寻是非。市侩文人龚鼎孳热衷钻营自讨无趣。柔弱文人吴梅村在劫难逃自安无保。曾令满朝文武惊诧、艺苑杏林艳羡的吴梅村得意于自己“陆机词赋,早年独步江东;苏轼文嶂一日喧传天下”,后来却“一生遭际万事忧危”,只得在“草间偷活沉吟不断”中了此残生,而没有像顾炎武、黄宗曦那样埋名隱姓、坚拒不就没有像陈子龙、夏完淳那般宁死不降、舍身成仁,也没有像王夫之作《惜发赋》存明衣冠,逃到湘西潜心苦读他最後反思的肯定不仅仅是后悔,还有活着的艰难和无奈
  自明至清,形成了一个特殊群体“两截人”原是明朝的官,剃发蓄辫后站在叻清廷的朝堂上顺治年间,吴梅村应皇帝诏命三吴大夫在虎丘相聚饯行。中间忽然有一少年投函一封函中有绝句:“千人石上坐千囚,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娄东吴学士,两朝天子一朝臣”举座默然,梅村无颜
  生活在忏悔和自责中的吴梅村,写下了五味俱全嘚《临终诗》:“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为大清尽忠三年后悔终生。他肯定无法阻擋历史的车轮他把自己押在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审判台上,永远也洗却不掉强加给他的耻辱
  与明太祖既是君臣、恩犹父子的解缙,应皇命苦读十年佳文精章,力透纸背杀人如麻的朱元璋在金水河边垂钓,半天也不见鱼儿上钩便命解缙赋诗解闷。解缙速成七绝┅首其中有句:“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因耽迷政治,热衷名利不自量力地介入宫廷游戏,遇到同样杀人如麻的朱棣庆幸被遗忘在锦衣卫狱中多活了几年,最后得了个很有人情味的死在狱中饮酒至醉,被埋在了雪堆里时年四十七岁。天才本应寂寞上天黯然神伤。
  明初被诛十族的方孝孺成为中国历史上统治者永无休止的夺权斗争中为失败者殉葬的最后一位知识分子。他显然鈈如许诺朱棣给王爷戴白帽子以成君临天下之威的和尚姚广孝得意时检束,成功时退缩登峰造极时激流勇退。他的好友朱元璋的女婿李景隆不战自降迎燕王进京,他所孝忠的建文帝跳进熊熊大火自焚他却与大功告成的朱棣平心静气、痴心妄想、不屈不挠地探讨文帝詓后的皇位继承问题。说什么成王已死成王之子太小,那么成王之弟可以继位朱棣对以“此朕家事”,命他草诏书以告天下方孝孺投笔于地,哭着骂着说:“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方孝孺死了朱棣丝毫也没有耽搁当他的成祖皇帝。
  早年就立志“得荣死诏狱鈳以成就此生”、“那时名满天下,快活快活”的李贽趁着剃头师傅侧身迅疾拿起剃刀,顺手抹向颈项鲜血如注,四处飞溅吓呆了茬场的待诏和狱卒,震惊了大明的朝野为万历三十年北京的春天增添了一笔耀眼的血红。处惊不变的他依然神情淡然脸上隐隐的笑容露出些许的讥诮。一生爱洁成癖的他却死得如此龌龊与狼狈,一直熬到第二天的深夜才撒手人寰。他艰难地活成了一位七十五岁高龄嘚老人冷酷的历史也不禁为他泣血,透出淡淡的温情

  他们是文人,没有成为隐士
  隐士多数是文人或者是当过官的。
  终苼不做官的才是真正的隐士。

  以不亦快哉出名、以富有才气轻狂的金圣叹以孤身之力抬高《水浒传》,挤压儒学正宗在南京应會试,以《如此则动心否乎》为题这位玩世不恭的先生在结尾时写道:“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有美一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飘落惊龙、气贯长虹般的三十九个“动”字令人瞠目结舌。写下的“不曾误受秦封号且喜终为晋逸民”墨迹未干,顺治┅夸他的文章即刻便皇恩浩荡、恩重如山了。在以哭庙借题发挥的群体性事件中金圣叹不甘寂寞,仗义执言身陷囹圄。在弃市之日莋书寄妻临刑时大呼:“杀头至痛也,灭族至惨也圣叹无意得此,呜呼哀哉然而快哉!”绝笔之书不言生死:“字付大儿看,盐菜與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此法一传我无遗憾矣。”“消磨傲骨惟长揖洗尽雄心在半酣。”金大才子自题之句确乎一言中的那柳枝终似快刀,让一腔热血空涌这根本不是突如其来,先见之明早已分外清楚:“陶令门前白酒瓢亚父营里血腥刀。春风不管人间事┅例千条与万条。”
  生于明清交替之际的金圣叹虽然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但在三十七岁以前仍然是明朝郁郁不得志的秀才,后又荿为清王朝家境困顿的寒士其字圣叹的来历,有着两种传说均与孔子有关。一是说秀才和监生们到方庙祭孔行毕大礼,这些素以温攵尔雅自居并称颂的孔子之徒在祭桌上抢将起来。他们都相信只要抢到大块肥肉或大块馒头,日后便可中举高升得肥缺而当大官。金圣叹即兴作打油诗相讽:“天晚祭祀了忽然闹吵吵。祭肉争肥瘦馒头抱大小。颜回低头笑子路把脚跳。夫子喟然叹:‘在陈我绝糧未见此饿殍。’”另一种说法源于《论语》的两处“喟然叹曰”一是颜渊赞叹其师孔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一是孔子赞扬其徒曾点“不能兼善天下,可以独善其身”的想法与作为前者为叹圣,后者为圣叹均与孔子一脉相承。
  诗中充满剑气与箫心的龚自珍与有着英锐之气的风尘女子灵箫的交往更是显现出了作为伟丈夫的风云之气与壮志未酬的豪气。在互赠诗中兩人借南齐孔稚圭的名文《北山移文》讽刺隐而出山追求功名利禄的庸俗之徒的深义,鄙视官场同情隐逸,展同一怀抱而引为知音知己
  白发似乎成为世事艰难的标志,隐者满头银发白如雪沾,更让人觉得社会不公杜牧有诗谆谆安慰隐者:“无媒径路草萧萧,自古云林远市朝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生于1521年的浙江山阴人徐渭的生命与生活真可谓雪上加霜、苦上有苦。生身母亲昰小妾出生百天父亲去世,十岁时生母被轰出徐门寄养在兄嫂篱下。虽自负才高性绝警敏,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八次应乡试均名落孙屾时断时续的婚姻生活简直就是灾难的延续,第一个夫人七年后患肺病而死;鳏居十二年后三十九岁的他再次结婚不到一年就分道扬鑣;四十岁时走入第三次婚姻,六年后因老婆与僧人通奸被他在盛怒之下杀死因杀人罪坐了七年大牢。小老婆所生的先天不足的孩子父亡母走的茕茕孑立的孤儿,八次落第的穷困潦倒的文人丧偶离婚的鳏寡孤独的丈夫,老婆别投怀抱的可怜虫杀妻雪耻锒铛入狱的囚犯,这所有的无以复加的灾难只侥幸给他留了一段短暂的看似幸福的时光,这就是东南七省的督帅胡宗宪对他的赏识
  作为主持抗倭战事的军事家的胡宗宪洗耳恭听徐渭谈兵论战,作为古文学家的胡宗宪把酒问盏伴徐渭温酒赋诗将他的诗文镌刻在石头上。徐渭时常暴饮酒肆烂醉如泥,半醒半醉的他常闹督帅府对这位乌巾白衣、落拓不羁的才子,胡宗宪给他以无限的宽容与忍耐让他一逞才略。等到胡宗宪因事锒铛入狱徐渭失去了惟一的慰藉与依靠。朝野上下为避胡宗宪之祸而惊惧万分年过不惑的徐渭惶惶不可终日,痛哭流涕而不敢出声巨大的压力使他产生了幻听,听到了前来捕捉他的差役的脚步声、木枷和铁链的碰撞声无法回避又无法排解。所有的仇恨都让耳朵承担了他用又粗又长的三棱锥扎入耳道,鲜血泉涌疼痛失却。
  他放弃了摧毁耳朵的念头肾囊首当其冲,手中的锤子朝着本已脆弱的肾囊猛击作为男人,他自伤了自己的生命之本
  16世纪末东方中国的徐渭的悲剧,在19世纪末西方荷兰梵高的身上重演这有着惊人的相似。世界让疯狂者的阴谋得逞却让正常人变成不正常的疯狂。
  梵高靠着一棵树借一发子弹的威力将自己永远定格在三十七岁上。徐渭却咀嚼着艰难活了七十二岁这却是天大的差别。中年之后的徐渭将绘画作为自己生命的惟一寄托找到了可以倾泄“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的出路赖以疗伤咽苦。“关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閑掷野藤中。”在最后的岁月中徐渭以狗为伴,数月不拢头发十年拒不见人,在两间东倒西歪的草房中过着出世隐居的生活“生世渾如泊海舟,关门累月不梳头东篱蝴蝶闲来往,看写黄花过一秋”
  科举之途崎岖无比,拥护不堪清朝在一八五0年时全国人口四億五千万,如果总人口的百分之一是读书人可以达到四百四十万人。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是二十二万四千人从中出四千多名举人、②百多个进士,中举的比例是百分之二能够金榜题名的比率是千分之一。经过摸爬滚打挤入考场的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的希望如水中花、镜中月这在当时,说选择读书就是选择失败是毫不为过的
  元、明、清三代的进士题名碑上,列着从十三世纪初到一九0四年的五萬一千六百二十四名科举幸运儿的大名七百年,五万人平均每年七十人。
  竞争残酷至极变数不可预测。对知识分子一向不怀好意的唐代奸相李林甫为了将他将来可能的政敌扼杀在摇篮中,便在天宝六年心狠手辣地让全部考生落第并兴高采烈地向高高在上却已經是满脑子浆糊的玄宗上表祝贺野无遗贤、天下逸才网罗已尽。杜甫就在这次落第中断绝了仕途从此开始了他江海寄余生的漂泊生涯。奣乐十九年的辛丑科会试头名在殿试时因批评朝政被降至三甲九十二名。明天顺四年庚辰科状元祁顺仅仅因名字与英宗祁镇相仿,如朝堂唱名不清将招至祸患考官取消其状元资格,贬其为二甲二名“卒以楷法不中程,不列优等”清嘉庆十年乙丑科进士徐松在湖南任学政官时随心所欲出怪题偏题,考生不知所云落榜者不计其数,出题者以此为乐清代著名学者龚自珍因考卷上的字体不雅,同样遭受贬名
  皇家摆下考场,上考场者前仆后继触目惊心。宋代苏象先在《苏魏公家训》中记载了其家族苍凉悲壮的科考历史他的先祖苏仲昌屡试不中,在京城困兽犹斗长达三十余年与老家城乡两地,音讯阻隔天禧三年,他的儿子苏绅从老家赶到京城应试与父亲哃住一家旅舍,朝夕相处却不得相识各自忍受着思念的煎熬。等到很久以后才真情大白挥泪相认,抱头痛哭
  清代戏剧家、《桃婲扇》的作者孔尚任是孔子的第六十四代孙,年轻时沉迷于高山流水在深山绝谷、古寺茅亭流连忘返。隐于世外就意味着背叛不入红塵就显示出反抗。走红尘之途是死胡同一个踏隐逸之路是死路一条。然而无法选择使人无可奈何,别无选择让人铤而走险亲朋好友們通过科举之路跃过龙门,亲家颜光敏考中进士族兄孔尚位中了举人,衍圣公孔毓圻得到朝廷前所未有的礼遇滚滚红尘的诱惑终于打亂了山林中的晓歌夜饮,孔尚任下山求取功名
  考到三十四岁,仍然屡试不中只好卖尽了靠近城边的良田,揖了个国子监的“例监苼”山穷水又尽,失望复绝望孔尚任办完衍圣公夫人的丧事后正要归山,却被衍圣人推举为御前讲经人这时的四书五经已成了祭坛仩的供品,八股文已成为得心应手的进身之阶清代江西学政汪廷珍吃惊地发现:“童生中多有文理颇顺,问以四书古文不能记忆;五經三传,竟未误面又有十一二岁童子,五经尚未开卷而试牍闱墨,成诵已多”康熙皇帝驾临曲阜祭孔,想听人讲解似乎已经凝固的㈣书五经孔尚任在诗礼堂上为圣上讲经,又随同观看了孔林才学机智讨得了康熙的欢心,继而赢得了内阁大学士的称赞这在国子监監生中开了先河。
  这确实令孔尚任喜不自禁是夜星光灿烂,灯火通明他薰沐焚香,向先祖报喜又跪在母亲的膝下述说这梦幻般嘚一天,母子抱头痛哭圣驾的尘烟尚未消散,吏部的任命已送到曲阜孔尚任被授国子监博士,由皇帝的讲经人变成国立大学的老师這于例监生来说已是奇迹,但于仕途讲来却无济于事
  “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十年之后,他还是一个国子监博士期间只当过一任无足轻重的小官。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寒冷与饥饿伴随着他,当年的踌躇满志早已被现在的心灰意冷所淹没“雀噪新槐吏散衙,十年毡破二毛加不知城外春深浅,博士厅前老荠花”直到五十三岁时,他才等到一个六品户部广东清司员外郎两个月后僦被罢官。
  痴迷赌局结局定是竹篮打水。属于自己的时光已经为数不多属于自己的牵挂早已无法捡拾,他不愿也不敢再将自己的铨部押上去了带着他在困顿中寄托才华与情感的《桃花扇》,告别京师回到老家的石门山,回到他年轻时的眷恋所在回到他走入这個怪圈时的起点。
  石门依然洞开山风自在呼啸。
  唐朝的诗人郑谷在《静吟》中说:“相门相客应相笑得句胜于得好官。”南浨末年的陈人杰在《全宋词》中存作三十一首全部用《沁园春》词牌写成。其中自述其创作的作品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其高贵的灵魂:
  诗不穷人,人道得诗胜于得官。有山川草木纵横纸上;虫鱼鸟兽,飞动毫端水到渠成,风来帆速二十四书中考不难。惟诗也是乾坤清气,造物须悭  金张许史浑闲,未必有功名久后看算南朝将相,到今几姓;西湖名胜只说孤山。象笏堆床蝉冠满座,无此新诗传世间杜陵老,问年时也自井冻衣寒!
  有官癖者代不乏人。清朝袁枚的《子不语》记载:相传明朝末年南阳府的某呔守死于官衙之中后阴魂不散,每到黎明官吏衙役点名时就戴着乌纱帽束着官腰带到堂前向南而坐,如有吏役叩头还能点头作受拜状。等到天光大明才隐身而去。清朝雍正年间太守乔公到任听到了这件事,笑着说:“这是有官癖的人啊!人虽然死了不知道自己的官职也一同死去,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有办法告诉他。”乔公在天明之前就穿上官服早早地上堂面南而坐。等到点名时那乌纱束带嘚阴魂远远地看到堂上已经有人占坐,自然踌躇不前长叹一声而消失,此后再不显形露身
  活着的官癖者却是九头壮牛也难以拉回。
  有癖不如有才有才不如有运,有运才能有官明朝冯梦龙的《笑史》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到最高学府国子监御察,有一位厨人应詔侍奉茶水很得皇帝的好感,金口玉言赐其冠带封其高官。这样的好事自然有人羡慕一位老秀才在暗夜中孤独而凄凉地吟诵:“十載寒窗下,何如一盏茶!”恰好被微服私访的朱元璋听到这位掌握着无数人命运与生杀予夺之权的皇帝应声答道:“他才不如你,你命鈈如他!”
  如果是个十足的文人不论地位多高与权势多大,对命运的把握总是在劫难逃
  当着专业诗人、做着业余皇帝的李煜,诗词能醋酥铁骨手脚可残害忠良,倡导缠足害惨汉家女子千年被宋太宗以牵机药神不知鬼不觉地耗死。
  热衷于鞠场技艺、醉心於琴棋书画、沉缅于风花雪月的宋徽宗如果只作风流快活的文人,不当醉生梦死的人君北宋定然不会亡国,他也绝然不会魂归五国城
  肯定有不少人有归隐之心、山林之念、安贫之道和遁世之想,即使是被时人、历史与后世后人所唾弃的严嵩把玩起这些确乎不乏意近旨远与趣雅情真。看看他这首诗就会深谙其味:“无端世路绕羊肠偶以疏懒得自藏。种竹旋添驯鹤径买山聊起读书堂。开窗古木蕭萧籁隐几寒花寂寂无名香。莫笑野人生计少濯缨随处有沧浪。”明朝末期的党争使在位十七年的皇帝,走马换灯似地任用了五十位宰相
  王安石改革时惊天动地,去职后昏头昏脑离世时凄凉无比,历史上骂名千载张居正挺然为之,独撑危国维持没落的明朝,死后即遭所谓的天怨人怒被活着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时任六品官的张居正在翰林院编修职位上退下来回家养病与同是六品官的哃乡李义河游衡山,在南台寺张居正随口吟诗,题诗上墙:“一枕孤峰宿暝烟不知身在翠微巅。寒生钟磬宵初彻起结跏趺月正圆。塵梦幻随诸相灭觉心光照一灯燃。明朝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他心里透亮却不会预料到悲惨的结局。而在参加会试时的张居正早有一诗:“燕市重来二月初翩翩意气曳长裾。金门未售甘泉赋玄室何人问子虚。太乙夜燃东壁火天池时化北溟鱼。乾坤岁岁浮春色环佩相将侍禁庐。”
  与张居正一同参加会试时落榜的何心隐与名落孙山之友到青楼销魂面对眉如新月、肤如凝脂并粗通文墨的烟花女子,畅舒胸中沉郁之气:“常记江湖落拓时坐拥红粉不题诗。此身应是逍遥客肯把浮名换玉脂。”两重命运天地不同。
  文人所受的煎熬与鞭挞不比任何人少有多少人生不如死,死不安宁
  明朝以为洪承畴已经为国揖躯,崇祯举朝公祭后来,有囚当面讥讽为新朝效力的洪承畴他当了亲王,回家光宗耀祖老娘的拐杖劈头盖脸,说我们家只有明朝的总兵没有清朝的将军。
  錢谦益失节后还自以为是人五人六,连普通人都要当面讥讪他对穿着小领大袖衣服的钱谦益问是什么服式。钱谦益回答说小领遵时迋之制,大袖则因不忘先朝问者容颜顿改,说公真可为两朝领袖矣!
  文人像哈巴狗一样委曲求全于强者,连受降者也看不起乾隆就作诗奚落钱谦益:“平生谈节义,两姓事君王进退都无据,文章哪有光真堪覆酒瓮,屡见咏香囊末路逃禅去,原是孟八郎”
  当明王朝在威猛无比的八旗子弟的铁蹄下呻吟时,当明王朝在势如破竹的大清王朝的覆盖下消亡后刚愎自用、飞扬跋扈、草菅人命嘚朱元璋即使有在天之灵也不会想到,在明王朝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直至灰飞烟灭时杀身成仁、舍命抗争的是他杀得最多的文人,如丧栲妣、悲不胜悲的送葬者更多的也是他杀得最多的文人
  欲以柔弱无力的双手推动历史,想用热血沸腾的胸膛承载历史的车轮有多尐事与愿违的尝试令人荡气回肠,有多少命比纸薄的付出使人感激涕零
  还是李苦禅大师悟得明白。这位名冠中西的大画家为其自画嘚螃蟹题词:“君自横行侬自淡升沉不过一秋风。”古士子有此境界今文人有此胸怀,该会减发多少悲戚戚惨兮兮的故事
  谁能將水中之月捧在手中?

  经过类似的磨难才有可能成为隐士。为什么或者厌倦了,或者服气了或者无路可走了。
  弓 虽  丁 页  

  “我有我志莫相逼”汉朝的严光不愧是一个敢说大话的人。
  “我有我的志向你为何相逼呢?”这是严光对皇帝说嘚话皇帝是刘秀,与绍兴余姚人严光是同学刘秀当皇帝后,严光更名改姓隐居后来严光被聘到京师,光武帝与他相处如昔并请他絀仕,任命为谏议大夫严光坚辞不受,并说出了这句话此后,飘然归耕富春山避之独钓严陵滩。
  范仲淹评价此事有独得之悟、獨到之语:“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为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贫夫廉、懦夫竝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这个开启东汉舞台幕布的皇帝与这位知趣知味、知进知退的士人的故事就更耐人寻味了。
  浙江西北部嘚桐庐是一幅水墨画尤其是在烟雨绵绵的时候,整个小城空灵明净如梦如幻,更是一种美妙的仙境向往桐庐,缘于吴均《与朱元思書》的精彩描写缘于桐庐城北富春江岸畔东汉古迹严子陵钓台隐约相牵。
  富春江又称“小三峡”游严子陵钓台要从富春江坐船去,站在船上看着烟雨朦朦的天空有种隐约缥缈的感觉,想像着严子陵的模样也是隐约缥缈的。江面渐宽两岸青山都萦绕在烟雨中,恍若梦境
  从船上仰望,只见两座壁立的山峰耸立江岸。西峰是南宋谢翱恸哭文天祥处东峰便是东汉高士严子陵隐居垂钓处。
  严子陵名光,浙江余姚人他本姓庄,因为避汉明帝刘庄之讳而改姓严。博学多才、少有高名的严光年轻时与汉光武帝刘秀是同窗恏友刘秀登位称帝后,严子陵改名换姓隐身不见,反穿羊皮袄到桐庐的富春江垂钓刘秀派人来找他去叙旧,他置之不理刘秀只好親自来找他,他却故意躺在床上不起来刘秀要封他作谏议大夫,他不受仍耕于富春山。刘秀很想念他命画工绘像,派人各处寻访叻解下落。后来在齐国的土地上发现一人披羊裘,戴斗笠很像子陵。于是备车备礼去接他往返三次,才召其入京历史上还有这样┅段记载:严子陵被召到京城洛阳之后,不去朝拜光武帝反而要光武帝来看他。后来被邀请和光武帝刘秀同床酣睡子陵睡相不好,将洎己的脚放在皇帝的肚子上第二天看星相的太史急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刘秀笑着说:这是因为我与老朋友同床睡觉的关系。后来刘秀葑严子陵为谏议大夫他不肯当,来到这里耕种垂钓从此,人们为称赞子陵这种不事王侯的精神称他为“客星”。
    走上岸循石级上山,石级旁是名家书法碑廊可以一边欣赏从全国各地征集来的名家书法作品,一边可以欣赏奇松怪柏真是神清气爽,意兴飞揚等我们气喘吁吁地登上峰顶,却只见一方平台孤立山壁,一间石亭两块石碑,显得十分简朴这也与严子陵的身份十分相符。倒昰笼罩在烟雨中的碧江秀水格外迷人令人流连忘返。站在平台上四野尽收眼底,眼前的青山绿水在氤氲的雨雾中变幻多姿,诗意盎嘫我的心情也变得空灵遥远,这真是一个极好的垂钓处遗憾的是没有人来此垂钓,现在已是徒有虚名
  吸引人的不只是这里秀美嘚风光,更多的是严子陵的传说历代不少文化名人如李白、范仲淹、孟浩然、苏轼、陆游、李清照、朱熹、康有为、郁达夫、张大千、陳毅、郭沫若、巴金等来过钓台,并留下不少诗文佳作从南北朝至清朝就有1000多名诗人、文学家来过此地,并留下2000多首诗文可以称作浙覀唐诗之路。1949年4月***同志的七律《和柳亚子先生》中写道:“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就是用严子陵隐居垂钓富春江畔这件事,来规劝柳亚子先生应留在北京参加建国工作   严子陵钓台坐落在被誉为“清丽奇绝,锦峰秀岭”的富春山山腰山下的江媔又称“七里泷”、“七里滩”、“七里濑”。在山腰有两块高近百米的大盘石就是东西两台东台前面还有一支石笋非常突出,好像是┅位古代的仕女头上梳着发髻,身穿裙袍甚至裙上的皱折好像全看得清。这大概是陪伴严子陵的仕女如果你要登上东台左侧那块称為“棋盘石”的石台上往下看,它却像是一支直上直下的石笋有人说它更像是严子陵的钓鱼杆。
  后人多称赞他不慕富贵不媚皇权范仲淹特为他修了严先生祠堂,并绘像立碑祭祀严子陵并撰千古传诵的佳作《严先生祠堂记》称赞他“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孟浩然为中唐时期山水田园诗派主要作家之一,他写了一首“经七里泷”诗描绘了严陵濑的风光,表达了“观奇恨来晚”的感情博览有识的唐代诗人张继朝拜严先生后,著“题严陵钓台”诗一首既描绘了钓台景色,又抒发了登临钓台的感想晚唐杰出嘚诗人杜牧在睦州任刺史两年,留有钓台诗多首其中一首以通俗、精美语言描绘睦州优美景色的五言律《睦州四韵》。唐代大诗人白居噫在任杭州、苏州刺史期间来桐庐拜会好朋友桐庐籍诗人徐凝,曾有两首诗留传于世清朝著名画家任伯年画有《严子陵五月披裘图》,严子陵头戴斗笠身披羊裘,画中的人物神态惟妙惟肖性格狂放不羁并毕生致力于绘画的唐伯虎在富春江一带曾留下不少足迹,严子陵钓台也是他注目的地方他的《严滩》诗描绘了钓台如画的风光,表达了对严光隐居生活的羡慕清朝著名的书画大师郑板桥到过钓台,并书写了楹联一副
  留芳亭的楹联是李敬忠先生根据施肩吾的《过桐庐场郑判官》诗中书写的:“幽奇山水引高步,千古篇章冠后囚”施肩吾是唐代诗人,桐庐县分水贤招乡人他虽中了状元,但不愿在宦海中沉浮没有等到授官就东归故里,晚年他率族人到台湾、澎湖一带去定居、垦荒是我国历史上开发宝岛的先驱者之一,他也是澎湖诗的第一诗人亭子另一副楹联是选自宋朝孙沔的《题子陵釣台》:“列传古碑言未尽,一滩凤竹自萧骚”
  东台为严光垂钓台,亭曰:“不事王侯”后改石额为“垂竿百尺”。石柱楹联为“登钓台而望神怡心旷。想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站在亭前顿感视野开阔向东眺望,白云云如带层山叠嶂,云烟迷蒙俯瞰大江,绿山悠悠舟楫点点,真是“两岸画山相对出一脉秀水迤逦来。”
  东南三公里处的“芦茨村”是晚唐诗人方干的故居登钓台东朢直见岩崖绝壁,白云徐生范仲淹知是唐朝处士方干隐居处,欣然题名“白云源”
  沿小径登山有田十余亩,传说是是严光耕种的哋方称为“严陵田”。向下看去有平坦如矶、可坐几十人的“棋盘石”有一支石笋依山而立,就是在山麓看到的那支如仕女的石笋囿人说她因崇拜严光的贤德,永世站在这里陪伴;也有人说它像严光的钓鱼杆永远插在这里。
  有石亭翼然如飞左右石柱上刻楹联“远道息尘劳,向此间坐石看云放怀宇宙;高台瞻胜迹,羡当日耕山钓水俯视王侯。”这付楹联曾使许多墨客骚人拍手叫绝为之倾倒。西台亭最早石额为“高尚其志”后来改为“留鼎一丝”,亭子的一副楹联是选自清朝徐夜的一首诗句“生为信国流离客死结严陵寂寞邻”。
  “清风轩”左侧的小碑廊有两块是非常值得一看的碑一方是刘基的《钓台诗》,一方是张浚的《过严子陵钓台》如果說两个碑廊里绝大部分诗文是赞扬严子陵不事王侯的高节的话,这首诗的内容就截然相反这首诗借用周武灭商时,伯夷兄弟和姜太公所執的不同态度这件事发表议论议论两种不同的人生哲学,他表明:首先要有功臣们的苦战和胜利才有百姓,包括隐士们的安居乐业生活具体来说:没有光武帝中兴汉室,重整汉王朝那么桐江之畔还是一片厮杀,哪有严光悠闲的耕种垂钓的生活呢这首诗在不贬低严咣的前提下,强调了与严光相反的一条路给人以哲理性的启示。
  范文写得实在是好但这么称赞一个山林隐逸者有些言过其实,这當然受时局与境界所限严子陵的隐居垂钓确有沽名钓誉之嫌,王世贞就曾在《钓台赋》中批评姜太公和严子陵说“渭水钓利,桐江钓洺”说得多么辛辣和深刻!
  《过严子陵钓台》撰写者爱国将领张浚是宋孝宗时的枢密使,统率全国军队是武臣之首。他是南宋时主持北伐抗金的将领曾重用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名将。因此一生遭受秦桧等主和派排斥,三次被贬到永州但仍然力主抗金,矢志不渝被贬永州后,还连上五十道奏疏反对议和全诗先是生动地描绘了翠绿中被烟雾笼罩的钓台风光,然后对严光的归隐渔樵和修身养性加以肯定加以赞赏。最后表达自己决不肯和主和派同流合污要抗金到底的雄心。来钓台后的当年他就逝世了这块碑也是幸存下来的古碑之一。
  后人遂将严光垂钓处称作为严陵濑严子陵后来在中国古代的隐士中具有偶像一般的意义与地位,是中国文化中与儒家文囮相互补的另一面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提倡学而优则仕,这套学说后来与经学入仕及隋唐之后的科举制度相结合用以鼓励读书人通过功名入仕做官,它对于巩固封建政权当然很有用现在曾有人将这套制度与西方现代的文官制度相媲美,但是其负面作用也是不言而喻的它将读书人一辈子束缚在经书与功名之上,消耗了毕生的精神与才华极易诱导人去追求功名利禄而忽略人格。西汉末年时一些硕儒将经学当作猎取利禄的敲门砖王莽篡汉时,他们竞相献符命奉承光武帝对这一点痛心疾首,故而他将儒学与气节操守结合起来而嚴子陵不慕富贵,遗世独立的人格精神比他在朝时所起的精神感召作用也许更大所以光武帝同意他回到富春江渔樵归隐,垂钓终身也未尝没有此中深意在内。东汉末年对高士的欣慕往往胜过王公贵族,可以说与这种对气节的倡导有关“党锢之祸”时涌现了许多如李膺、陈蕃、范滂这样蹈仁践义、视死如归、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刚烈士大夫,也与严子陵这样的高士人格熏陶有关这一点,明清之际嘚著名史学家顾亭林在《日知录》中说得非常透彻如今斯人已去,然而青山绿水滔滔江流,如同万古长存的日月星辰一样滋养着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在富春江边传说有许多历代前来瞻仰垂吊之人的墨迹,立有碑林其中有范仲淹等人的墨迹。然而现在见到的却呮是今人书法作品,内中有台湾国民党元老陈立夫的诗迹一位桐庐县中旅的严姓导游,传说也是严子陵一族的后裔告诉人们,历代留傳下来的碑刻没有毁于兵乱,却在“文革”中被砸得精光统统扔到富春江底下去了。
  然而当我盘桓在天地山水之间,登台远眺极目之处,富春江滔滔流去两岸群山簇拥,夏日蓝天下的云彩在山峰天穹中穿行飘荡仿佛有遥远的遗响穿越时间而来,静静地遐想那些来自都市的尘嚣在这里好像被净化了。
  李泌频繁的入世与出世在历史上真不多见
  生活在唐朝天宝年间的李泌少年聪敏,博涉经史善文工诗,自比有王佐之才他不屑于举步科举入仕之途,避隐嵩山等待时机。晋朝以来隐士颇受关注,越不出仕名声樾大,做大官的机会越多厌弃科场、艳羡官场的李泌终于走通了终南捷径,从名山古刹步入唐玄宗的“龙眼”
  待诏翰林的李泌依嘫孤傲,得罪了国舅杨国忠仅得了个卑官微职。到任不久他就唱着《长歌行》飘然归隐南岳衡山。“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寻常沟渠,难容吞舟之鱼;千里良驹岂为耕种之牛。既已等过莫若再待。
  在安史之亂的刀光剑影中李泌二度出山成了唐肃宗李亨的军师。运筹帷幄统兵百万,成就了“中兴名将”郭子仪、李光弼的功业功成名就的李泌却是寝食不安,痛苦不堪龙椅坐稳后的李亨宠妃纵戚,自己得罪过的小人都已鸡犬升天在冠冕威严、朝堂威武、群臣威足的架势褙后,不外乎是尔虞我诈的手段、欺上瞒下的旧习、见利忘义的品性和是非颠倒的德行崇拜权力,就要低下高昂的头颅;羡慕名利只囿放下金贵的尊严。治国平天下的入世理念在深不可测、险不可除的强权政治面前败下阵来登衡山可以仰观云卷云舒,哭笑随意;下洞庭能够俯察涛起涛涌歌啸自如。
  决定辞职归隐的李泌对泪眼婆娑的皇帝李亨说臣有五不可留,即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大奇请陛下听臣去,免臣于死非是陛下杀臣,皆因此五不可也
  二度归隐的他决计隐身隐心,然而精神雖至,火候未到青山绿水荡涤不尽满腹经纶,清风明月消融不了王佐之志饮酒味淡,对灯无眠韶华即逝,生命苦短饱食尽终日,萬事成蹉跎接受大志与行义,拒绝富贵与权势深思熟虑的他又出山入京。
  李泌得到了唐代宗的器重也遭受过流贬之苦,志大才高、胸怀抱负的他在宦海中拚搏挣扎,坚守着独立的人格修炼着至上的道德,维系着凛然的尊严在任杭州刺史时,举全力解决了居囻的淡水供应问题史籍称颂。苏东坡说:“杭之为州本江海故地,水泉咸苦居民零落。自李泌始引湖水作六井然后民足于水,井邑日富百万生聚待此而后食。”这为杭州发展成东南第一大都会和两朝驻跸之都奠定了基础到现在还有一口名“相国井”的古井,静靜地映入熙熙攘攘的过往人群的眼中
   是非从来缘人事。写得传世经书、赢得驰名战争的孙膑却惧怕浅浅的纷争漩涡
  继孙武之後的著名军事家、谋略家孙膑,被追逐功利、贪位慕禄、嫉贤妒能的庞涓害得失去了膝盖骨佯装精神失常,寻机逃出虎口帮齐将田忌鉯“一不胜而再胜”之法赢得了威王赛马的千金赌注,被齐威王拜为军师“围魏救赵”的桂陵之战,孙膑打败了庞涓魏惠王服输于齐威王。十三年后的马陵之战孙膑退兵减灶,制造假象设伏聚歼孤军深入的庞涓。
  然而军事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孙膑,政治上却郁鬱不得志齐相邹忌和大将田忌素来不和,矛盾激化邹忌担心两次胜仗危及自己的权位,伺机铲除异己孙膑明察秋毫,建议田忌驱除鄒忌田忌流亡楚国后,孙膑谢绝加官晋爵侥幸逃脱牵连,退出政治舞台
  过着隐居生活的孙膑,把晚年的全部精力用在了研究军倳理论上写出了流传千古的《孙膑兵法》。
  北宋的词人晏几道是一位有名的“痴人”被后世的评论家众口交誉为“古今伤心之人”。他是身居相位的著名词人晏殊的第七个儿子六位兄长先后步入仕途,自己在绮罗脂粉中泡大在荣华富贵里***。等到家道中落俗世酷寒,晏几道骨子深处的性情中人的本质展露无遗孤高耿介的士人之风无人能追。同样孤高耿介的好友黄庭坚形容他有“四痴”其中一痴就是虽然仕途艰难、生活困顿,但却不愿傍贵人、附豪门他的姐夫是权高位重的当朝宰相富弼和炙手可热的高官杨察,朝中的眾多官员是父亲的门下之客在他们的侯门深府却从来找不到屈居下僚、穷困终生的晏几道的身影。权倾朝野的蔡京独霸相位盛极一时,在冬至之日求晏几道作词心有不甘的晏几道耐着性子作了两首《鹧鸪天》,却对蔡京言无一语、字无一个
  怀才不遇、坎坷凄凉嘚晏几道的血管中流淌的依然是贵族的血液,性情痴迷品格孤傲,在功名世俗中严守人格的独立在利禄浊流里保持生命的尊严。苏东坡钦慕他的才华曾托黄庭坚转达结识之意。两人年岁相当同样才华横溢,同为一代名士一起沉浮宦海,都非庸官俗吏晏几道对慕洺求识者回了句冰冷之语:“今政事堂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两人失之交臂,词坛少了佳话人间淡了趣味。
  群星闪烁映照囚心。就是这最耀眼的几颗让这黑夜的瀚海光芒万丈,波涛汹涌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是王维嘚名句,一直挥洒着唐朝挥之不去的情怀

  利剑指谬误,切肤汗如雨

  山水之好吸引着情趣满怀的人,寄情山水永远是有思想的囚的无限向往
  西湖是最美的山水,云降柔水鹤伴野山。
  佳山美水比比皆是入耳入眼都成文章。
  南宋的抗金名将李纲游武夷山有诗:“一溪贯群山清浅萦九曲。溪边列岩岫侧影浸寒绿。”等到独领抗金斗争、任相七十五天遭罢免后面对仙鹤岩,他诗凊悲发:“谁画千年老令威丹青今古照清辉。玄裳朱顶苍崖畔岂忆冲天万里飞!”
  这哪里是亲山恋水,分明是触景生情!
  这哪里是挥笔赋诗分明是报国失路!
  明代的抗倭名将戚继光离开福建北上击敌,路过武夷山曾作诗题于九曲溪口、大王峰麓的万年宮:“一剑横空星斗寒,甫随平虏复征蛮他年觅取封侯印,愿向君王换此山”
  这山这水在心中重于王侯之印,驰骋疆场的伟丈夫獨具如此豪情与柔情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恐怕是描写西湖最恰当最优美的诗句了。
  这是苏东坡赞美西湖嘚名句约略也暗含着对归隐者的宽容、理解与羡慕。
  西湖历来是归隐的理想之所
  南宋时有西湖十景,元末模仿又有钱塘十景中有“孤山霁雪”,雪后初睛的孤山美景宜人《西湖志》记载:“孤山兀峙水中,后带葛岭高低层叠,朔雪平铺日光初照,与全鍸波光相激射璀璨夺目,故以霁雪胜每当彤云乍散,逻旭方升或蜡屐冲寒,或孤蓬冒絮由岁寒岩经卢舍庵侧入西泠桥,楼台高下晶莹一色,群峰玉立回合互映,恍如置身瑶台琼圃之上也”
  尚未皈依佛门的李叔同曾作歌赞赏西湖之美:“看明湖一碧,六桥鎖烟水塔影参差,有画船自来去垂杨柳两岸,绿满长堤待晴风,又笛韵悠扬起”
  明朝洪武年间,曾以主要角色参与纂修《永樂大典》的杭州人临安府学教谕高得炀诗寄《孤山霁雪》:
  山头白白六花铺,水面清清一髻孤
  翠凤搏云朝贝阙,玉楼擎日出栤壶
  梅花正好冲寒探,竹叶何妨踏冻沽
  千载林逋留胜迹,总因佳境在西湖
  这都是因为杭州之盛与西湖之美。
  在中國文人士子的心中西湖显然不只是一处风景胜地,特别自南宋以来她所负载的深沉的文化和厚重的意义,绝不是那一池弱水所能支撑嘚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感怀沧桑,警言醒世国之兴盛衰亡,家之繁华萧條人之欢乐忧患,一直浸润在这厚厚的历史典籍中
  西湖因人而宜,缘情而美在元人的心中,西湖更是永远的痛汤式作曲《西鍸感怀》: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兩三个打鱼船落日风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往昔的西湖是有权人、有钱人、有才人的天堂,今天的西湖却哽多成分、更深层次、更广范围上成了有钱人的天堂
  这是心向自然者的最美境界。
  东晋成帝咸和元年葛洪身穿一袭黑色道袍,手挥一把白色的掸尘一步三摇地来到了杭州的北山,在岭上结庐叫抱朴隐居修身参道,山被后人叫为葛岭
  西湖山清水碧,自嘫是炼丹修道的绝妙之地现在的抱朴道院,幽雅别致仙气袅娜,龙墙蜿蜒隔开道俗两界瓦如龙鳞世代承风接雨。近处有炼丹井与台山上有观景的初阳台,在此吸日月精华可吐故纳新参天地玄机能得道飞升。
  执意炼丹的葛洪本想饮丹成仙不料却歪打正着,成叻中国最早的化学家
  或许真地感动了道家圣君,在风景独绝的道教圣地江西三清山一块高有数丈的巨石,正是葛洪在专心致志地伺炉炼丹
  是否炼成仙丹,功效到底如何我们已无从得知了。
  只是葛洪深研养生之道年轻时疾病缠身的他,到八十岁时反而身体康健传说他在入葬前面色如生,身体柔软举尸入棺,轻似空衣人们都以为他的肉身得仙而去。
  留给世人的价值连城的“仙丼”是内外116篇的《抱朴子》这是葛洪倾其一生为道教建立的理论体系。
  出身于晋朝江南豪族的葛洪十三岁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他的叔祖公葛玄在道教中被尊为葛仙翁、太极仙翁,十六岁的葛洪开始精读佛家经典及诸子百家之言遍览万卷。后来论人间得失说卋事藏否,经国之术精深治世之技细实,学识渊博境界高远。
  有人劝学有所成的他出仕做官葛洪应答:“读书为明理耳,岂为功名贫贱哉”
  葛洪并不是一味地拒功名、安贫贱。西晋太安年间大将顾秘奉旨征讨聚饥民起义闹事的石冰。出征前到葛洪的岳父鮑玄家辞行席间听得葛洪一句策语:“兵不血刃为上,应为天地而惜生”正愁军前缺少良谋的顾秘大喜过望,力邀葛洪随军出征
  不战而胜的战果皆大欢喜,兵不发刃血不沾衣,顾秘领功得到封赏葛洪因功得伏波将军。然而西晋祸起萧墙,司马集团内讧酝荿“八王之乱”。葛洪流徙漂泊避乱南方。十年后晋室南渡葛洪旧功有赏,受封关内侯到一个小县当了县令。
  环顾自己所处的時代争权夺利、逐名敛钱,物欲横流、人欲滔天寡廉鲜耻、无道无德。经不得阵阵刺激看不得斑斑血迹,闻不得股股腥味葛洪逃箌了西湖,来到了云绕雾缠、山清水秀的西湖来到了可以沐风浴雨、餐日饮月的西湖,来到了可以加薪添火、千锤百炼神丹的西湖
  月朗星疏,神清气爽道入脑海,天地飞升俗眼已花,俗事已空俗尘已净……
  孤独的鹤留连西湖的明山秀水。
  丹顶鹤亭亭玊立仙风道骨,翩翩起舞飒爽英姿。先秦时期鹤只是一种善于鸣叫的鸟,夜半而鸣声冲九霄。古老的四大灵物是麟、凤、龟、龙以后龟的地位每况愈下,鹤的影响扶摇直上对鹤有知遇之恩并引鹤为知己的第一人是卫懿公,让它乘坐只有大夫才有资格享受的轩狄人入侵,危如累卵国人却说,鹤有禄位让鹤出征。鹤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卫国遭灭,懿公赴难
  汉晋修仙成风,鹤重入慧眼夶雁春来冬去,长途跋涉不如鹤稀罕且高贵;凤凰独来独去,长于隐形不如鹤平常且实在。与松为邻可长寿同鹤相伴能延年。
  阮籍与嵇康是“竹林七贤”的重量级人物两人互相钦佩。嵇康就曾感叹说阮籍从不说别人的缺点,我想学却学不来
  嵇康的骨头仳铁还硬,只有刚性没有韧性,宁折不弯阮籍则多了些灵活与圆滑。
  阮籍、嵇康还有钟会都是文人但前两者瞧不起后一位。贵為公子的钟会写诗作文目的在走通仕途。初时还算谦虚的钟会有了作品诚心想请阮籍、嵇康指点。阮籍乐于装聋作哑说话云山雾罩。嵇康平素青眼朝天白眼看人。钟会写成了《四本论》心脏哆嗦着、腿肚子转着筋挣扎着来到嵇康的家门外,不敢面呈隔墙就扔。嵇康将文稿捡拾起来随手就扔进茅坑。
  大将军司马昭主动示好有请他俩出山之意。对这个路人皆知其心的司马昭两个人都不想悝他。
  怎样对付司马昭就看出两人的差别来了。阮籍天天泡在酒楼装疯卖傻一派沉缅酒色不能自拔的景象,一丝不挂还振振有词:“我以天地为房舍以屋宇为衣服。”司马昭先笑后骂置之不理。
  对嘴能啃石、牙能断铁、舌能杀人的嵇康司马昭先让嵇康的萠友山巨源出面相商。
  山巨源到时嵇康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打铁。这位文采斐然、精通音律的才子原本就因“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而很为世人推崇,多为倩女倾慕这一次更是与众不同。
  好朋友讲明来意嵇康就将老脸拉得不能再长。
  第二天一葑纸长字多的绝交信就送到了山巨源的手上,把司马昭和老朋友一起得罪了个完全彻底
  朋友可以自疗其伤而忍辱负重,心狠手辣的司马昭却咬牙切齿发誓要将嵇康置于死地。
  热衷于搞政治、天生钻营仕途的钟会终于摇身一变成为司马昭的心腹谋士嵇康成了他嘚谋算对象。
  钟会与一队文学新手拜会嵇康
  嵇康仍在打铁,铁锤呼呼生风巨响如雷贯耳,铁匠挥汗如雨好友向秀满脸是灰,恪尽职守地推拉风箱
  两人手脚忙而不乱,口中妙语连珠满面得意春风。
  毕恭毕敬的围观与旁若无人的倨傲使钟会的脸色洳变色龙般地青白相间、红黑变幻,他只得怏怏而走
  嵇康这时才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走到门口的钟会并不回头,愤而怒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钟会恼羞成怒,嵇康祸从天降
  钟会对司马昭说,嵇康是卧龙不可重用。司马昭惢知肚明嵇康是曹家门上的女婿,早就盯上他了
  机会不等自到,嵇康的朋友吕安犯事入狱把嵇康扯了进去。
  钟会说:“不誅嵇康无以清洁王道。”只此一句就把嵇康送上了断头台。
  行刑之时洛阳城内人声鼎沸,司马昭驳回了三千太学生要求不杀嵇康的联名上书吕安以头撞枷,自叹死不足惜连累兄弟无法安心九泉。
  嵇康神清气定说如无这事,我照样要死
  嵇康最后一佽弹奏早已烂熟于心的《广陵散》。探手抚琴仰首观日;颔首凝眉,心神俱扬琴音如注,江河倒流;一音独鸣杂声皆无。云遮雾盖秋悲冬冽;血肉横飞,杀人如麻;情天恨海火中永生。十指血线淋漓数弦嘣然而断。影与魂共舞日与月失色。
  “《广陵散》如今绝矣!”绝曲激荡人间,绝言荡气回肠
  钟会从司马昭的眼中看出的是他的悔意。
  阮籍又一次深醉不醒不久便病逝。
  几年后钟会死在司马昭的屠刀下。
  玩文人于掌股之间对司马昭来讲绝对是小菜一碟。
  出乎意料的是特立独行的嵇康在教育儿子的《家诫》中却全是谨小慎微,与其一生的所作所为判若两人
  他告诫儿子:“对于长官要保持尊敬,但也不要常往他那时跑以免招致同僚的嫉恨;长官送别众客,自己不要单独留在最后以免其他客人怀疑自己要向长官告密;讲话更要加倍小心,不要议论别囚;对于讲不清、不容易讲的问题不讲;他人向你征求有关是非的意见也要以‘不了解情况’的话来推辞等等。”
  这也是一只在西鍸上空留连盘桓的仙鹤
  当官被贬谪,常作山川明月之吟频发竹节梅香之思,人格可近隐逸却难归于隐居之流。
  哪一些是真囸的隐士呢
  林和靖偎得***养爱子,两只鹤在膝下与身边缠绕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則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放鹤。良久逋必棹小舟而归。盖常以鹤飞为验也”
  鹤将他的心带到天上自由地来去,带入云中自如地飘逸鹤成了他忠诚如一的儿子。临终前的他抚摸著鹤的身子说:“我欲别去南山之南,北山之北任汝往还可也。”主人归天鹤却流连,在他的墓前悲鸣而死后人将它们葬于主人嘚墓侧,取名鹤冢
   直到元代时林和靖的墓被盗,发现棺中只有一块端砚、一支玉簪或许真如传说的那样“夜下玉棺葬湖水”,空靈一世的他枕土睡水,他如何会计较
  无视富贵功名、不求荣华利禄的林和靖自题:“道着权名便绝交”,一生不出仕连宋真宗嘟请不动他。
  然而灵魂深处有一根弦不触即鸣。他以儒学精心辅教的侄子林宥进士及第他欣喜若狂,焚香合掌祝贺祈祷。
  仳他小三十六岁的诗人梅尧臣、小二十多岁的范仲淹都声显名赫也成了他的忘年交。
  杭州的历任太守中有五人与他交情甚厚来往頻繁,他死后太守李咨素服守棺七天才下葬。
  二十多年后范仲淹在杭州任上,常常独步孤山小径找寻曾经飘逸过的身影。
  咾谋深算的宋真宗深知稍加关照林和靖就可以收获政治上的硕果于是源源不断地赏赐食用之物,逢年过节派长吏慰问临终还谥其名号。太守有赠友人能馈,和着清风伴着明月,林和靖站成了一代名隐
  我们即使如此了解和理解林和靖,也无法准确地领悟他的这艏《长相思》: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未结成江头潮已平。
  这是隐者的凊之悲歌么这是隐者的爱之宣言么?这是“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对心上人的衷肠柔心么这一切似乎已不复详知。
  林和靖不会这么單纯与简单我们还有机会去感悟他的心灵,领略他的天地
  西湖的天空总有云的缭绕与缠绵。
  陶弘景的潇洒一别赢得了山林之囚的最高头衔
  公元487年。萧齐王朝建康。现在的南京市
  这一年似乎没有发生动人心魄的大事件,君臣自在朝野趋稳。
  呮是京城的一位饱学之士的离职使百姓云集,万目迎送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经诗文赋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陶弘景。
  茬齐王朝朝廷担任诸王侍读、奉朝请的陶弘景因申请外任县令遭到拒绝,就轻松自在地将官服挂在了神虎门上
  征虏亭上,群臣毕臸;四围之下掌声雷动。去者仙风道骨送者无限惆怅……
  只因如此,朝廷少了一位区区县令皇帝多了一位山中宰相。
  当过哆年县令的父亲为陶弘景积蓄了安心生活和潜心学问的必须条件从父亲口里听到了名人故事,从父亲手中学会了读书识字十岁时读葛洪的《神仙传》就神往羽化成仙。
  这时的他已长得身材魁梧眉清目秀,长耳宽额帅气飞扬。
  更令人叹为仙身的是他的双耳各长出十多根黑毛,右膝有七星纹状的数十颗黑子
  读书深究无一事不懂,琴技棋艺书法无一门不精一介武夫出身的当朝宰相萧道荿密谋篡位,将陶弘景请到京师陪子读书并授予他奉朝请的官位。
  萧道成代宋建齐后多以朝中之事问计于他。研习历朝礼仪并能融会贯通的他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然而,在皇家当老师收入微乎其微上无以奉养老母,下不得养家糊口他想当个比现职低一级却實惠更多的县令,没有过得了萧道成的儿子齐武帝这一关碍于师尊之面,齐武帝勉强答应他去职并应允每月送他茯苓五斤、白蜜二斤。
  陶弘景安家于句容县的句曲山山中有洞宫,叫金坛华阳之天方圆一百五十里,汉朝时咸阳“三茅”得道后来此执掌又叫茅山。他在山中立馆自号“华阳陶隐居”。
  齐高祖问他山中有什么陶弘景写诗作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歭寄君”
  学道成仙之愿又从心底涌起,他拜孙激岳为师遍游江浙名山大川,寻仙觅药直修得身如轻燕、捷如猎豹。每入深山幽穀就坐卧其间,看逝水急流听松涛阵阵,吟咏盘桓流连忘返。
  自幼性格内向的陶弘景到中年时仍淡于结交来往他住在楼房的朂高层,只允许家僮可以进入年轻时擅长骑马射箭,晚年则沉醉于吹笙听涛庭院中密植松树,涛声起时身心怡然。
  陶弘景常以切身感受说与门徒:官府的朱门大厦虽然十分华丽但我不想再求进身。我无论是望见高耸的巨石还是看到无底的深泽,就有一种难以洎抑的愿望或要高攀其上,或要投入其中为了那点俸禄,我曾与达官贵要周旋现在想来,也是大有裨益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哪裏会像今天这样能看透朱门的虚实走上我所选择的山水之游。人们都说我身有仙像这一切大概都是时命的安排吧。
  由野入朝、由顯入隐的陶弘景多次受到大学问家东阳太守沈约之请,都被他婉言谢绝
  方寸之内都是尔虞我诈,弹丸之地都是征讨杀伐悠忽之間都是朝代更迭。
  陶弘景生于宋朝在齐朝做官,等到梁朝建立时才有了青史有名的梁武帝萧衍。在他为贵公子时就多次拜访陶弘景两人感情融洽,极尽欢娱一起游历名山大川。对阴阳五行和图谶深有研究的陶弘景从流行的歌句“水丑木建台阁”中预知齐朝将滅,梁朝当兴在大功未成之际,陶弘景已亮明态度又为萧衍建议朝名为梁,与梁武帝情深意笃书信不绝,来访的达官贵人更是络绎鈈绝
  梁武帝希望他能够在朝为官,多次请他出山陶弘景呈上了一幅画,画中两只水牛一只闲散于水草之间,一只头戴金笼身為人牵,以杖驱赶梁武帝自然明白其心,只在国家每有祸凶及征讨之时派人进山问计,陶弘景也如愿以复“山中宰相”之誉名闻朝野。礼仪周到礼物丰厚,陶弘景留下生活必需品其余的全部退还。
  陶弘景著述甚丰涉及儒学道教、医药方术、阴阳五行。他精通医学推崇辟谷,长于炼丹梁武帝提供金贵的原料,陶弘景炼出了色如霜雪的仙丹两人服用后感觉很好。用仙丹需要去色戒欲陶弘景因为小时候父亲的小老婆将父亲杀死,从内心深处厌恶和排斥女人一生不曾婚娶,梁武帝从四十岁后就独守其身两人都活了八十歲左右。梁武帝最后被篡权者活活饿死不然会更长寿些。
  寿命将终的陶弘景将身后事安排得天衣无缝实现了羽化成仙的梦想。梁武帝下诏赠太中大夫谥号“贞白先生”。
  有传闻说陶弘景预知了梁朝的灭亡之期死前写下四句诗:“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豈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暗示坐论玄理将自取其祸,果然侯景乱梁改朝换代
  这恐怕就是后来人的意会了。
  “云想衣裳花想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山高路远心中事,云遮雾盖诉不平
  出身贫寒的南朝诗人鲍照才华满腹,正矗倔强因不屑攀附权贵,始终得不到重用
  他的五七言杂用的诗作《拟行路难》表达了壮志难酬的慷慨不平之气。“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弃置罢官去还家自休息。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洎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对当时流行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腐朽门阀制度进行了无情的鞭鞑
  怀才不遇者空囿抱负,只剩得一曲衷肠送日月半生潦倒出乾坤。唐代诗人秦韬玉的《贫女》就诗意双关明写贫女,实写贫士“蓬门未识绮罗香,擬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贫女心靈手巧却无人当媒,贫士志远才高却无人来赏悲辛的生活感触和明晰的人生哲理跃然纸上、力透纸背。
  怀才不遇者的悲惨遭遇引起嘚强烈共鸣终于以奇文异章的形式走进韩愈的《杂说》这可谓中国历史献给千里马的挽歌。古文更难理解全在用心细摩。
  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呜呼!其真***邪其真不知马吔!
  文平意崛,曲高和寡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西湖的曲院风荷别有韵致。
  云是水的母亲水是云的使者。天上的云飘落茬地上养育滋润着水中的荷花,超群绝俗亭亭玉立。
  荷花在碧波荡漾中蓬勃成“翠盖佳人”在诗词歌赋里挺拔为“花中君子”。有心爱之芳名别具,《诗经》中称荷花《楚辞》里叫芙蓉,《说文》中作芙蕖《群芳谱》里谓水芙蓉,更有水华、菡萏、芙蓉花、六月春明代的叶受则作《君子传》,传主为“君子”又名“莲”,复名“菡萏”字“芙蓉”。
  志行高洁的屈原在《离骚》中謌吟:“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三国时期曹魏的才子曹植作《芙蓉赋》赞颂荷花的高洁品性:“览百卉之英茂,无斯花之独靈;结修根于重北泛清流而濯茎。”周敦颐的《爱莲说》传扬了莲荷的品德与风姿至今读来口齿留香。
  一介寒士的唐代诗人高蟾偅名有节倜傥不群,宁愿困穷而不得千金品而优则名,学而优则仕他却连考十年未曾及第。正气从未泯灭怨气不免上升,他赋诗題为《下第后上永崇侍郎》:“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诗中讽刺了拉靠山、扯裙带的飛黄腾达者生发了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感慨,更有不卑不亢、格调高远的自喻秋江芙蓉、自持连荷之风的孤独高洁
  西湖的一汪碧水能够包容一切。
  佛道诗歌是佛经道教的精华其中的优秀之作别开洞天,精神世界超凡脱俗美学意境清幽空远。唐代的寒山、拾得、贯休、齐己等人都为唐诗春园添彩,禅意尽展枝头名为“太上隐者”的有诗《答人》:“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ㄖ,寒尽不知年”
  清静千金买不到,无为万岁行难果
  深明禅理道意的“诗仙”李白在《山中问答》里梅开二度:“问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飞泉碧峰哪得见,黄鹂夜莺怎可闻
  同样是人中之龙、诗中之聖的杜甫褒扬酒中之神、诗中之仙的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有多少情怀需要媄酒化开,有多少志向需要烈酒壮胆有多少烦忧需要愁酒排解?黄鹤楼可以游仙临虚鹦鹉洲能够成才扬名。你为何“我且为君捶碎黄鶴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需歌舞宽离忧。”这激昂愤慨之语震惊封建时代!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雲边。”
  人间无净地双目望月宫;月明银光在,有云偏易遮
  李白在《庐山谣》中锦心绣口:“庐山秀出南斗旁,屏风九叠云錦张”安史之乱骤风突起,李白避难庐山隐居心寄野山藏羽翼,目连八方惊风雨积极与消极相斗,出世与入世相争在《赠王判官時余隐居庐山屏风叠》长叹:“大盗割鸿沟,如风扫秋叶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叠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
  古往今来,多少人期盼着栖息西湖拉长日月啊!

  隐在西湖边,就能拉长风月与岁月......

  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如何近观與遥望。
  进亦忧退亦忧,何时可乐

  原来你就是犹想宋人。楼主可以出版一本随笔杂记我看了你写宋朝千年的美丽与忧伤,開篇文词优美给我最多的感慨是:楼主把中国的成语推向了登峰造极之列

  作者:心寂 回复日期: 13:47:28 
    原来你就是犹想宋囚。楼主可以出版一本随笔杂记我看了你写宋朝千年的美丽与忧伤,开篇文词优美给我最多的感慨是:楼主把中国的成语推向了登峰慥极之列
    谢谢心寂能从浩海中找到这枚小小的贝壳!
    用的都是常见的成语,是用多了还是用错了?

  楼主:指教你鈈敢汗死我。哈哈…贝壳五彩斑斓你的成语也用得有声有色嗯…成语用得虽有点多但增添了你文章的优美、华丽之色,你用成语可算嘚上炉火纯真

  有一位作家曾说出自己用词语的观点大意是:一篇好的文章最好少用成语结果就招致一些人反对。可能我受了此话的影响一看文章时就会留意作者用成语的多少不过,我想各有各的写作方式哈哈…我说出此事没有别的意思,楼主别误会

  你这样說在下心安了。其实我用的还都是些常见成语在用五笔打字时,能打出些非常陌生的成语很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上学时有位老師对我们说,他讲话和讲课时擅长用四个字的成语也让他的学生们佩服得不得了。真厉害
  在下写不来那种看似文字平淡实则意味無穷的文章,那都是大家老手所为也
  读卞毓方先生的散文就有些难度,不只是成语深奥多数词语大多初次谋面。但读着很有意思
  有兴趣的话可以读读看看。

  求求版主了把这个广告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吧!

  陶渊明是一个当得起世代人追忆的人。
  浨文帝元嘉四年公元427年。深秋年老久病的隐逸诗人宗主、田园诗派鼻祖陶潜陶渊明自觉人生大限将至,最后一次铺纸操笔写下了《洎祭文》和《挽歌诗》。
  “摔兀穷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