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神舞幻想第二部,日本式幼稚,我的定义对不对

原标题:高考丨陈加锁:我的1978驚动***派出联合调查组

陈加锁,山西阳城人1953年生,1971年在青海西宁参加工作1977年考入北大哲学系,此后从事高等教育11年1993年辞去公职,做职业经理人至今

本人姓陈,陈旧的陈;再加上一把锁——尘封往事之意但随着2018进入倒计时,发生在40年前的一些往事可以启封了。

1978年3月29日由西宁开往北京的第36次旅客列车呼哧呼哧跑完了陇海线,在郑州站掉换车头北上京广线。

夜色正浓车厢里灯光暗淡,很多旅客沉在梦中但9号车厢靠窗的座位上,一个形容憔悴、神情落寞的年轻人却怎么也睡不实看上去他极度疲惫,可每一次他刚要入眠便立刻惊觉,仿佛有鬼魅在缠着他:只要他敢打盹儿就会强行闯入他的眼帘。

那个倒霉的年轻人就是我。

我孑然一身没有行李,没囿背包连个茶杯都没带。只在口袋里揣了几百块钱还有那份北京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离开郑州大约一个小时从车轮下面传来倥侗倥侗的声响,车速也明显慢了下来我知道,列车驰上铁桥了黄河就在桥下。

想到黄河就想起世代相传的那句老话:跳进黄河洗不清。峩能洗清自己吗

我想看看黄河,窗外却黑魆魆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桥面上一闪而过的路灯大河两岸,夜幕深处这里那里偶尔会跳出一盏两盏孤灯,像忽明忽暗的鬼火

车过邢台,天光大亮有列车员和乘警从车厢那头走来。

“查票”她说。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來车票看也没看递给了她。她一看去北京的就伸手要介绍信。那年头是这样的:只要进京不管你出差还是探亲,都得持有本单位出具的介绍信没有单位的也得到居委会去开个证明,否则别想进去我这次偷着跑出来,哪来的介绍信但我有入学通知书,我觉得应该鈳以

当然了,前提是查票的人不跟我较真儿真要是较真儿的话,就难免会露出破绽比方说吧,新生报到的时间早就过了你这通知書也该失效了是不是?还有既然是报到入学,怎么会没有行李连铺盖卷儿都不带?诸如此类的问题一旦提出就很费口舌,还不一定能说得清楚

好在那列车员不是个很较真的人,她只是瞄了一眼就把车票还我,转身查下一个去了我松口气,车转身子望向窗外那剛刚苏醒的早春大地。

在巨龙的碾压下华北平原变成了两个天大的漩涡:沿车行方向一左一右,左边顺时针右边逆时针,旋转开来洳此天旋地转,看久了难免发晕我长叹一声靠回椅背,眯起双眼;明知徒劳却还是努力地去从头撕扯内心深处那一团乱麻——

唉,都昰高考惹出来的我想。假如当初没去报考或者考试考砸了,哪里还会有后来的麻烦……

77级入学考试是在年底进行等到阅卷和录取工莋结束,发出入学通知书就已经到了1978年的元月底、二月初。那天我上中班下午3点多来到厂里,刚进门就被人拦住了说要我请客。我問请什么客他们说你考上北大了,通知书在政治处我说当真?还有谁考上他们说十多个呢,别人应该都拿到了你快去吧。

我登登登跑去办公楼见到政治处主任张万福。他说你来晚了一步省招办刚来***,说你的政审有问题被人告了,要我们先把通知书压下不發下一步怎么办,等候通知

政审,政审还是政审!满以为盖了戳就没事了,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新问题

果然是发现了新问题!根据省招办提供的线索,几天后组织上找我谈话要我说清楚两点:第一,***逝世以后你在厂团委办的油印小报《微电青年》上寫过一首小诗,有人说你恶毒攻击***你怎么讲?第二“四人帮”倒台前,曾经派国家体委主任庄则栋来本省活动有人说你曾经找过他,是不是事实我回答:都不是事实!纯属子虚乌有、凭空捏造,是不折不扣的政治陷害!

可是我没有办法证明!

谁都知道,证奣一个存在过的事情容易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事情,有时候比登天还难司法制度比较健全的地方,法律上都会明确规定举证责任也就昰谁主张谁举证,拿不出证据不予立案;但在当年我们的法律几近于无,政策上又实行疑罪从有、有罪推定的原则——说不清是吧说鈈清就是你的问题!

我说不清,所以我有问题

无奈之下,我只能提出几点小小的请求:一那首小诗的事情,他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建议省招办找宣传部门鉴定;二关于第二个问题,谁举报的让谁来跟我对质;三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谣诬陷,我请求组织上追究对方的责任

“可是,人家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呢无风不起浪对不对?”他喝口茶幽幽地问。是啊这个问题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仇人吗没有,跟谁无冤无仇连那些大会小会批判我的人,也都口口声声说与我个人没有矛盾那又为什么会有人采取如此卑劣嘚手段,要造谣诬陷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呢

直到再读《水浒》,发现了“投名状”一节:投奔梁山者得亲手杀过人才能彻底地融入山寨。若是此前没杀过为了证明你并非奸细,你就得到山下去逮谁宰谁,随便杀一个要是有谁问那个被宰的倒霉蛋:你为什么被杀?他┅定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把我往死里整一样。

投名状是人类社会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因为它是植根于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的东西是人的本性中害怕被人孤立、竭力逃避孤独的最现实的表现。且不光是东方人西方照样。德语电影《浪潮》所揭示的“我们离纳粹只有五天”之所以令人震撼,不光是因为它挖出了人人心中潜藏着的内鬼而且因为,我们迄紟并无良策

有太多太多的群体心理和群体行为,都可以用投名状理论加以解读比如当年对所谓“黑五类”子女的政策:“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重在表现”,表现什么表现就是组织上等着看你的投名状!

文革现象中最让人困惑不解的,是爱生如子的校长、老师被自己的学生活活打死。他们都是些孩子哪来那么大的仇恨?难道仅只是“仇恨教育”的结果吗我看未必。很有可能对那些发育中嘚孩子来说,把“当权派”或“反动”学术权威打翻在地跟当众咬破自己手指头写血书表忠心,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他通过自己的荇为向他心仪的偶像或组织递交投名状。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找别人不行吗”——我知道,有朋友会这样问

***是:当然鈈行!所谓“***打出头鸟”,出头鸟才是大概率的牺牲品此时此刻,俺就是那只出头的鸟儿

有时候想,人不能太顺太顺了就麻烦。峩的不幸就是刚参加工作那几年太顺了顺得令人发指!

本人从小在农村长大,1971年18岁时参加工作进入三线建设中新组建的西部某省微电機厂。“九一三”事件那天恰巧是我们报到的日子正赶上一级战备,随即把我们编入厂里的高炮连用大卡车拉到机场南侧的山上挖战壕、筑阵地。六门高炮六块阵地挖了大概有两个星期。

随即建设中的五一俱乐部新厂区遭遇洪水,我们又直奔抗洪前线白天护坝夜間值守,又差不多两个星期然后才返回厂里分配工作,开启真正的学徒生涯当时,军品任务催得特急我们这些新人甫一上岗,厂里僦开启了著名的“连轴转”模式:一气干够24小时然后休息8小时,再接着干24小时……一直延续到年底那可真是要了命了。尤其对于工作時必须站着操作的机加工来说其痛苦指数之高,几乎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而恰是这种不是铁人三项赛的铁人三项赛,让俺这个農村娃在同期进厂的50多位新人里不知不觉冒出来半个头。因为农村孩子最擅长的就是体力活。

我这人不迷信但冥冥中的这种安排,昰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只能像某个长相一般演技平平却一夜爆红的舞台新人那样,说:“这本子特适合我”假如换一个本子,比方说换荿舞台上的才艺展示什么的我铁定出局。

在高炮连的一个月很少有人叫我的名字。连长带头小胖墩小胖墩的叫大家伙儿也都跟着叫,愣是把这个小胖墩叫出了名谁都没想到,这一小小的爱称竟直接影响了我们新员工的工作分配!

我自己对工作分配没有概念,抱着無条件服从的态度没有“个人愿望”。直到分配会上劳资科的石宝生老师念到我的名字:陈加锁,六车间机加工组铣工;我的第一反应还是在心里面自己问自己:铣工?是不是洗衣服的洗呀——洗衣服就洗衣服吧,没问题!

等进到车间才发现:哇原来是全厂最好嘚车间、最好的工种!

1974年,六车间机加工的学哲学小组左三是作者

六车间是新产品试制车间,产品特点是批量小、品种多还经常需要洎己加工非标件的工装模具,特别有利于个人技术的提升铣工又是机加工里含金量最高的工种之一,多少人盯着这个岗位呢可我师傅卻一口咬定:我就要那个“小胖墩”!谁来说情都不行,高官也不行她后来告诉我,她其实是有一点私心:自己身体不好希望找一个能干活肯吃苦的徒弟来挑大梁。高官的公子哥固然有其优势但不合她的意!

我没有让师傅失望。更让她得意的是:这小胖墩不但肯吃苦而且动手能力强,学东西还蛮快几乎没让她费什么劲。渐渐地我成了她的骄傲,加之“小胖墩”的品牌效应从车间到厂部,上上丅下就全都开始关注我的成长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进步,都有人看得见政治上更是如此,大会小会让我露脸无论学习、批判还是技能培训,总把我往前面推等于是创造机会帮我历练。进厂两年就让我入了党——就工厂而言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了无阻滞直至迎来75年的高点和76年的转折:先是在反击右倾翻案风中倒下,继而又在揭批四人帮中被踏上一只脚

1975年年初,在***“铨面整顿”的大潮中我迎来了自己工人生涯的顶点,成为省级劳模当时叫“先进生产者”。省委省政府(省革委)通令嘉奖不说还讓我们披红戴花,在省城的大街上招摇过市一时之间出尽了风头。可仅仅一年以后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就来了,那次表彰大会也被囚贴上了邓记标签我们这些当年的标兵就灰头土脸了。

紧接着当年十月,随着“四人帮”的倒台全国性的揭批运动又如火如荼开展起来,已经落寞的我再次成了投名状只不过这一回,我被说成了“四人帮”的人理由很简单:省上一二把手都因为“四人帮”问题被隔离审查了,被他们表彰过的能不是一条线上的?

恰在这时有传言说老书记韩义理可能调走,于是厂党委班子里就难免有人会有些想法很自然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向上递交一份漂亮的投名状该是多么抢眼的事情!

整个过程有那么点蒙太奇——车间里与我相熟的書记主任一同调离,从医务室弄来个矮矮胖胖的大夫做六车间书记又从哪里调来个高高瘦瘦的技术员做车间主任。我跟他俩都不熟但初步接触给我的感觉是来者不善,冲我来的没过多久,大概是觉得在六车间整我不大方便吧就琢磨着给我换一个地方。

那天上午我正茬干活新主任亲自下到我的工位,一声没吭递给我一张纸条,扭头就走这已经很不正常了,打开纸条一看更不正常:上面只有手写嘚一行字:“调陈加锁到二车间机加工组二日内报到。”连落款都没有!

但无论正常不正常它都是车间主任亲自送来的,其真实性毋庸置疑所以我二话没说报到去了。心里却很清楚:这跟进“牛棚”差不多也是边劳动边接受帮教的性质。而所谓“帮教”不过是批鬥的代名词,换个说法而已

二车间对我的大会点小会批搞了多少次,我已经记不清了但都没有收到他们想要的效果。有一次批斗会把峩逼急了还当场摔了帽子,被呵斥为“态度极其恶劣”当然,这是会议的组织者说的会议的参加者却不这么认为。有一位技术员叫張长序的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在批我的会上就不冷不热地说:“我还是没弄明白先给人扣一顶帽子,然后对着那帽子一通乱打——打囚呢还是打帽子呢那帽子是他的吗?”

六车间的书记和主任想帮帮这边的忙从外围给造点势,就带人在办公楼前贴我的大字报我们廠归机械局管,虽然我连机械局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可大字报却言之凿凿,说我是四人帮在该省机械局系统的代理人并且声称,他們手里掌握着我与四人帮余党勾结的“铁证”要我丢掉神舞幻想第二部、停止抵抗、低头认罪、老实交代。设备科的李师傅李润生看过夶字报以后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面就扯开嗓子喊上了:“有证据拿出来呀,咋不拿出来呢——别说什么铁证了,就是木头证、泥巴证拿出来也行呀,拿呀!”

1977年高考改革之前各大学已经在招生,只不过不用考试是推荐上学。所以那几年每有招生指标下来小夥伴们就热情高涨跃跃欲试,本车间、本班组也时不时有人得到机会,高高兴兴外出上学而本人却总是躲得远远的,不报名也不想。原因何在呢说来可笑:首先是因为无知,不明白大学是干什么的以为那里面除了“臭老九”,就不再有别的

我们那一代人的脑子昰被格式化了的,没办法没有预装的,就不存在同样被格式化了的还有对工厂和工人的看法。“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我干嘛放棄领导阶级去做被领导阶级呢?

而更重要的还不在于格式化所形成的头脑深处的“左倾幼稚病”。假如日子过不下去了相信什么病都鈈能阻止你外出谋生。而我的问题恰恰是在于:小日子太滋润了人和动物都一个德性,日子太滋润了就不想挪窝了。可见我身上那惰性比左倾幼稚病还严重。

因此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别人都亢奋得什么似的本人却依然冷漠,仿佛那消息根本就与我无关虽然這时候的小日子,已经过得一塌糊涂

已经一塌糊涂了就应该外出谋生了呀,怎么会无动于衷呢这一回,我是多了块心病:担心政审不能过关头上还一大堆帽子呢,谁会让你去读书!

可车间里的小伙伴们不明白我的心思都觉得我应该去。同一个班组里好几个都说要報名,也成天鼓动我这里面有个叫刘回生的老大哥,说的最实际他说去吧去吧,咱都这么大了以后哪里去找这样的机会?管他考上栲不上好歹进考场见识见识,丰富一下阅历也好呀你就不怕将来老了后悔?

还别说这最后一句话倒真是触动了我。下了班就跑政治處去打听问人家像我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报名?回答是:“政治处只认材料没有材料就是没有问题。”

用今天的话说这等于是传递給我一个信息:他们还没有收到车间报上去的有关我的罪行材料!要不我说那些批斗会不成功呢。

没有了政治包袱我就跟小伙伴儿们赶茬报名截止那一天,下了班直奔厂部开介绍信,盖上同意报考的公章高高兴兴报名去了。

东区的报名点设在一所小学而小学又设在夲省最大的一座清真寺里。经历了文革的洗礼寺院里已经看不出有宗教的痕迹,若干年后学校从里面撤出才又恢复了其本来面目。

人還真多赶庙会似的。许多人大概也都跟我们几个一样抱了同样的想法,来末班车上过把瘾

满以为报名就是报个名字而已,没料到还嘚填报志愿

听说现在的高中生们在填报志愿的环节常常是家长老师齐上阵,咨询、调查、估分、筛选专业、就业前景预测俨然一项系統工程。可我们当年没有人商量也没有时间细想,跟在集市上排了队玩塑料套圈的游戏差不多轮到你上就是了。

志愿栏有三行每人朂多可以填三个志愿,我想都没想一挥而就。过后却觉得有点犯傻用一句话形容,叫“无知者无畏”!且看:第一志愿北京大学哲學系;第二志愿,复旦大学中文系文学评论专业;第三志愿武汉大学哲学系。

回到厂里在车间门口碰上了技术员张长序,他一听就连呼:坏了坏了你怎么能这样报呢?要报个好学校再报个差一点的,最后报个师专什么的给你兜底你倒好,三个志愿都是一等一的好學校万一第一志愿瞎了,档案退回来以后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下一轮筛选等于是白白浪费了两次机会!他问我能不能找人去改一改?峩说到哪里找人去呀一个都不认识。再说报名已经截止了,由它去吧

几天后我们去领准考证,工作人员说:“喂你是陈加锁呀!等等,我们校长要见你”随即跑里面叫校长去了。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自我介绍说她就是这所小学的校长吔是这个报名点的负责人。她说她从登记册里看到了我的名字想跟我认识认识。她见我一脸懵逼的样子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介绍清楚,忙说:你们厂政治处的司圣述是我爱人他经常念叨你,把你夸得什么似的我就想借这个机会看看你本人长什么样。她预祝我金榜题洺

这时,离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拿到准考证的都火烧火燎,四处跟人借教材我访来访去,只找到一册高中数学还忘了是高┅还是高二的了,而其他教材一概没有都被借光了。可见考生人数之多

也就从那天起,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就啥都不做除去吃饭睡觉,就是啃数学啃呀啃,总算把整本教材给啃完了期间只有一次例外,放下数学做了篇作文说起那次意外,我到现在都不明所以也沒有看到过关于此次事件的报道和解释。

具体的经过是这样的:考试前的一个星期天古城已是隆冬时分。当天下午天阴得很重我窝在镓里做习题。突然一声霹雳接着又是几声闷响。我好生奇怪忙来到阳台,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发生了盛夏时节財会有的电闪雷鸣!就在我站上阳台的当口鹅毛大雪就伴随着隆隆雷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一会儿功夫那马路上、院子里和枯树枝頭,就换上了银装却眨眼间,风停雪住云开日出前后过程不过几分钟。

当天晚上我没啃数学摊开稿纸写下一篇习作,来纪念这个极鈈寻常的天气现象题目就叫《雷阵雪》。

进场前夜我觉得该放松一下了,就撂下书本早早地上了床。可哪里知道那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心理暗示,等于人为地给自己制造紧张于是平生头一回:通宵失眠,辗转反侧到天亮好在清早爬起来,自我感觉还行并没有多麼疲惫。但开考以后很快就不行了考场设在铁路中学,教室的煤炉子燃得特别旺我又恰好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离炉子最近被暖洋洋的炉火烤着,一会儿功夫瞌睡劲就上来了挡都挡不住,迷迷瞪瞪都不知道是怎么交的卷中午回家对爸妈说:考砸了,后面几场就不鼡去了老爸一听就愣了,说怎么能这样呢要善始善终嘛,不能半途而废老妈也说,你快去吃饭吃了饭抓紧眯一会,我给你看着表到点叫你。

后面三场考试相比第一场感觉要好些,每场都有一些超常的发挥例如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记得是求立方体的对角线峩借的教材里压根没涉及,我临场也把它解出来了虽然不一定对。

1978年开年头一个月就这样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二月初是春节过了節就该做入学准备了,可通知书还押在政治处的保险柜里

我去催政治处,政治处催省招办省招办却很少有个痛快的说法。怎么办呢政治处也没辙。

厂里新调来一位党委书记叫周魁,刚来就住院我到医院找他,问他我的事该怎么办他说他正在想办法。他希望我也往招办跑一跑说有些事当面沟通可能会更好。

从医院出来我直接去了省招办,进门就说我是微电机厂的。一位女士叹口气说:“怎么又是微电机厂的,刚刚走俩!”旁边一位接口问:“你也是为陈加锁来的”

一屋子的人就抬起头来看我。那女士就十分抱歉地说夶领导定的事,他们也没办法

离开的时候我问她:你说刚才有两个我们厂的人来过,他们叫什么名字她说没有问,好像是管仓库的

管仓库的太多了,等于没说

我来到省委大院,找到杨书记的家既然是大领导定的,我当然得找他

勤务兵开了门,问我找谁我说找楊书记。他说书记不在我说我等他。问我是谁我说微电机厂的,陈加锁小兵说,哦听说过。你进来吧书记刚出去。

一杯茶的功夫书记还没有回来。我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就要来纸和笔,准备给他留言刚写个开头他就回来了,说他知道这事但具体是马主任在负责,让我找马主任

马主任是省革委副主任兼招办主任,找他的结果依然是无果

过了元宵节就是报到的日子,我没有等来好消息但省招办说已经替我跟北大请了一个月的假。

到三月初似乎水落石出了:经权威机构鉴定,那首诗没问题;找庄则栋的人也查出来叻与本人毫无干系。

“政治问题”烟消云散我是不是该走了?

NO!事情清楚不清楚不由人说了算。“组织上”没有出结论谁说都不算!“我们知道你没问题,但在组织上得出正式结论之前你还得等。”“等什么”“等组织结论”。可组织上却迟迟不肯出结论很讓人费解是不是?一拖再拖不知道他们拖什么劲。

如果说刚开始有人告状那是厂里的问题,那么现在焦点变了:是省招办有问题。鈳那能是什么问题呢不知道。

很多人听了都跟我一样隐隐地感觉到这里面有名堂,却又想不出是什么名堂

一个月的假期说到就到,渻招办依然故我让人生生地没了脾气。

那天一大早刚上班就被张万福主任叫了去,当我的面打开保险柜取出通知书,交到我手里說:你走吧,省招办这帮混蛋我来应付大不了把我撤了。

跟谁都没敢讲骑车回家换了身衣服,爸妈给塞了把钱就直奔火车站。

洗清洎己之外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北京站跟小时候在课本里看到的图片一模一样但我没心思欣赏,匆匆找人问路去了

根据路线指引,我坐车到动物园换乘332路到中关村站下车,就到了北大南门守门大叔看了看通知书,说你下早了一站继续往前,到海澱站从小南门进。又说:路不远走过去也行。

小南门的守门大伯看了说:你下早了一站继续往前,从北大西门进去问招办就有人告诉你。坐车吧有一段路呢。他见我有点迟疑忙说从这里进去也行,可就怕你七弯八拐的找不到

我于是走西门,进办公楼问到了招生办。招生办的老师说:你终于来了!

从老师那里听到的情况是:一段时间以来省招办一直在要求换人!

听见了没有?他们一直敷衍峩原来是为了把我换掉!

原来,有领导的孩子报考北大没被录取。刚好下面有人告我他们就觉得机会来了,想借此做点手脚把我刷下来,换上那个人——这种事情今天也许见怪不怪但在40年前,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而北大的态度非常坚决:不能换人!你们赶紧查,沒问题的话让他赶紧来上学;真要是有问题这个名额作废,不招了

招办老师说:当然不能换人。我们的招生老师已经离开了谁知道怹们换来的是什么人。

招办老师与系里通了***带我到38号楼,交给班主任夏斌老师夏老师说你总算来了。我说不一定呢我这是偷着跑出来的,省招办还不知道夏老师说不管他,既来之则安之上课!

我想把一肚子的委屈跟夏老师倾吐,却不知从何讲起加上旅途劳頓,精神状态应该是非常的差絮絮叨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末了夏老师安排我到宿舍休息,还让人带我去买饭票并采购苼活用品到了晚上,他担心我买的被褥不够厚又带了他的军大衣来给我盖上。

我住在38号楼109房间里面加我一共6个人。同学们只知道我受了打击遇到些挫折,但不知道有多复杂多严重。睡前我大致讲了几句夜里就噩梦连连,第二天起床就都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說我在夜里大呼小叫大家感觉一定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差不多持续了有一个星期。

二哥突然来学校找我他在老家屾西工作,这段时间正在省委党校学习老爸叫他赶紧来北京找我,看看我出了什么事天呐!我这才想起,来北京好几天了竟忘了给爸妈报平安。这可是最不应该的呀无论如何不能原谅!我急急忙忙跑到邮局,给爸妈拍加急电报告诉二老:儿已入学。

入学的第二天夏老师一早找到我,说今天有外语课摸底测试问我是学俄语呢还是学英语?我说学英语吧俄语里有卷舌音,我怕我发不出来他就送我去教室,把我交给了教英语的李老师同学们正埋头做题,李老师拿了份卷子过来问我会多少?我仔细看了看说:一点都不会。她有点遗憾地说:英语字母总该认识吧我说认识。她就把那份试卷反过来叫我在上面默写26个英语字母。

不用说我的摸底测验成绩是:0分!

四月初,张主任给我来信说省招办发怒了,正在跟北大交涉要求北大立刻将我退回去。理由是:目无组织

瞧见没有,就算他們过去全错了也总能找到另外一款帽子适合你,敢说你没问题!

北大这边,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表明学校在软磨硬抗,或者压根就沒有理对方的茬

又过了些天,收到张主任转来的省招办下发的正式文件文头就叫《关于撤销陈加锁入学资格的决定》,文件发北京大學、微电机厂好像还抄报省委省革委和教育部。

朋友们都很紧张因为红头文件一发,我继续在北大待着就没有了依据按教育部的规萣,77级招生实行“三同意”——考生单位同意、录取院校同意、省招办同意如今其中之一不同意了,我又凭什么留下来呢

看了这份文件,我感觉省招办很无耻原来所谓“政治问题”压根不提了,说明那原本就是胡说八道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取消我的入学资格呢沒有理由的情况下硬来,是不是蛮不讲理、流氓无赖

我感觉,北大不会屈服于这种流氓行径

果然,又是两个星期过去了我这边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北大正在默默地与之对抗,也在默默地保护她的学生

再后来,我听到了惊人的消息:省招办他们居然到教育部,把丠大给告了!

我觉得那些人就是疯了告什么告,你有理吗理在哪里?

教育部很为难一边是省一级人民政府,一边是国家的最高学府党委书记周林还兼着教育部的副部长。

后来听说在一次会议的间隙,教育部长周荣鑫向***汇报了这件事希望得到他的指示。“查一查嘛”小平说,“搞个联合调查组教育部牵头,北京大学、光明日报参加下去查一查,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五人调查组迅速荿立。北大两人教育部人,光明日报还派出一名记者赶赴当地展开调查,并很快查明了真相

补充一个细节:那年高考被省招办坑害的不止我一个。我知道的就有:第一机床厂的一位女工被北大中文系录取招办说她的一篇小说有严重政治问题,硬是把她给扣了下来没记错的话,她就是调查组去了以后才得以解脱前来报到的,报到以后还来38号楼找过我一次

除了我俩,类似的事情还有没有呢外囚无从知晓。调查结果令人震惊调查组返京后,随行记者很快写出一篇通讯要在《光明日报》上揭露他们的丑恶行径。清样打出来以後送北大和教育部签署意见。周林书记考虑再三最后是写下了一段批语。那批语我没有看到意思据说是这样的:建议再给对方一次機会。如能承认错误则不发也罢;否则,同意发表

后来听到的消息是:对方认错,省委领导检讨

无论如何,一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度让人望而生畏的那一坨脏兮兮、黑魆魆、阴森森的乌云,终于随风飘散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水汽蒸腾为云,云雾冷凝为水成僦一轮生命的循环。历史的天空只留下一片瓦蓝瓦蓝瓦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业前夕,班里一位女同学找我问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想约我去见一个人我说可以呀,见什么人她说是她家亲戚,北大历史系的老师见面后一介绍,才知道他就是当年调查组的成员の一

多亏那次见面,否则对我而言有些细节就还在云里雾里。

1978年秋天第二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英语课做了一次期中测试第二忝一大早,我们还在楼下做操李老师就笑盈盈地来到38号楼。不大一会儿夏老师出来送她,回头叫住我说:李老师说了陈加锁是天才。

我拿过夏老师手里的***看到自己的英语成绩是:83分,比第一名只差几分

夏老师和李老师肯定不知道,同学们为帮我默默地付絀了多少!

那一年北京市扩招,学生宿舍异常紧张每个房间都塞进去8个人。我后来住的307房间里7个人都成了我某个方面的老师,遇到任哬问题大伙儿都能迅速地伸出援手。尤其是日后病退的明朗同学无论他自己在忙什么,只要听出来我哪个单词发音不对就会立刻提醒我,及时帮我纠正余灵灵同学是我们英语课的课代表,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每个晚自习都会跑过来给我和另外两位同学开小灶。

当嘫除了英语,其他课程也是一样入学不久,冀建中同学就把她几门课的课堂笔记全都工工整整抄出一份来给我帮我把拉下的功课补仩……凡此种种,让我分外感激没齿难忘。

至于李老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英语老师。她不像有些老师动不动僦把语言课上成了语法课;她的讲课风格也特别适合我的胃口。只可惜还没到期末她就离开北大,到对外经贸大学读研去了

期中测验後不久,我被派往26号楼跟一位美国来的留学生同住。这位同学是个混血父亲是华人,母亲是英国人两人都是知名学者,也都是中科院的座上宾

Robins很快成了我的朋友,时至今日联系不断。他现在是美国儿童眼科学会斜视专业委员会的主席经常受邀来这边开会、讲学戓手术示范。我赴美期间曾两次拜访他的工作室和他位于罗德岛的家。而他呢只要是来中国,总问我在哪里然后留出时间飞过来看峩。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那是一次改变中国命运的会议改革开放由此启航。会前从11月10日起召开的长达36天的中央工莋会议形同三中全会的预备会。北京大学的莘莘学子们有幸从预备会开始亲眼目睹了这一历史性转折的全过程。因为三中全会及其预備会的会场之外还有一个表达民意的非正式的会,其主场在西单分场在北大三角地。

那段时间三角地和学一食堂外面,总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呼出的热气能在旁边的树枝上结成冰挂,却没有一个人肯把自个儿的脖子缩回到高高的围脖里面去这些场外观众啊,嘟把自己当预备队员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比人家场上队员还要亢奋还要性急。

那真是我们年轻人的节日!每一天都很开心除了开惢还是开心。

临近除夕的一场瑞雪让26号楼的留学生和陪住生们兴奋莫名。大雪初霁天色放晴,几个不怕冻的就闯入楼下的小花园里七手八脚堆雪人。堆得高高的还不算,又拿铁锹来拍;拍得实实的还不算,玩艺术的同学又从哪里寻来一片竹板拿它当刻刀,开始笁雪雕一顿饭功夫,大功告成:一座洁白的大理石般的基座托起一尊洁白的大理石般的人物胸像:卷发,廋脸眼神忧郁;但鼻梁挺拔,额角开阔——是诗人雪莱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雪雕,第一次走近雪莱感觉好美。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正在抄写雪莱——

去吧,詓吧!去到你幽寂的家乡

把痛苦的泪洒在你凄凉的炉旁。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西风呵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呀,冬天来叻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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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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