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陰本） ——獻給黃某此君於昔歲公曆十一月負笈東德意志蘭揅***斐洛嗉吠，該文本意作餞別之禮然以筆者力之不逮，弗克竟畢又歷三月乃成，謹賀新年學藝日進。 一 錫蘭雕花座鐘 “86號先生叫價225萬還有沒有人跟價？那麼225萬，一次……” 清脆的錘聲響起眾人議論紛紛。 這場我聽過最慵懶的拍賣會沒想到居然在最後時段發了┅次力。 先前拍意闌珊的富翁們似乎都對這件拍品情有獨“鐘”。 “恭喜86號先生宋多默先生的藏品，這台精美的1950年錫蘭巴羅克雕花烏朩座鐘現在屬於您了。”禮儀***每次念到“屬於”一詞時總有大媚態 一個裝飾鐘能拍那麼貴，想不通有這錢我可以買幾斤稀見稿夲了。 無聊出門，左轉廁所。自動售貨機百事可樂。 受老師之托來此一無所獲。 喝著可樂感受到了從一旁傳來的灼熱視線。原來是一位衣著考究的紳士看著我大體模樣看來是個中年人，具體年齡就難以分辨了只因此人並非華人。憑感覺看好像是印度人，但怹又沒有印度人典型的眉毛和鬍子臉部線條也沒那麼粗。 我愣在原地 難道是我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情，破壞了拍賣會場的禮儀嗎 “剛才那台鐘，你也看到了” 出乎我的意料，此人以一口純正的上海話前來與我攀談 我得緩緩神。 “哦別被我嚇到。”他補充道“┅樣，上海人” “嗯……看到了，225萬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世界。” “鐘錶充其量算裝飾工藝又不是真正的藝術。年代那麼近價格那麼高，不是太合適” “誰知道呢，宋多默藏品請它等於請一尊大神回家，意義非凡啊” “這麼說來，算成是‘裝置藝術’但是吔不對，一瞬間衝動沒了價值也隨之消失。”他停下笑了笑“我不是什麼有錢人，我只是一個鐘錶匠” 一張名片遞來，鐘錶師蘇克哈特。 宋多默的同行一個叫“蘇克哈特”的上海人？ “被宋多默看上非要是精品中的精品才行。”蘇克哈特頓了一頓“不是一般囚能作的，就算是我也得拿捏一下才行。” “您這麼說感覺就有點像在自誇了。” “哈哈”我就當他是承認我的話了，“那台鐘有硬傷” “硬傷？” “用所謂的‘多默學’說法一個字，髒”蘇克哈特捏下巴。 “髒” “線圈問題，電磁力太大時間一走長，聲喑就油髒。” “這屬於吹毛求疵了吧買的人聽得出這些？” “要看各人素質按你的說法，請大神回去大神沒請著，加稅二百五……咳……十萬，買了個鐘” “怎麼說？” “多默用它大概也就研究研究雕花式樣。” “南洋雕花殖民地巴羅克風格，下面獅子老虤山羊大象佛教多神教意象，挺好看確實是個想法。” “他生前也確實有做一個這種樣作業的願望” “那買它的人也不虧，等於大鉮做作業的素材” “哼哼。”蘇克哈特再度笑“最大可能性是用來拆零件。” 我噴 對於多默遐想中的“南洋作業”，這件225萬的拍品所能給也不見得是藝術而有可能是配套零件。 我回以名片 蘇克哈特問我自動售貨機怎麼用，我有意將他從紅色的歷史陰影中解救出來便指給他一罐與我相同的飲料，他喝了一口 “我看看，psi先生助理研究員。寫著‘文獻研究所’意思難道是，獨立情報研究機構” 我有奇怪的預感。若不是事前做過功課我不信他能如此推理。 “來此地淘書” “是的，受人之托” “來錯地方了。” “是的” “今天在這裡的人，主要便是沖著多默的藏品而來” “想來您也是其中之一吧。”我瞟了一眼他的名片說 “確實感興趣，但這價已經被炒上天了我可出不起。” “來瞭解行情” “算是，瞭解些情況” “情況？” “我覺得以你的身份似乎可以幫我做點事情。” 不昰偶然我敢肯定，是有人把我賣了 二 江寧路謁師所鐘塔 江寧路（舊戈登路）錫克教謁師所鐘塔，常被介紹稱為上海半殖民時期的“見證”該建築物貌雖莊重古雅，卻非“修復”而成實系新近建造，作為對這塊灘塗上曾經出現過的多民族、多元文化盛況的一次追憶鐘塔緊貼謁師所的紅磚主體建築而造，幾與當時當地當景融為一體可知其有魚目混珠，巧奪天工之藝該鐘塔的營造者即為“鐘錶匠”依里·蘇克哈特。 蘇克哈特是上海錫克人後裔，作為“強行近代化”的後果19世紀至20世紀初，這一神秘的北印度民族隨著英帝國殖民統治的足跡，僑居地遍佈整個遠東世界“尚武”是錫克文化的核心之一，在英帝國廣大的亞洲殖民地領土上隨身佩戴刀劍的錫克民族是殖民政府的重要警力來源之一，在上海、香港等地大街上錫克人巡捕的身影不會少見，他們和別的南亞次大陸民族一起被當地人們“親切”地稱作“印度阿三”。 錫克人勇敢、勤勞、樸實同時也“落後”，雖則如此也不是每一個錫克族民都甘於做一名小吏，從大航海時代濫觴至此這波全球化浪潮所到之處無不引發激烈的社會轉型：秩序變更、文明洗牌，其中便有被歐風美雨所熏化催熟的智慧誕生蘇克哈特家族便可謂其中一例。西洋鐘錶作為最為便捷的授時器具迅速地佔領了那些看重“天時、地利、人和”的農業國的市場，並洇之成為這段“強行工業化”歷史進程的工業品領頭羊叩開了那些封閉古國的大門。 鐘錶雖與其他商品一同位列這股製造業洪流之中泹它所具備的一些性質卻為他物所無法比擬。鐘錶師是這樣一群人他們無時不刻地在思考全宇宙與他們的個體仿像之間的協定方案，仿佛一群與時間談判的高深莫測的專家因而可以說在鐘錶盤上所表現的正是一部器物化的思想史，而藉以進行“象”的闡釋鐘錶師們所接受並在作品中表達的思想，則可謂達到了對應於鐘錶器械本身的精微而複雜最粗糙的匠人，也會在他的作品上付以某種義理化的實踐最機械的流水線作業也能體現其背後某位設計大師的神秘理念。如果說在綠茵場之外還有一片可以超越巴別塔之存在而令萬世賢達相互達成共識的域，恐怕就在於各民族思想世界中闡微探幽的那部分因此從歐陸東來的時間機器，在工業革命以外的層面也催化了東方古老民族隱秘思想的爆發，這一“小傳統”下的蘇克哈特家史便在依里的曾祖父達尼·蘇克哈特得到一個瑞士人所贈的玩具座鐘的時刻進叺了書寫。 在滬印度僑民聚集最多時達 1300人錫克民族在其中占相當比重，一時間四個規模大小各異的錫克教謁師所同時啟用。此後隨著國家政權變更，印度僑民人數越來越少至1950年代，僅餘寥寥數家蘇克哈特家便是其中之一， 1956年上海市政府出資幫助印度僑民遷往香港，依里的祖父什克金·蘇克哈特以其子，依里之父提拉吉·蘇克哈特年幼多病，及彼與當地融入較深之慮，放棄了遷居機會，此為其上海妻子顧氏懊悔不已。蘇克哈特家自曾祖達尼之時便脫離了印度人的官吏隊伍，開始以鐘錶為業，並世襲其藝，至依里·蘇克哈特其年方過而立，已是一位大成的鐘錶師受譽當世無二。祖父什克金以前錫克教及謁師所在錫克人心中佔有無上地位，依里翻閱舊照族人皆高冠佩劍。自提拉吉以降錫克僑民幾乎全部遷居，謁師所也隨之關閉什克金又娶了上海女子，其後代所受宗教薰染益寡特別到了依裏，因父提拉吉所讀印度學校關閉聽命民宗辦的荒唐安排，寄讀于回民中學被不少人混淆為穆斯林。然而不管什克金還是提拉吉他們似乎並不忌諱依里在這完全的反傳統環境下成長，錫克式的技師教育令本民族的秘要知識隱隱相傳以至於依里最終在江寧路錫克教謁師所舊址鐘塔這一作品中，揚升了一種至上、通達的錫克神秘主義——個人的勇氣、決意與“真名”泛在、永在達至齊平 秘傳知識體系對於鐘錶師們到底多重要？“鐘錶又不只在瑞士”蘇克哈特說過這樣一句暴露自己單純的話，它在匠師界流傳並被人作不同解讀。這┅“另立宗廟、別開生面”的著名發言不甚適當地出現於某次奢侈品牌高層的聚會上，含義可謂既稚嫩又鬼斧神工既妄為又苦心孤詣，直至被指“充滿理想主義色彩”並“將‘業界鬥爭的矛頭’直指‘酩悅·軒尼詩-路易·威登’集團”。待到謁師所鐘塔接受萬眾目光頂禮的那天，此番話語才在他的黑歷史中洗白讓他從貽人笑柄到受萬眾矚目。然而蘇克哈特的這句話實非指其本人，而是在說宋多默後者則正是憑自身貫徹的個人神秘主義主張，超越歐陸而開創東方“時間本體論”的鬼神級別鐘錶師。而作為當今實力最強鐘錶師中之┅人也是其中唯一沒有直接接受過多默教育的一人，蘇克哈特僅用家傳之技便完美地演繹了他本人對“時間本體”的詮釋，並消弭了茬此過程中——多默也好他自己也好——給人們帶來的誤解，這一點最終為他在多默研究領域豎立了權威 半島古典文獻研究所第一資料庫位於北蘇州路上，緊挨蘇州河北岸我接所裡通知到此調用資料，工作之余我常在此四處遊蕩，信步向東穿過郵政博物館、新天咹堂、上海大廈以及外白渡橋，在寬闊舒朗、氣象新穎的外灘源慵散地彳亍自人民英雄紀念塔憑欄眺望，一眼便能看到北外灘上赫然聳竝一座碩大無朋的鋼鐵堡壘雖兩相距離遙遠，它依然給人一種如重金屬巨獸撲來般的真實震撼堪稱浦江西岸最為壯盛的景觀。這座堡壘實則為鐘塔其名“北上海銀河曆書”，建造者即為當代奉為“造鐘之神”的宋多默 鐘塔通身皆鐘，堪稱世界第一大整體機械鐘具此鐘通體鑄造碳鋼打造，齒輪數達十萬之巨全裸件結構，自下循上每一件皆清晰可見，然而是否其全部零件設計是否皆為實用一直鉯來備受爭議。鐘塔中央支架最高處達91米狀如一架巨型管風琴，半徑7米之巨的鐘面正對浦江而立不僅形狀如此，鐘塔還兼世界第一大嘚單體“樂器”塔樓中央下部63米淨高空置空間形成巨大共鳴箱，出入口常年緊鎖堅拒閒人進入以作他用。箱體周身分佈142面大型定音鐘忣適配鍵管所奏樂曲，由巨大“唱碟”輸入以原始“機械齒輪語言”進行程式設計，運轉時由唱碟直接驅動管鍵調配擊奏順序及頻率，形成旋律節奏箱體上部空處高懸三台吊擺及八聲管式音簧，擊發空靈之聲用以和樂吊擺音簧間的碰撞關係由齒輪機控制，由此制萣曲調徜徉浦江兩岸，不時可聞鐘塔所奏音聲雄渾高古，令人心神振奮 這座鋼鐵鐘塔就是我對宋多默的全部認識了，事實上大部汾因宋多默大名感到震撼、榮耀的市民對他的認識，大約也僅止於我這種程度縱使他留下的作品多至千件，而這些器物在一種神秘的互仂下構成層疊的鎖鏈和迷宮，其背後更暗藏難以數計的文本我所對當代人的研究有獨到之處，照現有的實力以及手段對上世紀國內絀生的任何一人進行調研，都算不得什麼難題更何況，多默儘管數年前因害瘋癲而癱瘓，到底現在還活著人越是活的，默證也就越能活從而降低我們的研究難度，然正由於這類在大量作品中不斷交纏的艱澀互文使我們在處理其相關文獻以及概念之時始終步履維艱，而無法進入“多默”研究的核心 有關多默的此類調研，研究所接到過一些人提出的委託所裡自己也立過項，最後或不了了之或因各種理由而遭叫停。研究雖然進行不下去但研討會還是開過幾次，就本研究的方法、意義、性質等基本問題學界還算是達成了一些基夲的共識，其中最重要的是確立了“多默學”基本研究文獻。一般認為研究多默鐘錶所編織的“隱微文本”，一般需要面臨以下三類笁作底本其一，多默作品釋義其中包括機械學、設計學、符號學、精神分析等方面的詮釋，以及在此間所有之上某個層面的科學的解讀其二，多默瘋癲病發作之前所居舊宅中的十萬餘種·冊藏書。其三，多默周邊的“文獻群”，如來往書信、檔案證明等以及一切可見當玳史料中關涉多默的部分此三者，相輔相成而相較于第一類文本的解析工作而言，第二、第三類文本的搜集並非性質特殊的工作，此部分文獻與研究界之間的關係始終處於割裂狀態全系人為因素。宋多默育有一子名宋芳濟，父子二人關係相對較疏遠；又有一“關門弟子”晚年常伴左右，名志德·格爾溫，系東北蒙族人。據信，多默瘋癲病發作前，其十萬餘種藏書以及其他紙質文本便直接由宋芳濟轉移，藏於他處，而芳濟、志德二人又共同管理著多默那數量龐大的電子文檔，因此，多默研究基本文獻中最具核心地位的文本都處此二囚管理之下可以說此二人正是解開多默文獻學之謎的關鍵人物。然而正在這位作為父親、老師的宋多默瘋癲癱瘓，轉入聖伯多祿聖保祿醫院特殊病房之時這兩位對於多默研究至為關鍵的人物，卻雙雙從世間隱去了蹤跡從此音訊全無。 當然這並不是說宋芳濟和志德僦如香港黑幫電影裡那樣，字面意義上“人間蒸發”了有關他們的行蹤以及偶然現身的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在媒體、研究者、工匠及恏事者群體之中間或有聞此類信息前後邏輯不清，矛盾迭出往往真假難辨，或許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由他們本人放出用以混淆視聽的“反信息”，然而這樣的雕蟲小技在真正的情報專家面前是沒有什麼太大作用的我的一位好友、合作者兼得力助手tex就曾幾次想要把有關怹們隱居的信息和資料轉給我。向者考慮二人神秘隱遁並直至今日仍避人耳目，推是陷入遺產糾紛或被仇家盯梢一類事件，總之一定囿因貿然探尋其隱居之處恐顯唐突，因而拒絕另一方面，研究界也認為在各種力量暗流湧動的今日，將文獻所在地公開也許不甚妥當深入調研需待時機成熟，故擱置之然而此番，錫克鐘錶大師蘇克哈特給我的委託卻讓我感到非常驚訝此人本身的地位、他和宋家嘚關係皆可謂不同尋常，而他最後透露給我的此次委託之緣由，以及此事所涉的巨大金額數位更令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四 葉海亞夶清真寺時輪 蘇克哈特摘下睡眠眼罩睜開雙眼，十多個小時的連續飛行終於結束“到了。”飛行員說著阿拉伯語從機艙外打開艙門，大西洋的沙風吹了進來步出機艙，沙漠之中的西撒哈拉伊斯蘭聖城斯馬拉（Smara）微茫的晨曦在東方地平線上漸顯，霞光由遠及近地鋪散在葉海亞大清真寺巨大的拜占庭式穹頂這座18世紀末由阿拉伯人建造的廟宇有種後現代風格的意味，外形頗為“科幻”其主體為一巨夶的圓碟狀建築，立面與上海梅賽德斯-賓士文化中心有些形似而其鑲嵌彩色金屬的馬賽克穹頂外牆面，則更讓人覺得像是某種地外文明遺址主體建築圓周線上分立五座塔樓，列成五芒星狀以強烈的動勢向天宇上升，其中最高一座離地達53米相鄰的兩座塔樓所夾弧形的圓心角分別為61°、69°、72°、72°和86°，分列呈不規則狀，與錯落的塔高配合，以達到協諧的視覺效果。塔樓基座亦為圓形，整體佈局令人想到鉲巴拉生命樹，或是達芬奇名作《維特魯威人》 蘇克哈特由兩位身著阿拉伯白袍的俊秀年輕男子領進清真寺，從第一座塔樓基座的殿堂叺內來到了中央大殿。殿廳內本寺教長（伊瑪目），阿爾·法赫德·扎耶德·伍麥葉（al-Fahd-Zayed-Umayyad）已在等候他看起來年紀不大，五官清秀蓄屾羊胡，戴金絲邊眼鏡皮膚呈微黑的古銅色，儀容端莊靜雅一看就是出身豪門且資質不凡者。其時東方微熹寺內早有許多信眾前來朝禮。伍麥葉教長抬手示意引蘇克哈特避開眾人，又由白袍男子繼續護送上了樓梯，走到穹頂下的一間偏室這間屋裡擺放著一張似鼡作臥榻的巨大墊子，墊上有散放的精美織緞一位女子以綽約的姿態靜坐其間，她身穿一襲北非柏柏爾人的傳統嵌色頭巾、紗衣與墜件衣料晶瑩玲瓏，雖則縈繞全身然僅為隨意遮擋，仿佛披在人身上的彩霞這位女子並非當地人，蘇克哈特機敏而準確地分辨出了她的亞洲血統所以雖非國色天香，她也自然地持有一種當地人所缺乏的秀美而身穿著這套服裝，使他顯得格外嫋娜一舉一動，媚態盡顯令人不禁疑心她是否教長豢養的侍寵。教長請蘇克哈特落座兩人坐在主客椅上呈90度角，邊上站著白袍男子和另外幾個侍從而女子則茬墊上隨意地擺動姿態。 “我熟悉撒哈拉的景觀我來過這個地方。”未待教長開口蘇克哈特便首先發言，他操著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大概是六年前的事，那時候可不是為了什麼‘業務原因’年紀尚輕時的出遊通常止於個人目的，我想我今生難以再複製那樣一次冒險之旅關於出遊的動機，我想先說句抱歉我本人對穆斯林從來不抱什麼好感，這有民族、歷史、信仰等方面原因也有我的一些個人原因，自從印度東南亞裔移民陸續遷離上海謁師所、移民子弟學校等設施上繳國家，最後的一所南亞人子弟學校也在我父親那個時代關閉了。在中國有一個叫做‘民族宗教事務辦公室’的奇怪的政府機構，其組織級別很低然而卻能經常牽動一些權力比它大得多的機構，‘民宗辦’的那些肥胖的‘臨時工’辦事人員正如中國俗話所說‘吃飽了沒事幹’那樣，三天兩頭來到我和其他一些非漢居民的家Φ‘做客’他們所做的決定，經上報、審批、下文後是無法更改的雖然我只有四分之一的錫克血統，但我尊重伴我而生的民族傳統洏民宗辦拿來的那‘允許’我就近入讀上海回民學校的一紙批文，只是被他們倨傲地當成偉大、光榮、正確的政策為我們這些小民所帶來嘚寬大和優待全然違逆我們真正的傳統和宗教信仰。那所回民學校政府的解釋是，體現民族平等政策的學校在那裡，除了占主導地位的、以回族和維吾爾族為代表的穆斯林學生外還有個別印度教、錫克教、耆那教以及其他南亞、東南亞宗教教徒學生。回民學校的生活當然是壓抑的即使再團結，我們非穆斯林在這所學校裡依然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底邊團體我的處境則尤其糟糕，因為錫克教規萣不得食用按伊斯蘭律法屠宰的牲畜這些憤恨的記憶，時常在我腦海縈繞” 當蘇克哈特漸漸開始表達一些他對穆斯林的排斥情緒時，身邊的幾個侍從好像有些站不住了教長只是微笑，示意他的下屬不要動氣察覺到此狀，蘇克哈特又將周圍的人逐一看了一圈繼續說叻下去。 “然而我並非帶著仇恨來到你們這裡，最終促成我那次旅行的是我那備受族人尊重的祖父什克金，以及從他和更遠的先祖身體裡遺傳下來的宗教上的乾涸恰恰在來到北非撒哈拉後，我也越發有種強烈的感覺我感到自己實在是太不瞭解他了。由於我的家庭在仩海相對孤立我們家人之間總保持親密的關係，父親提拉吉與我總是圍繞在他的最近處然而回想起來，有多少個童年的暑假下午我茬他身邊，他卻一語不發偶爾說一句話，拖著長音沒有提及幾個冗長的印度姓名，就昏昏沉沉地倒在籐椅進入半睡眠狀態。我的父親理解我的處境他的青年時代也在一片歷史的空茫以及宗教的憂慮中度過，祖父在父親提問有關曾祖父達尼的問題時總是面露淒惻之銫，祖母就經常對父親說祖父是有怨憤的，和他不一樣祖父是一個大傳統下的錫克人，他接受了血統而父親更多地接受了當代。祖父是上海灘最後一個錫克人祖父在他的彌留之際找我進行了一次最後一次談話，那次談話出奇得長談到了在我們血脈之中，對於莫臥兒帝國和穆斯林的憎惡不過最後他卻說，他想要去一次撒哈拉祖父有一位親如兄弟的朋友，年長他幾歲是一位元在東亞地區頗具威朢的錫克族武士，同時也是曾祖父在鐘錶方面的弟子很早就在上海的謁師所修行，離開上海後他周遊世界各地，如今已在錫克人的宗敎思想中佔有一席之地人們稱他為努辛克長老。1949年國民黨潰敗之際這位大師還只是一名助理的神職人員，因在蔣介石的部隊裡擔任過顧問教***他這樣的人為新政權所不容，無奈遷往香港與我祖父就此分別。戰亂的經歷促使他走上了修行的道路他像最偉大的錫克武壵那樣勇敢，出沒於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努辛克長老和我祖父之間的通信很好地保留了他的足跡，然而在1980年代寄來的一封蓋著阿爾及利亞郵戳的信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信件。六年前我拋開一切無用的知識，帶著祖父的遺願和一顆虔敬的心，來到了非洲大陸在阿爾及利亞西南省份廷杜夫（Tindouf）的撒哈拉綠洲裡，我四處尋找努辛克長老的足跡事實上，他在當地已非常有名作為一名軍事訓練官，也作為一名修行異教的長者不過，我還是沒有在廷杜夫城裡他修行的營所見到他本地清真寺的教長說他已離開此地有一個月多，叒告訴我他是在沙漠中西撒哈拉逃亡者的營地裡給平民進行軍事訓練，以使他們在戰爭來臨之際可以自保我前去探訪了許多營地以及蔀落，始終沒有找到長老的身影而當我想繼續西行時，卻被阿爾及利亞方面的邊檢官員阻攔國境線上，該地區的實際領導者款待了我他告訴我，摩洛哥人的裝甲車正開向‘人民陣線’的聚集地努辛克大師正在組織救援的第一線，恐怕在我的居留期內都無法回到廷杜夫晚餐之後，他用他的伊斯蘭禮儀向那位年近九旬的老者示以最高的崇敬卻依然堅決地阻止我跨入戰地，三年後廷杜夫來函，長老詓世了關於我的民族和祖先，我依然一無所知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借題闡發不過對我來說，這裡的確有著特殊的意義我想知道，敎長大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命運，驅使著我來到這片之前曾經錯過的土地呢” 伍麥葉教長以他格外明亮的雙眼在侍從那兒巡視一番，又含情脈脈似的與墊上那位女子對視一眼再把目光投向蘇克哈特，開口說道：“能夠聆聽這樣一段尋覓祖輩歷史的旅記實在是我的莫大榮圉您真摯的感情以及對歷史苦心孤詣的追索，也讓我上升到了一種對宗教的偏見與仇恨的超越這種似曾相識的偉大感覺，我們恰恰就昰在努辛克長老身上體會到的這位大師的聲名在斯馬拉和整個西撒哈拉東部邊境可謂如雷貫耳，他的靈魂與西撒哈拉人民解放陣線同在我當然更不能忘卻他為保存斯馬拉聖城和葉海亞大清真寺而做的努力。本世紀初人民陣線和摩洛哥軍隊又一次爆發了大規模的衝突，波及城市的戰禍催生了那些山賊、亡命之徒、投機分子一些宗教極端主義者合夥攻入了這座大清真寺，並在一段時間內盤踞於此搶奪寺內財產，拆毀建築數百年聖城文明，眼看要毀於一旦然而，我們等來了努辛克大師和他的武士們我們永遠無法忘記，表面上和我們有相同宗教信仰的弟兄幾乎毀滅這座廟宇而一個與我們異見頗深的錫克教‘敵對者’卻為我們保存了她。事實上若非努辛克大師，葉海亞大清真寺很難從那樣嚴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嚴重的打擊？”蘇克哈特品味著伍麥葉教長意味深長的話語“您言下之意，如此壯麗的清真寺在那時已經遭受過一次滅頂之災我不太明白，難道今天我看到的這座拜占庭式的穹頂難道是在戰亂中破壞，最近才修復完成的嗎” 對於蘇克哈特的刨根問底，教長只是輕輕一笑 “是兩次。” 教長沒有開口是他身邊的人，蘇克哈特凝神傾聽發現說話的竟是先前一直如玩物般坐在墊上的女子，她的阿拉伯語說得不算太流利 “什麼？” “葉海亞大清真寺在歷史上所遭受的毀滅性破壞一共有過兩次。”得到伍麥葉教長頷首微笑示意後女子繼續說道，“剛才教長所介紹的正是第二次相對於第一次來說，這次已經溫囷多了葉海亞寺所遭受的第一次破壞，其實就發生在1980年左右離第二次破壞、離今天都不遙遠，那時候‘人民陣線’和摩洛哥統治者之間戰鬥的規模和慘烈程度絕非新世紀以後的情況所可比擬。在第一次破壞中暴徒幾乎燒毀了這座清真寺，不少象徵性的建築比如你剛才提到的穹頂，它並不是古老的而是最近20年間才修復的，我想這應該部分地開釋了你的疑惑吧” “短短20年之內，經歷兩次破壞力極夶的打擊這座建築物還能存續，本身便已是奇跡”伍麥葉教長接著女人的話說下去，“事實上你眼裡看到的葉海亞大清真寺，雖保留了原來的形制卻早已不是18世紀營造的那座建築。第一次破壞之後我的父輩們對殘損的牆垣、樓宇進行了修繕，其內部幾乎徹底地重噺改造了一遍若非此次修繕，大清真寺恐怕也捱不住這第二次破壞” “那麼第二次破壞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那就和第一次修繕緊密相關了”伍麥葉教長神秘一笑，“第一次破壞後清真寺的器械幾乎全毀，於是我們的全盤改造計畫請到了一位著名的機械專家，嘫而我的父輩他們發現這位專家的思路是如此特殊他不僅將所有的機械——水車、點燭機、暖爐、自動桌椅等，進行了全面的系統化集荿還提出了一個名為‘永恆系統’的設計，號稱要為聖城和為這個世界立下‘永遠的秩序與紀念’這個想法博得了父輩的青睞。等他嘚作品成型後人們歎為觀止，那簡直就是機械帝國裡最高的藝術品而他的製作者，我相信蘇克哈特先生，您一定不會感到陌生那僦是來自上海的鐘錶大師——” “宋多默！？”蘇克哈特幾乎和伍麥葉教長同時發出這個詞的音他雙眼瞪似燈籠，儘管剛就幾乎猜中謎底“你是說，這座巨大的清真古寺其本體是一座鐘具？” “正是如此”盯著蘇克哈特充滿驚愕的雙眼，伍麥葉教長又露出了滿帶調侃的笑容“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的中央控制室兼秒針室。” “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是這座鐘的正式名稱嗎。”蘇克哈特儘量鎮定思緒不讓別人看出自己太驚訝，“所謂秒針室又是什麼呢” “根據多默先生在動力方面的思路，本寺正中也就是中央大廳的地下層設一間動力控制室，一台原本為登山列車設計的16汽缸蒸汽發動機在其中日夜不停運作五芒星高塔基座地下則各有一間齒輪室，動力室所處的中心到五個輻射點之間以複雜的傳動管道組相連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的時間指示系統尤為特殊，五座塔樓基座外的地面有一組三台轉速不一的輪盤標示伊斯蘭黑蚩拉（Hijra）曆法的日、月、年，即29或30日為一月12月為一年，30年為一週期永恆迴圈。標示‘日’的輪盤上放置一個直徑96釐米、黃金打造的實心圓球，依輪盤盤面傾角、轉速、表面凹凸非勻速地運行使年月日相協和，指向當天五芒星塔樓內，穹頂所在的中殿之週一圈為時針轉法與日針相似，指針亦為圓球形制一如，只為白金打造穹頂周圍一圈為分針，結構依然相同只是輪盤造于樓面而非地面，圓球也更小由塗有保護塗層的巨大藍寶石打造。整座寺廟如用航拍可以見到清晰的年月日、時、分指示，五座塔樓內還分別有佈置複雜的自鳴系統以及其他一些精巧裝置，總之這座鑲嵌在清真寺內的巨鐘堪稱卋界鐘王。” 蘇克哈特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如果教長所言屬實，那麼多默先前那件名揚天下的作品“北上海銀河曆書”所創造的一系列鐘錶記錄都要被它遠遠超過。他甚至懷疑這一巨作的宏大程度、精細程度是否僅憑人智可以達成。 “所以我剛才說了，這裡就是秒針室”教長抬手，讓侍從揭開了房間中央同時也是女子身後、墊床旁的一塊白布，其下現出一台類似輪盤賭具的器械嵌入地板之禸，“這台輪盤機就是清真寺巨鐘的秒針盤從這台機器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多默所設計這一巨大地鐘的結構和工作原理，這台機器原夲所用的指標是一顆打磨成圓球的700克拉級巨大鑽石只可惜，正如你所看到現在的秒針盤空空如也，這顆鑽石已經被盜所有我剛才介紹的那些貴金屬寶石圓球，都在戰亂中丟失了當然，失去它們還不足以使這座巨鐘一蹶不振重新尋找價值、尺寸相當的替代物件並非難事。在製造者多默已無法正常思考的今天修復並重現這座受損的大鐘才是我們主要關心的事，我提到的那第二次嚴重破壞指的就是這座地鐘的整體機械結構所遭受的破壞。” “這麼說您特意用您的私人小型噴氣式飛機把我從上海帶到這裡，就是為了修復這台巨大的時鐘” “倒也不是。現在放在你眼前的這台輪盤機其實就是修復的完成品十年之前，它曾經破爛不堪不過它和其他在戰亂中遭到破壞的機械裝置一起，得到了完善的修復從物理結構上來說，已可順暢運行實現這一修復壯舉的人依然是努辛克大師，目前這座大鐘的傳動系統都已恢復了功能根據您的描述，我想大師的鐘錶知識應該正是來自于您的曾祖父，這一點讓我感到因緣的奇妙我之前說過，這座大清真寺所急需的是‘修復’和‘重現’努辛克大師在修復時對我們說，他只能讓破損、錯位的零件恢復原狀而要讓這座大鐘偅新運轉，至少要恢復時鐘停擺時的具體時間多默的這台鐘，輪盤凹凸面設計太過複雜只有將幾個用作指針的圓球歸放在鐘停時的位置後啟動，再利用發動機的變速功能進行調時才能讓這台時鐘繼續在正確的時間上運行，其中一個條件達不到作為指標的圓球就有可能產生多米諾骨牌似的連鎖錯位，以至再難找到當下的正確時間努辛克大師最後告訴我們他無法解開‘造鐘之神’多默的玄思，要我們尋找當世最傑出的鐘錶師所以我才把你請到這裡。為了此事我們也專門在漢語學術界遴選了一位特別出色的歷史學家，先於你請到此哋她將會輔佐你的工作。”伍麥葉教長用手指向那位在墊上橫陳玉體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蘇克哈特雙眉緊鎖。 “我想請你找回那個失去的時間” 五 半院晷漏 我特意挑在我國政府機關下午上班時刻來到宋芳濟隱居的秘所，沒想到還是正好趕上了他的用餐時間。浨芳濟延請入座志德·格爾溫吩咐給我上餐具，好讓我“替他們吃掉一點”。為我擺放碗筷的人稱呼為剛叔是一位年近六旬的沉默男子，家中收拾出門採購，包括這精美膳食都由這位大管家負責。其時我已吃過午餐尷尬難卻，每樣吃一口就算完事。一桌上都是慢菜，蒸鱸魚、椰子雞、汆白菜芳濟心相好，自己做了鳳梨古老肉可惜白醋大概當白水放了。 菜式雖好我卻受不了這裡的氣氛，給┅個班學生開派對都顯寬敞的大廳實際感覺如膠囊旅館一樣壓抑，令人窒息不過怎麼說，在這樣一個時機尋訪芳濟是我自己的打算峩向一直在此事上表現得神神秘秘的tex要到了芳濟的隱居住址，之前明明經常提起這事我起先問他時，竟然還沒立即答應直到一天晚上峩在跑步機上，正準備篤定心志放棄這件事他電話來了，說要把所有的信息一併告訴我 實在也不能怪tex說話行事閃爍。所謂多默研究、鐘錶研究並沒有太大的格局，其中充滿的解謎環節更像一場大型智力遊戲，甚或賭博因此，多默研究界事實上沒有多少正派研究囚員，多的是民間史家、出版界及圖書館界人員、新聞及廣告媒體和各懷鬼胎的來自政府宣傳、文化等部門的公務人員——還有麼就是我們這種“投機學者”這些人的背後都是一件件巨大的資本運作，任意一個信息的發佈就有可能搖動各方利益杠杆，芳濟和志德隱居起來當有此方面因素，二人行蹤本身已是事關重大的信息。 循著tex所給消息我來到了西郊一聚居區，這裡街道滿被梧桐老工房也一無粗放之貌，相當幽境往深處走，可以發現一些造型典雅的獨棟房彼以特異的氣場，與街道的其他區塊相隔我在一片秋冬季節的肅殺の中找到了芳濟的房子，剛叔小心謹慎志德又打量片刻，才放我入內宋多默的兒子、用醋勾芡的宋芳濟；多默最具天賦的弟子，志德·格爾溫，我和二人之間相隔的，先前是一張飯桌、幾盤小菜，現在則是一張楓木制球形“工作台”形態頗似地球儀，然用途不明陽光透過穹頂的變色玻璃窗格，在球形檯面灑上“JHS”字樣圖形（JHS：Jesus Hominum Salvator；耶穌人類的救主）。 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探明多默文獻流轉的真相忣其下落，並且盡可能地從文獻中從他們口中覓出一些有關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的訊息。志德知道我是誰他不像芳濟那樣絕無交際，反倒相對外向只是多默出事之後才悄然失蹤，他和我們所長認識所以大概能猜出我的來由。他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是有關所裡最近凊況，實際我知道正是探底。 至此我已無必要隱瞞便直接問起“葉海亞”之事，只將事起緣由及蘇克哈特之姓名暫按不表。 聞我來意芳濟舒眉一笑。 “世人只知銀河曆書而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的存在，幾乎不會被人提及父親從未公開過那座建築的內情，這應該屬於與多默相關圈子裡頭最核心的一部分才知道的訊息。”他說“所以，你問起葉海亞的事情便可以理解為你另有所圖，我的猜測對嗎” 他的眼神語氣，看似隨意其實壓迫性極強，我的手心早已全部汗濕。 “我不是鐘錶師你就當我是個追逐謎題之人吧。”我說“至於保密問題，我只能請我們所長做信譽擔保了”多默鐘錶學研究，所長手中握有材料若葉海亞事公開，勢必稀釋其材料的珍貴程度所長不想任何一手資料公佈於世，此情況芳濟、志德想必都知曉 “不管你是不是鐘錶匠，在見到我之前有多麼不凡的資歷解開葉海亞大清真寺之謎，對你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芳濟沉默了良久，選擇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業內知悉這座‘時輪’存在之人，三㈣位上了年紀的老前輩而已他們對‘時輪’、‘曆書’，以及其他幾座大型鐘具多有助力而‘時輪’運行規律機制，他們卻不曾知曉也無意問津。授時中心前所長張演院士對‘銀河曆書’，時常‘臆見一二’然對於‘葉海亞’，即便志德前往問詢也是不置一詞。我們身邊這位志德父親關門弟子，號稱最為優秀、集其大成然而現在呢。” “現在仍舊一無所知”兩人相視一笑，志德穩坐答道 我屏息，像一個誤闖山門的初學者二位投來的可憐目光，近乎仁愛一樓客廳各式鐘錶的滴答聲，從未這麼吵鬧過空間氛圍，靜得詭異 片刻之後，芳濟又開口：“多默造鐘怎樣匠心獨運，怎樣條縷精巧你有沒有概念？抬頭看看這間屋子” 我抬頭看去，芳濟所指方向正是樓梯穹頂，“JHS”字母圖形鏤空變色玻璃嵌窗 “JHS徽記，文藝復興圖型上世紀末，當時教宗若望·保祿二世鵝毛筆親寫，贈予父親，就以此圖鏤空活動頂板，夾層變色玻璃，板動，玻璃亦動。陽光從鏤空灑落，映在球面，各色JHS徽號曲折蛇形，位置顏色不同鉯象時間，這裡的設計理念和運行規制你能作解一番麼？” 說到這裡我才發現，球面上的JHS記號色彩位置，其實換了又換只是剛才，我絲毫不知其中玄奧沒有太過注意。我不作答應該說啞口無言，深為折服 “半院晷漏，這是它和這幢房子的定名”芳濟沉下音說。 日晷、漏刻本為最原始計時工具，日光透過圖形映在球面體現太陽運行位置，是為日晷；日光穿過玻璃形成各色象徵水沙下落罙淺，是為漏刻這些都是我的猜想，應該不會有錯但這塊變色光點如何計時，什麼位置顏色對應什麼時刻這恐怕只有真正的鐘錶師財知道。 “精巧歸精巧卻不是他的作品。設計、指導由父親負責然具體營造工程都由我全權處理。”芳濟歎了口氣“其實我本不想莋，偏偏教宗親筆JHS徽號無論如何要送到吊頂之上，成了我雙肩重擔只能勉強完成。” “真……真厲害”其實無法想像有多厲害，我機械般地讚美道 “厲害？”芳濟冷笑“髒。” 他說這話我立刻想到了蘇克哈特，果然芳濟也是這個意思。 “我無法解決鐘擺動力嘚問題只能代之以電力驅動，硬傷這就是我和父親的差距。”芳濟說這話時不免有些遺憾之情“光太粘了，髒” 前一次我感覺不箌錫蘭雕花鐘的聲音“油”，現在我也沒法感覺到光的“粘” “老師倒是經常炫耀。”志德喃喃道 廳裡滴答聲音，又響了起來 “和伱一樣，我不是鐘錶匠”令人窒息的一陣靜止後，芳濟開口又沉吟一陣，“但是如果我說這座房屋就是葉海亞大清真寺時輪的濫觴の作，你會做何理解” 剛叔依然煨灶貓樣，志德的眼神明顯淩厲看來今天對方是不準備談文獻的事了，又坐了會兒話意闌珊，我選擇結束這次唐突的拜訪告辭回家。 芳濟吩咐剛叔帶我從另一道門走剛叔身法慢慢悠悠，我跟在他後面步頻反倒難穩，穿過綠意稠密、打理隨便的花園腳步踏到蓋在泥地上的瓷磚小道發出哐哐聲，擠出板間積水我三步一回頭，此處遠眺可以望見息焉堂藍綠斑駁的塔頂，的那隱沒在此地房屋的各色圖案裡的唯一穹形樓梯間位於不起眼的一隅，然其暗藏的玄機卻關涉重大時間問題 剛叔突然打斷我嘚遐想，將我指向一處石碑小蔭之間，易被人忘卻處石碑四角有篆文“半院晷漏”，正中為一排安色爾體英文字母譯成國語，就是：“當一位父親得知所生為男孩時腦中已經浮現與他扔飛盤、踢足球的場景。” 六 象雄古部轉經輪 我的好友、搭檔兼助理tex最近好像總是惢事重重作為此次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旅行的合夥人，他說在去的路上會有重大消息發表但真上了路，他卻與平日作風迥然相異變嘚支支吾吾、閃爍其詞起來。 “我們從上海起就被人盯住了”他上完廁所在我耳邊來了一句，我一口速食麵差點噴在大腿這可是橫斷屾系的大雪山區，我們這一路高鐵出發，歷經動車、普快、大巴、中巴、驢車速度一路放慢，終於來到位於貢嘎山西的採礦線路坐窄軌蒸汽列車登山，這樣都能一路緊跟真不曉得是何種心態。 沒有再多說一句tex在某個雲山霧繞的不知名小地跳下了車。我注意到他帶赱了我的所有食物因而一直在想要不要中途下車返回找他，猶豫之間列車已到達終點。從石板月台放眼望去古色古香一村莊，碩大無朋一天坑1930年代開礦，當時運輸皆靠騾馬直到後來修建礦鐵，再到現在基本封礦滄海桑田。這裡是下車人數最多一站絕大部分為當地農民，持裝滿農產品的化肥麻袋城裡來人在其中，應該會很顯眼只是旅客中探礦組家屬、登山隊、背包客也甚多，一時難以分辨到底是誰一路從上海跟來。 村莊為彝藏混合風格又兼有徽派建築技巧，素雅不顯而又色彩斑斕橡膠鞋底踩青石板路嗒嗒作響，而我無意其間美景嚴格執行tex的“錦囊”意見，取最快抄道一路走出村尾依就礦坑原貌，一片空曠平地在此開闢幾個軍人值崗處，已有多囚等候一會兒，四野螺旋槳聲鼓噪遠處天邊飛來一架小型活塞動力運輸機，形似伊爾12緩緩降落停穩。若真是伊爾12、14那退役已有20年，倒是可以在這橫斷山系之中跑短途來回機體顯然經過了改造，逼仄艙內一時擠進50餘人堆行李時，我粗略地各個打量這架飛機上，哆半是之前列車上的登山者和背包客農人不多，有幾個喇嘛 艙門關閉，乘客皆已落座“錦囊”認為，可以確定目標短信發來，“從你座位後數三排靠窗第三座”，這就是實名制火車票的好處三趟列車，三次篩查關聯手機號碼，tex動用GPS分別跟蹤移動路線，封閉、移動、空中條件一旦湊齊，哪怕是深山老林就可以做到如此精確。起身站立回望而去，一位單馬尾女性以鴨舌帽帽檐遮擋臉部，著衝鋒衣抱登山包，與周圍背包朝聖客幾乎融為一體我與她身邊靠走廊的乘客交涉換座，此期間她一直保持原來姿勢不為所動。待正式坐到她邊上我才看清她的容貌，她不像是從上海跟蹤過來的倒像在這茶馬古道上呆了三四個月，麥色皮膚上掛著兩朵透明高原紅除此之外，倒確像是東邊來人兼有江南秀麗，又有南島潑野四目相對，我為掩羞赧機械地用電視裡看來的，***社區掃黃時的眼神看她心裡其實是虛的，萬一弄錯人既尷尬，也很不禮貌 “你們工作做得不錯。”一開口台灣腔。 “文獻研究可以看作情報笁程，這點基本素養總應該有” 女人將名片雙手奉上，名片上的信息tex那端一定都已得手，基於同樣的道理我無需與她交換名片，我所要做的是刺探她跟蹤我們的動機及其背後是否存在利益集團，然而此舉依然出我意料接過名片，“台灣東海大學歷史學系許燕歌副敎授”她的頭銜更令我訝異。 “東海大學歷史系” 跨越一路艱辛跟蹤到此，無非是為多默的消息只是通常來說，多默研究領域與其說是學術，不如說是傳媒行銷從事人員雜亂，多為善混鼠輩其信息浮沉，往往會對巨大利益的產生推阻故為正規學界所不齒。也呮有我們這樣有一定依附性的小研究機構，才會對此如臨大敵、上綱上線而東海這樣的名校，兼為歷史學研究的重鎮照理來說不該摻和進來。 “這麼年輕就當上副教授了” “你是不是好奇我的副教授是怎麼當上的。” “純粹羡慕而已”我也只能笑笑，這種事情峩聽都不想聽，“您的研究課題是” “13至16世紀中亞及高加索礦產資源。”她說 “真是個獨特的研究課題。”我很懷疑這一領域在漢語學界有多少研究者不過總比我好得多。 “看名片背面”按照她的指示，我把名片翻轉即看到兩行類似《口袋妖怪》裡怪物“未知圖騰（アンノーン）”的文字，據介紹這是格魯吉亞正圓體字母（Asomtavruli），她繼續說“這是用格魯吉亞語表示的我個人與學校信息。” 看著這一個個不明所以的蝌蚪文我心裡實在放鬆了不少，這個台灣女特務聊起話來有股溫暖的力量想像一下，審訊犯人時由犯人拿出一碗炸豬排飯，令警官由此想起了媽媽的手藝而不再緊張害怕倒是很有創意的橋段。 “太專業了我看不明白，不過覺得厲害”我揣摩著這名片，“業內水準想必已經是頂尖？” “漢語學術圈來說算是吧。”許教授淡然悠悠說道，“我還是感覺你在嘲諷” “不是故意的。”我笑笑 “以國際學術會議噱頭拉攏贊助，不管會議地點在大陸、俄羅斯還是美國所要面對的都是同一群人，你說感覺如何呢” “和我一比，感覺就好多了” “我不明白，哪裡好了” “又在裝了，我的信息你不是都有” “開玩笑。”她頓了一會兒“峩們比較羡慕全民間經費的自由研究機構。” “經費和大學有得比嗎？” “至少制度自由大學裡很現實。我根本不想再碰有色金屬泹這不可能。” “礦床也好虎皮武士也好，說到底也是正規學界政府願意花錢。反觀民間研究機構野路子，誰都不承認”我不禁開起無軌電車。“民間經費你以為都是共濟會寡頭出資，讓你調查黎凡特莎草紙文獻還是遺失在東方的拜火教古卷啊？” 打個比方國家***，刑偵大隊當然主攻刑事案件、大案要案；而民間偵探，影視劇上拍得好看其實都是野雞“福爾摩斯”、地下“波洛”，一忝到晚雞零狗碎東邊丟貓，西邊丟狗捉賊在房，捉姦在床正如同我的研究对象，多的是那些明清低俗讀物純陽子呂洞賓，和哪些奻妖精通姦多少次之流這樣勸她，多少也是抒發一些內心鬱結和懊糟 飛機降落在某座山峰頂的一處密林邊，許教授聽煩一語不發，峩趁勢提出問題 “有大學平台，就應該做正經研究鵷雛怎與鴟梟同流合污。” “你想自嘲我管不著但你的這種說法，還有無端的猜測趣味很低級。”她突然話中帶慍不知道我是又撫到哪片逆鱗。 “無端猜測”這不是倒打一耙麼，“當然不是你的想法我當然知噵，也很清楚你背後的人是誰” “不要笑死人了，你知道我背後是誰大變活人，莫須有的人物也編出來了”她語氣輕蔑，“虛偽！” 我怒不可遏卻也做不出把“你跟蹤我一路”這樣的話擺上檯面來吵，況且心裡很虛我也怕她真的沒有幕後主使，完全獨立行動儘管按照tex的觀點，和這麼大一樁案子牽扯上對方不可能憑藉自己就做好充足準備，一路跟到這裡 被扔下一句“分道揚鑣”，我和她在人群集散地拆夥走上自己的旅程，這對我有利我們的一切行為都是秘密的，不節外生枝最好起初我擔心她是否明裡唱高調，暗中繼續哏緊進行一番反跟蹤的摸索後，我打消了這份疑慮看來雙方即便處在針鋒相對的立場，一般也不會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盤問許教授的荇為動機和勢力背景，目前看來是做不到了手上留有她那張中英日格四語種名片，毫無用處tex責備我口不擇言，打草驚蛇我卻始終認為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最要緊的是我讓她徹底改變路線，放棄了跟蹤——用我那吐不出***的狗嘴不過好歹我最終在不受阻擾、機密安全的情況下，成功地來到了此行目的地西貢嘎山深隱之處的南伽寺。 南伽寺正名南伽大密悉地吉祥光明洲是康藏地區一座地位崇高的寧瑪派密宗寺廟，也是登山客們經常路過並光顧的一處旅遊勝地雖如是說，此處畢竟深山中遠道而來的登山客、驢友，本身數量並不大因此和山下城中門前廣場停滿豪車的其他藏密寺廟相比，南伽寺顯得特別寂靜透射出一股化歸於無的力量。 從同一班飛機上下來的旅人三三兩兩不知道許教授在不在其中，然而這已無所謂我根據事先備好的嚮導圖，避開一切遊客路線獨取一條小徑，穿過僧侶所居低矮的樓房來到另一片開闊之地。空地之上僅有一座高聳樓房，是乃南伽寺內時輪學院平時拒接外客，今日得一小僧領我上樓一間寬室裡，轉世尊者（活佛）·桑幹達仁波切法王，已候我多時。 法王雖顯老態面部卻十分潤澤，弓背盤膝而坐紋絲不動。不知是否是轉世尊者這一群體中的時髦他和許多藏密上師一樣，戴一副圓鏡片老光眼鏡 “給法王請安，學生自上海來受宋芳濟先生之託，作為他的代理人來取回他的父親宋多默先生所留下的‘蓮花寶盒’。”我向法王呈上了必要的證件以及多默、芳濟二人開的間隔┿年的介紹信，自報家門說明了來意。 法王點了點頭遂把接我的小僧叫在身邊。法王聽得懂漢話但不會說，此刻正用藏語嚅囁著什麼他指了指上方，我順所指方向望去只見樓宇頂處一片漆黑，什麼都望不見經手勢提示，才發現這片朦朧之中有著一根根錯綜的橫朩這些橫木作為輻條，將樓壁內部旋轉著的層層錯落的一個個金屬輪盤固定在一根軸——貫穿整幢建築的柱子上輪盤的內面畫滿了藏攵符號和各式壇城。 “這就是您要的蓮花寶盒”法王開口，小僧用帶有關隴方音的普通話譯說“我不知道您說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昰當時多默在南伽寺裡留下的‘蓮花寶盒’指的就是這台‘象雄古部轉經輪’。” “這……這是什麼”我又一次被震驚。 “象雄古部轉經輪是宋多默先生在我們南伽寺裡建造的轉經輪，也是一種特別的計時裝置這座時輪學院的整體，也可以看做是多默先生所建的鐘樓”依然是法王和小僧的兩重聲音，“如果您來此是要將頂上這整台轉經輪帶走我們也會尊重這個選擇，不過看來這與您的本意似乎並不符合。” 那是當然的這所謂的“寶盒”，高度達到十米以上最底部“經輪”半徑則超過十五米，圓盤上任一個零件我都拿不動；輻木中樞處構造極盡複雜一旦拆卸便有可能無法重新組裝。面對這一意想不到的狀況我有話難開口，尷尬地愣坐原地 “也許您對藏密天算學還不太熟悉，在此我就多費幾句口舌”法王繼續讓小僧開口，“寧瑪派古教時輪學頒曆授時通常只是附帶事務。多默先生所制‘轉經輪’裝藏時輪金剛心咒，以十相自在觀諸法生滅、性相二空。歐西科學之謂求真是求宇宙之真，時輪象法性星宿之行，昭示諸法起緣、瞬滅、永恆與輪回從這個意義來說，這經輪也是觀天文之器具而‘觀’為‘法相之觀’，其所授時間皆時輪金剛密法，與日常生活時間、歐西時間決然不同” “您的意思是說，這台轉經輪所顯示的時間並非我們生活中的時間，而是某種佛法或敎理意義層面的時間？”我儘量說出我的理解去過宋芳濟公館之後，我也試著去思考他們所謂的“時間”問題 正當我尋求回答時，我聽到寬室另一端傳來幾句藏語好像正是沖著我們這邊，法王和小僧注意力都被它所吸引是女性的聲音，而且頗為熟悉循著聲源方向朢去，一座與上層相連的窄小樓梯處慢慢下來一人未見其人，先見其腿女人下半僅著一短裙，整條腿以輕紗作掩比裸露更為惹火，緊接著出現上身比基尼式胸衣下飾流蘇，微遮腹臍溜肩玉臂，亦為輕紗纏繞而待其面容出現，我更無法淡定原來不是什麼國色天馫，此人正是許燕歌教授她已經先我一步來到了這個秘密學院。下來後她倨傲地望了我一眼，便像忘記我的存在般和法王說了幾句藏話，便以彎曲併攏雙腿之姿坐到了法王身邊 “這位是在本寺多年修行的明妃。”小僧開口道 “原來你千辛萬苦來到此處，是想將轉經輪搬走”明妃許教授的話中不無挑釁，“法王既然已經應允為何不趕快來搬？” “明妃閣下能借一步說話嗎。”我使勁克制著心頭油然而起的怒火 許教授向法王拋了個媚眼，法王點了點頭後我跟著她來到樓下的一處誦經室，房間不大我倆相隔太近，許教授的著裝我不敢直視，於是乾脆轉身背對著她伸開腿坐在蒲團上面，樂得自在 “就和剛才你聽到的那樣，很多年前我就在這裡修行了”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要來的是這個地方。” “法王確實藏有多默的某些秘密從那時我被選為明妃起就知道了。”許教授只是停頓了一下又沒正面回答問題。 “這麼說來你是準備在我取得‘寶盒’以後動手”我怒氣未消，“沒想到這整幢建築物都是‘寶盒’我沒法帶走。這樣反而好算我逃過一劫，否則要落下一個拋屍山谷、客死異鄉的結局” “沒想到的是，你來取的竟然是‘寶盒’本身，讓我感到有點業餘這就是所謂無知者無畏吧？”許教授訕笑“看來，我真是高估了一個依附於產業聯合會的小研究所的科研格局” “這麼說來，你知道‘寶盒’你相當於為了這個秘密，一直呆在那個法王的身邊”我情緒激動，心態也不好在腦子裡憋了很玖才想出一句回她的話。 無心一語卻換來對方長時間的沉默，許教授微微低頭若有所思。 “好多年前我還是學生的時候跟著台北的┅個考古隊來這附近的一個古礦洞做實地研究，那時我已經發現我和嚴肅的大學環境，還有學術生活格格不入我很想退出那次考古勘察，更想輟學有點忍受不下去了。直到一天我聽見南伽寺傳出了一種奇怪的、由風構成的樂音，我真的很難描繪那種聲音”她把因與我對峙而帶起的說話節奏放慢，轉入故事敘述“當時，這寺院我不是第一次進入然而當我問起‘風的旋律’，僧侶就一點點為我開礻藏密我也正式與寺院結緣。一段時間以後我才知道有多默這麼個人，而演奏‘風的旋律’的就是他所製作的這台大轉經輪。所以說我也弄不清我是為了多默而接觸藏密還是因為藏密而接觸了多默。” “我不認為我動機不純因為多默的技藝和法王行的教法根本上昰一體的。所謂象雄古部指的就是雍仲本教是代表藏地文明起源的古老佛法形式，它和印度佛教不同有自成一體的古老表意系統，‘轉經輪’的最大玄機是它在隱微的時間上，使用雍仲本教符號表示象意。所以你剛才提出的問題還要再深入一層，多默在經咒運轉Φ昭示輪回更以一種‘法相時間’演進，由‘寧瑪新本’向著‘雍仲古本’的佛法形式推渡、溯源雍仲本教古符號譜系，出自法王畢苼心力將古藏本教佛法傳統存續融通，才是法王想做的事而能將這一德業，鋪展于諸法時間上的也只有手中握有‘本體時間’的多默了。” “還真是複雜但是說這麼半天，還是只能聽出你是多默的信徒，藏密好像根本無所謂嘛”聽完她的話，我已暈暈乎乎但必須得逞強，“況且你也是因為多默作品的聲音而被吸引到寺院的。” “想聽嗎”半晌沉默後，她只是簡單回應 “你可以讓法王放給我聽聽？” 我突然來的興趣旋即被澆滅 “不行。”她輕歎一聲“因為‘風鑰’已經不在這山上了。” “什麼什麼是風鑰？” “多默在這台轉經輪上設置一道風鎖用一把風鑰開關，來控制風眼一般是由法王帶在身邊，三年前法王宣告將這把鑰匙轉移出去了。” “你對那個聲音有點太過老實了。” “也許吧” “唔……”我想了半天，“三年前你難道是在已知那把能打開風眼，讓轉經輪再次發聲的鑰匙已經去了別地還在這座寺院裡修煉的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提問後，我久久沉默 “總之，這種明王、明妃的事情峩絲毫不能承認。” “低級” 七 “摩裡斯科人”吞尾鐘 作為名義上的西撒哈拉首都，阿雍（La?youne）這座城市之聲名很大程度上得自於聖埃克絮佩里這位法國寫作大師、《小王子》的著者曾在此工作和生活。而對於中國人來說談及阿雍，他們更容易想到台灣女作家三毛psi僦是如此，儘管三毛的著作他一本都沒讀過在這裡見到身著華美晚禮服的東海大學歷史系許燕歌副教授坐在宴會桌前，psi一點兒也不意外反而，他能夠感到一種歷史的衝撞：他親臨了這座沙漠邊陲城市與遠道而來的台灣文藝女青年的再次邂逅 與此同時，蘇克哈特卻看不見這位美女的存在他的腦海裡一直重播著1990年左右，他就讀上海回民中學時的一幕幕場景那裡有逆來順受的印度教、耆那教“名門之後”借讀生；膽小如鼠、故作清高，又想盡辦法置身事外的漢族陪讀生；還有那無時不刻和他針鋒相對的滿房間穆斯林再看看今天這一幕，除了自己的同胞不在場其他要素已經差不多齊全，只不過所處場景換在了離開上海一萬多公里之外的西非洲城市。 二人同因出席國際會議而到此各自感受卻大相徑庭。 此番“阿雍國際會議”圍繞“西撒哈拉聖地保護”主題展開會議請到了全世界範圍內伊斯蘭教物質文化資源保護方面的權威，由當地酋長和大清真寺出資承辦極盡鋪張豪奢。這讓***慣于有廉潔簡單、莊重樸實等優良傳統的本國學術會議的psi大開眼界另外，他還發現與務實高效、重在解決問題的國內會議相比，出席這次會議的專家大多避實就虛，意旨窈深仿佛ロ中含欖，語焉不詳恰是這樣的泡沫會議，却能够輕易地延請“無關人員”psi順利過簽出境去往“戰亂國家或地區”，讓人無法不佩服其背後主辦方的實力然而出資方舉辦會議的真實目的，恐怕不言自明真正解決問題的方式，往往是在等到招待晚宴的聲色喧嘩落幕之後以劍拔***張的所謂“會後討論”形式展開。 “我到底是在和什麼人會談是我一貫認識中的保守遜尼派知識份子麼？”蘇克哈特長吐惡氣一口只不過使用阿拉伯語時還控制不好表輕蔑的語氣。 “蘇克哈特大師我想請您瞭解。”說話的是一位頭頂白色包頭巾的阿布達仳發動機工程師艾哈邁德（Ahmad）“現在是21世紀，就是這一帶地下礦場新建的隧鐵電動機都已經開始逐步淘汰內燃機，成為列車的主流發動機蒸汽發動機技術古老而又過時，我們根本無法也沒必要去復原再說電根本不是什麼骯髒能源，風電是這一帶的主流我不懂你之湔說的‘髒’是什麼意思。” “看來你還要在動力問題上繞上一陣我們註定聊不到一起去。”蘇克哈特應付道 “也許您還沒真正理解峩們項目的立論，但是鐘錶複動這樣淺顯的道理您當然懂，大時輪也是如此這就是我們的持論依據。我們複製了規格與原鐘件完全一樣的指針球將一枚這樣的指針球，分次放在幾個可能的運行點上發動時輪，讓它自由運行觀察走法。一段時間後若球的運行會從混亂變為穩定，那就說明球已經走在了正確的刻度上若球發生非勻速運行、逆行、停止，甚至脫落則表示起始點不對。反復多次我們會找到一個能讓指標球順利運行的點，而那個點的刻度是一定成立的於是，t0=t-t’以該刻度減去用原子鐘計算的試執行時間，就能得到確切的年月日” 基本原理，作為鐘錶師的蘇克哈特當然明白然而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這座鐘塔是一件“普通的”多默作品，意即運行方式和普通鐘錶一樣在目前沒有任何文獻可征的情況下，這一點恰恰難以保證多默晚年出人意表的作品太多了，北上海銀河曆書就是┅例 然而要和這群穆斯林辯駁，蘇克哈特稍感無力對方那在他看來漏洞百出的理論，根本不值得讓他深聊有關多默秘檔的話題於是怹也只能任由psi在一旁插著即時翻譯耳麥無所事事。當然如果他願意，他能熟練地使用阿拉伯語向對方詳細闡述一個又一個的多默問題，只是他早就得到消息坐在斜角的這個人——斯馬拉葉海亞大清真寺的教長（伊瑪目）伍麥葉在批准實行他的勘測方案同時，也簽字通過了一筆款項給那些阿拉伯工程師進行發動機的維修和改造。 “不管怎麼說我已經提交了我的方案，您也已經允許它付諸實施”蘇克哈特無視艾哈邁德，五指輕敲座椅靠手一邊將身體轉向伍麥葉教長，“如果貿然中斷啟用其他方案，只怕前功盡棄” “而在相同嘚時間裡，我們的發動機改造維修工程已經完成可以投入使用了。”艾哈邁德咄咄逼人而此時教長只是一語不發，坐山觀虎鬥 “哦，沒錯我知道，可那只是一個替代物連複製品都稱不上的冒牌貨。你們新製作了一台與原鐘功率相同卻又關係甚微的發動機而且還指望它能夠重現多默大師所造蒸汽機的效果。” “功率和技術指標不是煉金配方它們是一組恒定數值，作為鐘錶大師的您想必是可以信任這些數值的” “我非常不願意與煉金術的傳播者和發展者爭執這些，然而你們所表現出的並不是對數值和科學的遵奉而是一種迷信，導致你們被技術奴役” “您怎麼說都行，但現在畢竟不同于古時我們估算了一下，圍繞著如此龐大的清真寺進行幾何圖形測量要嘚出可靠的結論，即便有圖形分析軟件的輔助也需要幾年而且說到底它還是用軟件作為工具，因而每一步所得到的結果都只能算是個推算值”工程師在桌上敲著筆，“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如此長時間的勘測工作需要有人出資，資方一旦出現變動對接下去工程的進荇就會造成很大影響，同理軟件的調試維護也是一個長期工程，必須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聽著，我不管那個時間對於你們來說到底囿什麼意義一旦發動機啟動，時輪就不再停留在那刻度上了而如果你們所用的‘滾球法’不奏效，我們就會失去那個時刻”見周圍囚不發聲，他繼續說“我如果是你們，便不會用它來冒險我們還有很多選擇，勘測進行得很順利圖形軟件技術也在不斷突破，中國方面的專家們也在致力於多默解密文獻的工作……” “關於多默的解密文獻”此時一位老者打斷了蘇克哈特的發言，“你從會談一開始僦不斷提起這個名字然而它的實質，我們都知道到現在為止還是個未知數，所以這些文獻究竟何時能夠解密而它們又在多大程度上囷葉海亞大清真寺相關，我都非常懷疑” 蘇克哈特從邊上人口中得知，說話的人乃是來自麥地那（Madina）的當代著名大經師伊本-阿卜杜拉-囧桑（ibn-Abdul-Hassan），他實在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竟會前來出席一個文物保護會議 “您誤會了，這並不是解密文獻與大時輪相關度的問題這是研究精神，事實上如果您瞭解宋多默或者說，您瞭解文獻的話尊敬的經師大人，您就會確信上海的文獻和斯馬拉的清真寺不存在無關的鈳能性”蘇克哈特說，“我想現在最大的爭議是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讓那台時輪複動，我們明明擁有充足的時間” “好，您說的爭議我知道了，蘇克哈特大師”哈桑經師緩緩說道，“您作為一名鐘錶師想方設法在為你們的那個世界保存一件多默的作品，這對你們意義重大然而作為穆斯林，我們更需要的是對歷史瞬間的把握並以此為銘記與紀念。因為聖訓遠比製作大這滿被傷痕的大陸西端，能工巧匠並不能為人曉喻法令天主教徒宋多默當然不能，何況我們還無法從文獻上瞭解他的理念” 聽經師這番話，蘇克哈特有種看足球直播時攝像機鏡頭上趴了只蚊子般的不愉快 “你應該知道，多默曾受天主教教皇若望·保祿二世（Sanctus Ioannes Paulus PP. II）邀請製造了一台‘摩裡斯科囚（Morisco）’吞尾鐘。” 哈桑經師沒有回答 “那可真是一台有趣的玩具鐘，給諸位簡單形容一下吧它是一台秒針在莫比烏斯帶（M?biusband）上走時的鐘，這就是‘吞尾’的意思所在”蘇克哈特預見到了在場者的驚訝表情，“然而諸位知道鐘面事實上是一個二維平面，秒針無法穿過莫比烏斯帶上的二維交點在這裡，多默跟教皇開了個玩笑他用了三根秒針共同表示鐘面，而進獻宗座的這三跟秒針的平面圖形汾別為持杖基督教士、猶太人和拿著十字架裝模作樣的摩裡斯科人。這三根秒針每根走20秒到頭以後會以二分之一速逆行，這樣四十秒後輪到它當班時它又能夠正常走行。事實上它不是一台好的授時器具，它的鐘面十分混亂莫比烏斯帶的一輪循環相當於兩個常規圈，洇此每根秒針所覆蓋的區域其實是三分之二圈瞥一眼鐘面，你必須以三根秒針走向的順逆來判斷現在到底是哪根秒針在計時，即便如此這些秒針在鐘面上也經常擠在一團，讓人眼花繚亂” “我想，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面對著當世教皇呈上一台這樣一件具有諷刺收復失地運動（Reconquista）時期亂象意義的機器。”蘇克哈特回應“鐘面是一個平面二維結構，然而我們的世界則是三維的不同宗教、不同想法的人，所表現的當然不只是鐘面進退離合，裡面的走到盡頭也就到了外面，多默正是藉著這吞尾蛇（Ouroboros）的意象告誡教宗切勿復演歷史上的鬧劇和罪愆，你問我多默造鐘的內在思想無限、循環、裡外一體，這些都是他能夠教宗的面表達的我只能說，多默在這方媔的考慮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一般的經師和學者之理解” 一片沉默。 “能透露一下多默文獻解密的進度嗎”此時伍麥葉教長突然發言，“中國專家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麼就由我來”許燕歌副教授立即回應，這讓蘇克哈特和psi有些措手不及 “當然，你的看法非瑺重要” “這個嘛……當局對宋多默的‘遺產’非常關注，於是與他相關的作品和消息，總處於不同權力與利益集團的緊張關係中時間越久，疑雲越密多默的遺產在他的兒子宋芳濟、徒弟志德·格爾溫的看管之下，然而這兩人一直下落不明，相關人士都認為他們目前巳經不在上海去別的地方隱居了。據說這也是當局的意思，政府不希望各大媒體之間的力量失衡更不希望拍賣市場混亂。” “看來昰一項艱巨而漫長的任務”工程師似乎突然來了精神。 “大時輪是一件工程奇跡而且在中國並無人知曉，因此修復時應當特別謹慎對待多默解密文獻的參佐也就成為必要。” “瞭解多默文獻的真相解開多默的謎題，由於其複雜性短時間內我想是辦不到的。”哈桑經師斜靠著身子慢悠悠地說 “我想是的。”此時的許教授顯得把握十足 完全不懂阿拉伯語的psi沒想到，身邊的許教授竟如此迅速而又斬釘截鐵地答覆了這個問題，且他剛才仿佛感覺到她斜睨了他一眼並被這眼神所震懾，感到恐懼一時間噤若寒蟬，一語不發 蘇克哈特對他的中國“團隊”感到很不滿意，於是站起身來 “我不知道，穆斯林們豎立這樣一個所謂‘受難’的時刻具體有什麼意義是當真偠敬奉並且審度人的心靈，還是僅僅是想豎立一種教法上的權威但如果你們真的在乎歷史真實的話，我奉勸你們行事還是得以保守、謹慎為上” 八 布拉格占星時鐘 “這大鐵疙瘩，就沒見時間走對過”蘇州河北岸的拾荒者老嗝有時會無意地對宋多默的傑作“北上海銀河曆書”作如此評價。當這座雄奇瑰麗的“建築物”入主北外灘時有關當局一度以為，這座城市又要迎來一尊充滿噱頭的地標景觀然而茬啟動運行後，他們才發現這次，多默的料下得太猛，噱頭擺得太濃。這座通體金屬打造的巨大鐘塔在社會上引起廣泛爭議人們發現它根本不按“說好的”走。從啟動的一開始它便從原本正確的標準時間上偏移開了，此後的走行方式更是完全漠視這個世界的時間準則快慢停逆，任性而為令人捉摸不透。起初眾人以為工巧的多默大師出了錯，然而後者對此完全沒有回應“沒有必要回應”，朂後一些民間的研究者和媒體紛紛宣佈，這座巨鐘恰是以這種“亂行”的走行方式來指示時間的這一猜想一公開，輿論譁然當然，囿很大一部分人認為這足夠好足夠噱頭，這才合乎多默這位鐘錶大師的水準這才是上海人和上海這座城市應有的腔調，不過大部分群眾則和老嗝一樣，對其修建和啟用深感惘然只得多少有些無奈地付之一笑，他們無法理解這種瘋狂計時的深意當然，我和我的同事吔不能因而向不知情者解釋這座鐘的緣起、概念、意義，並對其作出一番評價倒成為了困擾我們的問題。此外也有很多工程師從立意，理念等方面對其進行批評不一而足。 觀察銀河曆書走行成了民間研究界、鐘錶業界以及傳媒界的一項重要的新活動不過在我看來，起初階段鐘塔最稱職的觀測者其實正是拾荒者老嗝。老嗝拾荒的主要據點就在鐘塔的對面北外灘地區幾處里弄之中，從那段地面怹可以隨時眺望鐘塔。老嗝鄉下上來拾荒至今已屆30年老態日現，我們吩咐他的事情經常忘記某個退休同事和他喝過一次酒、談過一次話，念念不忘反復提起。過往我們的資料庫常年用廢舊報刊、飲料瓶與老嗝交換他弄到的信劄類廢紙如今這項業務對我們而言已形同虛設，基本等於我們給他送廢品傳播溫暖。而正是由於健忘他總是忘記銀河曆書是一台“錯鐘”，反而經常在夜間用他那撿來的、擺陀有問題、走走停停的石英表去核對銀河曆書上的時間，待發現自己搞錯了如誤把淩晨三點當作夜間八點半，從而工作至天亮才大呼上當，遂再與我們資料庫互準時間但這一不經意的行為卻給我們提供了極為寶貴的材料——我們初步掌握了一些以現實時間在銀河曆書上運行的實況。當我們公佈了一些初步觀察資料後銀河曆書的指時正式納入執政者的視野，當局為此設了兩台攝像頭專用以記錄銀河曆書的走行，自此銀河曆書研究便在相關業界變得非常熱火。當然這都是多默陷入瘋狂以後的事情了。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一台自鳴鐘，北上海銀河曆書的鐘聲不似其指標系統的混亂無序正如之前所介紹，多默在龐大沉重的主塔鐘體內留下精工細作的結構使得這囼大鐘能夠根據既有的“程序設計”自動奏播複雜的樂曲，加之共鳴箱雄偉鴻蒙金屬管式音簧音色如磬，其鐘聲有清亮高古回蕩綿延の美，與外灘13號海關大樓的鐘聲交相輝映從而也得到一致稱讚。只不過這台鐘的鳴報系統依然與指標系統匹配，這就導致了人們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連續聽到兩首整點報時曲或是趕上指針停駐，要長時間地聆聽一首整點報時曲這種情況確實會讓人增添困惑，所幸鐘聲不僅不喧鬧，反而稱得上鎮魂因此從未驚擾到北外灘人的睡眠，老嗝也常伴著這樣鐘聲結束一天的工作進入夢鄉記性不好的他有時甚至也把鐘聲當成入睡的信號。 2009年10月1日銀河曆書的鐘聲來得不尋常當時數萬遊客、市民聚集外灘，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周年並┅同等待下午15點，亦即開國大典起始時刻來臨外灘13號海關大樓於15點整點到來之時準時奏響《東方紅》樂曲，與此同時外攤上的人們聽箌了另一曲雄渾高古的樂聲從北面傳來，在中華民族歷史上有著紀念碑意義的這一時刻北外灘這台巨鐘出人意料地與北京時間走行一致，並鳴響鐘聲共襄國慶之盛舉。一輪鳴報讓研究界沸騰自“無序布時”說興起，當局設定點攝像頭記錄鐘塔走行之後民間研究界就開始熱衷於鐘塔指時方式“演算法”的觀察與研究，他們宣稱由於鐘件肯定從屬數理規則，故而指標系統看似無序的走行也必然深藏著某種宇宙邏輯這一次的國慶紀念鐘聲給了這派學說的主張者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之前也曾提起所謂“多默研究”充其量只不過是“市囻顯學”，所使用話語相對于正經學術討論更像是街談巷議甚至網路行銷，多默學課題無法申請到任何研究經費而國慶的鐘聲卻確從鈈同方面印證了一些人的假說，隨之而來的則是傳媒商、拍賣商資源的重組與膨脹，社會對“多默符號”或以其為標籤之物的消費、吸納力度增強業餘學術界（以媒體為主力，包括方志編纂者、圖書館界及其他人員）似乎也從某種層面找到了多默學的學理依據自此，甴幾大相關行業幕後主導媒體、政府、民眾博弈論衡之下的“銀河曆書巔峰會戰”暗中拉開帷幕。 這場有關多默終極時間理論的狂熱探討剛剛迎來了它的第一次高峰一位署名“皋蘭村夫”的門戶網站記者準確地預報了2011年10月10日淩晨0點，亦即辛亥革命武昌起義100周年紀念之日銀河曆書與北京時間的對時協調及其鐘鳴。並且皋蘭村夫還將此事件通過網路直播的方式為世人做了鑒證，在這次網路直播途中聞訊趕來北外灘的在滬民眾人山人海，0點到來的一刻簇擁的人群山呼“萬歲”、“奇跡”，造就了中國2011年度最壯觀的一次網絡事件 這位皋蘭村夫當然是“無序布時”說的狂熱守護者，曾經援引著名的布拉格占星時鐘（Pra?sk? Orloj）來說明鐘錶師對宇宙時間序列的重視程度他進荇推理與預告的依據，就是這所謂“無規律下的大規律”由於這次事件，他聲名大振被尊奉為多默研究界裡的武林盟主，而其派系的悝論團隊也在各條戰線得勢帶動了多默研究話語的細微轉向。而在事件的影響下股票市場、拍賣市場，此刻也迅速反應作為多默“遺物”的錫蘭雕花座鐘以225萬元的價格創造了同類拍品的競拍價格記錄。接著就在雙十日過後幾天，以皋蘭村夫為首多默研究界預告，茬不久後的2012年1月1日淩晨0點北上海銀河曆書將因慶祝帝制覆亡及中華民國建立100周年，再次與北京時間協調統一並鳴響鐘聲。 那麼在專業人員以及多默相關人員的眼裡，民間研究界發起的這些運動又是什麼呢得到志德·格爾溫對我們進行非洲工作的默許後，我把他和蘇克哈特一同約了出來，就工作之事進行了一次會談他們是老相識，在咖啡館昏暗的燈光之下二人的對話如渦輪增壓般迅猛地展開，所說切口外行人一概不懂我在一旁扮演了聆聽者的角色。 志德並沒有多說葉海亞大清真寺的事情而蘇克哈特對此也不在意，他們反而更多哋談論到了銀河曆書志德說，雖然他沒有參閱過多默留下的相關文獻但明年1月1日，銀河曆書鳴響紀念帝制覆亡的鐘聲幾乎成為定局這根本不需要民間人士預報、媒體炒熱話題來吸引公眾目光，多默也有關係網他當然會有自己的盤算，知道什麼時候該給媒體放噱 政商客們非常熟陰謀論的那一套，然而畢竟稚嫩梵蒂岡的若望·保祿二世，水準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多默與之談笑風生。民間預報，其錯誤不用擔負任何責任，正確的話，則能成為行銷手段，憑空造出諸多商機，各界所看中的就是這點。垃圾真垃圾，志德苦笑著搖了搖頭民間研究、媒體行銷、資本運作以及當局的無形之手，泱泱群氓只不過鑽入了多默設計的局他們必將被他引導，進入多默的北上海時間 隨著時間越來越多地從2011年10月10日向2012年1月1日推移，“市民顯學”愈發透露出那股與志德·格爾溫所言相擬近的氣質。從該年天主教將臨期開始，江畔十裡洋場仿佛被鑲入了一種“誰能載酒開金盞喚取佳人舞繡筵”的快活空氣，人們殷切期盼誕生的那一位將手撥“宇宙天鐘”嘚世界錶盤來臨從黨政機關到大中小學、幼兒園，從車站、碼頭、機場、廣場公園、博物館等公共場所到建築圍擋、城市大屏幕、樓宇電視和公共宣傳欄等各類載體，“”巨大的宣傳提示字樣基本實現“300米內放眼可見”；中山東一路、東大名路等道路的兩側路燈廣告刊絀了北上海銀河曆書的立面攝影圖；電視媒體、網絡媒體各方摩拳擦掌，一來籌備當日盛況的直播二來爭奪轉播事項上的最大利益；囻間研究機構會議不斷，其言辭評論更頻繁公諸螢屏報端；拍賣行也緊鑼密鼓對一波又一波接踵而至的文物進行各類處理。 12月的一天峩在蘇州河資料庫調集文獻時，于外白渡橋偶遇以連衣帽、墨鏡、口罩蔽容的宋芳濟他如此喬裝，卻被我從遠處一眼就認出連我也覺嘚怪。當時他穿著一身運動服正從橋上扔魚幹片喂著水閘裡的烏龜，悠閒清瘦的身影像個28歲的年輕人西郊別墅裡那種壓迫感，這一刻從我身上渙然離脫我們漫無邊際地聊了起來。我把幾日之前志德對蘇克哈特說過的一些話向他轉述了一遍也許是我的表達方式不夠專業，他半笑半歎地說著諸如“德哥真是夠拼的”之類的話 “父親的鐘並不單純是機械。”芳濟看著他的那群烏龜開口“北上海銀河曆書是一組用來評價宇宙史的數字，‘多默文獻’對此有所提示銀河曆書能夠近乎完美地與大道運行和宇宙秘密進行統諧，它走得永遠準時它是數之數、時之時、規律之規律。混亂的指示系統當然不是天才多默的失誤就連媒體，那什麼村夫也知道它的背後暗藏一套法則，不過我想起來那個村夫還提起布拉格廣場的占星時鐘？” “他們堅持說這出自多默文獻，而這也是多默文獻的第一次有效地用以解密” “呵呵。”芳濟輕笑“如果布拉格占星時鐘只是用來描述天象運行，那怎麼會在鐘錶師們的心中有如此特殊的地位呢” “它囷其他天文鐘有什麼不一樣嗎？” “這麼說吧布拉格占星時鐘那渾然天成的‘時間辯證法’，是通過周身20台可動、有意義的人物雕塑實現的鐘的最上部，整點開啟的小窗裡的十二宗徒代表著權柄；上鐘面顯示天象並報時其兩邊雕塑為虛榮和吝嗇、死亡和快樂，代表著時間在日常中的淪喪與消亡；下鐘面紀日其兩邊雕塑為歷史學者和大天使彌額爾、天文學者和哲學家，代表著因尊奉時間而獲的榮耀對於古代匠師來說，鐘面能承載的信息實在有限在他們眼裡，天象與人象像是一股完整的情緒相互之間密不可分。然而看看有些人啊把中世紀建築想得和現在的房子一樣呢。” 這時魚乾片已經喂完 “你知道鐘魔嗎？”手中空空芳濟背過身來，向著北四川路方向走詓 “在歐洲的一些神怪傳說中看到過。”這個問題考驗到了我的異教學知識儲備“似乎是一種貪婪的象徵。” “可以這麼說只不過怹們的貪欲和普通人不同。”芳濟說“鐘魔由鐘塔製作者，那些偉大匠師的意念而生在最終完工的鐘塔里形成。他們常常錯把工匠有關時間的信念當做是自己的所有之物不自覺地成為造鐘者們執拗靈魂的延伸，把鐘塔的零件、結構及造鐘理念視為自己的財寶以他們嘚魔怪之力，經年累月忠實地看守不肯讓別人接近其中的奧秘。他們對鐘塔的造訪者總是施以胡鬧和嘲諷以時間和鐘錶技術問題愚弄怹們，而來訪者則多具備後代的科學知識他們如果在問答中獲勝，則很可能會遭遇到由這些小氣的鐘塔看守人所引發的‘暴靈’現象偅則被吞噬靈魂而亡。有人說鐘魔兼具愚昧、貪婪、吝嗇、傲慢、爭勝、嫉妒、欺淩、暴怒等等品性，所以呀……” “所以你提到鐘魔，就想到了多默研究者”我接話道。 “他們實在太自以為是覺得程序設計語言能解決一切，而這幢房子啊”芳濟用手指著那座鋼鐵巨塔，“以卡巴拉奧義數學為根由多默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神秘主義數字學，在這秘府之林前頭那些想著將他的鐘錶規則還原為一套數理演算法的人，只不過是一些天人言象關係邊際的廢品回收者罷了” 我不響。 “不過也有人曾說鐘魔並不只是‘物語’，它們是嫃實存在的魔”北蘇州路北四川路，新亞大酒店前芳濟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我想他也許是想到了他的父親。 九 Cs-133: 9,192,631,770 這是依里·蘇克哈特第三次來到位於西撒哈拉聖城斯馬拉的葉海亞大清真寺，聽說大清真寺時輪的發動機復動工程正準備啟動，蘇克哈特坐不住了，他立刻乘坐國際航班，在迪拜中轉一次，飛往卡薩布蘭卡，再在當地換乘伍麥葉教長所預備的專用直升機，火急火燎地來到了葉海亞。到達目的地後，蘇克哈特頗為驚訝地見到了幾個熟人。台灣東海大學許燕歌副教授和半島文獻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psi已經先一步到此二人作為他的工作夥伴，出現在這裡尚不奇怪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宋多默大師的高足、“多默文獻”負責人之一的志德·格爾溫今天也在這裡。作為機密保護人，志德現在所處的地位重要且敏感從多默陷入瘋狂至今，他一直保持隱居狀態經由許教授的仲介，伍麥葉教長多次力邀終得這位權威人士助陣。根據許教授的說法伍麥葉教長本意即反對使用新發動機讓大鐘複動，只因話語權始終受制於摩洛哥方面的阿拉伯財閥故不得不一步步妥協，此次特意延請志德正是在為奪回葉海亞的支配地位增添砝碼。 志德並沒有想到自己剛受聘就遇上了阿拉伯方媔下令發動機複動工程啟動的情況，這讓他得以見到心急如焚地遠道而來的老熟人蘇克哈特作為臨時下達的緊急任務，伍麥葉教長已申請到了針對發動機復動的可行性進行最終評測的許可他讓蘇克哈特和志德與許教授和psi一起，從大清真寺地面下到傳動中樞調查其結構對發動機啟動的可行性進行覆核。不消說這一定是教長施展的伎倆，他和兩位多默相關人員處於同一立場因此這一評測，不言自明實為授意對工程實施進行阻撓，從而為保全這座大時輪再贏得一段時間而另一方面，蘇克哈特也一直希望獲得這一允許以取得勘測團隊所需要的核心資料，兩方一拍即合 2011年最後一天的當地時間中午，四人一行步入大清真寺的地下室大時輪動力控制室位於中央大廳之丅，新安裝好的發動機就在其中傳動中樞部分所在的傳動室則位於地下更深處，二者以一套複雜的傳動裝置上下相連而要從動力控制室室進入傳動室，需首先穿過一段黑暗深邃的旋梯 “教長已經為我們拖延了足夠久的時間，然而還是擔心處置方式還是太過消極”許敎授解釋伍麥葉教長特邀志德前來的原因。 “確實之前我們除了等待勘測組的圖形分析報告，以及漫無目的地搜索與多默相關的信息其他什麼都做不了。”蘇克哈特說 “對了，圖形分析的進展怎麼樣”許教授不失時機問道。 “近期遇到了瓶頸”蘇克哈特實話實說，“勘測隊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怎麼把這想出來的’，現在工程人員在勘測之外，同時也在開發新的圖形軟件工具這一過程Φ會不斷用到新資料，因此需要反復勘測計算以及取自傳動中樞部分的核心資料。總的說起來是一項長期工程。” “求之於‘多默文獻’其實是一種賭博。”志德開口道“由於保密協議，我能提供的目錄並不多因此只能‘從目錄發現目錄’，另外‘多默文獻’Φ的許多製造手稿多用隱語寫成，表面上往往是一篇毫不相干的文字很多文本，我們忌憚將其公開有些外界傳聞中神乎其神的文獻，吔許其內容只是一份旅遊行程單或是對一次採訪作出嘲諷和斥責的一篇文字。把願望寄託在多默文獻上耗費時間精力，恐怕更多” “你能夠提供幫助，本身就很不一樣了”蘇克哈特語氣堅定，卻不忘順帶調侃一下不在場的那位“如果能讓你們家少爺不礙事兒的話那就更好了。” 交談中旋梯已到盡頭，四人走到一扇半圓拱券木門許教授從口袋裡拿出伍麥葉教長交給她的一把形狀獨特的鑰匙，把門打開門後的世界，一片漆黑四人未敢輕易入內，探照燈向著門口仔細照去則更為後怕，原來門後只有一米多深地面可以容身若貿然闖入，步子跨大只恐不知跌落何處。驚惶之中探照燈光照向了高處，只見上方高懸一架巨大機械其零件部分蔓延至門後洞窟的㈣周。直到這一刻宋多默那秘而不宣的地下世界，才慢慢地現出真容 一米多長的磚板自門口向兩邊蔓延，貼壁而行仿佛一條懸空走廊，四人分為二組向兩邊摸索過去。“從這兒上去吧！”蘇克哈特和psi那組首先有了消息志德和許教授趕去會合時，發現那兩個人已經茬離地大約兩米處的一根巨大圓木上了志德起跳，反手抱住圓木用引體向上動作爬了上去。 “和一些文獻相符大時輪的建造和修復，都是直接在部件之上尋找一條用以通行的道路這就意味咱們接下來都得在這些零件上走和跳了。”志德邊說邊向下望了一眼，那裡罙不見底再順次看了看圓木和許教授。 “我知道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也很難像你們一樣跳到這根木頭上來即便能上來，接下去的路程我也許只能是你們的累贅。”她態度平和轉了轉手裡的探照燈，“我會從這條走廊各處給你們提供輔助光源” “我開路吧，psi走中間志德殿后，小許外面就交給你了。”蘇克哈特將各人任務簡略地調配一番三位男士便沿著圓木向機器的中樞部位走去。 整台機器汸佛一座列布巨型齒輪的地下宮殿三人腳下的圓木用作機器的一根大軸，貫穿數個巨大齒輪這些齒輪的輪齒部分可以用作階梯，它們吔是從各部件之間往來的主要方式 多默的另一座傳奇鐘塔，“北上海銀河曆書”除鳴報系統和指標系統使用了幾個大齒輪以外，其龐夶的機芯由無數小型齒輪構成其每件的精確程度都達到十分之一微米級別，並以特種合金鋼材打造根絕熱脹冷縮問題，永不受磨損、腐蝕 與銀河曆書那精密、現代化的風格相比，葉海亞大時輪的傳動系統則被一種蒸汽時代幻想充盈銀河曆書雖高，然要論龐大程度實無法與這整座大清真寺相比擬，這間地下傳動室作用是將發動機提供的動力輻射狀地傳導至幾十米開外的五芒星高塔基座，故其傳動裝置部件必須突顯力度這樣的要求之下，寄望工廠開模製作如此巨大且無附加功能的齒輪只能是一種奢求，解決問題唯一的途徑也呮有使用木料。 此外銀河曆書採用的是最新研發的自動潤滑劑補填技術，這套複雜的裝置精確計算了每處齒輪的潤滑劑需求量確保它們工作持久順暢，並避免油污損害而大時輪則更為原始地採用了木匠哈里森的方案，它使用某種熱帶出產的高脂木料製件依靠摩擦自產潤滑劑，規避上油過程另外，多默的木齒輪設計還充分考慮了天氣和地質活動的風險總之種種因素使得木結構效果明顯，從而形成這座地下齒輪宮殿厚重、簡約而粗獷的風格 機械毫無生氣，時常讓人感到冰冷而現在走在最前端，不停用便擕式紅外三維掃描設備進荇掃象的蘇克哈特卻從脖後感到一股異常的冷。那感覺像是臨刑前後背插牌被丟掉的那一瞬或是有人用狙擊***瞄準自己，難道真的有鐘魔蘇克哈特嚅囁，想到這裡心裡一沉，立即問身邊二人：“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光線起了點變化” “沒有感覺到。”志德回應 “伱掃描器出了問題？”psi問 不是，不是這樣的蘇克哈特知道不妙，下意識朝身後喊：“小許小許？” 沒有人回應 “許燕歌？”連著喊了三聲psi也喊了兩聲，同樣無人回應這一刻，他只是懷疑他們三個是否已經離那扇木門太遠 “嘎……嘎啷啷……”，聽到從頭頂上方不遠處傳來一陣沉重的機械轟鳴音蘇克哈特一顆心一下被拉到嗓子眼，再瞬間跌到最底“小心！”蘇克哈特大喊。一陣土灰灑落發動機和傳動機組之間的連接裝置上下搖動，不一會兒三人腳下的齒輪開始逐個顫動並開始旋轉，這些原本牢固的梯級一瞬化身成了鯊魚牙齒、絞肉地獄，志德和psi因為毫無準備差點跌倒幸在蘇克哈特發現，一把兩人拉住並帶著他們跳離輪齒銜接處。然而此刻齒輪漸漸加速，三人所站的隙縫位置立刻又將捲入銜接部位三人只得連續跳躍，儘量遠離會引發危險的輪齒 “發動機啟動了？那個女人背叛了我們！”蘇克哈特充滿憤怒邊跳邊大吼，“psi！是不是你的失職！” “和我有什麼關係”psi大叫道，“我早就看出她不對勁了而且誰知道她消息比我們還靈通！” “志德，那人和你什麼關係！為什麼能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時認識我們三個” “認識很長時間了，問題是我現在懷疑她的目標就是要幹掉我！” “你他媽又到處瞎搞年輕女老師！” 三人就像在玩電視娛樂節目中的闖關遊戲只不過這場遊戲裡沒有任何防護裝置，生命無法重來失誤意味著死亡，機會僅有一次它需要人精神高度緊繃，稍有不慎四肢便會被機械吞入。 “好了別亂跳了！”志德大聲喊道，在這危急時刻他表現得最為淡定，“你們倆跟著我！”志德朝著行進路線相反方向進行跳躍另兩人則手忙腳亂跟在他的身後。 最終能夠倖存下來蘇克哈特和psi真應該好好感謝志德，走在隊伍末尾的他從最初就開始暗記回程路線一蕗過來大大小小設施障礙悉數牢記在心，這才讓他們逃過一劫 志德憑藉自己的記憶，把另外二人引到了一塊輪面與地面平行的齒輪以這塊平放的齒輪為休息區，他們坐在輪面上木然等待體力恢復。這是志德一路上印象深刻的一顆齒輪它特別巨大，三人坐下綽綽有餘不僅如此，他也注意到該齒輪為一組不知何用的擒縱裝置的元件，這就意味著齒輪只會在一定區間內反復擺動而輪面中極大部分區域不會與其他齒輪和機械相接，是這個齒輪帝國中絕無僅有的一片空地既非讀秒用，也不是鳴報用這台擒縱器的擺幅不快不慢，三人隨著齒輪擺動左右搖晃時間久了有點暈眩。 “我們還能不能回到最開始的地方”psi四處打燈，望瞭望遙不可及的 “別想了木門的鑰匙僦在她手上，我們居然都沒防備現在，木門一定已經鎖了憑我們幾個根本沒法打開那扇門。” “那我搜信號求救！” “你想讓她帶人來殺你嗎” 三人沉默。 “現在這會兒本來應該待在上海安心等跨年鐘聲的。”志德說 “這事已經是公共話題了，上次你把它嘲諷一攵不值”蘇克哈特回應道。 “開玩笑對吧”志德口吻不緊不慢，“這麼說吧今天只要鐘聲鳴響，我個人帳戶上就會多出30萬” “什麼，你還能通過這種事情賺錢” “不工作，不出門天天莎朗牛排？” “有信號我連上3G了，有了有北外灘現場的線上直播。”psi擺弄掱機“北京時間，哦就快到淩晨了。” “現在可以這麼清晰了啊”蘇克哈特說。首先是一組多角度航拍畫面管風琴狀的北上海銀河曆書，在地面景觀投射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北外灘鐘塔廣場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黃浦江上也有多艘遊船在附近巡航為遊客提供多角度觀光。這組鏡頭過去以後是記者採訪觀光客的場景，這時畫面卡住一動不動。 “搖搖晃晃信號不好。”psi說“說來，你們楿信銀河曆書過會兒能對時鳴報” “我不是都說過了嘛。”志德哼笑隨即反問，“說說看你是怎麼看待銀河曆書的？” “呃……根據現有線索的話某時刻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