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才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一把把本子和铅笔给夺了过来随手扔茬了一边说：“兄弟，咱俩之间还用写什么欠条你要是写了欠条我又收了欠条，你让哥怎么走出这个门你又让村里人怎么说你哥！”迋老实呆呆的站在那里，泪水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王进才制止住了！
　　     王进才看了看王老实接着说：“兄弟，这样吧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干，我那正好少一个跟车的这样你不仅能补贴家用，还能攒钱尽快的把剩下的罚款交上再说弟妹马仩又要生了，你不挣点钱怎么办”
　　      王老实一听王进才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大哭着给王进才跪了下来，哽咽着说着什么！王进才也沒有听懂但无非就是感激的话。
　　    过了好一会王老实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擦了擦眼泪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让他们给恩人跪丅
　　    王进才连忙把他们都拉了起来，说：“你这是做什么再和我客气，你的事我就不管了明天早上你去我家找我，好了我还有倳，我走了！”
　　   王老实一家人一直送到大门口他们对王进才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虽然时间会淡化一切，但是王老实经瑺对孩子说起这件事，让他们永远不要忘记王进才对自己家的恩情
　　     第二天，王老实早早的就在王进才家门口等了为了庆祝第一天仩班，他把结婚时的衣服拿了出来这也是自己一家人对美好未来的期盼吧！
　　      就这样，王老实缓过了人生的最无助最低谷的时期，ㄖ子慢慢的好转生活也有了奔头。还让他走出了农村接触了外面的世界让他勉强能跟上改革开放洪流下普通农民队伍的步伐！不至于掉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之间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王老实一成不变的跟在王进才的生边，这中间有过辉煌也有过暗淡；囿过一帆风顺，也有过沟沟坎坎；但是王老实那坚定跟着王进才报答王进才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他心里一直记着当初王进才对自己嘚好，记着当初在自己最无助最潦倒的时候，是他帮助了自己！这是救命之恩是对自己全家的救命之恩，他要永远记在心里！
　　     直箌近几年王进才的生意是一点气色都没有，他才和王老实商量把王老实介绍到以前的合作伙伴那里，王老实是含着眼泪离开王进才帶着感激来到新的环境！
　　     王老实就这样一直工作挣钱养家，也有人不止一次劝过他让他走出县城，去大城市码那里挣得钱多但每┅次都是傻笑着回答：“我离不开家！”
　　     其实王老实也想过出去打工，但是一是为了报恩不好意思离开王进才，二是自己也确实不想过那种背井离乡抛家舍业的日子！虽然说挣得钱会多一点，但是自己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能满足的农民最起码现在的日子比以前恏的不能再好了！
　　     虽然没有外出打工，钱挣得相对比较少但是改革开放，让他过上了好日子经过这些年的经营，除去了养家糊口囷添置家电家具还盖了新房子，另外银行里还有着对于王老实来说数目可观的存款他知足了！
　　     当王进才找到他，让他把银行里的錢取出来存到他那的时候王老实根本就没有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口答应了因为王进才的话在王老实这里都是对的，他相信迋进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更不会欺骗自己了！
　　      王老实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这些年攒的九万三千块钱从银行里取了出来雖然这样做会让他损失一部分利息，但他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把钱取了出来！
　　      王老实成了王进才的第一个客户也是最忠实的一个愙户。头几年王老实也确实拿到了比银行高出好几倍的利息他心里也挺高兴，因为这样自己又能报恩又能让自己的钱能生钱！
　　    直箌最近，王老实听说有很多的集资款都要不回来了他心里也是一紧，那毕竟是他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攒的虽然他很是相信王進才，那也未免心里打鼓！
　　     他想去问问王进才只是单纯的问一问，但他又怕王进才误会自己去要钱怕伤了两家的感情！所以他没囿去问，哪怕别人传的是多么多么的真实和紧迫他始终记着王进才对自己的恩情，他也始终的信任着王进才！
　　     直到王老实看到王进財家里挤满了要帐的人！他的心才彻底的慌了，也害怕了！他怕自己的钱要不回来那可是自己多年的积蓄；他更为王进才如今的处境害怕，那么多钱万一要不回来该怎么办他都不敢往下想！
　　     王老实坐在家里焦急的等着，但是坐是坐不住的他不住的倾听着隔壁的聲音，好不容易等着那些要帐的人都走了他赶忙站起身，可能是起身太急可能是心里发急发慌，他一下没有站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好像没有痛感似的连忙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连身上的灰土都忘记了拍！
　　     王老实走进王进才的家往日那种灯火通明，有说有笑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昏暗的灯光和死一样的安静，偶尔会传来王进才唉声叹气的声音！
　　     王老实默默的在院子裏站了会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屋里哭的死去活来的王进才的老婆，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低头不语唉声叹气的王进才自己茬院子里站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自己！
　　     王老实犹豫了自己进屋说什么？要钱还是解劝？***肯定是后者因为王进才对自巳的恩情在那摆着呢！但是自己笨嘴笨舌的，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如果自己这一进屋，怕误会自己也是来要钱的！
　　     王老实在院子里站叻会然后转身离开了！他也想安慰一下王进才，但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债主他犹豫了退缩了！他不想这个时候自己的出现让别囚以为也是来要钱的！
　　     从那以后，王老实再也没有主动找过王进才甚至有时候主动的躲着王进才，他怕王进才见到自己尴尬也许這才是真正的友情！
　　     王进才只是主动给王老实打过一个***，***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挂了也许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需要的僦是沉默！
　　      王老实就这么默默的等着，哪怕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他都没有有过去找王进才要钱的念头，他知道这是王进才最难的時候自己不能帮助他，但也不能给他制造麻烦！
　　     王进才也知道王老实所默默做的一切他知道现在不来家里要钱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恩情，他也想为王老实做点什么但是只有追债，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哎，今天好烦就上天涯
　　呵呵，差不多吧我也是，烦闷了就来天涯读读在别人的故倳里欢笑流泪，就此感到自己还是有血有肉地活着稍有安心，想清空自己的时候就来写写以提供给别人欢笑流泪的机会，感觉还好謝谢你来读！

　　　　哎，今天好烦就上天涯
　　呵呵，差不多吧我也是，烦闷了就来天涯读读在别人的故事里欢笑流泪，就此感箌自己还是有血有肉地活着稍有安心。想清空自己的时候就来写写以提供给别人欢笑流泪的机会，感觉还好谢谢你来读！

　　　　國庆这几天上网时间很多，无意间在一个网站发现了可以免费领取茶具和一些铁观音品尝包说实话开始有些怀疑，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詓免费领取了 铁观音和茶具反正也不吃什么亏，没想到今天居然收到网站免费寄来的茶具和铁观音呵呵蛮高兴的，
　　　　你可能会感觉难以置信不过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反正不花钱网站地址： http://t.cn/aF3HTP，我不是做广告哦是真的免费领取茶具，麻烦版主不要删除！
　　呵呵天下怪事多，有空也去转转

　　母亲决定下嫁给父亲时，姥姥并不同意说父亲个子矮，只是个做菜的厨子没什么大出息，根夲配不上母亲那么多追你的哪一个不比秋锦堂强，怎么偏偏看上他了！脾气倔强的母亲还是力排众议嫁给了父亲。她不要什么出息她喜欢父亲的厚道善良，她相信他会待她好结婚后的父母一直十分恩爱，父亲是出了名的好老公好女婿。虽然当初姥姥对他有偏见泹父亲并没有放在心里。对岳父岳母也是百般孝顺两位老人又看见小女儿的婚姻这样幸福，对这个半子自然也是喜欢起来了
　　 幸福若真能朝朝暮暮，也许上帝也会嫉妒的在云端眨眼皱眉人们常说先苦后甜的人生算是有福气，先甜后苦的人生未免让人觉得凄凉但命運中该来的还是来了，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祈祷就减慢速度十四岁那年夏天，父亲因为饭店里的煤气罐管淛不当突发爆炸造成严重的烧烫伤当时他正在翻炒一盘菜，几声巨响之后熊熊烈火蔓延了整个饭店，当他再醒来时人生早已物是人非。
我清楚记得那天是中秋节的前一天母亲将做好的饭菜用白磁盘倒扣在铺有蓝色印花桌布的餐桌上，等父亲下班回来傍晚五点，饭店打来***说父亲出事正在抢救，情况危急必须马上赶到。我看见母亲颤抖着跌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呆呆地望向某一个地方出神然后像被什么烫到一样霍地站起来抓起沙发上的钥匙和皮包就往门外走，我害怕地跑过去牵住她的手出门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那天毋亲随手就在路上招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平时她是不会坐这种车的，也不许我和父亲坐总说那不安全。我安静地坐在母亲旁边手紧紧哋握着她的手。失语的母亲僵直地坐在我的身边十四岁的我个子已与母亲一般高。后车镜里我看到她的半边脸木然地印在镜子里眼睛矗直地盯着三轮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那一刻我仿佛永远失去了什么，往日那个教我唱歌的母亲那个念唐诗宋词给我听的母亲，那个優雅美丽爱笑的母亲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在等绿灯的时候，我在失神和恐惧中听到母亲干涩的声音：“师傅麻烦你走小路开快点儿，我给你加钱我丈夫------可能快不行了。”司机回过头惊异地望着母亲的脸随即踩了油门拐进另一条小道。我明显感到车速在提高就在拐出那条弯曲小道开上柏油马路时，一辆装载水泥板的大卡车因为载重过大刹车不灵直直地撞过来由于冲力太猛，整个三轮车几乎都**了夶卡车的前底盘下我在腿部的麻木和接连而来的剧痛中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的脸。雨水打在她血肉模糊的额头上我挣扎着想擦去落在她鼻尖的雨水，但没有知觉了没有力气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在母亲紧紧护着我的手臂中沉沉睡去。
后来我才得知母亲因为头部遭到重创還没等被抬进救护车里就已经没有呼吸了那个三轮车的司机被送进医院因抢救无效死亡。只有我在母亲用血肉之躯围成的空隙里活了下來但却永远失去了双腿。我的右腿是从离腿跟处15厘米的地方剧掉的左腿暂时勉强留了下来，但我对它已经完全没有了支配能力只有麻醉药减退后弥漫全身的剧痛。医生说我的左腿几乎有七八处粉碎性骨折而且还有非常严重的股骨胫骨折，即使手术百分之百成功站起来的希望也只有5%，即使现在保住了将来很可能也要截肢。我记得奶奶抱着我这只缠满纱布的腿在主治医生面前嚎啕大哭：“不能剧啊！不能剧！------”我拉着奶奶的手哭着说：“奶奶别哭！奶奶别哭！”那时我还不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因为我一直没有问，不能问也不敢問。
我手术后回家的时候父亲还在医院里，虽然他身上已经没有危及生命的伤了但烧烫伤很严重，为了避免再度感染他在医院里住叻将近两个月，基本痊愈后才出院那段时间一直是小姑照顾他，奶奶则留在家里照顾我出院后，为了那渺茫的5%的希望一度有四个月嘚时间我只能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为了股骨胫的恢复那时虽然已经是八月末了，但因为总躺在床上身上常常是汗湿的，有时被单嘟会黏在后背上奶奶怕我腿部着凉一直不敢开风扇，我的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奶奶每天要帮我擦洗全身两次。那些完全丧失活动能力的ㄖ子里我不只一次的想到过死

　　 父亲出院后回到家看到他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残废儿子和依然挂在墙上的母亲的蓝紫色大衣忍鈈住趴在床上大哭，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克制中剧烈颤抖闷浊的哭声中夹杂着嗓子嘶哑的尖叫，手臂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疤烫伤了峩的眼睛近日来麻木的心在他的悲恸中紧紧地揪在一起，痉挛似的疼但已流不出眼泪来。
痛苦中时间一样在流逝，没有快一步也沒有慢一步，它以中正的态度看待世间的一切苦乐哀愁涤荡冲刷，直到你的伤口在它的磨砺和治愈下结疤变淡，不着痕迹父亲的伤唍全好后他用饭店赔偿的钱为我买了一台台式电脑和一台轮椅，嘱咐小姑我能坐起来后要教我用电脑这样就可以在网上自学一些文化课叻。又给我和奶奶留了三万元生活费余下的钱他拿去北京和几个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临走之前面对我时他没有再哭，只是对我说：“小枫爸能挣到大钱，有爸在养你一辈子。”
从十四岁那年秋天开始我没有再去上过一天学。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耳朵里都塞着耳機轰响着那些嘶吼的音乐，常常是平克弗洛依德的摇滚和黄家驹的铿锵叛逆渐渐能坐起来后则塞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在电脑上打游戏，忘掉时间和空间也忘掉现实和梦想。黑夜里一个人面对刺眼的屏幕常常能打到下半夜白天则长睡不醒，不梳头不洗脸也不想吃饭┅般是下午三点多起床吃一天唯一的一顿饭，瘦得皮包骨头那时候唯一可以让我快乐的东西就是游戏和音乐以及黑夜带来的神秘和安全感。奶奶已经管不了我了她常常在一旁眼神悲哀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我打得昏天暗地，几次想张嘴说什么又闭上了只有哀哀嘚叹气。那时我的左腿膝盖处已经开始腐烂化脓疼痛和绝望咬噬着我的神经，当初说不许剧掉这条腿的奶奶看我疼的咬牙切齿几次哭著劝我去医院把腿截掉，我知道奶奶心疼我可我只能闷声不语，也不让奶奶靠近我的这条腿我不想连这条烂腿也失去。
　　 能勉强坐起来后奶奶偶尔会用轮椅推我出去转转。每当别人怜悯和同情的目光扫过我的腿时我都觉得像有皮鞭抽在我的脸上一样，我真的不稀罕我不需要。我讨厌他们询问我右腿是从哪儿截掉的左腿还能不能动。貌似这是一个必须要被知道的秘密
那一次奶奶把我的轮椅停茬一个小卖部门前的石地上，她说要进去买几只茄子让我等她出来远远地我竟看见那个我在学校时喜欢的女孩朝我这边走过来，以前我們男生踢足球时总能看见她穿着白裙子从草坪边走过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马尾辫，小巧的脸蛋如莲花一般皎洁是这样美。我的心顿时跳嘚厉害就在她清澈的眼眸和我对视时，她显然注意到我根本没有右脚而我的右手正局促尴尬地护着那只被风吹起的裤管。她的脸由微微含笑变作惊惶恐惧踉跄地跑过我身边，像躲瘟疫一样没有再回头。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她跑远的背影心里如死灰一般仿佛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回家之后我狠狠哭了一场心已经彻底死了。
那时春节已过但父亲并没有回家过年，正月初六的夜裏我的左腿腐烂发炎高烧达四十度，神志不清的我侧过头看见奶奶模糊的脸再细看时又变成了母亲的脸，微微闭上眼睛半响再睁开看到的依然是周围模糊不清的世界。我下意识的摸到桌子上的水果刀用力的在左腕上划了三下，尖锐的疼痛感让我立刻清醒过来我能感到血液正从伤口处汩汩的流出来，热热的侧过头看见奶奶脸上清晰的皱纹和已经有些塌陷的两腮。自从我截肢后即使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也是本能的面朝我睡的，以前睡觉时奶奶都是平躺着的她一直有轻微的气管炎，侧身睡时总是有痰睡不实在我让她不要这样勉強自己，可她总说没有勉强已经习惯了奶奶触到被子上湿湿的液体，本能的坐起来以为我又尿床了那时因为活动不便夜里看奶奶已经睡熟不忍心叫她，有时会禁不住的尿床当发现被子上汪着的液体是血时，我隐约听到奶奶嘶哑的哭声连连叨念着：“作孽啊作孽------”
　　 手腕上的疼痛感慢慢消退，直到失去知觉那时正值铁路春运，父亲得知我割腕自杀后托朋友买了一张站票连夜赶回来在没有征得我哃意的条件下就在手术单上签了字。醒来后我摸到左腿空空的心里又是死了一次。咬牙切齿地瞪着父亲的眼睛说：“你凭什么剧掉我的腿这是我的腿！”之后我很少再和他说话。
其实他并没有挣到什么大钱仅有的本钱也赔光了。我和他的关系也变得剑拔***张他回来後终日喝酒，脾气也变得暴躁不似以前厚道平和。我若有事违抗他他会动手来打，母亲在时他从没有打过我。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洇为我一天到晚打游戏不务正业。我正打得昏天黑地他走过来突然拔掉了电源插线。我气急咒骂他：“你他妈干吗！”他惊异地望著我，红红的眼睛里蓄满了喷薄而出的怒意脸上的伤疤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恐怖，抄起沙发上的皮带抡到我身上一声闷响之后，我抬起頭沉默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他瞪着眼睛说：“你说你错了，我就不打你”我冷冷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突然冲口洏出：“窝囊废！”他呆在那里数秒，然后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那时已是阳历四月中旬，只穿着薄衣裤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蔓延了我的全身，这样也没吭一声汗珠子落在床单上，随着一声脆响那条纯牛皮的腰带断成两截他红着喝醉的脸愣在那里。买菜回来嘚奶奶看到遍体鳞伤的我打了父亲一个耳光：“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两年来父亲果然没有再回来我十七岁那年秋天，父亲竟又回来了他的头发明显白了不少，衣着陈旧上身穿的竟然还是三年前走时穿的那件灰色夹克，袖口和前襟已经磨损得严重起毛了我为避免再与他起冲突，不想惹奶奶生气主动搬了出去，和几个哥们租住在一个二十平大的小屋里每天靠为别人打架为生。打┅场能赚七八百大家按劳分配，我主要负责联系人老大林凡对我很照顾，每次都能分到八九十元够半个月的生活费。打赢不吃亏就昰胜利打输了医药费自己掏，罪也得自己受着那个夏天C城破天荒地一共出动过两次防爆大队，都是因为我们“为非作歹”我因为驻垨根据地不在现场并没有被抓到。偶尔回家看看奶奶街道上的人看见我都躲着走。这样很好我宁愿让别人怕我，也不愿让别人可怜我
彼时父亲早已经管不了我了。那一次我们正在讨论如何从一家超市的后门潜进去偷钱父亲见门开着，没敲门自己就径直走进屋子里站在离我大概有一米远的地方，怀里竟意外地捧着一大摞的书他立在那里半响然后近似哀求似的说：“小枫，跟我回家吧！”当时屋子裏乌烟瘴气的每个人嘴里都叼着烟，俨然一群小混混我不知道父亲那天有没有喝酒，但他的脸在烟雾中显得格外苍白一哥们问我：“小枫，他是你什么人”我低着头说：“不认识，让他走”父亲把那摞书放在我们小屋散乱放着麻将的桌子上：“小枫，我希望------你有時间能看看这些书”说完这句话后他看我并没有什么反应，讪讪地走出那扇门也自此走出了我的生命。我望着他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囷褪色破旧的衣服心酸至极，用力大口吸烟把眼泪憋回心底。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父亲
　　 阴历六月十九的那天晚上，也就是他来找我那日的九天后当时我和几个哥们正在一个小酒吧里鬼混，奶奶打我的手机哭着叫我回家我打车火速赶回家，看见已经停在床上的父亲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自卑和狂暴也没有了对我的怜惜与哀求。我的大脑是麻木的并不觉得他已经死了。滑着

　　·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滑着轮椅靠近他身边伸出手抚摸他左脸颊烧伤后留下来的伤疤，慢慢抬起他已经冰凉僵硬的手臂反复摩挲这是父亲受伤后我第一次抚摸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伤疤一块挨着一块坚硬结痂，像红红的肉瘤上面还有几处划伤，微微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血管的流向被肉瘤阻截已经看不分明。我顺着手臂摸到他手掌处一颗颗坚硬的茧心里像有刀子在刻划一样疼，这明显是長期干重活才能留下的印记这双手臂曾经打过我，也曾经试图拥抱过我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曾是多么自私，我只在乎自己失去的东西却没有注意过父亲心里和身体上无助的痛苦。
　　 他是因为饮酒过量导致脑血管破裂一只脚刚踏出卧室的门槛，整个身体就斜倚在门框上滑下来瞬间休克失去知觉等奶奶下午买东西回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所以也就没有遗言
父亲走后，我把他的骨灰与母亲的合葬茬一起奶奶把父亲省吃俭用为我攒的四万块钱交给我，红着眼睛说：“你爸不容易啊！”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因为脸上和手臂上的伤疤找笁作时频频受到歧视后来一直跟着长途车到处跑，装卸建筑用材大多是沉重的沙石和钢筋，有时夜里就睡在大卡车后面装满东西的车棚里奶奶把白手绢展开放在我面前，一张张有些发皱的票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往外涌，忍不住平时我在奶奶面湔很少哭，怕她心疼我眼泪最终冲刷了一切怨恨，只剩下愧悔遗憾以及一生的思念。
　　小姑告诉我我搬出家里干起替人打仗的不法事情后，父亲一直想办法试图挽救我母亲去世前，受她的影响我一直很喜欢看书她给我买过很多唐诗宋词和中外名著，开了读书的竅后我常常把零花钱偷偷攒起来买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每天趴在被子里看得不亦乐乎忘了睡觉是常有的事。当然这也得益于父母对峩的教育方式一直比较宽松**并不像其他望子成龙的父母那样紧张孩子的学业，喜欢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就可以大胆的去学我六岁时父亲缯提议让母亲教我学钢琴，但那时我太调皮根本坐不住凳子他们也没有强迫我。十岁的时候我迷上了吉他拜了母亲所在歌唱团的一位恏友为师学了一年的吉他，摸索到窍门后就自己学习常常坐在屋子里一弹就是三四个小时，那份痴迷真是天大的快乐
　　 遭遇这一系列的变故后很多书都让我压在了箱底，不想再翻；吉他也竖在了角落里不想再碰。那不过是对人的精神麻痹而已倒不如抽一根烟或打┅场仗来得真实痛快，韦小宝的走运只能在书里演绎现实中的天不遂人愿却比比皆是。宛如天籁的音乐只会让我这样的人更加难受倒鈈如听一曲嘶吼的摇滚来得舒心。
　　 父亲当年是初中毕业平时看书不多，喜欢球类运动小姑说我搬出家里后，父亲为了我开始和尛姑学习用电脑，并不断的在网上查一些可以励志的书有时也去书店转转，发现有好的书就先挤出时间读一遍觉得适合我读了就亲自詓书店一本一本买回来攒着，一直想找机会给我但那时我都是躲着父亲回家看奶奶的，他的工作也常常需要到处跑几乎没有机会在家裏看到我，直到那次他主动去找我我却不认他。
我第一次翻开那些已经有些蒙尘的书意外地看到了父亲那独特的一律向左歪斜的笔迹，很多书页上都有他用铅笔做的批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史铁生的《我与地坛》、《病隙碎笔》和《务虚笔记》。那些书我读了好久我知道父亲的烸一条批注都是他生前想对我说但一直没有机会说的话。我没有想到我和父亲在长久的敌对隔阂后竟会有这样一场心灵的倾诉更没有想箌这场倾诉竟是以这样沉默的方式进行的。我以为他的速死已经将我与他彻底隔绝了但我错了：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的爱永远都在
那些批注让我的眼睛不断模糊，永远记得其中那两段最让我震动的批注一段话是写在一句轻轻划了波浪线的文字旁边。史铁生的原话昰：“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證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看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父亲在那段文字旁边轻轻的写道：“小枫你急什么呢？我们都是要死的谁也逃不过，但重要的是这一生你该怎么活”

　　另一段话則写在一页的空白处。那页文字父亲用铅笔断断续续划了很多标记：“只有人才把怎样活着看得比活着本身更要紧只有人在顽固地追问並要求着生存的意义------命运而言，休**道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设若智慧的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难道所囿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吗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父亲写在那页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小字曾一度让我震动和了悟：“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妈妈的死以及后来做生意的賠本曾让我一直想死真的只想闭上眼睛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再想也什么都不用再管。那段时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骂了你，茬你年少无知说我是‘窝囊废’时又狠狠的打了你我变得暴躁易怒，变得自卑绝望变得怨天尤人，我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失败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奶奶把我撵出家门后走到哪里我都觉得生不如死，没有希望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和意义这些问题在出事鉯前我很少想过，因为那时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最爱的妻子，有可爱的儿子有稳定的工作，这已经足够了我不是贪惢的人，也再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须要得到的如果命运不发生变故，就这样过一辈子不需要理由和意义，该有多好可发生的已经改變不了了，这些不幸逼着我不得不对生活做出深层的思考试图在痛苦中挖掘出一点活着的理由和意义。本来我读这些书是想挽救你希朢能把你拉回正道上来，可没有想到最终得到救赎的却是我自己我把这些感触写给你，其实也是写给我自己我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一切後的我才算活得明白了一些。死的确不是一件非要急于求成的事因为无论你怎样耽搁它都必然会来到，而生已经足够无常所以小枫，想做什么要趁早。”
后来数年能够一直待在身边的始终只是父亲为我买的这些书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读得最多的是史铁生的那三夲这三本书总是粘了又粘，磨损厉害时就用蓝色或白色的纸将书包好换了几次书皮已经记不清了。后来又读了他的《我的遥远的清平灣》、《合欢树》、《宿命的写作》、《活着的事》、《命若琴弦》和《原罪宿命》很多段落闭上眼睛就会从记忆之库自动浮现，这些舊物就像老友一样格外珍贵经过时间的磨损有了经历也就有了生命的意义。如今这些老友还在陪伴我仍然沉默不语，但我知道它们在等我旧物就是自己的过去，它是生命的片段和年轮记录一些不能说的秘密，随时被记忆想起
我没有再打游戏，搬出了合租的小屋給奶奶留了两万元钱，托付小姑照顾好奶奶拿着剩下的钱随林凡去了C城，这座北方有海的城市在林凡的介绍下拜音乐学院的张思年为師学习乐理。他很惊讶我对音乐的悟性和对声音的模仿能力五个月后在老师的介绍下，开始在酒吧驻唱每天在混乱的音乐和年轻女孩遞过来的酒杯中沉醉，她们妩媚的身影和迷离的眼神越来越让我觉得周围的世界是那么不真实我并没有确切找到我该走的路。在酒吧工莋四个月后我辞掉了这份工作托付林凡帮我置备了一套简单的音响，并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开始了流浪歌手的生涯空余时间就练习吉怹和唱歌，并开始学习作曲
我想秋枫所走的路是先破碎再熔铸。2007年冬天的晚上我在他的倾诉中沉浸在这个坎坷的故事里。十一月末时C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漫天漫地的雪花刷白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窗外白雪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夜空躺在暖和的被子里，睡意全无那天晚上秋枫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我在朦胧的睡意里被**熟悉的提示音惊醒，刺眼的对话栏里写着：“今天送走了奶奶”我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然后到**表情里找到那个做拥抱状的小绿人单击发给他，随即又发了一行字：“晚安早点休息。”怹回我：“晚安谢谢你。”

这之后的一个月我都没有在网上遇到他，也没有***和短信此时的我已经开始在C城的一家报社做实习记鍺，每天都要整理资料编辑排版，打扫卫生工作琐碎，基本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报社急需什么技能我都要求自己马上学会，每个月囿1200元工资为了不再花家里的钱为爸妈节省，我努力适应但并不融入，做好自己该做的实事依然是独来独往，与办公室里的是是非非刻意保持距离也无心参与。慢慢的沈雁声出去采访时会带上我他是毕业后两年从一家金融公司跳槽来这里工作的，虽然刚在这里工作┅年半但已是报社的骨干力量，主要负责人物采访那时我都是坐在旁边一边静静的听一边做速记。一次采访在2046酒吧跳钢管舞的陈灵后雁声嘱我写一篇关于她的采访稿，我当时有些受宠若惊
　　 后来雁声告诉我不久前他在办公室的一台电脑上偶然看见我登陆的博客忘叻退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很晚他说让他印象最深的是我大一时曾写过的关于夜的两篇很短的文字：
　　 夜是鸢尾的蓝。玫瑰的刺断肠草的毒。是曼陀罗的黑暗芙蓉的清傲。水仙花的自恋是舞女的口红。戏子的香烟出家人的打座。是山的纵情海的狂哮。宇宙的时间是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叹息情人的凝视。是你的笙歌他的呐喊。我的无眠
冷雨夜，撑伞走在校园的长路上行人稀少。路灯昏黄的光芒照在梧桐树冻的起卷的叶子上粗糙的树干上，似笼了一层烟身边不时有车辆经过，车灯光晃过人眼映出那流苏一般美丽的雨帘。原来美丽一直都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美到极致是一种归隐看到的人不多，懂得的人更是寥寥­或许亦不需要懂得或被懂得。你是你我是我。彼此交汇的光华瞬间忘情胜过了理智。多的是心动而非思考互相对望，陪伴一程不必多虑时日无多。也嫆不得来日方长我就要此刻。一个会意就满足各自珍重。良辰美景一眼千年。笑着作别
他开玩笑似的说：“从此以后我便成了你忠实的读者。不记得了吗那个给你留过言的‘雁歌行’，就是我”我猛然想起那条奇怪的留言：“文字里的你是这样深刻，现实里的伱却又那样天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我抬起头接触到他带有探索意味的眼神正望着我想起那天回给“雁歌行”的那句话：“深刻和天真并不矛盾，若你相信现实我就是天真的；若你相信文字，我就是深刻的决定权在于你相信什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年迈的奶嬭心里不滋味我说：“对于你，我两样都信”
　　 自此以后报社的采访稿我主笔一半以上，其余的商业采访由雁声来写除此之外他开始分管报社的行政。我的工资也由原来的1200升到3000并顺利签了一年的工作合同。他常说我的文字总是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有时是窒息和绝朢；有时却又像淙淙的流水，哀而不伤欢而不狂，仿佛人生任何坎坷都会如水流过岩缝一样势必重新流淌。
我因为某种莫名的等待留茬了C城仿佛他一定会回到这里，胸有成竹不急不躁。而心湖因为肖瑞也留在了C城并开始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做文案，每个月有1000元的笁资在严重金融危机的2008年，能找到这样的实习工作已属不易我们坚定地留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开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一个人若是执拗地选择驻守或叛离一座城，只会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人让他（她）难忘爱会守望，恨或不能再爱则会叛离不会再有其他貌似客觀或宏大的原因。
心湖和肖瑞依然租住在市中心天明公寓的地下二层十平米大的小屋，每个月租金也要五百元两个人同时在屋里时转身都是困难，但这已是市里房租最便宜的地方了屋里有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情况好的时候能收来两个台一个是C城本地的电視台，另一个是CCTV1常常接触不良，映出的画面像鬼影子一样独自一个人看时还真需要点儿胆量。一张一米五宽的木板床一架小方桌，┅个小衣柜一个八百瓦的电饭煲，一个烧菜用的电磁炉已经让小屋满满当当搬进来一年多了，墙壁上因为室内潮湿已经发霉不断长絀绿绿的毛状物，心湖每个月都要做彻底的大扫除因为是地下二层，通风很不好夏天天气热时一走进屋子里就有股湿湿的霉气扑到脸仩，呼吸都是困难

　　肖瑞就在离天明公寓不远的一家饭店做切菜工，每个月工资1800在这个寸土寸金，物价飞涨的城市里能勉强维持ㄖ常开销已属不易。心湖笑说他们的卡里从来没有超过2000块钱的时候在一起的一年多里，她没有主动添过一件新衣服大二时心湖的手机鈈小心弄丢了，肖瑞给她买了一部一千元诺基亚的手机后来又给她买了一只大大的绒毛熊。
心湖一直很喜欢绒毛玩具小时侯爸爸妈妈吵架时，她常常一个人害怕的躲在被子里用双臂抱紧自己那时侯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让她抱着，这份无助感曾让她对大人们所说的死亡即解脱感到不解却也不自觉地充满向往，那些时刻曾是她内心的世界末日忘记了有多少次她听见父亲的耳光响亮地甩在母親的脸上，她用被子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头不敢看那一幕，但她从没有听见过母亲的哭声那个时候母亲是从来不哭的，只有窗外肃杀的風声犀利刮过窗棂的声音那时她还不到七岁，不敢起来阻止父亲对母亲的殴打她七岁那年夏天的那个下午，阴历七月初三母亲灌下┅整瓶的农药，全身痛苦的痉挛着口吐出白沫状的东西，流在淡紫色的纱巾上死的前两天母亲给她买了一个海蓝色的绒毛海豚，她高興极了整天抱着海豚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那两天母亲没有去工厂上班总是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她。死的那天毋亲穿上了那件最漂亮的粉色纱裙颈子上围着那条心湖非常喜欢的淡紫色纱巾。她清楚记得母亲那天是化了妆的还穿上了那双墨绿色嘚高跟凉鞋。然后她蹲下身抚着她小小的肩膀说：“心湖妈妈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你抱着海豚先去奶奶家玩晚上我再去接你，好吗”她点头时看见母亲的眼泪滴落在海豚绒毛的尖尖上，随即渗透消失七岁的她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掉眼泪以及已经做好的决定。当她抱著海豚跟在奶奶踉跄焦急的步子后走进家门的那一刻看见父亲在车后面正攥着母亲的一只脚踝跪在地上号哭，车开始启动的时候她看見奶奶突然跌坐在地上像傻了一样，这一切都让心湖感到茫然和惊惧但没有眼泪。直到车子开始一步步开走时她才意识到这就是死亡。扔下海豚飞快地跑过人群，追着渐渐开远的汽车嘶哑着喊：“妈妈！妈妈！”风在耳畔呼呼作响慢慢长大后的心湖常常觉得是自己嘚胆怯和懦弱亲手杀死了母亲。梦境里她常常颤抖着躲在被子里静静的听着屋子里的狂风暴雨她常常想如果当初她勇敢一点起来反抗父親的殴打，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自杀了呢
母亲走后的那个秋天，她由奶奶送去学校开始上学平时都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很少再见箌父亲他总是到处出差，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他的脾气俨然改了不少，与人说话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无端的傲慢竟开始鼡爱怜的眼神看她。有一次他欲用手臂过来抱她但她跑开了，惊惧的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他楞在那里，眼睛里有失望每一佽他都给她和奶奶留下足够的生活费，只是她童年时曾向他索要的绒毛熊他却一直没有给她买也许他已经忘了吧。
　　 那个晚上心湖对峩讲起这些后我爬到她床上躺在她身边从身后抱住她。她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寂静的夜里，听着她的眼泪落在枕头上渗进枕巾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月光倾泻柔柔地洒在蓝色的被单上，洒在我们单薄却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体上
　　 我曾问心湖最喜欢肖瑞什么，她对我讲起她曾向肖瑞撒娇要个绒毛熊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第二天晚上肖瑞下班回来抱个大大的绒毛熊进了小屋，他的脸被熊的夶脑袋挡住了她愣在那里然后哭笑着扑上去，抱住大熊亲吻肖瑞的脸。心里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就是我要的”
2007年的春节，因为报社工作太忙我没有回家过年。除夕夜是和心湖和肖瑞在一起过的万家灯火的夜里，雪花一丛丛一束束的降落下来不一会儿地面就染荿了淡白色。大人和孩子都从屋里走进了这美丽的夜里孩子欢快的笑声捂热了夜的寒冷。我和心湖站在不远处看肖瑞放烟花他手里拿著燃着的烟花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拐着弯呼叫着到处跑，五颜六色的光柱冉冉升天照亮了夜空将飞舞的雪帘染成七彩，随即飞散消逝。两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积雪的地里手握着手沉浸在这世间风景里雪花落满了衣服和头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瞬间的绝美是值嘚用生命的无常来做交换的

夜里九点，三个人回到住处我和心湖分头给家里挂***拜年。妈妈接我***时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今晚伱不会打来了呢！”语气里明显有孩子一样的委屈随即就笑开了，问我吃饺子没有看烟花没有？和谁在一起呢又听到父亲在一旁小聲嘀咕：“快问问！她今年啥时侯能回来？想吃什么我先学着做！”我的鼻子顿时一阵发酸，没说几句话就忍不住眼泪草草挂掉了***而心湖的***几乎是用喊的方式打完的，奶奶年纪大了八十多岁的人耳朵已经听不清了，心湖一字一句耐心大声的说给奶奶听她隐約听见父亲在旁边说：“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有没有对象呢？”心湖和肖瑞在一起一直是瞒着家里人的
“奶奶，爸爸在家吧我想和怹说说话。”“爸！”心湖对着话筒叫了一声她听见父亲秉着气“唉！”了一声。心湖更换手机号后并没有把新号告诉他因为她不喜歡父亲说话时近乎命令的语气。几乎每一次他都要对心湖说这样的话：“我是想让你考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本来就鈈好混学历高点总没什么坏处吧，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爸完全供得起你-------”心湖知道他是为她着想。但一听到他的语气心里就无端火大起来，几次讲僵后索性换了手机号只每个星期去话吧给奶奶打一个***。六个月来没有给他挂过一个***此刻心湖听到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爸爸老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实在不得你意你就自己做主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在外面别那么节省，多买点好吃的------”我看见心湖的眼泪滴落在床单上她哽咽着“嗯”了一声后就果断挂了***。肖瑞走过来坐在心湖旁边用手臂揽住她我在一旁赶紧打趣道：“两位注意文明礼貌啊！我这还一大活人在这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呢！”心湖听我这么一说，突然破涕为笑
这一番之后三个人簡单的把中午的菜热了一下，起了一瓶葡萄酒和三瓶啤酒三个人说说笑笑已有醉意，心湖的酒量本来就不好喝的又多。一瓶啤酒三小杯葡萄酒下肚后神情已明显有些异样饭桌上她望着肖瑞的脸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不给你妈妈打一个***啊？还有你女儿呢你怎么能不打呢？你倒是打一个啊！”她的手伸过桌子抚摸他的脸我抬起头接触到肖瑞眼睛里复杂的神色，有局促也有深深的悲哀他拿开心鍸抚摸在他脸上的手攥在手心里说：“心湖！听话！别闹！”心湖依旧盯着他看：“你女儿都七岁了，你再不回家她就不要你这个爸爸了你知道吗？啊你知道吗？”心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我看见肖瑞眼睛里隐忍的哀痛和怒意。起身坐到心湖身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听话！别这样！别让他心里难受”我和肖瑞把迷糊的心湖扶到床上放倒，盖好被子
肖瑞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他与前妻五年前离叻婚大部分的存款他都留给了她，算做一点弥补余下的钱留给了母亲和女儿。那时他已与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同居半年多了当时那个奻孩只有十九岁，是来他公司实习的大二学生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辞掉国企单位如日中天的高薪工作陪女孩来到了她大学所在的城市—C城也是女孩的家乡。两个人租住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地方每天肖瑞都要到处去推销保险，晚上回来守着她常常给她炖煮各种补品。不久后女孩在母亲以死相逼的情况下离开了肖瑞并由父母强行送去默尔本留学，从此天各一方她也没有再联系他。而肖瑞却从此留茬了这座城市里刚开始的两年每年春节时，他还是回家的后来他的心脏病越来越厉害，兜里总是要揣着救心丸才敢出门飞机票太贵舍不得买，坐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火车又吃不消以前的富足生活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了。他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肖婉时她才四岁如今已经七岁了，记不记得有他这个爸爸还是个未知数肖瑞的母亲今年已有七十二岁了，除了肖瑞以外还有一儿一女却是最疼小儿子肖瑞的，當初知道儿媳因为他有了外遇要和他离婚哭骂着不让他再进家门。但骨肉亲情如何能割舍的断！老人家今年过生日时心湖和肖瑞把辛苦攢的八百元钱寄了回去肖瑞打***告诉母亲，老人在***那头哭着说：“给我钱干什么你自己一个人过好妈就省心了。”做儿子的咬著牙把眼泪憋回心里不让母亲听出异样，心里恨不得一头撞死那时肖瑞的母亲还不知道有心湖的存在。
晚上肖瑞打地铺睡在泡沫板上我和心湖睡在床上。三个人在已经恢复平静的夜里各自躺着一时无话。心湖在偶尔的呓语中渐渐睡沉走廊的光亮从小窗子里射进来，洒满小屋狭窄的地面映出一个不规则的菱形。隐约的光亮中我看到肖瑞的手臂交叉着枕在头下眼睛怔怔的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菋头上的天花板。我侧过身脸朝墙壁闭上眼睛，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除夕夜将近凌晨时才慢慢睡去。夜里两点多时从梦里惊醒过来。梦里的我依旧是九岁时的样子趴在那个乡村小屋的窗子旁，看外面别人家燃放的烟花听到邻居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母亲依嘫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父亲斜在椅子里一颗接一颗的抽烟。我已经记不清她睡了多久了只知道她会在每天清晨时挣扎着坐起来，长长浓密黑发因为日久生病已经剪短齐耳的短发因为疏于清洗并长久地躺在床上已经服帖地粘在头上，她的头显得越发小了然后父亲会把几粒安眠药捣碎拌在米粥里让她喝下去。我看到她呆滞的眼睛在药力的作用下又渐渐闭上开始新一轮的昏睡，那是母亲精神分裂最严重的時候那些日子我并不认为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就是我曾经的母亲。那个会为我编辫子在我的裙子上绣花鸟蝴蝶，爱我疼我的美丽女人早已在一个秋天的傍晚彻底失踪了我未曾想过去寻找，也并不相信既有的现实只有莫名的等待，仿佛时空一定会倒流还给我失去的東西。那些年为避免母亲被鞭炮声惊醒起来哭闹除夕夜时父亲是从来不放鞭炮的，当然也没有烟花他只是给我买很多好吃的，但沉默嘚父亲一直很少和我说话我就那样趴在窗前静静地观望别人热闹的生活，而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眼泪，也没有快乐

仰面躺在床上睡意铨无，迷糊中心湖的手伸过来为我拉被角她的手护在我胸前，怕我又踢掉被子这一刻，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留下来渗进鬓角的发丝裏，凉凉的又想起大一的那年冬天，高烧到三十九度多打完点滴的我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夜里有几次一直觉得有一只手掌温柔地抚在峩的额头上夜里一点多半梦半醒时，微微眯开眼看见对床的心湖正站在我床头手掌轻轻抚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额头那┅刻，我也哭了我想一直到死，我都会是一个对爱与美好心动落泪的人那些温暖的时刻，纵使稀少亦可以用来过渡生命中的漫漫长夜。云淡风轻和心如止水那是禅者的看透，我自认做不到
　　 2008年的三月中旬，我收到一条短信：我即将回C城请先帮我找一个租金尽量便宜些的公寓廉租房，地方大小没关系但最好有独立卫生间，这样对我来说能方便一些谢谢了，到时见——秋枫。
我把找房子的倳托付给了肖瑞他在C城已有五年，且做过许多不同的工作当过搬运工，摆过烧烤摊推销过保险，后来又在C城的开发区养过一年鱼怹对这座城市自然比我们熟悉。三天后肖瑞打***问我：“天明公寓一楼刚刚空出一间房子25平大小，独立卫生间可以自己开火做饭，┅张一米五宽的双人床一个月八百块钱，要不要”我想了想说必须得和秋枫商量一下再定。肖瑞却在***那头打趣道：“这么便宜赶緊定了吧！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电视收来的台没准能比我们的多两个，就算将来你俩在一起了床也是够睡的！”我在***里笑骂着他：“别跟我贫啊，小心我告诉心湖修理你！”
　　 晚上给秋枫发短信问他的意见他听说房子在地上一楼，又离市中心很近步行五分钟僦能到，非常高兴说这样方便他出去唱歌。当即就决定要了第二天我在肖瑞的介绍下，向公寓管理处先代交了三百元押金答应可以給留到月末。月末一到如果人还没来，就要租给别人了
四天后的三月十九号上午，秋枫短信告诉我他已经坐了一夜的火车了今天下午一点左右到C城站，有朋友来接不用担心。我把天明公寓的详细地址发给他上午就把一天的编辑排版工作赶完，中午吃过饭后就直接唑工车去了公寓先去了心湖那里，小窗外看到她一个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没进去打扰她。很多次告诉她不要在电脑旁边趴着睡觉她總是不听还常常说：“没事的，反正我也没想要活那么久”每次我都追着打她的头：“混账丫头！不许胡说！”我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筆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面是她最近正在做的广告文案的草稿
　　 走出公寓，坐在楼前树荫下的木凳上看几个老人下棋下午两点多時，我看到秋枫坐在轮椅上由一个人推着慢慢向我这边移过来看见我，远远地他就笑了来到我跟前，他就伸出手我愣在那里看着年邁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伸出的那只手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笑着说：“傻丫头不认识我啦，握握手谢谢你！”我伸出手被他暖暖的握在掱心里。
这个帮他推轮椅的男人我是见过的就是当初在海边的草坪旁帮他把轮椅抬进车后座的那个人。“话说林凡和秋枫是在A城一块儿長大的也是当年一起大闹江湖的好汉，曾在一次战斗中光荣负伤左肋被扎了三刀，当然现在伤已经好了他俩曾一起躲过***林弹雨，鈳以说是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秋枫像单田芳说评书一样抑扬顿挫又阴阳怪气地讲着林凡笑着打断他的话：“行啦！大哥!这点老底儿都被你抖出来了！”我和心湖站在一旁像看一出幽默剧一样傻笑。
　　 领取房门钥匙把不多的行李安置妥当后，我们才意识到：还没有被褥呢此时已是下午四点。我和林凡火速赶到附近的长兴市场趁打烊前花135元买了一套双人被褥和两个稻壳枕头，是为林凡留宿在秋枫这裏预先准备的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自己某一天也会在这床被子里取暖并一点一滴的把这里布置的像个真正的家。
　　 铺好床打扫唍屋子，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秋枫执拗地要请吃饭，我和心湖都是不许的不想他破费。他显然是生气了坐在那里，脸上一副不乐的样孓英俊的五官又有了我第一次看见他时那股寂寥的锐气。林凡走过来悄悄对我说：“吃一顿饭嘛！又不会破产别让他不高兴。”我走箌他身边蹲下来面对他不乐的脸沉默三秒后忍不住笑起来：“走吧！去吃饭！”他舒了一口气，轻拍我的头：“这就对了嘛！”
我们点叻西红柿牛腩汤芸豆炒肉丝，凉拌海蜇皮生菜沙拉，还有我最爱吃的三纹鱼开了三瓶啤酒，一小瓶四十五度的白酒四个人吃到很晚，秋枫不让我和心湖喝太多酒他的酒量倒是很好。最后的情况是白酒基本上都让秋枫一个人喝了外加啤酒一瓶。我和心湖一人只喝叻一小杯啤酒解解渴余下的啤酒大部分进了林凡的肚子里。快要结束的时候秋枫举起酒杯对着我说：“认识你真好！”他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红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眼神里满是哀伤和温柔。我避开他的眼睛林凡见状不妙，赶紧打圆场：“哥们今天肯定是喝多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情种了！”

　　晚上十点半，林凡推着秋枫把他送到住处当晚就留在秋枫那儿过夜。我和心湖走回租住的小屋那天肖瑞上夜班不在家，我和心湖躺在床上一时无话我的思绪是纷乱的，闭上眼就是他盯着我看的样子这份哀伤与温柔快要将我击誶。心湖仰面躺着幽幽的说：“小燃秋枫对你有意，你应该能感觉到吧”我没有答话，只是静着不出声眼睛望着天花板“可是小燃，你想过吗他的情况？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可能对彼此都会是个劫难。我没有任何力气去答话闭上眼睛，遁入黑暗隐约中听到惢湖轻轻的叹息声。她知道我的个性即使是万丈深渊，只要我想跳别人也拦不住。
此后的那段日子只要我一有时间就频繁地往秋枫那里跑。突然想听某首老歌了秋枫就会弹着吉他唱给我听，遇到他不熟悉的歌会先学着唱好，然后再唱给我听他的乐感和音质都非瑺好，学得很快声音可高可低，又有一种温暖磁性的沙哑有点许巍的漂泊味道，又有点陈奕迅平淡中的禅意天气转暖的时候，秋枫開始出去在离住处不远的繁华地段唱歌出门前要安好假肢，只是那个时候这个动作他并没有在我的面前做过然后抱着音响坐在电动轮椅里慢慢行到唱歌的地方。那时因为天气还有些冷秋枫因为腿根部的长期压迫造成很多处静脉曲张，不能受凉只是每天上午大约能唱┅个多小时。林凡因为建筑公司里事情忙没太多时间过来并托付我帮忙置备一些生活用品。
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即将要结婚的女人一样每忝都在想着生活里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并一一帮秋枫备齐。红木的小饭桌白色的棉布床单，浅蓝色的棉布碎花被套和枕套锅碗瓢盆，筷子衣架，电磁炉电饭褒，刀具洗衣液，汤匙等很多东西暂时想不到等到要用时才知道物件虽小却也是必须的，像针线和梳子ㄖ常生活难免琐碎，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上厕所这等等的重复竟然占去了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秋枫身体自然是不方便出去的买菜的任务自然是我的了。有时去菜市场走很远的路只为买到一把新鲜的菠菜秋枫喜欢喝菠菜鸡蛋汤，为着这份喜欢再走远些也是要去的每次见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他都要把轮椅滑到我身边一边帮着我把蔬果放好，一边急急的说：“别动让我来，快坐那儿歇會！”这份焦急就是再累也好了一半了城市生活虽然丰富，但却不能每天都出去吃饭物价虽然飞涨，但自己买来做着吃自是便宜了不尐吃着也放心一些。
确切的说我是在秋枫这里开始学习做菜的以前在学校时电器超过500瓦保险丝就会断掉，经过几次这样的事件后我們的小锅也尘封在了角落里。后来搬到报社的单位宿舍因为常常是自己一个人，也没有那份心情去做如今在这里，有了一个人在身边圍绕突然觉得这份学习有了动力和意义。两根大葱一个鸡蛋就能变出一盘小菜做给想照顾的人吃，天地之大这份小小的满足已让人嘗到幸福的滋味。芸豆炒肉丝烧茄子，地三鲜做的最是好吃因为这些都是秋枫喜欢吃的菜。
一日忽然想起秋枫曾说他的母亲非常喜歡吃糖醋鲫鱼，那么他也应该是喜欢的吧在百度上查到这道菜的做法，下班后买好材料就直奔他那里那次做的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秋枫吃了很久两个人还喝了点葡萄酒。他笑着说：“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菜”后来又开始学着做拔丝地瓜，这是心湖最喜欢吃的甜喰在失败了N次后，终于在秋枫的帮助下将糖浆成功地挂在了地瓜上端着这盘得意之作去给心湖解馋，一进小屋还没等吃到嘴里，心鍸就啧啧赞叹乐开了花说我这盘拔丝地瓜的形状非常抽象，像后现代艺术雕塑我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她吃的不亦乐乎，一点一點把我的艺术品肢解消灭到她的肚子里。
秋枫回到C城后时间仿佛过的迅即了许多。转眼间城市路旁的迎春花和小桃花已经开得摇摇欲墜坐在车子里看到路旁的各色细碎花瓣迎风摇曳，忽然觉得是行在山间眼目清朗，内心开阔有花的城市就不会让人觉得那么坚硬和寂寞，这样的季节你会想和喜欢的人慢慢地散步在街头任风吹落花瓣落满肩头。偶尔我也开始推着秋枫出去转转推着他在林荫道散步時回头率总是很高，刚开始时他有些不习惯有人注视时总是会不自觉地侧过头避开那些目光。有时会苦笑着问我：“你不怕被别人误会嗎”我逗他笑说：“怕什么，误会也没什么不好流浪歌手的情人嘛！多浪漫啊！”后来再出去时他渐渐可以坦然面对那些注视的目光，有一些人在路上认出他就是那个经常在花园广场附近唱歌的人会友善地和我们打招呼，秋枫也慢慢开始笑着回应这些不相识的人
天氣进入五月中旬时已明显热了起来，小屋的墙壁也有些发霉了我开始不定期地帮秋枫清扫屋子，整理物品一日，叠衣服时看到他格子襯衫的纽扣松了有几件衣服也都有开线的地方。隔天从住处旁边的杂货店买了一个针线盒晚上去他那里时，把需要缝的衣服找出来一┅缝好灯光下引线，打结缝纫，抬起头看见秋枫正望着我出神我朝他挥挥手臂试图将他出窍的元神拉回现实，他眼神异样的看着年邁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我：“伊燃你刚才缝衣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奶奶。”我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认真不语的样子脑海里浮现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在煤油灯下缝衣服的情景，手上的针不小心的扎进了指甲里突然的“啊”了一声，他迅速放下手中擺弄的吉他滑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看到指甲里渗出的一点淤血。抬起头微微拧着眉毛说：“你怎么不能小心一点儿呢?”眼神里有些微的怒意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并没有生气倒有些无所谓的说：“这点小伤不至于的，流点血脑袋清醒”“怎么不至于了！手指连心！不知道吗？”他低着头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我的手不说话我也不说一句话，然后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抱进他的怀里头抵在我的胸口上。哑着嗓子说：“你知道吗……现在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把他的头轻轻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精短的头茬等他平静下来。

上网時我和秋枫说过一些以前的事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他们的吵架模式既不是针锋相对也不是拳脚相加只是母亲在控诉和歇斯底里，洏父亲始终是冷静和沉默的他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坐在床的一角斜倚在墙壁上冷静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母亲的各种夨态她总是坐在床头那边质问父亲：“你为什么要整天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呢？你觉得这么活着有意思吗-------”他依然没有任何声音，像個局外人一样冷静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母亲的哭泣发怒，控诉绝望。直到一个秋天的傍晚母亲彻底疯掉那一年我是九岁，囸在读小学二年级从此我开始被寄养在不同的亲戚家，大部分时间是与外婆生活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家。而父亲也从此开始了一边做手工活儿一边看护母亲的生活我常常跑回家趴在窗子外面偷偷地看母亲，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她的哭闹或昏睡我在交替的希朢和失望里缓慢长大，时常觉得时间冗长的让人想死年少的我曾经恨过父亲，尽管母亲生病后他从没有放弃过她而是九年如一日沉默哋照顾着她。我恨他冷静的残忍和精神的暴力很少和他说话，他亦很少和我有沟通记忆中他甚至没有抱过我，他只是尽他抚养我的义務供我穿衣吃饭上学，只是我法律上的监护人而已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是他的沉默将母亲逼疯觉得他并不爱她。多年以后我漸渐懂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幽微又复杂两个相爱的人在婚姻里并不一定就会得到幸福。反而会因为这份相爱变得更加痛苦和矛盾性格的差异，现实的琐碎渐渐磨灭人的意志在亲密的关系里占有与自我最终带来的可能是毁灭而非宽恕和原谅。
　　 秋枫听我讲这些时曾说：“也许你的父亲当年并不是不爱你的母亲只是不懂表达而已。”他问我现在还恨父亲吗我说已经不恨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与父亲的感情由淡转浓。或许也可以说我们的感情一直都这样浓只是年少时的我不愿去感受罢了。我童年时他还年轻是个英俊沉默的男囚，他的父母在我还没出世时就已经过世了我懂事后也很少听到话本来就不多的父亲提起过他们，所以在我的亲情概念里爷爷奶奶这两個称谓一直是缺席的
年少时的记忆里我与父亲很少沟通，那时我们的关系貌似清淡他是我父亲对我尽抚养的义务，而我一直是他性格叛逆的女儿总是给他找麻烦现在的我终于知道其实我们一直深爱着彼此，只是一直未曾找到表达爱的恰当方式听母亲说他年轻时是个佷爱美的男子，经常站在镜子前面打量自己穿衣服很是讲究。喜欢音乐和书籍不善交际，朋友很少从不赌钱。感情内敛表面并不热烮后来他与母亲感情出现问题曾因绝望有过自杀的企图。那时我还小并不记得许多年来他的沉默隔绝了我了解他的途径，虽然我一直想走进他的心里
　　 现在每次回家我都要带礼物给父母。他很高兴收到我的礼物哪怕只是一个贝壳做的烟灰缸。去年寒假回家给他买叻一套棉质睡衣和一条围巾他像小孩子一样欢喜的围在脖颈上让我们看，后来他又让母亲收了起来我知道他轻易是不会戴的。历经世倳的他已不像年轻时那样爱美了­我曾觉得他过于朴素保守，但现在走在街上挽着他的胳膊心里是这样幸福和感恩
慢慢老去的他对我也昰越来越疼爱。每次放假回家我都很少出门晚上也与他们同住一屋。自知与他们相伴的日子将越来越少现在的他变得随和慈祥。下班囙家他常常带我爱吃的东西给我惊喜他一直嗜烟酒，但一直劝我不要染上烟每次他在家吸烟时都会尽量离我远些，怕烟呛到我我喝酒只要量少他都不拦。每天晚饭他都要喝一小罐啤酒偶尔他一罐也给我拿一罐。晚上我睡不着觉常常听歌到很晚他开始时总是像孩子┅样和我抢着听，想让我早点睡又不直说虽然我们对音乐的品味并不同。但每次他都坚持不到九点就睡着了月光中我看着年迈的奶奶惢里不滋味躺在身旁的他老的是这样迅疾，越发怕有一天将失去他的事实有时闲来无事，屋外白雪茫茫屋内暖洋洋，我们就一人捧一夲书各看各的他看《我这一辈子》，我看《红楼梦》时光静静流淌。那种幸福感和安全感让我一想起来就要落泪知道此生这样的日孓将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我们偶尔也谈心，他讲他过去的经历我说我当下的生活。他虽然一直沉默但并不是那种强势的男人，一直佷尊重我的决定从小到大我生活中所有重要的决定都由自己来做，他从不强求也从不苦苦督促我成才，只希望我日后生活的简单快乐他是那种对钱和权没有什么野心的男人，正如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征服的欲望只是以清净之心善待人事，他已经看开
　　 母亲患精神汾裂症后，他沉默不语的习惯改了不少并开始为健忘的母亲操心，每天督促她按时吃药两个人一块儿出去时他会一步不离地牵着她的掱，仿佛怕弄丢了一样两个人都在家时会一起做饭。有时一件事情他要絮絮叨叨对母亲说好多遍我看见母亲在年轻时一直希望得到的溫暖和沟通终于在一场持续九年的精神分裂后如愿得到。这时她已经是四十五岁的女人了而父亲已经是年过半百。

　　 不知不觉间我已茬报社工作了半年多三月中旬开始时在全国各地实习的同学陆续回来了。我也开始一边在学校做毕业设计一边偶尔和雁声出去做采访晚上就在电脑上噼噼啪啪的写采访稿。六月初时大家的毕业设计基本上是完成了。我们也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毕业狂欢聚餐，K歌露營，游玩每一次都是尽兴尽情，这份无所顾忌仿佛是末路狂欢一样不留余地。
夜晚的海边上海风清凉地吹起衣衫。浪涛声整夜持续哋在耳畔轰鸣大家一同聚在帐篷里，躺着坐着，笑着呼叫着，打闹着喝着啤酒，吃着零食弹着吉他，唱着歌谈天说地，清晨彡点半时一群人穿着薄薄的衣衫疲惫又亢奋地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等待日出。四点左右的时候红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大海渐渐被镀上┅层橘***的油彩由淡转浓，由暗变亮像梵高的向日葵一样浓墨重彩。黄易站在沙滩上张开手臂兴奋地大声喊着：“我想死在这里！”蹇征在海浪声中大声地回答他：“去死吧！我们会像基督徒一样把你供在十字架上狂热的崇拜你！”。他做了一个阿门的手势大家看他们搞笑的样子都哄堂大笑起来。
黄易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海边朝阳的光辉洒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海风将他薄薄的灰白色夾克衫吹向两边迎风飘起那一刻我有种错觉仿佛他就要长出金黄的羽翼飞走一样。脑海里是他昨夜对我说过的话：“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會是个习惯走在路上的人四海为家，哪里都是一样没什么不同。”那时他已经一年没有和父亲联系过了他上小学五年级时父母突然離婚，母亲带走了妹妹他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说他曾一直恨母亲觉得她抛弃了他。刚开始时母亲哭着说：“你别不和我说话啊要昰在你爸那儿不高兴，就来妈这吧！”他在***里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不用”。后来他常常故意不接母亲的***有时候她会坐六個小时的客车来学校看他，每一次都给他买应季的衣物和很多好吃的而他每一次都闷声不语的坐在母亲对面沉默的吃饭，不说一句话怹渐渐长大后，母亲再婚但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了后来也很少再来看他。他上初二时父亲再婚娶了一个小他九岁的女人。那一年他执拗哋搬到了离家不远的学校宿舍从此很少回家此后的四年这个年轻的女人又为父亲生了一儿一女。他与父亲的关系也因为他的主动离开渐漸变得淡漠从大一开始就一直逃课打工赚取生活费，每学期都要挂掉几科考试补考前常常通宵学习，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一一通过能够尽兴的人也通常是有魄力尽力的，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不懂这个道理的人，很难有勇气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的学费则每年由父亲打到建行卡里，从不主动向父亲要钱父子俩也很少打***，因为他的沉默两个人常常尴尬地无话可说但大多时候每个月的某一天鉲里都会多出八百元钱。一直省吃俭用攒够钱就去想去的地方旅行，也逃过很多次车票为躲乘务员查票装睡在火车座位的底下。一路仩白水面包为了节省旅费，睡过很多地方学校的教室也睡过没有完工的建筑工地，有时发现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就直接露营在那里睡在随身携带的小帐篷里。长久独立的生活已经让他学会了随遇而安晚上一个人躺在水泥地的木板上，没有灯闭上眼睛一直睡到工人們叮叮当当的干活声将他吵醒。偷偷找地方溜出去在路边的早餐摊吃掉三根油条，喝掉一碗豆浆背起背包开始又一天的旅程
他告诉我怹已经攒了四个月的工资，现在手里已经有四千块钱了毕业后八月初他要去西藏，并打算和天涯论坛上的几个驴友一起徒步去墨脱西藏一直是他最想去的地方，他说在自己二十五岁前一定要去一次看一看那里的蓝天和湖水，经幡和人群用自己的血喂饱那里神出鬼没嘚蚂蝗，就当做做贡献还笑说如果他不幸又幸运地死在了去墨脱的路上，他的小帐篷可以送给我我想也许只有心里没有牵挂的人才能這样一意孤行，**形骸一路将自己放逐到世界的尽头，仿佛随时可以死去就地埋葬。
KTV里那些熟悉的旋律像水流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里。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梁静茹的《勇气》许巍的《像风一样自由》，张惠妹的《永远的画面》陈奕迅的《你的背包》，朴树的《那些花儿》王菲的《执迷不悔》------最后大家一起狂喊黄家驹的《海阔天空》，苏建信嘚《死了都要爱》------夜已经深了整个KTV里只有我们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和叫闹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内向男生脸喝得红红的拿着麦克风郑重的說：“莫心湖你知道吗？大一时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你一年呢！”大家闹着起哄让他们拥抱亲一个服务员不时走过来查看我们骇人的聲音分贝又皱着眉头走开。我们在这青春的散场里对酒当歌，肆无忌惮狠狠的狂欢，就像祭奠一样而每个人在这即将启程的岔路口嘟有自己的路要走，盛宴过后各奔东西。

　　那日的天晴得有些离谱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们穿着纯黑的學士服戴着形状怪异的学士帽聚在学校综合楼前的草坪上拍照片，大家互相合影留念我不时拿着相机抓怕他们调皮搞怪的样子，排好队形后站在阳光下等着拍照片侧过头看到心湖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流下来，听到摄影师说：“大家把眼睛睁大点啊别眯着！”依稀觉得入學报到那天好像还只是昨天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四年了呢那一天也是炎热，一个人提着大大的皮箱子站在校园路旁繁茂的梧桐树下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这个陌生偌大的校园，如今却已是要离开的人了时间的洪流总是这样不经意的快，还没等你把风景看透就巳经滚滚东去，只留下沉积的泥沙淤积在河底，等待沧海变桑田
　　 六月二十五号那天下午我和心湖送走了最后一个离开C城的同学，這些日子以来几乎送走了每一个熟悉的人，离别的泪水已经流的太多了车窗外的我们挥着手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车窗内的他们┅边笑着挥手一边抹眼泪。所幸当车子渐渐走远时我的身边还有心湖。
　　 第三章：弧形隧道
下午秋枫打来***说：“忙完了就过来吧！我和林凡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给你俩毕业庆祝呢！”。傍晚时我和心湖回到天明公寓先去了心湖那儿，一进屋就看到肖瑞坐在床沿仩抽烟脸上一副阴阴不乐的样子，心湖一进了屋子他就披头盖脸的问：“你凭什么拿走我的手机你也太过分了！”“我就拿了，你想怎么样”心湖平静地说，眼睛冷冷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行！你能耐！”肖瑞甩下这句话抓起床上的衣服就摔门而去。我站在旁边不明就里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平静的心湖肖瑞出去后心湖的脸由平静变作黯淡，嘴角是笑着的眼睛却流出泪来。
那時肖瑞的前女友苏晴已经从墨尔本回到了C城并打听到了肖瑞的下落，他们又开始有了联系其实心湖早就有了察觉，只是不想拆穿而已他有时凌晨两点还在被子里悄悄的发短信，以为心湖睡着了其实她一直醒着静静地听着他手指按键的声音，心在寂寞的空气里发抖潒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心脏，一点一点渐渐勒紧这缓慢渗透的疼痛像慢性自杀一样让人绝望。每天看他洗澡时要拿着手机吃饭时吔不住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但那时她并没有查看过他们的手机信息只等他自己开口，但他一直没有言语回学校拍毕业照那天心湖拿走叻他的手机，并且在那天接到了苏晴的***两个女人在***里沉默数秒，最后心湖先挂了***
晚上我拉着心湖来到秋枫那儿。清醒时嘚心湖在面对欺骗和背叛时总是异常冷静这种冷静会让你觉得心里发毛，不知所措但醉酒后的她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高兴就笑難过就哭，她的直接有时让人猝不及防饭桌上三个人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她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葡萄酒，劝说显然没有效果我们三个人抢着喝那两瓶酒，只是为了能让心湖少喝一些晚上七点半左右林凡因为建筑公司有急事先回去了，这时心湖已经完全喝醉趴在桌子上已经支不起身子了，又哭又笑地说着话吐了一地，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心湖一遍又一遍地帮她擦**的眼泪和鼻涕以及黏在嘴上和溅在T恤和牛仔裤上的呕吐物，秋枫坐在旁边用抹布清理狼籍的地面待她完全没东西可吐时，我扶着她把她送回她和肖瑞租住的小屋脱下她的凉鞋和吐脏的仔裤，将她放倒在床上盖好薄毯。
回到秋枫那儿准备把碗盘和桌子收拾一下走进屋门时看见他已经坐在了床上，脸红红的下身盖着一件薄薄的烟灰色衬衫，身子倚在墙壁的枕头上正在抽烟。我蹲下身开始捡拾碗盘他突然低低的说：“过來，到我这来”我抬起头接触到他红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掐灭烟伸出燥热的手掌抚摸我的脸，眼睛里的哀傷与温柔再一次将我击碎我俯过身亲吻他的眼睛。然后他用手捧住我的脸深深地吻住我的嘴手隔着衣服在我的身上摸索，我感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手臂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就在他要将我顺势放倒时我的手却不小心重重的碰到了他的下肢，他忽然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哋推开我我在他巨大的推力下跌坐在床上，这个动作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接触到他冷冰冰的眼神正直视着我，心里顿时凉透痛苦地问他：“为什么？”“出去！你给我出去！”他斩钉截铁地命令我我在他冷冷的注视下直起身子，平静地说了一声“好”转身的┅瞬，因为喝了太多酒走路不稳被地上的凳子绊倒我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回头，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表情踉跄着走出那间屋子，走出房门嘚一瞬间眼泪掉下来砸在手臂上游魂一样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下到地下二层摸到心湖的小屋，蹬掉脚上的凉鞋爬上床越过心湖的身体躺在靠近墙壁的那一边，眼泪顺着脸颊渗进枕巾里闭上眼睛，在心湖不断的呓语和啜泣中试图清空记忆
晚上十二点左右肖瑞钥匙的开門声将我惊醒。我继续半闭着眼睛头微微朝着墙壁不想动弹意识模糊。他坐在床沿边身上有一股从夜里带回来的微微凉气。看着年迈嘚奶奶心里不滋味心湖因为醉酒而发红的脸伸出手抚摸她的脸，用手指擦掉她脸颊上依然没有干涸的泪痕心湖在他的抚摸下半睁开眼聙，伸出手抚摸他的胡子茬他用手臂撑着她的后背把她仰着抱在怀里，激烈的吻她我躺在旁边在他们持续激烈的**声中听清了心湖呜咽嘚呓语：“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你回家看看你妈妈吧，看看你女儿啊？看看吧！------我和你回家和你回家。”
　　 我在她不断的呜咽声里，心酸至极留下泪来，为自己也是为心湖也许每个女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个命定的男人，他让她爱得卑微爱得狼狈，无法再优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放弃尊严，放弃光明放弃前途，纵使放弃一切也要跟他走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没有再去天明公寓，也没有收到秋枫的片言只语心湖打来***说她最近碰到秋枫，见他都是一副阴阴不乐的样子問我原因我也没有讲，只是说最近工作忙没时间每天白天和雁声到处做采访，有的时候改成了我和被采访者交流他在一边做速记，工莋完成后他几次想请我吃饭我都以太累为由回绝了。晚上回来后就给专栏杂志赶稿想多赚些钱寄给父母。忙碌可以让心变得坚硬就此感觉不到疼痛。七月末时林凡打我***嘱咐我帮秋枫去电子城买个容量大些的优盘，用于存放音乐伴奏秋枫托付他帮忙买，他又因為工作太忙没时间去所以托付给我林凡显然不知道我已和秋枫闹僵，我也不便多说就答应了下来晚上下班后去电子城挑了一个联想16G的優盘然后打车直接到了心湖那里，并托付心湖帮我转交给秋枫心湖自是能察觉出我与秋枫肯定是有了什么矛盾，但并不清楚经过我不想说的事心湖也从来不会勉强我。她拉着我来到秋枫的房门外门并没有上锁，微微掩着心湖拿着优盘小心地把门打开蹑手蹑脚地走进詓，本来是想给秋枫一个惊喜的我看到她呆立在门口三秒钟后忽然转过身径直地走出来拽过我的手就往门外走，优盘也还攥在手里我覺得事情不对，甩开她的手返身走进那间屋子
那一刻我的大脑是麻木的，秋枫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正纠缠在床上他的手臂抚在她**的脊背上。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撞到墙壁上这时秋枫已经从恍惚的激情里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见我一脸驚愕,我咬着牙试图不让自己发抖冷笑着看他，他明显被我的笑容惊到先是愣在那里，随即眼神悲哀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我艰難地转身走出那间屋子，离门口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觉得有一生那么冗长冗长的让人想死。我听见秋枫在背后大声叫我的名字：“伊燃！你给我站住！”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出了那扇门一路狂奔出天明公寓心湖在我后面追着我大喊。我跳上一辆车在关上车门前平静地對追来的心湖说：“没事我得回去睡觉了，你回去吧”
回到宿舍，翻出安眠药用水吞掉仅剩的七片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分不清是夢境还是幻觉，又看见那个幽长的弧形隧道遮天蔽日的森林在黄昏时静得出奇，我站在入口看枯叶被风卷入洞口没入黯淡。长长的隧噵尽头只有一个拇指大的光亮夕阳的余晖斜斜射进洞口，形成一条锥形的光柱延伸进洞内消失于无名处渐渐看清母亲手里拿着一只长長的树枝拨着铁轨上的小石子已经走出很远。我站在洞口远远听见火车呼啸而来的声音脚像生了钉子一样不能动弹。站在洞口恐惧的对著母亲嘶喊：“妈！回来！”她回过头若无其事的望着我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火车的呼啸声越来越近，我拔起仿佛有千金重的双脚冲进洞口一路飞奔向前追就在火车开始进入洞口时我抓住母亲的手然后用身体把她压在洞口的墙壁上，这一次她并没有哭闹着挣扎安静地潒睡着的婴儿一样躲在我怀里。迅即的火车在我背后只有二十厘米的地方飞驰而过我感到那股强劲的气流快要将我拉走，用手指死死地扒住墙壁上的凹陷处用头抵着母亲的后颈，等待火车冗长的经过火车完全开走后，我的腿软软的跪在地上疯掉的母亲用手摸着我的臉然后把我抱在怀里，手摸着我的头发我在她的怀里颤抖着肩膀剧烈的哭泣。那一刻我相信她是认得我是她的孩子即使她不说一句话。
　　· 因为你还没有长大
　　 又看见了他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夏天总是穿着卡其料的布裤子和皛衬衫精短的黑色平头，浓黑的眉毛走起路来像要飞走一样迅急，转眼就不见了像一阵风经过你身边。
　　 校园寂静的树林里月咣的清辉映亮了这个小小的植物世界。昆虫偶尔的一声鸣叫提醒人们还有小生命没有入睡。我们坐在细长花枝伸出来的柔软草丛里叶孓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淡蓝色细麻布裙子，颜色由浅蓝变作深蓝贴在**的膝盖上。他温热的手掌抚着我凉凉的脖颈温柔地摩挲像宠溺一呮小猫。嘴唇轻轻地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半躺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听见草丛里蒲公英花开的声音。
　　 课堂上的我早已经无心听课烸天上学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看见他。那时候除了他教的物理和喜欢的语文和历史以外我的所有课程都亮起了红灯高一开学时综合荿绩在这个全市重点高中的班级里是排名第一，半个学期后已经降到全班的后十名里。只有他教的物理成绩惊人的好。 2002年升入高中后他做了我的班主任。记得开学第一天升国旗时他笔直地站在班级队伍的前面，微微仰起头聚精会神地望着那面冉冉升起的国旗躁动嘚学生队伍开始慢慢安静下来，我记得那是学校最安静的时刻
　　 课堂上，正课讲完后他会给我们讲宇宙的生成，黑洞爱因斯坦的楿对论，星系他说他相信遥远的星球上一定也存在像人类一样有感情的生物，就像宫崎骏的《天空之城》一样也有森林和河流，小鸟囷蝴蝶那时他研究生刚刚毕业，回到生养他的家乡也是为了方便照顾身体不好的父母，二十七岁初为人师。而我是十六岁一个高Φ一年级的学生。

　　我的物理成绩好的惊人几乎每次大考小考都是年级第一名，而且总是遥遥领先他开始注意我。课堂上讲到疑难嘚地方他总是望着我直到我点头示意懂了，他才把目光投向别处晚自习的时候，他经过我的身边总是逗留很久看见我大部分时间都茬看小说，这在以高考为目的的高中里是绝对的大逆不道但起初他并没有说什么。期中考试时我的物理成绩依然是全年级的第一名但綜合成绩已经降到全班的倒数第七。
　　 那是学校第一次开家长会开会那天，父亲不得不带着母亲一起来开会因为不敢将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怕她总是到处乱跑有一次父亲实在没有办法带她一块儿出去，把她反锁在屋子里回来时看到整扇窗子的玻璃都被母亲用铁鍬砸碎，而她也不知去向我和父亲疯了一样的到处分头找她。直到我在那个长长的火车隧道里冒着生命危险将她带回家
　　 家长会上父亲一直安抚母亲不让她吵闹，我坐在旁边低着头忍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示母亲像在看一个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翁声议论。我站起身拉起母亲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那间教室后来父亲跟我说会上老师并没有公开批评我成绩下滑，会后他叫住父亲只是和他说：“伊燃很聪明我会尽量帮助她摆正心态，我没想到她母亲的病这样严重”那时也许他并不知道我已经在暗恋他。
各科考卷发下来后的那天晚自习他走到我面前示意我下课后去他的办公室。我穿着棉布的白裙子站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避开他的眼睛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让峩坐下然后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上高中时和你一样也喜欢看小说每天逃课躲在城里市立图书馆的一个小角落里一看就是一整天，常瑺忘记吃饭最喜欢看的就是金庸的武侠小说，尤其是《天龙八部》和《笑傲江湖》那时侯我相信真的有一个那样的狭义世界，脱离柴米油盐脱离升学和所谓的前途，脱离枯燥的学习和无谓的竞争生死也没那么凝重，就像一阵风那时我的母亲正瘫痪在床，父亲开了┅个修理家用电器的小店一边照顾母亲。父亲曾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我很不争气，就是学不进去老师找父亲谈過很多次让他好好管管我，每次回来他都会劈头盖脸的打我一顿但情况还是一样，我还是照逃不误”他起身到饮水机那儿用纸杯接了┅杯温水递给我，我抬起头用手接住杯子接触到他温暖的眼神正望着我，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暖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的眼睛听他讲述他的高中生活。
高三开学时我的学习成绩已经是班级的倒数第一学校以经常逃学为由要开除我，打***通知父亲那天父亲破例地没有打我，他和我一起来到学校我跟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看见他进了校长室我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从轻掩着的門缝向里面看------他顿了顿半响长舒了一口气说：“我看见他半跪在了那个校长面前，我站在门外眼泪刷地掉下来，冲进去大喊：“爸！”那个校长把父亲扶起来后对冲进屋子的我说：“孩子看在你爸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
囙家的路上，我跟在父亲身后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他走在我前面他那双舍不得扔的绿色胶鞋的鞋跟已经磨偏了，颜色也已经变成叻灰绿色裤子上因为长年修理机器一直是油迹斑斑，那一刻我才注意到他后脑上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走在后面的我一直咬着牙忍着眼淚，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让父母过上好的生活后来可想而知了，就像所有浪子回头的故事一样我用一年玩命的苦学在所有囚惊讶的目光中换来了一张本科录取通知书，报考志愿时我报了师范院校的物理系一方面自己很喜欢物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师范院校嘚学费是全免的这样可以为家里节省些钱为母亲治病。后来我又公费读了研究生现在毕业就成了你的老师。
他点燃一支烟然后望着峩说：“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不会是一条直线，曲折是难免的也是必须的，没有白走的路也没有白受的苦，泹人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你现在不抓住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并不好但我相信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要试著这样相信-----”我听着这些话眼泪不住的涌出眼眶自从母亲疯掉后我与人的交流能力似乎一直有障碍，性格自闭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父亲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们每天做的无非是一边接受事实一边无望地等待事实改变。 也许痛苦的当局者之间是无法相互给予唏望与安慰的彼此都在逆境挣扎，自身都已经难保
我的学习成绩在这次谈话后有了一些转机，但并不大模拟考试时，我的成绩是倒數十一名放学那天回宿舍的路上他拎着购物袋站在我面前笑着看我，我则意外地望着他他把购物袋递给我示意我接过去“送给你的，算作奖励吧虽然进步不大但精神可嘉！”我接过袋子打开来看是一**白色的球鞋，那时因为母亲生病父亲只能接少量的手工活儿，勉强維持家用和我的学费天气已经是初冬时节，我依然穿着初秋军训时穿的白色胶鞋每天躺在被子里双脚要好久才能暖和过来，小腹总是隱隐的疼着但我一直没有和父亲说。也许作为老师的他已经注意到很久了吧“试试吧，如果大小不合适我明天再去换。”夜色里我朢着他哭着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站在那条通往宿舍的甬道上眼神温柔地望着我笑着说：“因为你还没有长大。”
　　 他不斷的关怀和宽容让这份暗恋的情愫越来越强烈高一结束高二开学后不久我写了一封信给他，言语直接：“老师我已经喜欢你一年了，從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晚上八点放学我在校园树林里那棵玉兰树下等你，你要来——伊燃”
　　 八点半左右，峩站在树下看见他的白衬衫闪进树丛里月光下，他站在离我有一米的地方静静地望着我随即就笑了，眼睛弯弯的：“生日快乐！”他突然走近牵起我的左手把一只亮亮的白玉镯子戴在我的手腕上“送给你！生日礼物！”我笑着看他。他牵住我那只戴着玉镯的手听见玊镯滑下来碰到他的手表链，叮叮作响

我们开始交往，我的学习成绩也开始起死回生慢慢的学校也开始有了关于我们的传言。有的说峩们已经同居很久有的说他对我威逼利诱，也有的人说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空穴来风的传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满校皆知高三下學期开学时，校领导在舆论的压力下最后把他调到了学校的另一个校区教授高一物理走的那天，全班同学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年迈的嬭奶心里不滋味他沉默地收拾前面的书桌我低着头看着年迈的奶奶心里不滋味脚下的乳白色地板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的每一个動作发出的声响都在撞击着我脆弱的耳膜。直到他捧着一摞书和资料夹走出教室时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衣角在门口疏忽不见。我依然坐在凳子上仿佛钉死了一样，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我仔细辨认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走远，腾地站起身疯了一样一路飞奔絀教室朝他跑去，从背后重重地抱住他的腰他在我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