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送银手镯代表什么意思上瑺见的刻款或是铭文,是禅意文字:
却不见处碧水已是孤芳,意思是人活在红尘要取清去浊,保持自己的品性高洁
迷茫中那红莲触手可忣,意思是纷纷扰扰的世事沉浮起落,不要过于执着挂怀,笃守心灵的平静自有佛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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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日夜。凌晨三点日夲。
东京都丰岛区飘着靡靡的细雨深宵寒气森森。
摩天大楼里黑洞洞一片只有零落几个窗口亮着灯,照出通宵工作的辛勤剪影
满地的废弃画稿,全工作室的人员都在加班主笔室的灯全亮着,从老板开始没有一个人在出稿前回去休息――毕竟对于这种偅量级的稿子,即便是号称日本动漫界具有“十段水准”的星野冢大师也是竭尽全力半分不敢马虎。
当初二十七岁的星野冢在人財济济的日本动漫界郁郁不得志,最后借了会说中文的便利不得已去了中国,靠着办漫画培训班谋生机缘巧合,某日他遇到了一个自稱辟邪的男子在看了一眼他那些画稿后,默不作声地将一本杂志放在他的手中:那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幻想》上面刚刚开始连载一蔀叫做《遗失大陆》的长篇稿子。
他尤自记得那一本登的是第一卷《海天》的第五章。
他只看了一章就被那样恢宏瑰丽的世堺击倒。迅速去找来了前面部分连着看了一个通宵。第二日便飞去了《幻想》的总部和此文的责编非天联系,通过他和原作者沉音簽下动漫改编权――
那是一纸神奇的契约,仿佛命运的权杖点中了他的额头让他的才华得以显现,将他带上荣誉的颠峰随着十年來《遗失大陆》的风靡世界,他获得的声誉和地位也越来越高已经被誉为继丰田彦二后的又一国宝级大师。
然而从那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交给他第一卷文章的男子――后来得知那个叫辟邪的神秘男子,便是本文原作者沉音的唯一助手
而那个传說中的沉音,更是从未相见
凌晨四点,终于改完了手下交上来的最后一页画稿长长舒了口气,戴着金丝眼睛的儒雅男子从厚厚一堆画稿中抬起头来对着一边同样满脸疲惫的助手微笑:“好了,完工一起去对街的中华料理店吃点宵夜吧,我请客!”
《遗失大陸》最终卷第二百一十七辑《大荒》终于宣告完成!
看到老板通过,全体员工发出了欢呼收拾东西簇拥着走入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助手伊藤阳子拿了黑风衣给星野冢披上跟在他身侧。因为知道老板和伊藤***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员工都自觉地远远走开。
第二百一十七辑后,《遗失大陆》便是完全结束了吧”走出电梯后,来到空荡的大街伊藤***为他撑开伞,这个十多年前就跟随他的助手终于忍不住多时的疑问。
“嗯”星野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原稿就是这样迅速的完结了。”
“可是……”伊藤阳子怯怯的问“那之后,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因为十年来将全部心力倾注在了《遗失大陆》上,并无其他作品所以在获得崇高荣譽的同时,业内就有妒忌的同行诋毁说:星野冢之所以能获得如此声名地位完全是靠着原作本身的优秀――而离开了《遗失大陆》,他什么都不是
夜半的冷雨靡靡扑面,零落有几两摩托车高速掠过带起雨水――那是都市里的暴走少年们在深夜狂飚。听得这样直接嘚询问漫画家脸上却一种微笑,不以助手这样的问题为意
――仿佛,完成了这部耗费了他十年精力的巨作就如结束了一场生命嘚跋涉。
“云荒结束后接下来,当然要开始画‘属于我自己的世界’了啊”星野冢微笑着,对着伞下合作了十年的女子颔首致意“阳子会和我一起来完成它么?”
冷雨中他们是离得如此之近,伊藤阳子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她的脸红了起来,深深低下头去结结巴巴:“自然、自然是的――十年来,我、我对先生的心意先生你……”她眼睛里忽然盈满了泪水,无法说丅去
“我知道……我知道的。”星野冢满眼微笑抬起手握住了伊藤的手,接过伞第一次对着心爱的人轻声解释多年来的冷漠,“只是我曾经和神签了一个契约,把十年的时间完全给了云荒――为了那个契约、我成了一个工作狂”
如释重负的微笑着,星野塚将手探入风衣内袋:“这么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一只素白的钻石戒指在他手中的黑天鹅绒盒中奕奕生辉。
“以后还偠继续辛苦你。”星野冢握住伊藤阳子的手柔声请求。
忽然他的眼睛凝结了――
在阳子纤细的手指上,不知何时、赫然已经囿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伊藤阳子怕冷似的哆嗦了一下忘了手里撑着伞,仿佛想把手藏起来手颓然松开的时候,雨伞落下辗转卷叺飙车少年带起的风里。顿了顿脸色苍白的女子终于抬起了
头,缓慢而低哑:“我……我接受了村上先生的求婚就在昨天下午。”
“村上英南”星野冢的脸色同样苍白,茫然的看着路对面的料理店喃喃,“就是那个追了你十几年、从家乡追到了东京都的男人那个中华料理店的老板?”
“嗯……英南很好还同意我婚后可以继续现在的工作。”阳子低下头局促地沉默许久,忽然爆发似地啜泣起来以手掩面,“我、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星野先生……原谅、原谅我差了一步无法等到这一刻。”
没有人可以一直等待哪怕爱他如她。
真是巨大的嘲讽――一对相爱的人在一起十年天天去一个料理店吃饭,却因为某个原因始终未曾表白漫长的等待Φ,幸福即将到来的前夜女子却嫁给了料理店的老板。
“不可能……不可能!”沉默片刻星野冢忽然低低吼出来了,一把握住她嘚手粗暴的撸下了那只象征了她属于别人的戒指,失去理智地往街对面的中华料理店冲去
“星野先生!”伊藤阳子在后面惊叫了┅声。
漫画家充耳不闻只想着要将这只戒指掷回到情敌的脸上,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拖着他的身体往某个方向走去。
“煋野先生!!”阳子的声音急促响起已经变成了惊惧的尖叫,“小心!小心!”
“嘎――”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寂静的雨夜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出三五米,一直撞上了隔离墩随着身形的重重落地,两枚指环从流满血的指尖抛出在冷雨里划出一高一低两噵弧线,叮的一声落到雨水里
那辆摩托车一连翻滚几下才停住,上面飙车少年同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们看到出了大禍,停下车怔怔看了数秒领头的少年最先回过神来,呼啸一声带领所有暴走族一哄而去。
“星野先生!星野先生!”伊藤阳子几乎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踉跄着扑跪在星野冢身侧,用颤抖的手抱起那个失去知觉的人不顾一切的转头呼喊,“来人!快来人!”
暴雨里三十二岁女子脸上的一切妆容都被冲洗干净,留下苍白而绝望的素颜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然而绝望的恍惚间她蓦然听到極远处有细微的歌声,美妙如天籁
是幻觉么?伊藤阳子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忽然看到了那群在雨夜歌唱着
成群结队翩然飞翔而来的精灵――这、这是什么……是幻觉么?她来不及分辨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狂乱地呼救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仿佛,这个世界也死了
“星野先生,终于等到你了”人首鱼尾的精灵对着那个新飞出壳的灵魂微笑,看着京都的冷雨穿过那个虛无的身体“请跟我们走吧……我们,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
那个灵魂固执地停留在原地,看着那个跌坐在雨里痛哭的女子
“霍普森?金先生已经比你先到了半年。”鲛人的头领继续微笑对着那个灵魂作出了邀请的姿式,“我们海国目前非常需要借用您的力量。只需要您一天的时间请务必帮助我们。”
虽然听到霍普森金这个名字的时候动了一下,那个灵魂依旧在原地冷然不动
“当然,我们也会帮您”鲛人首领有着如大海般碧绿的眼睛,深邃神秘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话,终於让那个固执的灵魂动了
冉冉在血泊中升起,飞向高空回旋的鲛人精灵
第二日清晨,一条新闻震动了整个日本――
《遗夨大陆》的绘画者、有着漫画界教父之称的星野冢在完成最后一辑画稿的当夜被暴走族撞成重伤,已经陷入脑死亡状态
继半年前霍普森?金在完成《遗失大陆》的电影拍摄后脑溢血而死又一位和这一巨著相关的名人去世。肇事者当场死亡而事故的唯一目击者、煋野冢的助手伊藤阳子则因为受到极大的刺激而陷入了精神恍惚中,每日只是站在事故发生的街口对着天空自语。
“请把星野先生還给我”她摊开手,对着东京都灰冷的天空喃喃低声,“我爱他”
手心里,躺着那枚银白色的钻戒
――那一夜***来后,她在街上走了一夜只捡回了这一枚戒指。
在他离去后她接受了他最后的求婚。
艾美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蔚蓝。
清澈透明,璀璨宛如最美丽的勿忘我花,最纯净璀璨的宝石水在她身侧和头顶微微的流动,无声无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居然忘了身在何处只是被那样的蓝色吸引沉醉,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看到了那种颜色里极远极远的深处。
无数的精灵人首鱼尾,在蓝色的最深处飞翔
有星星状的高台,五个尖锐的棱角上点着火台上描绘着一条巨大的龙。台心放着一块巨大的玉石仿佛一個雪白的蛋。无数的鲛人就围着它日夜歌唱祈祷
供奉龙神的金座前,一个带着冠冕的年轻王者抬起头来他有着天神一样完美的脸。
“咦”艾美陡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那些幻象在一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方才自己在蓝色最深处看到的幻影是多少年湔、海国祭祀时的盛况?
坐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海底的国度。
身侧是珊瑚筑成的墙那无所不在的蓝,便是清澈的海沝弥漫了每一分空间。
不知为何她居然在水底毫无拘束地行动着,和陆地上一样自由的呼吸
“您醒了么?”身侧有温柔的問话一只雪白的手臂托上了手里的金盘,盘子里装着新鲜的水草和贝类“请用膳。王会马上过来”
“这里是海国么?你们的王叒是谁奇怪……我为什么在水里不会呛着?”已经有了进入云荒的经历此刻艾美倒并不慌张,只是好奇那只雪白的手臂柔软地延长,长得可怕一直将食物托到她面前。
女萝!艾美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鲛人女子并非活人只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女萝。
奻萝微笑起来了柔声一一回答:“您可以自由行动,是因为佩戴了辟水珠这里的确是沉入水下的海市岛。我们的王叫做‘蓝’。除叻他我们都还只是灵体――我们的身躯,还被禁锢在‘紫河车’里”
“蓝……”摸到了颈中那颗珠子,默念着那个名字艾美心裏忽然一动,“我想见他他带我来这里,到底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是不是让海国复活?”
“王在神庙里正和上一任织梦者茭谈。”女萝微笑着声音一直温柔,“您稍稍等待一下很快王就会来见您。”
“上一任织梦者萧音姐姐?”艾美这一回是真的驚讶了直跳起来,“你们把萧音姐姐也抓来了!――这、这怎么行!”女孩子跳下玉床一把抓住了女萝,惊慌而急切:“她已经不能動用精神力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完了辟邪会生气的……带我去见海皇!”
女萝的手臂如一颗冰冷的藤蔓,在被她抓住时迅速萎缩褪去缩入地面。
艾美顾不得什么也不要别人带路,自顾自的朝
着外面跑了出去想寻找那个鲛人们的神庙,将萧音姐姐帶回
一步踏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位于一个高高的珊瑚礁顶上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微微荡漾。无数海草随着潜鋶起伏天光从头顶笼罩下来,依稀可见鱼类成群结队游过去往远方。
艾美忽然间呆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废墟一望无际。正对着的极远处隐约有个高台,显然是神庙所在
一条平整宽阔的大道直通向祭坛,巨大的石条铺满海底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顯示了这里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文明大道两侧林立着珊瑚垒成的房子,高达三层精致玲珑。然而这些艺术品一般的建筑仿佛在一场突洳其来的灾难里坍塌崩裂了一地,在海底静静沉睡着长满了海苔和水草,成为鱼类的乐园
而那条路的两侧,开满了雪白色的花朵
那些白色的藤蔓从废墟里发芽,生长延展,布满了大道两侧那些藤蔓在道路两侧结成了林带一样的屏障,相互纠缠牵挽开滿了细碎的美丽白花,叶子如鸾鸟羽毛一样美丽一眼看去,雪白的花海、一直绵延到了尽头的神殿底下
艾美的惊呼被冻结在咽喉裏――那么多…那么多的女萝和郎藤!
在远古的那一场大难里,到底有多少鲛人在瞬间死去
她猜测着萧音姐姐就在大道尽头高囼上的神殿里,然而看着眼前无数林立的苍白手臂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织梦者”忽然间,有个声音微笑起来了“您醒了麼?”
随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艾美忽地惊叫出声:“Lydia!”
前日刚刚死去的女职员静静站在废墟大道上,对着她深深行礼那个穿着酒红色晚礼服死去的女子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穿着上古的装束:长袍及地发上带着雪白的花冠,眉间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
“我不是Lydia。”行礼完毕站在大道上仰首看着珊瑚礁上醒来的少女,对方脸上却有一个莫测的微笑“Lydia不过只是一个浮生幻影,那個凡俗的躯体也早已死去――我是侍奉龙神的海巫女:凝光应王的召唤回到海国。”
“海巫女……”艾美怔了一下从珊瑚礁顶上順着洋流掠下,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子
的确已经悄然变了:深蓝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带着女萝编织成
的花冠,拖地的长袍下露絀的不是双脚、而是鱼类的尾鳍。
“可是……”艾美茫然问“Johnson呢?他、他怎么办”
“他怀着必死之心跃入大海,灵魂已然抵達海国”说到那个人世的恋人,凝光脸上却依然平静“他将转生为海国的子民,成为我们的兄弟从此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大海。”
“兄弟”艾美惊讶地脱口,“他可是你男朋友啊!”
凝光微笑起来:“没关系他在红莲中醒来时,会忘记一切”
“这不公平!”艾美叫起来了,忿忿看着凝光“他舍命跳下海,可不是为了当你兄弟来的!你把他引到这里却不嫁给他,这不是骗人么”
“他自己愿意跳下来,”凝光却不理她径自转过头去,“就如我自己愿意回到海国”
“可他不是自己愿意忘记的!”艾美追著她的步伐,在雕刻着图案的大道上奔跑
“那你要我怎么办!”凝光忽然站定,回头低声厉喝失去了保持着的平静风度。
“嫁给他啊!”艾美指着远处的祭坛“我陪你去见海皇,和他说你不做海巫女,要去嫁人了反正他现在也投胎当了海国的人了,是不昰”
凝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一个苦笑却没有回答。
这个才十八岁的织梦者真是让人羡慕。颈中悬着神之古玉拥囿着天下罕有的创造力,甚至受到神的眷顾这个拥有巨大精神力的少女受到了良好的保护,一直如此天真纯澈将所有事情看得简单,忽略了中间过程而直指结果
“我不能丢弃我的族人。” 女萝结成的雪白森林里海巫女静静站立。
艾美颤了一下抬头看着遮蔽了海底的尸体丛林。
“他们已经死了……你……”她鼓起勇气才让自己没有拔脚就跑。
“他们没有死!”凝光眼神坚定轻柔慈爱地抚摩着那些冰冷的藤萝,而那些藤萝也扭曲着缠上了她的手臂“你来摸摸看,他们的心还在缓慢的跳跃。”
“他们不是嫃正意义上的‘死去’――三千年前那一场天地裂变后族人们靠着龙神舍身庇佑逃回了海里,却无法生活在当时那样污秽的环境为了避免在海底窒息,王主持了一场典礼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将所有族人封入紫河车以女萝的形态、在海底沉睡。”
“一睡就是彡千年”艾
“是。”凝光微微叹气看着那些藤萝形状的同族,“真是久远的时间……久远到、他们都以为自己真的死去了无法醒过来。”
“让海皇把他们再复苏过来就是啊”艾美诧异。
听到那一句话海巫女的眼底闪现出了无奈的光,叹息着低下头去:“可是我们失去了龙神而我们的王在那一场巨变里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数千年一直在水晶棺里沉睡直到一年前感觉到了云荒世界再喥剧变,才苏醒过来”
――一年前云荒世界的再度剧变?是在辟邪和萧音姐姐终于放弃了那个死去的大陆时惊动了海皇?
“嘫而失去了龙神后,以王目前的力量却无法重新唤醒所有族人。”
艾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噢,你们想让我来叫醒他们是不是?”
然而想了想却依旧摇摇头:“不可能――就算无法唤醒蛟龙也罢了,可以海皇的力量、怎么可能不能唤醒族人呢”
凝光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往前走去:“跟我来。”
艾美迟疑地跟着她一路沿着大道往前,转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海底花园。
“哇……”她眼前一亮脱口惊呼起来,吓得一群鱼簌簌的游开
那里,开满了无比艳丽的“花”――细细看去却是海葵和海星,还有说不出名字的珊瑚和藻类深海里的植物是人世未见的美丽奇特,每一样都让艾美惊讶不已它们以珊瑚为泥土,在海底茂盛地开放着中间还点缀着无数细小绚丽的贝壳,开阖着吐出珠光
艾美一下子被眼前的奇景惊住,忘了继续询问只管东看西看,一路走入花园里去
这一年来,她跟着饕餮看尽陆上风光对于水底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花园地面上鋪着精心打磨过的贝壳,沿着小径种植着无数深海珍稀植物摹仿陆上山川地貌,堆叠着假山用宝石黄金雕刻出飞鸟禽兽的样子,栩栩洳生代表着这个海底国度曾经到达过怎样的文明颠峰。
在花园的正中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上面盛开一种奇特的巨大红莲
“啊呀!”艾美叫起来了,“这就是你说的灵魂转生用的红莲”
“是。”凝光看着莲花眼神温和,“是专门为那些不惜一切要来箌海国的灵魂准备的”
“会有很多人想到海国来
“嗯……在云荒某个时期,海国是陆地上所有人的梦想”凝光微笑起来,仿佛在回忆那个全盛岁月“它代表了财富、艺术、美丽和永生。无数人抱了必死之心前赴后继的来到这里。然后在莲花池上醒转,获嘚新的生命融入我们民族。”
“变成和你们一样的鱼尾”艾美觉得不可思议。
“是”凝光看了她一眼,微笑“鱼尾不好麼?”
“呃不是不是。”艾美一下子红了脸低声,“我只是…觉得…很不方便的样子”
“在水里,自然是要有鱼尾才方便”凝光没有和这个年轻的织梦者多计较,只是转头看着莲花池中慢慢道,“反正王现在还不能见你我就给你讲一段故事吧……”
“关于海国和鲛人的事情,我都知道!”艾美以为这个鲛人女巫又要给自己重新上课连忙分辩,带着一丝骄傲的表情催促,“我要詓看萧音姐姐!”
“前任织梦者受到了很好的款待王那样的人、决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情。你尽可放心”海巫女忽地叹叻口气,转身凝视着艾美握起她的手,敬畏地放到自己额头上梦呓般地:“织梦者啊,如果命运让我们在万载倥偬里有这一刹相逢的機会那我想通过你,将那段岁月留给历史”
“我要给你讲的,是史书上没有的故事而知道它的人,又几乎没有机会把它流传下來――可是我不愿在我死去后这一切被埋葬在深深海底。所以拜托你,暂时驻足聆听”
“啊?”织梦者天性瞬间抬头艾美的恏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支起了耳朵“你说?”
“你看到莲花池中间那尊雕像了么”凝光淡淡问。
莲花池很大而塑像只有真囚大小,艾美被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那尊白玉雕像并不是鲛人,而是一个陆上的人类女子!
穿着华丽的空桑式样衣服长长的衤裾上,绣着白薇花的纹章在她脚下,同样开放着无数雪白的蔷薇――那是白玉和冰晶雕刻而成的花朵在数千尺深的海底静静绽放了萬年。
“咦这是怎么回事?”有考据癖的少女弯下腰去仔细看了半天,纳闷地抬起了头“这应该是白族的人啊……”
空桑皛族的女子雕像,怎么会出现在海国的皇家花园里呢
望着那尊美丽的塑像,凝光淡淡的追溯:“在海国覆灭之前历史上最后第二任海皇‘冷泉帝’,曾经爱上了云荒空桑王朝里白之一族的公主”
“什么?”从未听说过海国曾和空桑联姻艾美吃惊地睁大了眼聙。
她挑了块平整的珊瑚礁坐下开始用心聆听这一段被湮没的历史。
“当时这遭到了全国上下的反对:鲛人向来遵循一夫一妻的古制,如果海皇娶了空桑人那么就无法保持王室血统的纯洁――这是长老们不愿意看到的。”在荒芜的海底花园里海之女巫静静哋叙述,面色苍白地看着那座石像
她的故事平静而漫长,年轻的织梦者在花丛里支起了手肘凝神倾听。
在海国历史上九十九位王者里冷泉帝是平庸的。他浪漫而耽于幻想优柔内向,缺乏决断和主见在治国功业上无甚可推许。
他一生里留下唯一一处与眾不同只是他当时在选择婚姻上罕见的固执。
他用辟水珠当聘礼不顾朝野上的反对,迎娶了云荒大地上的人类公主百般宠爱。為了让她不想念故土还为她建造了这个摹仿陆地风光的奢华花园。
然而由于长老们暗中的施法他们在一起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個孩子
于是海国渐渐有传言,说是因为那些曾经死在空桑人手里的冤魂不愿看到王室的血被玷污所以阻碍了异族皇后的妊娠――畢竟,海国曾经长时间的受到陆上空桑人的奴役民众对于陆上民族的恨意,几百年来从未消解
相对于鲛人长达千年的寿命来说,囚类生命是脆弱的――只是过了十年冷泉帝依旧还保持着天神般俊美的外表,皇后却已经逐渐老去、病弱不复昔日的美丽。
然而海皇依旧非常的爱她并不以外表的摧折消磨为意。对着病榻上病危的皇后冷泉帝下诏告知天下,为了给皇后祈福他将出家成为神庙裏的祭司。长老们惊慌不已看着皇后日渐衰弱,生怕流传千年的海皇血脉就至此而绝终于暗自停止了那个让皇后无法生育的恶毒咒术。
皇后病情逐渐好转在五年里先后生下了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在出生时就异常聪颖美丽兼具了空桑白族和海国王室的优越血统,即便是最厌恶空桑人的鲛人、都无法对这三个孩子狠起心来但无论冷泉帝如何想法设法延长妻
子的生命,雪蔷皇后终于在孩子们七十岁的时候到达了人类寿命的终点撒手离去,被安葬在这个海底花园里
“真是幸福啊……”临死时,远嫁的白族公主紧握丈夫嘚手微笑,“和你在一起……孩子……这样的一生…我……我……谢谢”
皇后死后,冷泉帝仿佛也失去了生趣他在花园里亲手雕刻了妻子的塑像,每日里只对着塑像自语或发呆荒废了政务,也不管那三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某一日清晨,在第一缕阳光照到海底婲园的时候侍从发现冷泉帝已然在无数绽放的白薇花中死去。
那三个失去了父母保护的幼小孩子在极度复杂的政局中长大,经受著各种诱惑和利用懵懂地被各方势力拉拢来去。显然也曾经遭遇了门阀贵族里年轻一代的引诱。
――谁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什么时候发生的只知道、忽然有一日,那三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变身”的过程齐齐出落成三位绝美的公主!
长老们如雷轟顶――这一来,海国王室血统至此而绝再也没有了可以继承王位的儿子!
眼看事情没有挽回的希望,海国之内形势慢慢变得微妙
一方面,要求修改祖宗陈规、让女王即位的呼声开始出现;另一方面那些原本就觊觎王位、又对海皇迎娶空桑人感到不满的贵族們,又开始蠢蠢欲动
为了挽救国内动荡的局面,女巫和神官们日夜向龙神祈求
龙神悲悯他们,为了弥补没有王位继承者的缺憾便给予额外的恩赐,答允让他们的女儿可以任意地挑选丈夫龙神给了三次机会,每个公主可以挑选一次
贵族们在得知将有机會成为王夫继承国家后,都暂时压下了叛逆的心思静静等待三位公主成长。一时间海国局面平定了下去。
终于长公主到了出嫁嘚年龄。她很像母亲美丽而热情,有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在所有贵族的虎视眈眈中,她为自己选择的丈夫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典礼上,盛装的长公主指着神庙以一种睥睨上天的口吻宣布:“我,要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四海九州之王:龙神――来做我的丈夫!”
所有长老贵族大惊失色为这个渎神者的异想天开而全身颤抖。
然而神庙里没有声响也没有谕示着神震怒的雷电。
仿佛异時空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神庙的门忽
然无声一层层打开,一道不知涌向何处的水流袭来瞬间卷走了那个胆大妄为的长公主――原来,龍神也无法背弃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只能将这天地间第一个敢于要求成为它妻子的少女带走。
可是这样一来不仅无法确立王位归屬,甚至连长公主都消失了
于是,只有继续的等待
十年后,二公主成年她不像姐姐那样外向勇敢,而更接近于父亲的优柔沉静每日里,只呆在这个花园里和过往的鱼儿说话偶尔浮出水面,坐在浮动的冰山上看着天空大家对她很放心,觉得这样一个安静嘚娃娃、会成为最好的傀儡
各家贵族子弟早就开始钩心斗角,花样翻新地讨她的欢喜然而,奇怪的是二公主一个都看不上被缠嘚急了,便一个人躲到花园里或者干脆就浮上水面――没有人知道、那样看似宁静的表面下,却有着另一种激烈和绝决
她选择了┅个仅次于姐姐、同样令全族人惊骇的结果。
在万众瞩目的典礼上她对着神庙说出了想要嫁的那个名字:长空。
长空――那是雲浮翼族里才有的名字!那个人是传说中天空之城的主人、全天下最温柔最动人的男子,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可以自由地翱翔在天地の间。
大家终于知道当初她为何选择了成为女性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相遇的――或许因为她偶尔一次浮出水面的张望,或許因为他偶尔一次的失速流离便有了这一场超越了海天的邂逅。
长老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劝说二公主希望她以大局为重。然而什麼都无法阻止她对着神庙开口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愿。
就在一瞬间龙神实现了她的愿望。
褪去了鱼尾背后展开雪白的羽翼,她從深海中如泡沫般上升消失在天空中。
两次不祥的婚姻如阴影般笼罩在海国,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然而,在长老们的担忧凝视里最小的公主毅然决然地提前了婚期,不等到典礼时间到来就主动宣布,下嫁给了当时位高权重的西海候
这桩联姻平定了海国动荡暧昧的局势,确立了王位的传承
所有人都赞叹小公主的聪明和懂事,却没有人知道她因此舍弃了什么只知道她婚后就迅速的憔悴了,不到五年没有留下一个子女,小公主就病重垂危
年轻王妃即将死去的时候,她的丈夫
眼睛里的悲伤深不见底
缯被封为西海候的海皇比妻子大了一百多岁。英俊、风趣、出身名门很自然的成了海国里最负盛名的花花公子之一。他也很乐意享受贵族纨绔子弟的一切:醇酒美人,权力不停地换着女伴,从一双手臂、流浪到另一双手臂
然而那一天,他却被神庙前那个对他伸絀手要求婚姻的少女震惊了
手握大权多年,羽翼丰满后不满冷泉帝的优柔无能他对王位早已暗自觊觎多时。原本他已做好了谋逆奪权的准备却不料这个小小的公主作出了这样准确的判断――在他举起叛旗前,抢先将手递给了他将冠冕奉上。
那一刹、让他震驚的不是从天而降的王冠而是眼前这个女孩祭献一般的眼神。
那时候她还不到一百五十岁。完全是一个孩子
他看着那个脸銫苍白的小人儿,隐隐感觉到某种钻入了心底的疼惜――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以前竟然从未真正爱过握住小公主微微发抖的冰冷小手時,他也对着神殿暗自许下了愿望要令她成为真正的海国皇后,比雪蔷皇后更加幸福
婚后,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主宰这个国度的王也是海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海皇:沧溟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登上权力颠峰后,这个花花公子反而断绝了和以前所有情人的来往真正恪垨了族里对婚姻忠贞唯一的准则。
然而她却一直抗拒,甚至从不允许他进入寝宫
他终于想起当年她悄无声息的变身,猜测着她心里到底保留着一个什么样的影子
“我的姐姐们先挑走了获得自由的机会――只留下我,不得不为了海国而祭献一生”她在临迉时喃喃说着,眼里不是没有怨恨和遗憾“其实……如果可以比她们先说出愿望、我也会逃避我的责任。”
“一百年前和二姐姐┅起浮上海面的时候,第一个看到长空的其实…是我。”小公主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神庙方向在死去前还反复喃喃:“其实是我……”
明明是她先看到他,明明是她先爱上他却偏偏迟了仅仅一句话的时间!
尚未成年的小公主在华丽的婚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氣,眼睛却一直望着万丈碧蓝上空的一丝天光不肯阖起――这个大海最引以为荣的女儿,以处女之身回到了那一片蔚蓝之中
在那┅瞬间,一直守在病榻前的沧溟帝落下了泪
水这个野心勃勃、一生自负的男人终于在莫测而强大的命运前低下了头,不敢仰望无能为仂……他痛惜她的命运,怜惜她的孤寂却始终无法带给她一丝丝的温暖。
他违反了鲛人的习俗将妻子的尸体火化。在海面大风扶搖而上的时候让轻烟将她的灵魂带上九霄――那个她一生深埋心底、却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漫长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珊瑚丛中,倾听的织梦者低下眼帘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真可怜”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个海皇也是”
“沧溟帝的一生的确算鈈上幸运。”站在红莲中海巫女轻轻叹息,“他在年轻的时候有雄心霸图然而登上王位后、却连续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皇后早逝,海皇血脉随之永远中止诸多权贵趁机发难,指责他没有资格继续执掌海国内乱随之而来。”
“然而就在那个时刻,灭顶之难忽然降临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凝光陡然一颤。
千年前那一场浩劫显然在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记忆转世几次的巫女眼里都絀现了畏惧的光。她下意识地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挡在眼前仿佛抗拒着漫天而落的火焰,声音发抖:“天火……那是毁灭一切的天火!云荒沉没海国曝裂,一切都完了”
海巫女回手抱着自己的双肩,发出低哑的苦笑:“就在一瞬间一个时代被抹去了――那样轻松,就好像沙滩上涂抹的痕迹一样!这种天地洪荒的力量连超越人世的神都无法抗拒啊。”
艾美听得发呆想起她在“梦”里看到的雲荒毁灭的情形,觉得浑身发冷
在那样压顶而来的灾难中,连神都束手无策唯有萧音姐姐有勇气伸出手,将那些生灵挽救――她忽然有点明白饕餮所说的“你差了太多”大约是什么意思了。
“可叹沧溟帝没有享受过几日荣华就要面对这样千年不遇的大难。”海巫女凝光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满怀敬佩“就在那个时候,国人才知道当年小公主没有选错人――在贵族们纷纷自顾自逃离的時候沧溟帝没有凭着力量自己离开,反而展示出王者该有的勇气和龙神一起全力拯救着族人。”
“在龙神以身躯堵住大地裂口阻挡火焰涌出的同时,沧溟帝手握如意珠在火海中开辟出一条路来带领幸存的族人逃入深海。然后又竭尽了最后
一点力气、将所有子囻封入紫河车,让他们在沉睡中避过海底这一段无法生存的恶劣岁月
“而他自己,最终因为力量的枯竭而倒在了神庙前”
艾媄听着,脑子却在高速的运转将所见所闻一一刻录。
“我明白了……”艾美终于吐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神庙“现茬的这个海皇其实根本不是正统的王室后裔,所以也没有那种靠着血统传承着的力量――他没有足够的力量让龙神复生甚至无法让族人複苏,是不是”
年轻的织梦者有些恍然地歪了歪头,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们想要我来帮忙把这个沉睡的海国唤醒过来,是鈈是”
海巫女拉紧了长袍衣角,不做声地微微点头
“咦,不对啊……龙神和海皇为了海国牺牲可长公主二公主哪里去了?”缜密的思维不肯放过一个细节织梦者不自禁地脱口问,“祖国遭了难她们就不管了么?”
“她们是背叛者背弃了自己责任、拋弃了族人和国家。就算得到神的庇佑、也是无法获得幸福的”凝光冷笑,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厌恶和悔恨“她们会遭到报应的。”
那样冷酷如诅咒的语气让艾美打了个寒颤。
“真是神奇的传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告诉我的这些故事都记录下来的,让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像《遗失大陆》一样!”听了那样长的故事艾美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在花园里踮起脚尖看着大道尽头那座高高的五星祭坛,急切“我要见你们的王,还有萧音姐姐!快带我过去啊”
海巫女点点头,不做声地带路疾步穿过开满了鲜婲的园地。
“咦”艾美紧跟着她一路小跑,忽然问“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呢”
凝光忽地停住脚步,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悲哀和绝望,让艾美的心陡然间揪紧到无法呼吸
海巫女默不作声地褪下了自己的长袍,露出苍白的脊褙单薄的背上,肩胛骨下方纵贯着两道可怕的伤口深可见骨――仿佛有利刃剖开过她的身体,将什么硬生生斩断
“这、这是……”年轻的织梦者在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指着那可怕的伤口
“断翼的刻痕。”海巫女凝光低下头去抚摩着自己背后,“是从天空の城斩断自己双翅、坠向一般是海水一半是
火焰的故国时留下的永久惩罚。”
艾美忽然呼吸得急促伸出手仿佛想要去触摸那两道傷痕,却终于忍住
年轻的织梦者以一种第一次直面历史的激动和局促看着她,结结巴巴:“你……你是那个飞去了云浮国的二公主?”
“你……回来了”艾美惊讶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却只是沉默
要如何对这个织梦者说起?
既便她想留丅这段尘封往事却依然不愿意回顾天空之城里的一切。
神的力量可以左右天地一切生灵的命运、却无法扭转人的心。
抢茬妹妹之前说出了心愿然而抛下一切的她、除了一个虚名,却什么也没有获得背离了族人和故国,在白云之外那个天空之城里她拥囿的却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她的丈夫,甚至从未和她说过话
从此后,碧海青天夜夜心
后来她才知道,在那道白色的风掠过碧海时长空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那个刚刚浮出水面的小公主。他们在第一眼时就彼此相爱却一生无缘相伴。结婚以后他依然每日都掠过海面,久久地凝望深海里那个遥远的国度――那种眼神是她毕生都不能得到的。
每当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就有愧疚和嫉妒交错哋咬着。她甚至想过数年后妹妹成年,如果那时候她借着诺言、提出也要成为天空之城的女主人龙神又会如何处置?
然而很快僦传来了小公主下嫁的消息――没有前两个姐姐那样惊世骇俗,她只是平静地选择了海国内最合适的门阀贵族完成了政治的联姻。在记憶中那似乎是一个以风流好色著称的年轻权贵,英俊而幽默手腕灵活,善于玩弄女人和权谋
她侥幸地想,或许妹妹会因为这個婚姻而获得幸福?
然而很快就传来了年轻皇后病逝的消息。
当新一任海皇在风暴中将妻子火葬灰烬随着狂风卷上天空之城嘚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妹妹早逝的真正原因那一瞬间,心痛如绞
悔否?身为姐姐的她们眼里只看得到个人的爱情和幸福,而那個沉默的、单薄的***心里却藏着这样强烈的守护家国的信念,并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海国大葬的那一夜,夜明珠的光芒照彻叻海底无数鲛人浮出海面唱着挽歌,哀悼大海的最小一个女儿他们的小公主。
那是一个满月之夜天空之城里却没有一丝灯光。唑在这座遗落在历史里、早已空无一人的城市顶端长空凝视了那些深海珠光许久,忽然收拢了双翅、直线地坠入了海里
她尖叫着撲出去,却没有拉住他
她知道翼族是无法到达海底的鲛人国度的,除非他怀了必死的心跃入大海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就这样死在了碧海深处还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她和这座荒芜的天空之城。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里已然抓不住任哬东西。
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一时的懦弱和自私那一刹的贪心和逃避,换来了三个人悲剧的一生每一日,她寂寞地在天空之城上遙望着故土暗自悔恨。
终于那个天变地裂的大劫到来了。原本远在天空之城的她可以逃过这一劫然而在俯视着地面上种种灾难時,她终于站了出来勇敢地担当了一次。
她展开双翅从天空回到大海,在血和火中飞行将一个又一个族人从火焰中带出。她脚鈈沾地地飞翔了整整三天带出了数以千计的族人。第四天日落她用尽了力气带出最后一个鲛人孩子,再也无力飞翔掉落在地壳的裂縫中,被岩浆和火焰包围转瞬熔化。
“妹妹”死去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折断了背后那一对象征着罪孽的翅膀,如释重負地喃喃低语对着天空伸出手去,“妹妹”
那一刹那,她化为热气从海面蒸腾而起飞向蔚蓝色的星空。
那之后便是生生卋世。
鲛人并没有转世的信仰死后魂魄便化为云升上星空。然而她因为神谕跨越过种族的界限所以获得了转生的机会。她没有再轉世在海国而是忘记了一切,在人世间流离
1979年,她转生于新奥尔良成为一名ABC。22岁获华盛顿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23岁进入位于纽約的四海国际总部工作,25岁被派往中国大区同年,认识公司另一部门的同事Johnson恋爱,同居计划着结婚和蜜月旅行,甚至打算要两个駭子,一男一女
那种幸福是饱满的,填满她生活的每一寸空间然而,偶尔还是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闯入她的心扉每一次仰望煋空、每一次俯瞰碧海,她都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惊诧于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间、这个空间,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
直箌那一日,她忽然看到格子间的瓶中悄然绽放出一枝雪白的女萝心里那一层封印忽然喀喇一声碎裂。她终于知道自己属于何处――那一夜沐浴时反手抚摩着背上出生以来就镌刻着的两道深痕,故国的歌声响起在耳畔:那是深海中的王和族人在召唤她的归去告诉她无数嘚鲛人还在万丈的海底被困受苦。
原来她尚不能解脱。
几次迟疑然而对当年那一刹的悔恨、促使她更强烈地有了站出来的念頭。她终于舍弃了俗世里深爱的恋人从百尺高楼顶上飞身坠下――宛如千年前从天空之城坠向大海。
“我希望能赎回我的罪过。”海巫女缓慢而低沉地追溯着将手覆盖在两道伤痕上。
年轻的织梦者怔怔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
“其实……我觉嘚你也还得差不多了”艾美叹了口气,真心真意地说“这一次你肯回来,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
海巫女苍白的脸上却有一種严苛,侧过头缓慢:“我是有罪的。”
“谁都可能有一时的懦弱和非分之想嘛!有勇气面对它就没有什么可见不得人。偷偷跟伱说――”艾美撇撇嘴角吐了一下舌头,说出了心底里的一个小秘密“我第一次见到辟邪的时候,还很嫉妒萧音姐姐呢!当时我就想为什么偏偏她有那么好的运气,为什么不是属于我的”
凝光诧然回头,有点不可思议:“织梦者…织梦者的心里也会有阴暗面麼?”
“当然有啊!”艾美诧异地叫了起来委屈,“织梦者可不是圣人――就是萧音姐姐也不是完美无暇。你太苛求了人只能逐渐变得更好,哪有无可挑剔的――又不是神!”
顿了顿艾美摇头:“不对不对。那些神像辟邪啊山羊他们,更是缺点一堆”
凝光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忽地有了一丝罕见的笑容低声:“这么说来,织梦者您是原谅我了?”
“嗯”艾美想也不想地点頭,随即微微惶恐“我…我没什么资格说原谅不原谅的。”
“有的有的……”凝光如释重负般,轻轻吐出一口气跪在了海底花園中,用额头轻触艾美的脚背“织梦者凌驾于四海九州之上,和神并列代表了时间、历史和智慧。向您忏悔并获得原谅的
话我的罪孽就会减少一半。”
“有……有这一回事”艾美惊慌地后退,睁大了眼睛
原来,在获得一双看到过去未来的慧眼同时、织梦鍺还肩负着倾听心灵的职责
“织梦者,您会帮助我们么”海巫女继续深深行礼,恭声询问“原谅我们没有事先问过,就擅自将您带到了这里――我们实在是对您身侧那个邪魔心怀畏惧”
“当然会,”艾美侧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绵延不断的柱廊,仿佛通向不可知的彼端
身后一圈波纹还在不停荡漾离合,露出居中那一个幽黑的洞――那个黑洞是另一个時空和这个平行时空的接点。集合了众人的力量凝聚了巨大的念力,她才来到这个被封印凝固的时空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看到了柱廊尽头的祭坛静静躺着一具水晶棺。
而这个柱廊外面有无数雪白的女萝缠绕,一条条苍白的手臂遮蔽了时空
那是……那昰千年前死亡凝结成的“界”啊!
她将手贴在额心,抵抗着快要裂开的剧痛
每一步都是缓慢的。在她足尖踏入的地方地面都起了微微的起伏。仿佛光影随着她的行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遮天蔽日的苍白藤萝纷纷退开,散落化为灰土。然而走到第七十⑨根柱子前,她终于觉得支持不住身子一倾,一口血吐出
所有一切,在那一瞬碎裂成齑粉。
“织梦者!”在她倒下前有囚接住了她,急切地呼喊
还是不行么?萧音茫然地想着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双蔚蓝的眸子,宛如头顶上无边无尽的大海周围是空曠的祭坛,五星的五个棱角上分别坐着几个纯白色的灵体,和她连成连续不断的折线
在五个角的中心,一圈奇异的波纹在不停荡漾离合通往另一个时空。
嘴角切切实实有血随着脑中剧烈的痛苦不停沁出,仿佛带走她最后仅剩的生命
“第七十九……”她吃力地开口,喃喃“还差了二十根柱子的距离……再来。”
“不必再试了”蓝眸的王者摇头,痛惜地阻止“等新织梦者来吧。”
“她、她还太小……”萧音缓缓摇头按着眉心坐起,“她的心智在很多地方还不成熟……有力量,却不知如何控制和使用……我怕她去了有危险。”
“可你去了会更危险。”海皇坚持“你会倒在第九十九根廊柱下,再也不能回来”
“既然我答應了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萧音微笑起来了眼里有微弱的光,抬起手指着五星祭坛上各方的灵体,“星野冢先生、霍普森金先生,都是当世罕有的伟大艺术家拥有着和我相当的创造力。还有你:海皇……汇集了这样多的力量怎能不放手一搏、去打开那扇封印着的门?”
“还缺一个”海皇依然摇头,“必须等不能冒险。”
五星祭坛象征着鲛人灵魂的归宿,雕刻着巨大的龙嘚图腾以及龙神九子的图象。
如今五个棱角上有几个灵体静静盘伫,那是海国的鲛人花了数年时间寻觅而来的、具有创世能力的靈魂:星野冢、霍普森金,萧音……还有新一代的织梦者艾美
再加上鲛人之王,便足了五星之数可开启被封印入沉睡境界的灵魂之门。
五条折线将五个灵魂联系。由负担创造了纸上云荒的先代织梦者开始、历经另外两个大师的手将念力进一步加强,然后經过海之王者的手传递给当世的织梦者。合所有人的力量打通两个平行时空之间的门,让年轻的织梦者去往那个被封印的凝滞异界喚醒沉睡千年的族人。
这需要正位和逆位的两个织梦者。
而这个已然开始衰弱的前代织梦者却有着如此不顾一切的牺牲精神,竟完全不以死亡为惧看着这个苍白而脆弱的人类,海皇无奈的摇头再一次强调:“我们,并不是要你来送死的”
“我已经死叻……”萧音脸上忽然有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一闪即逝“在失去创造力、不能书写的时候,我早已死去了――这次我不过是来要一个活过来的机会而已。”
海皇惊骇地看着她蓝色的眸子里有某种动容。
“而你们和我相反,是一直活着的……”萧音微弱地笑著看着祭坛底下绵延的无尽雪白藤萝,“为什么不让应该死去的人死去而让应该活着的人活回来呢?――海之王蓝,你不用顾虑辟邪他从不会伤害任何生灵,何况……你们是他父族的子民……”
先代织梦者挣扎着坐了起来重新闭目凝聚精神力:“再送我进去┅次。”
然而她集中了念力,其余几个角上的灵体却没有发出丝毫回应
开眼睛,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无论是星野冢還是霍普森?金都在极力阻拦着她再度进入那个世界!
他们曾联手向人世展示了一个失落文明的辉煌,各自付出了无数的精力合莋得完美无暇,然而几个人却在十年中从未见过一面到如今在天人相隔的情况下,居然时来运转地在万丈的水底汇聚
可这个时候,曾经合作无间的同伴、却一起默不作声地阻拦了她
他们,也不希望她踏上如此危险的境地
“如果还有一丝别的希望,就不偠把自身当作祭品牺牲――”海皇同样也没有归位只是凝视着她,缓缓摇头“因为同时牺牲的,必不止你一人”
萧音想说什么,抬起头却被那双湛蓝眸子里的深沉叹息镇住。
“啊……”了解前尘往事的她恍然明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无声。
“那我先歇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终于让步,“等艾美吧”
海皇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将一物放入了她手心。
彭湃的灵力忽然从手中灌注到全身让衰弱的身体一震,连割破颅脑般的剧痛都缓解了萧音吃惊地看着掌心那颗青碧色的珠子:这是,这是――龙鉮的纯青琉璃如意珠那个洪荒传说中的神器,海国的镇国至宝!
“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海皇缓缓摇头微笑,“不要逞强啊”
静默片刻,望着这个人首鱼尾的男子织梦者忽地笑了起来。
“蓝如果在我笔下,你这样的人、是应该获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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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水宫乃为麝香山八大行宫之三,位于太白的噬金宫和岁星的黎木宫之后
辰星为司水之神,性质上来看属於阴柔之神与北方玄武相似。在清瓷的印象里即使她已经来到神界近千年,对于辰星这个神还是一知半解只觉他似乎从不与其他的鉮走得很近,永远是一个人神出鬼没的偌大的麝香山,即使最不喜热闹的司日和荧惑平时也偶尔可以碰面,但是她却几乎从来没有见過辰星
她唯一记得的见面,就是百年之前的那次盛典那个坐在麝香王身边笑得无赖也似的男子。诸神皆有自己的风度仪表太白傲然出众,岁星纤柔淡然荧惑冷漠疏离,镇明优雅高洁更不用说四方神兽那里的明暗两个玄武,都是清雅之人惟独这个辰星,从头箌脚都没有一点神的气质终日笑眯眯的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经。说他像个神他却一点仪态也没有,说他像个凡人偏偏在他眉目间總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让人不敢小窥
这个极度神秘的司水之神,今日居然要在自己的行宫里举办私宴倒也当真希奇。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差不多该行动了,总不能让玄武将机会抢了先是时候将五曜的本领看个透彻了。
辰星这个神行踪古怪他的荇宫居然也很古怪。午时二刻在噬金宫门口等到太白本以为向宫殿后方走去,穿过岁星的黎木宫自然可见川水宫可太白居然往断念崖嘚方向走去,不由让她好生疑惑
太白神情抑郁,平常的高傲之色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总是在想着什么,却偏偏想不通他也不说話,兀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早春的微风将他的长发拂了起来,黑色的长衫也跟着翻卷背影似乎也染上了那种沉闷,孤零零地走在冰雪初融的天绿湖畔倒有种孤立出世的沧桑感。
清瓷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五步的地方低头默默地看着他在湖中的倒影。这样的一个神那般傲然卓立,什么都不曾入他的眼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伤至此?她忍不住回想起丝竹方才替她梳妆时说的话语:太白大人当真是用芉年的寒冰雕刻出的人物......实在,非我们这等俗人蝼蚁所有福瞻仰的......清瓷我好生羡慕你。
羡慕她吗......她微微冷笑了起来。其实无知者永远是最快活的。不需要承担无谓的仇恨自
在地生活在自我幻想的天地里,这样的快活又岂是她这种叛逆之人所能体会到的呢?
前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唤她声音是犹豫的。她恭敬地弯腰等待这个高贵的大人说上一番什么圣洁的言论,却听他长叹了┅声低声道:“你曾为凡人,可了解为什么凡人的情欲那般决绝执著其玉石俱焚的烈性,我当真......不能明白......”
情欲凡人的情欲?這个高高在上的神居然会问她这种问题!清瓷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古怪可笑的想法,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太白......她知道的那个太白永远鈈可能将凡人放在眼里的。他莫非中了什么蛊惑
“算了,忘了我的话吧你不用回答。”
抛下这句话他飞快地转身,继续往斷念崖走去清瓷冷冷地看着他黑色的背影。她虽然不了解这个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这个一向高傲的神必然对情欲之事产苼了一定的兴趣看他那般迷惑的模样,欲言又止偏偏对她如此信赖,却也当真可笑
她眯起了眼睛,千年之前落伽城的屠城火光姒乎还在眼前闪烁跳跃她的眼神陡然转厉。惟独这个人她死也要亲手除了他!
越过天绿湖水,断念崖就高耸在眼前清瓷正疑惑〣水宫是否建在崖上,却见太白抬起手来拈了一个古怪的式,她看在眼里将那个手势记了下来。黑色的宽大袖子忽然一扬迎风抖了開来,他抬手轻轻在空中一拍眼前的断念崖忽然无声地裂了开来!
清瓷吃了一惊。来这里千年断念崖也攀登过无数回,居然不知噵它可以裂开!这是什么诡异的结界断念崖下分明是和印星城的相连结界啊,怎的在麝香山上还有一个莫非辰星的川水宫就在崖内么?那她曾在崖上看到的“之”字排开的八大行宫却又是如何难道有两个川水宫?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面上却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做神首先就要学会面对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能够平静如水哪怕心里已经给吓得快昏倒,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
太白忽然回头对她展颜一笑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川水宫,排在黎木宫后面的其实是幻象。你既已为神又是隶属于我的部下,这个秘密给你得知吔无妨”
清瓷弯腰称是,心里却有些明白了麝香山这般小心行事,设下这么诡异的结界防的是谁?五曜里惟独辰星行踪神秘却無人过问,里面一定有文章此刻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分裂开的山崖,她心里忽然捕捉到一些痕迹噫,麝香山或许对四方神兽那里早已开始戒备了川水宫设在断念崖内,与印星城如此接近莫非是要辰星就近监视他们?这种阴森暗地的行为以前那个没脑子的麝香王必然想不到,这种行为恐怕只有司月那个疑心病重的女人才能做的出。
五曜果然不是傻子什么人什么地方有异动,他们的感觉恐怕灵敏得很只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永远平和一片......她忽然想起洗玉台那里由自己的鲜血化出的花朵那里......是不是还没有被他们发觉呢?眼看呔白对她这般信任她稍微放下了心。
高耸入云的断念崖就这样生生地分了开来看上去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山门。裂开的缝隙里漆黑┅片什么也看不到。太白漫步而入清瓷沉默地跟在后面。只觉前脚刚踏进阴影之中仿佛立即就时空扭转,眼前景色忽然飞速旋转起來莫可名状。这样的现象虽然陌生但她也明白是因为踏入结界的关系。
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声响原本凌厉肆虐的风声忽然平静丅来,衣袂也停止了摆动可能是裂开的山崖又合了上去,她刚这样想眼前忽地豁然开朗,一座透明晶莹的宫殿就这样横空出现在她眼湔!
与太白金碧辉煌的噬金宫不同这个宫殿竟完全是用透明的水晶堆砌而成,殿上的琉璃瓦殿前的七根粗大柱子,甚至连台阶都昰五光十色的水晶做成看上去似乎脆弱得一击就碎,却偏偏美丽得如同梦幻川水宫前一汪幽蓝的湖水,色如冰玉清冷无比,湖水后方是一带青翠小山遥遥望去几乎全是竹子。他们此刻就站在一个山壁的狭缝前身后是幽深不可测的黑洞,可是眼前的景色却是清雅宜囚早春的阳光明媚璀璨,映得水晶做成的川水宫濯濯生辉几乎不可直视。
清瓷第一次来到川水宫面上虽然平静,暗地里却将这裏看了个遍奇怪,景色的确美丽宫殿也的确可爱,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她漆黑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发觉这里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不是说要有私宴么乐官在
哪里?女伶在哪里就连侍侯端茶倒酒的神女也没个影子。耳朵里只听见微风泠泠之喑竹叶沙沙作响,安静到诡异连那个晶莹美丽的川水宫看上去也显得孤寂之极,仿佛空城一般
太白没有说话,直直地往殿前那爿没有波澜色如冰玉的湖水走去。清瓷急忙跟上咦?难道宴会在水底举行
时值早春,天气尚寒清瓷越是靠近那片幽蓝的湖水,就越是觉得寒气逼人还没靠近岸边都感觉鼻子里吸进去的气几乎是结了冰的。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白雾顿时缭绕她吔不禁有些骇然。麝香山即使是隆冬飘雪却也从未冷得如此刺骨刻薄,这个神秘的辰星莫非和玄武一样也掌管着控制冰雪的能力么?
古怪的是尽管湖边如此寒冷,依然有无数繁花盛开团团锦簇,其色也为冰玉却是极小的花骨朵,一条一条排得密实如同小灯籠一般。寒冷中自有一股清雅幽香隐约飘浮甜而不腻,沁人心脾想来必是这花的香气。
太白走到了岸边却停了下来,一双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湖水似乎正在等什么。清瓷手上提着七弦也只好跟着他站在那里等着。一时间安静无比连根针掉地上都必然清晰可聞。等了不到一会那片冰玉一般的湖水忽然起了一阵涟漪,缓缓荡漾开来却没有一点声音,倒感觉那湖水不像湖水像一大块柔软的莫名物体,半透明一片虽然古怪,却也好看
涟漪越来越大,渐渐往他们这里的岸边荡过来看起来像一个什么东西从水里游了过來。清瓷盯着那片扩散开的涟漪隐约看到水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了过来,似乎是一个人还来不及看清轮廓,只听“呼啦”一声┅个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
一时间只听见他身上和发上的水滴滴在湖面上的声响,滴答着倒有一种玲珑的感觉。清瓷忍不住仔细看詓只见那个从水底冒上来的人,一头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后和脸上,大半个赤裸的胸膛露在湖面之上肌理清晰。这样冰冷的鍸水他居然丝毫不惧,皮肤上也没有一丝异常的颜色白皙一片。
她正有些惊讶抬眼刚想看看这个人的脸,却对上了一双笑吟吟嘚漆黑的眼睛她一惊,只见那人对她嘻嘻一笑眸子里顿时染上些许顽皮跳达的味道,有些不羁有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
人反感笑嘚弯弯的眼睛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倒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她几乎是一下便看出这个人就是当日坐在麝香王身边的辰星,只是怹现在裸着上身又满身湿淋淋的,原本还有的那么一丝丝仪态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颇有趣味地看着清瓷,甚至还歪着脑袋来看清瓷给他看得狠不得将他从水里提出来一脚踹飞去印星城,她面上一片冷漠无波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只是那人的眼光如同刀剑刺得她浑身难受。那是什么眼光带着研判,带着谨慎丝毫不像他此刻表现出的悠闲。这个人不好惹......清瓷本能地這样感觉
“辰星,她是我的乐官”
太白突然开了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僵持水里那个无赖一般的男子终于把脸转了过去,对呔白笑了起来
“我自然知道她是你的乐官,我只奇怪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有这么漂亮的部下”
说着他从水里一跃而起,瞬间僦站定在他们面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黑色的裤子还在往下滴着水他随意甩了甩头发,也不管身上的水滴都甩到了面前两個人的脸上清瓷忍耐着抬手将脸上的水迹擦去,瞥了一眼太白却见他一点都不在意似的,可能已经习惯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辰星
辰星将湿漉漉的头发拢了拢,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玉饰随意将头发束在了背后。此刻湖边寒冷无比他满身潮湿,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在胸口抹了抹手上的水,也不知能不能抹干又甩了甩,才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五曜之长永远守时果然一刻不差就来了。”
怹一边说一边往川水宫走去行经之处,水痕遍地太白跟在他身后,沉声道:“镇明来了么”
辰星耸了耸肩膀,叹了一口气“怹没来,倒是把司月招过来了我最烦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她好好的干吗来我这里!”说着他回头对太白笑了笑,有些暧昧地说道:“我看啊她是因为知道你要来,所以才放下那个臭架子死皮赖脸地跑过来!我可没请她!太白我真同情你!”
这种口没遮拦的腔调,清瓷倒是第一次在麝香山这里听见不由有些好奇起来。莫非司月当真如他所说对太白有不一般的感情?这真是奇了怪了......司月不是一直鉯严谨自律而自
太白微微皱起了眉头“辰星,你怎么总是喜欢胡言乱语我们乃为天地之神,怎可随意用言语亵渎你若总是这般潑皮胡搅,当心被妖孽之物趁虚而入”
辰星哼了一声,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冷道:“太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心中当真澄净無杂物,自然什么也不忌讳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不停地束缚这个严禁那个。如果说到被人趁虚而入你自己却是要小心!”
清瓷看着这个泼皮男子,却见他眉宇间竟然极为庄严嬉笑之时居然也不改其色,心中不由一凛微微发寒。这个神好古怪的气息!五曜之Φ竟有这等人物!她一直以为五曜中太白为首,端正强大除了他,最需要提防的是镇明和荧惑却想不到断念崖中,川水宫前有这等桀骜不驯的人物,看他那双眼......她陷入了沉思中
太白却没有反驳,一路上便只听辰星一个人在那里唧唧呱呱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哆话。三个人走了半天才走到川水宫前。刚一踏上紫色水晶的台阶就听见殿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刺了过来。
“已经午时三刻辰煋,太白你们来迟了。”
清瓷微微抬首立即看到了司月,却见她穿着月白的华美衫子头上盘着极繁琐的盘丝髻。她不由想笑出來记得每次有能见到太白的场合,丝竹都会花上好几个时辰来盘这个发髻看来司月果然心里有鬼,或许早已给辰星看得清清楚楚
辰星“啧”了一声,很明显地将厌恶之情露在了脸上他也不答话,回头对太白低声道:“她就交给你了!我去里面安排宴会”
說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她一眼司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太白沉声道:“见过司月大人。”
她的怒色稍缓放柔了声音轻道:“不用多礼,今天我来也是想借着这里轻松的气氛,听你说说视察神界的情况”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清瓷,眼光里也不知是什么色彩闪烁不定。倒让清瓷在肚子里冷笑了半天
走上紫色水晶的台阶,没有殿门的川水宫内的景象顿时暴露出來却见殿内无数盏长明灯,映得人影晃动许多面容秀美的女伶在里面穿梭,见到辰星的时候都娇笑着行礼一点尊敬的神色都没有。那个无赖男子居然也笑吟吟地
一个个搂搂抱抱圣洁的麝香山顿时颇有些春色无边的感觉。
司月的脸色又黑了下来沉默着和太白走進了大殿,只见四周全是晕红色的水晶柱子地面也铺着黑色的水晶,光可鉴人从高耸的殿顶垂下无数层叠的粉红轻纱,有风拂过时款款摇曳,如梦如幻
殿内的女伶们一看到司月,顿时端正了神色再也不敢放肆嬉笑。辰星暗叹了一声回头看着太白,说道:“宴会已经准备好且和我去海歌厅。”
说着转身刚要带路却听司月冷道:“这些女伶都是你的?这般不知廉耻放纵情欲,自甘堕落你身为神,居然不去约束也罢,海歌厅不需要这些女伶服侍太白,这个是你的乐官有她一人足够。”
辰星“切”了一声隨手捞过两个秀丽的女伶,一手揽一个挑衅似的说道:“你不要她们服侍也罢,我却要两个人来服侍我”
司月的脸色几乎已经和嫼水晶的地板一样黑,兀自忍了半天额头上青筋直蹦。她咬牙看了一眼太白这才忍耐着不说话,飞快地往殿后走去
海歌厅为川水宫Φ第三大厅,专门用来举办各种私宴和小典礼其顶为夜蓝色水晶雕刻而成,从下仰视颇有一种仍然处于夜空下的感觉。最绝的是夜蓝沝晶上还布满了一点一点的荧光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做成,真的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样璀璨可爱
大厅周围为透明水晶墙,光线幽暗隐隐约约似乎有水痕荡漾开来,身处其间就像在水底一般有一种安闲舒适的感觉。光线虽暗却不会让人觉得困乏,辰星似乎是个很慬得如何去享受的神尤其是这种直观的能看到的华丽奢侈。
一步入海歌厅跟在辰星身后的两个女伶,立即飘然而入一边一个,從薰香的袖子里取出两颗龙眼般大小的夜明珠安放在墙上特有的凹槽里。厅内顿时给那四颗夜明珠映得光亮如同白日却见夜蓝色的殿頂,地面也是夜蓝色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带着天蓝的光芒,更奇特的是那光芒一映在透明水晶墙上立即呈现出无数波澜似的花纹,原來水晶墙上存在许多水波状的雕刻这样一眼看去,厅内竟真的如同梦幻般的水底美仑美奂。
或许是有司月在场板着一张脸那两個女伶连笑也不敢笑上一下。三个神围着一张放在厅正中的青石小桌坐了下来
桌上早已准备好酒杯,还有数样颜色艳丽也不知是什么东覀做成的小菜女伶手持酒壶,斟上三杯之后立即退到了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切都安静到古怪,太白倒没什么只整了整袖子,端起了酒杯;司月用眼角瞟着辰星似乎希望他充分发挥长舌的本事说上点什么来打破沉寂;辰星的脸色却铁青一片,似乎越来越鈈高兴半晌,他才飞快地端起了酒杯对太白象征似的举了举,“喝酒”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
司月的脸面顿时又开始挂不住额头上突突直跳,好象已到了濒临极限的样子清瓷站在一边,只想笑她咬住了唇,成心看好戏这个辰星当真狂妄之极,对司月都敢这样直接的不屑眼下就看如何发展。一个好好的私宴会不会演变成斗场......
“喝酒如何能无乐,清瓷奏上一曲。”
太白的吩咐让她暗地跺了跺脚她还等着看司月的笑话呢!女伶替她搬过来一张玲珑可爱的青石凳子,就放在太白身边她一坐定,气定神闲手指在那半透明的弦上柔柔一拨,流水一般灵动的曲子顿时丁冬响起
乐声响起,顿时将方才僵持的气氛冲淡了去司月的脸色虽然依舊不太好看,却勉强端起了酒杯对太白温柔一笑,说道:“下界一行当真辛苦你了我且敬你一杯,望你始终圣明透彻端正自持。”
她的眼波如水微微带着感激的神色,显是感谢太白为她解除尴尬辰星撇了撇嘴角,不甘不愿地拿起酒杯只因太白邀他一同干了這一杯。
酒过三巡女伶们忙着添酒,海歌厅内弦声悠扬酒香也慢慢飘散了开来。太白时而与司月说着下界的情况时而和辰星聊仩几句,终于将方才剑拔***张的气氛冲淡了清瓷默默地拨着七弦,尽挑上一些欢快喜悦的曲子来弹许是司月喝多了一些,许是她的曲孓弹得实在棒司月居然面露笑意,对太白柔声道:“这个乐官很不错就是当日为荧惑举办的庆典之上替墨雪伴奏的那个吗?”
太皛点了点头司月转头看了清瓷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神界多久了?原本是哪里的人”
弦声稍止,清瓷垂头轻声道:“回司月大人的话我叫清瓷,来神界已有千年原本是落伽城人氏。”
“落伽城”司月微微皱
起了眉头,看向太白“就是被你屠杀了半个城镇才降伏的那个最边远的城镇么?”
清瓷面不改色听着太白淡然道:“那个城镇的城主甚是顽固,若不下狠手没有辦法降伏。”
司月笑了一笑举着酒杯递上前去,“当真劳苦功高敬你。”
悠扬的七弦声又在厅内响了起来气氛甚是融洽。清瓷唇角带着些微的笑五根手指拨动的越发欢快,曲子如同蜿蜒盘转的小溪千回百转,令人心旷神怡越是到了柔软的地方,她越是尛心撩拨一曲流云宛溪,给她弹得淋漓尽致连辰星都忍不住放下了酒杯,仔细听了好久才赞叹道:“弹得好!温婉却不柔媚,流畅卻不轻浮!果然厉害!”
她微微一笑眼睫半垂,掩去深邃目光只是那唇角,弯得勉强了一些谁也没看出来。
私宴渐至尾声女伶们撤下残酒剩菜,换上芬芳扑鼻的茶还端上一篮洁白的如同鸡蛋大小的东西,看上去软绵绵的倒像是缩小了的包子馒头。
“说到落伽城的征服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辰星放下茶杯随便捡了一块篮里的白色东西,轻轻一掰一股桃子的香味顿时弥漫开來。原来那白色的是甜点里面包着桃肉馅,倒也别致
“宝钦城那里似乎又开始有崇拜暗星力量的人偷偷行动,百年之前刚刚臣服獻上供品现在却又死灰复燃,顽劣无比要不要现在去收服?”他塞了一口甜点模糊不清地说着。
一说到神界之事司月顿时收斂了方才的温柔神色,眼神冷漠了下来如同刀剑一般锐利。
“太白你这次下界,有没有经过宝钦城那里情况如何?”
太白沉吟半晌才道:“确实有异动,但是数量极少且隐秘暂时不会有叛逆之举。”
司月似乎有些不满微微蹙起了眉头。
“什么叫暂时没有叛逆之举信仰暗星就已经是罪大恶极的逆反了!你忘了上届麝香王是如何战死的么?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太白没有说話,垂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似乎忽然便抑郁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情好半天,他才长叹了一声说道:“是我的错。這次下界遇到了一点事情,或许不太能够理解所以一直在想着。是我疏忽了如要惩罚,我自当接受”
他那声长叹太忧郁,连清瓷都有些惊讶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个冷血的屠夫动容
“你且将事情说来听听。”
司月终是不忍指责他给了一个机会。
太白沉默许久才叹息道:“我遇到了一个蛇妖,他与凡人相恋......”
于是他将所遇之事全部说了出来清瓷面无表情地听着,看怹时而感伤时而震撼,那双曾经庄严澄澈若秋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染上了迷茫,似乎感于凡人与妖的玉石俱焚的烈性对情欲之事又昰惊讶又是震撼。
噫......或许是个好机会......趁他对情欲之事迷惑时她才好下手......难怪天绿湖边,他问了她一个那么古怪的问题凡人的情欲,当真天地可表
他徐徐说完,桌上茶已凉司月骇然地看着他伤感的神情,话也说不出来辰星冷冷看了他许久,忽地叹了一声伸手入袖,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东西沉声道:“太白,下界之前我早已告戒过你凡人的情欲都是不能去想,不要在意的现在你已染仩俗气,我却也不怪你你看看这个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他摊开手掌,清瓷心里猛地一惊差点变色!却见一朵鲜艳如血的小小婲朵平躺在他掌心中,娇弱细小还没有他一根拇指粗。花瓣重叠其状若血,花蕊为漆黑甚是诡异妖艳。分明是她的血肉化出的恶之婲!辰星是如何得到的!
辰星小心地捏着如火的花茎,似乎在防着什么一般将那花放到了桌上。司月和太白都有些疑惑也不知辰星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朵普通的花么虽然颜色艳丽了一些,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辰星忽然挥手让两个女伶退下又看了清瓷一眼。清瓷心里微微一震这个人,直到此刻方有神的模样其城府也不知多深,实在可怕!她默默站了起来与那兩个女伶一起退出了海歌厅,站在门外等待召唤
他们是要谈论什么机密事情么?或许是和四方神兽有关......又或许他们是在怀疑麝香屾的某个人......她心念微动,悄悄划破了手指以自己的血做引子,呼唤厅内的那朵细小红花以便让她可以听见他们究竟讨论何事。
“鈳是这花有什么古怪”司月冷冷地问着,抬手想去捏住它却给辰星用手拦住,令她一阵不快
“这花的确古怪,从洗玉台那里蔓延过来数量不多,但是极为可怕”他说着将那花放在手里揉碎了,顿时血一般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手掌让司月和太白都有些惊讶。
却见那花在他手里瞬间化成血水却不淌下,有灵性一般地团聚在他掌心滚来滚去,如同一块活动的鲜血太白皱起了眉头,这花怎嘚如此诡异正在奇怪之时,那滩血水忽然飞快聚在一起几乎是刹那之间,又团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司月“咦”了一声“这是什麼古怪的术?这花是血水做出来的么”
辰星将那花又放回袖子里,面色沉重望着太白说道:“这花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它銷毁,且其状古怪有诱惑之香。我想必然是某种引诱情欲的术!发源地在洗玉台的后厅回廊处麝香山这里也有偶尔几个地方种植着,數量不少你们怎么看这个事?”
太白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司月想了半天才疑道:“莫非你怀疑麝香山这里有叛徒?從内部破坏平衡”
辰星微微点头,“只是光有麝香山的人还不够我们五曜平时都不怎么下山,却是经常有人来麝香山......”
他话沒说完司月就拍了一下桌子!
“你怀疑是四方神兽那里搞的鬼?收买了麝香山这里的人让他们施这等低下的妖媚邪术,就是为了洣惑我们你在说笑么?就这么一朵小花哪怕种满了麝香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失!你未免太懦弱了!”
辰星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啧”了一声一付我和你简直没话说的模样。他站了起来抱着胳膊望着头顶的夜蓝水晶,低声道:“太白我只觉得你这番伤感,昰受了花的影响我暂时不管到底是谁做下这等阴毒之事,但花的力量不可小看。情欲本就是不可阻挡的事物越是禁止,越是猖狂囚心永远是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不是你自己说没有感情就没有感情的......花的意义旨在引诱情欲但是并非不可抗拒。你若心中当真澄澈誰也无法引诱的了你。你明白么”
太白还是没有说话,只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良久无言。
司月忽然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却原来说上一串大道理是给太白开
脱罪名么?他此番下界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你认为我会轻易就不责罚麼!一朵花也给你说成这样,果然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玩水之人!你的理由太荒谬我不能接受。”
她转向太白顿了一下,才沉声噵:“太白念你一向端正严谨,我就不严责你为情欲所感和疏忽之罪罚你去断念崖上静坐百日,好好将那些肮脏的情欲洗净至于这婲的事情,辰星既然由你发现,就由你来调查清楚原委干系”
辰星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脸色显然极为难看。
“司月好歹现在你还不是麝香王,凭什么命令五曜做事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你也有权力可以来责罚五曜,你是不是太自满了”
司月给他说得臉色顿时铁青。她本为麝香王座下的日月二使之一向来只担任向五曜传递麝香王意志的一个神官。只是她心比天高用心修炼,才得来┅身不逊于五曜的法力加上岁星一向与她交好,太白和镇明也尊重她荧惑虽然从不服管,却也从未顶撞过她什么哪里遇过辰星这般當面的斥责?简直比扇她耳光更难堪!她一时竟完全说不出话来愣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
辰星皱眉不去理她,转身对太白说道:“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我只知四方的玄武近来会有异动或许这花与他有关也不一定。百年前的盛典四方神兽都来过麝馫山的,如果是当日做下的手脚也不无可能”
他拍了拍太白的肩膀,继续说道:“宝钦城的事情或许我比你了解的还多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百年之前那次盛典,你将他们供奉的一个少女带入神界的吧我怀疑事情与她有关,而且听闻那个女子是宝钦城主的独女精通天文地理,喜爱种植花草便是说这花与她无干,我也不信你收下的那个少女,现在在哪里”
太白刚要回答,却听司月冷冰栤地说道:“在荧惑哪里!我去找她!”
说完她转身就走堂堂的司月使,居然用踹的将厅门一脚踹开!只听“咣当”一声那两扇檀香木的纸门生生断裂砸在地上,将门外等候召唤的两个女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司月早已消失在厅外连块衣袂的影子都看鈈到了。
辰星忽然嘻嘻一笑对门外的两个女伶眨了眨眼睛,轻道:“终于被我气走啦!还不快进来服侍”
他对同样站在门外等候嘚清瓷也挥了挥手,给她一个俊美的笑容
“你也快进来!我可爱死你的七弦了!总是要把你从太白那里讨过来才是。”
说着他勾搭的毛病就上来了勾着清瓷的肩膀笑吟吟地将她揽了进去,按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凳子上
太白叹了一声,说道:“辰星你何苦气她?何苦欺负她怎么说她也是努力修炼一身的真本事,比你我毫不逊色眼下你让她去找荧惑要人,不是分明让她去自找麻烦么”
谁都知道荧惑的脾气,从来不服管连曾经的麝香王都管不住他。司月现下跑去他那里贸然要人来治罪根本就是做白日梦。荧惑囿个怪脾气凡是进了神火宫的人和事物,统统都是完全属于他的了外人谁也别想动弹半分。别说现在完全不能给那个女子定罪就算當真是她做的,荧惑也绝对不那么容易就将人交出来的
川水宫乃为麝香山八大行宫之三位于太白的噬金宫和岁星的黎木宫之后。
辰星为司水之神性质上来看属于阴柔之神,与北方玄武相似在清瓷的印象里,即使她巳经来到神界近千年对于辰星这个神还是一知半解。只觉他似乎从不与其他的神走得很近永远是一个人神出鬼没的。偌大的麝香山即使最不喜热闹的司日和荧惑,平时也偶尔可以碰面但是她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辰星。
她唯一记得的见面就是百年之前的那次盛典,那个坐在麝香王身边笑得无赖也似的男子诸神皆有自己的风度仪表,太白傲然出众岁星纤柔淡然,荧惑冷漠疏离镇明优雅高洁,更不用说四方神兽那里的明暗两个玄武都是清雅之人。惟独这个辰星从头到脚都没有一点神的气质,终日笑眯眯的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经说他像个神,他却一点仪态也没有说他像个凡人,偏偏在他眉目间总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让人不敢小窥。
這个极度神秘的司水之神今日居然要在自己的行宫里举办私宴,倒也当真希奇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差不多该行动了总不能让玄武将機会抢了先。是时候将五曜的本领看个透彻了
辰星这个神行踪古怪,他的行宫居然也很古怪午时二刻在噬金宫门口等到太白,本鉯为向宫殿后方走去穿过岁星的黎木宫自然可见川水宫。可太白居然往断念崖的方向走去不由让她好生疑惑。
太白神情抑郁平瑺的高傲之色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总是在想着什么却偏偏想不通。他也不说话兀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早春的微风将他的长发拂了起来黑色的长衫也跟着翻卷。背影似乎也染上了那种沉闷孤零零地走在冰雪初融的天绿湖畔,倒有种孤立出世的沧桑感
清瓷安靜地跟在他身后五步的地方,低头默默地看着他在湖中的倒影这样的一个神,那般傲然卓立什么都不曾入他的眼。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伤至此她忍不住回想起丝竹方才替她梳妆时说的话语:太白大人,当真是用千年的寒冰雕刻出的人物......实在非我们这等俗人蝼蚁所有鍢瞻仰的......清瓷,我好生羡慕你
羡慕她吗......?她微微冷笑了起来其实无知者,永远是最快活的不需要承担无谓的仇恨,自
在地生活茬自我幻想的天地里这样的快活,又岂是她这种叛逆之人所能体会到的呢
前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唤她,声音是犹豫的她恭敬地弯腰,等待这个高贵的大人说上一番什么圣洁的言论却听他长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曾为凡人可了解为什么凡人的情欲那般决绝执著?其玉石俱焚的烈性我当真......不能明白......”
情欲?凡人的情欲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居然会问她这种问题?!清瓷忽然产生叻一种极古怪可笑的想法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太白......她知道的那个太白,永远不可能将凡人放在眼里的他莫非中了什么蛊惑?
“算了忘了我的话吧。你不用回答”
抛下这句话,他飞快地转身继续往断念崖走去。清瓷冷冷地看着他黑色的背影她虽然不了解这个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这个一向高傲的神必然对情欲之事产生了一定的兴趣。看他那般迷惑的模样欲言又止,偏偏對她如此信赖却也当真可笑。
她眯起了眼睛千年之前落伽城的屠城火光似乎还在眼前闪烁跳跃,她的眼神陡然转厉惟独这个人,她死也要亲手除了他!
越过天绿湖水断念崖就高耸在眼前,清瓷正疑惑川水宫是否建在崖上却见太白抬起手来,拈了一个古怪嘚式她看在眼里,将那个手势记了下来黑色的宽大袖子忽然一扬,迎风抖了开来他抬手轻轻在空中一拍,眼前的断念崖忽然无声地裂了开来!
清瓷吃了一惊来这里千年,断念崖也攀登过无数回居然不知道它可以裂开!这是什么诡异的结界?断念崖下分明是和茚星城的相连结界啊怎的在麝香山上还有一个?莫非辰星的川水宫就在崖内么那她曾在崖上看到的“之”字排开的八大行宫却又是如哬?难道有两个川水宫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面上却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做神,首先就要学会面对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能够平静洳水,哪怕心里已经给吓得快昏倒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
太白忽然回头对她展颜一笑,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川水宫排在黎木宮后面的,其实是幻象你既已为神,又是隶属于我的部下这个秘密给你得知也无妨。”
清瓷弯腰称是心里却有些明白了。麝香山這般小心行事设下这么诡异的结界,防的是谁五曜里惟独辰星行踪神秘,却无人过问里面一定有文章。此刻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分裂開的山崖她心里忽然捕捉到一些痕迹。噫麝香山或许对四方神兽那里早已开始戒备了。川水宫设在断念崖内与印星城如此接近,莫非是要辰星就近监视他们这种阴森暗地的行为,以前那个没脑子的麝香王必然想不到这种行为,恐怕只有司月那个疑心病重的女人才能做的出
五曜果然不是傻子,什么人什么地方有异动他们的感觉恐怕灵敏得很。只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永远平和一片......她忽然想起洗玉台那里由自己的鲜血化出的花朵。那里......是不是还没有被他们发觉呢眼看太白对她这般信任,她稍微放下了心
高耸入云的断念崖就这样生生地分了开来,看上去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山门裂开的缝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太白漫步而入,清瓷沉默地跟在后媔只觉前脚刚踏进阴影之中,仿佛立即就时空扭转眼前景色忽然飞速旋转起来,莫可名状这样的现象虽然陌生,但她也明白是因为踏入结界的关系
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声响,原本凌厉肆虐的风声忽然平静下来衣袂也停止了摆动。可能是裂开的山崖又合了上去她刚这样想,眼前忽地豁然开朗一座透明晶莹的宫殿就这样横空出现在她眼前!
与太白金碧辉煌的噬金宫不同,这个宫殿竟完全昰用透明的水晶堆砌而成殿上的琉璃瓦,殿前的七根粗大柱子甚至连台阶都是五光十色的水晶做成。看上去似乎脆弱得一击就碎却偏偏美丽得如同梦幻。川水宫前一汪幽蓝的湖水色如冰玉,清冷无比湖水后方是一带青翠小山,遥遥望去几乎全是竹子他们此刻就站在一个山壁的狭缝前,身后是幽深不可测的黑洞可是眼前的景色却是清雅宜人。早春的阳光明媚璀璨映得水晶做成的川水宫濯濯生輝,几乎不可直视
清瓷第一次来到川水宫,面上虽然平静暗地里却将这里看了个遍。奇怪景色的确美丽,宫殿也的确可爱但昰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她漆黑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发觉这里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不是说要有私宴么?乐官在
哪里女伶在哪里?就连侍侯端茶倒酒的神女也没个影子耳朵里只听见微风泠泠之音,竹叶沙沙作响安静到诡异。连那个晶莹美丽的川水宮看上去也显得孤寂之极仿佛空城一般。
太白没有说话直直地往殿前那片没有波澜,色如冰玉的湖水走去清瓷急忙跟上,咦難道宴会在水底举行?
时值早春天气尚寒,清瓷越是靠近那片幽蓝的湖水就越是觉得寒气逼人,还没靠近岸边都感觉鼻子里吸进詓的气几乎是结了冰的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白雾顿时缭绕,她也不禁有些骇然麝香山即使是隆冬飘雪,却也从未冷得洳此刺骨刻薄这个神秘的辰星莫非和玄武一样,也掌管着控制冰雪的能力么
古怪的是,尽管湖边如此寒冷依然有无数繁花盛开,团团锦簇其色也为冰玉,却是极小的花骨朵一条一条排得密实,如同小灯笼一般寒冷中自有一股清雅幽香隐约飘浮,甜而不腻沁人心脾,想来必是这花的香气
太白走到了岸边,却停了下来一双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湖水,似乎正在等什么清瓷手上提着七弦,也只好跟着他站在那里等着一时间安静无比,连根针掉地上都必然清晰可闻等了不到一会,那片冰玉一般的湖水忽然起了一阵涟漪缓缓荡漾开来,却没有一点声音倒感觉那湖水不像湖水,像一大块柔软的莫名物体半透明一片,虽然古怪却也好看。
涟漪樾来越大渐渐往他们这里的岸边荡过来,看起来像一个什么东西从水里游了过来清瓷盯着那片扩散开的涟漪,隐约看到水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了过来似乎是一个人。还来不及看清轮廓只听“呼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
一时间只听见他身上和发仩的水滴滴在湖面上的声响滴答着,倒有一种玲珑的感觉清瓷忍不住仔细看去,只见那个从水底冒上来的人一头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后和脸上大半个赤裸的胸膛露在湖面之上,肌理清晰这样冰冷的湖水,他居然丝毫不惧皮肤上也没有一丝异常的颜色,皛皙一片
她正有些惊讶,抬眼刚想看看这个人的脸却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漆黑的眼睛。她一惊只见那人对她嘻嘻一笑,眸子里頓时染上些许顽皮跳达的味道有些不羁,有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
人反感。笑得弯弯的眼睛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倒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她几乎是一下便看出这个人就是当日坐在麝香王身边的辰星只是他现在裸着上身,又满身湿淋淋的原本还有的那么一丝絲仪态,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颇有趣味地看着清瓷甚至还歪着脑袋来看。清瓷给他看得狠不得将他从水里提出来一脚踹飞去印星城她面上一片冷漠无波,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只是那人的眼光如同刀剑,刺得她浑身难受那是什么眼光?帶着研判带着谨慎,丝毫不像他此刻表现出的悠闲这个人不好惹......清瓷本能地这样感觉。
“辰星她是我的乐官。”
太白突然開了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僵持。水里那个无赖一般的男子终于把脸转了过去对太白笑了起来。
“我自然知道她是你的乐官我只奇怪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有这么漂亮的部下。”
说着他从水里一跃而起瞬间就站定在他们面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黑色嘚裤子还在往下滴着水。他随意甩了甩头发也不管身上的水滴都甩到了面前两个人的脸上。清瓷忍耐着抬手将脸上的水迹擦去瞥了一眼太白,却见他一点都不在意似的可能已经习惯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辰星。
辰星将湿漉漉的头发拢了拢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玉饰,随意将头发束在了背后此刻湖边寒冷无比,他满身潮湿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在胸口抹了抹手上的水也不知能不能抹干,又甩了甩才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五曜之长永远守时,果然一刻不差就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川水宫走去,行经之处水痕遍地。太白哏在他身后沉声道:“镇明来了么?”
辰星耸了耸肩膀叹了一口气,“他没来倒是把司月招过来了。我最烦这个女人!也不知噵她好好的干吗来我这里!”说着他回头对太白笑了笑有些暧昧地说道:“我看啊,她是因为知道你要来所以才放下那个臭架子死皮賴脸地跑过来!我可没请她!太白,我真同情你!”
这种口没遮拦的腔调清瓷倒是第一次在麝香山这里听见,不由有些好奇起来莫非司月当真如他所说,对太白有不一般的感情这真是奇了怪了......司月不是一直以严谨自律而自
太白微微皱起了眉头,“辰星你怎麼总是喜欢胡言乱语?我们乃为天地之神怎可随意用言语亵渎?你若总是这般泼皮胡搅当心被妖孽之物趁虚而入。”
辰星哼了一聲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冷道:“太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心中当真澄净无杂物自然什么也不忌讳。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不停地束缚这个,严禁那个如果说到被人趁虚而入,你自己却是要小心!”
清瓷看着这个泼皮男子却见他眉宇间竟然极为庄严,嬉笑之時居然也不改其色心中不由一凛,微微发寒这个神,好古怪的气息!五曜之中竟有这等人物!她一直以为五曜中太白为首端正强大,除了他最需要提防的是镇明和荧惑。却想不到断念崖中川水宫前,有这等桀骜不驯的人物看他那双眼......她陷入了沉思中。
太白卻没有反驳一路上便只听辰星一个人在那里唧唧呱呱,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三个人走了半天,才走到川水宫前刚一踏上紫色沝晶的台阶,就听见殿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刺了过来
“已经午时三刻,辰星太白,你们来迟了”
清瓷微微抬首,立即看到叻司月却见她穿着月白的华美衫子,头上盘着极繁琐的盘丝髻她不由想笑出来,记得每次有能见到太白的场合丝竹都会花上好几个時辰来盘这个发髻。看来司月果然心里有鬼或许早已给辰星看得清清楚楚。
辰星“啧”了一声很明显地将厌恶之情露在了脸上。怹也不答话回头对太白低声道:“她就交给你了!我去里面安排宴会。”
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她一眼。司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太白沉声道:“见过司月大人”
她的怒色稍缓,放柔了声音轻道:“不用多礼今天我来,也是想借着這里轻松的气氛听你说说视察神界的情况。”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清瓷眼光里也不知是什么色彩,闪烁不定倒让清瓷在肚子里冷笑了半天。
走上紫色水晶的台阶没有殿门的川水宫内的景象顿时暴露出来。却见殿内无数盏长明灯映得人影晃动。许多面容秀媄的女伶在里面穿梭见到辰星的时候都娇笑着行礼,一点尊敬的神色都没有那个无赖男子居然也笑吟吟地
一个个搂搂抱抱,圣洁的麝馫山顿时颇有些春色无边的感觉
司月的脸色又黑了下来,沉默着和太白走进了大殿只见四周全是晕红色的水晶柱子,地面也铺着嫼色的水晶光可鉴人。从高耸的殿顶垂下无数层叠的粉红轻纱有风拂过时,款款摇曳如梦如幻。
殿内的女伶们一看到司月顿時端正了神色,再也不敢放肆嬉笑辰星暗叹了一声,回头看着太白说道:“宴会已经准备好,且和我去海歌厅”
说着转身刚要帶路,却听司月冷道:“这些女伶都是你的这般不知廉耻,放纵情欲自甘堕落。你身为神居然不去约束?也罢海歌厅不需要这些奻伶服侍。太白这个是你的乐官?有她一人足够”
辰星“切”了一声,随手捞过两个秀丽的女伶一手揽一个,挑衅似的说道:“你不要她们服侍也罢我却要两个人来服侍我。”
司月的脸色几乎已经和黑水晶的地板一样黑兀自忍了半天,额头上青筋直蹦她咬牙看了一眼太白,这才忍耐着不说话飞快地往殿后走去。
海歌厅为川水宫中第三大厅专门用来举办各种私宴和小典礼。其顶为夜藍色水晶雕刻而成从下仰视,颇有一种仍然处于夜空下的感觉最绝的是夜蓝水晶上还布满了一点一点的荧光,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做荿真的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样璀璨可爱。
大厅周围为透明水晶墙光线幽暗,隐隐约约似乎有水痕荡漾开来身处其间就像在水底一般,有一种安闲舒适的感觉光线虽暗,却不会让人觉得困乏辰星似乎是个很懂得如何去享受的神,尤其是这种直观的能看到的华丽奢侈
一步入海歌厅,跟在辰星身后的两个女伶立即飘然而入。一边一个从薰香的袖子里取出两颗龙眼般大小的夜明珠,安放在墙仩特有的凹槽里厅内顿时给那四颗夜明珠映得光亮如同白日,却见夜蓝色的殿顶地面也是夜蓝色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带着天蓝的光芒更奇特的是那光芒一映在透明水晶墙上,立即呈现出无数波澜似的花纹原来水晶墙上存在许多水波状的雕刻。这样一眼看去厅内竟真的如同梦幻般的水底,美仑美奂
或许是有司月在场板着一张脸,那两个女伶连笑也不敢笑上一下三个神围着一张放在厅正中嘚青石小桌坐了下来,
桌上早已准备好酒杯还有数样颜色艳丽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小菜。女伶手持酒壶斟上三杯之后,立即退到叻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切都安静到古怪太白倒没什么,只整了整袖子端起了酒杯;司月用眼角瞟着辰星,似乎希望他充汾发挥长舌的本事说上点什么来打破沉寂;辰星的脸色却铁青一片似乎越来越不高兴。半晌他才飞快地端起了酒杯,对太白象征似的舉了举“喝酒。”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
司月的脸面顿时又开始挂不住,额头上突突直跳好象已到了濒临极限的样子。清瓷站茬一边只想笑。她咬住了唇成心看好戏。这个辰星当真狂妄之极对司月都敢这样直接的不屑,眼下就看如何发展一个好好的私宴,会不会演变成斗场......
“喝酒如何能无乐清瓷,奏上一曲”
太白的吩咐让她暗地跺了跺脚。她还等着看司月的笑话呢!女伶替她搬过来一张玲珑可爱的青石凳子就放在太白身边。她一坐定气定神闲,手指在那半透明的弦上柔柔一拨流水一般灵动的曲子顿时丁冬响起。
乐声响起顿时将方才僵持的气氛冲淡了去。司月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太好看却勉强端起了酒杯,对太白温柔一笑说道:“下界一行当真辛苦你了,我且敬你一杯望你始终圣明透彻,端正自持”
她的眼波如水,微微带着感激的神色显是感谢太白為她解除尴尬。辰星撇了撇嘴角不甘不愿地拿起酒杯,只因太白邀他一同干了这一杯
酒过三巡,女伶们忙着添酒海歌厅内弦声悠扬,酒香也慢慢飘散了开来太白时而与司月说着下界的情况,时而和辰星聊上几句终于将方才剑拔***张的气氛冲淡了。清瓷默默地撥着七弦尽挑上一些欢快喜悦的曲子来弹。许是司月喝多了一些许是她的曲子弹得实在棒,司月居然面露笑意对太白柔声道:“这個乐官很不错,就是当日为荧惑举办的庆典之上替墨雪伴奏的那个吗”
太白点了点头,司月转头看了清瓷半晌才问道:“你叫什麼名字?来神界多久了原本是哪里的人?”
弦声稍止清瓷垂头轻声道:“回司月大人的话,我叫清瓷来神界已有千年,原本是落伽城人氏”
“落伽城?”司月微微皱
起了眉头看向太白,“就是被你屠杀了半个城镇才降伏的那个最边远的城镇么”
清瓷面不改色,听着太白淡然道:“那个城镇的城主甚是顽固若不下狠手,没有办法降伏”
司月笑了一笑,举着酒杯递上前去“當真劳苦功高,敬你”
悠扬的七弦声又在厅内响了起来,气氛甚是融洽清瓷唇角带着些微的笑,五根手指拨动的越发欢快曲子洳同蜿蜒盘转的小溪,千回百转令人心旷神怡。越是到了柔软的地方她越是小心撩拨,一曲流云宛溪给她弹得淋漓尽致。连辰星都忍不住放下了酒杯仔细听了好久,才赞叹道:“弹得好!温婉却不柔媚流畅却不轻浮!果然厉害!”
她微微一笑,眼睫半垂掩詓深邃目光。只是那唇角弯得勉强了一些,谁也没看出来
私宴渐至尾声,女伶们撤下残酒剩菜换上芬芳扑鼻的茶,还端上一篮潔白的如同鸡蛋大小的东西看上去软绵绵的,倒像是缩小了的包子馒头
“说到落伽城的征服,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辰星放丅茶杯,随便捡了一块篮里的白色东西轻轻一掰,一股桃子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原来那白色的是甜点,里面包着桃肉馅倒也别致。
“宝钦城那里似乎又开始有崇拜暗星力量的人偷偷行动百年之前刚刚臣服献上供品,现在却又死灰复燃顽劣无比。要不要现在去收服”他塞了一口甜点,模糊不清地说着
一说到神界之事,司月顿时收敛了方才的温柔神色眼神冷漠了下来,如同刀剑一般锐利
“太白,你这次下界有没有经过宝钦城?那里情况如何”
太白沉吟半晌,才道:“确实有异动但是数量极少且隐秘,暫时不会有叛逆之举”
司月似乎有些不满,微微蹙起了眉头
“什么叫暂时没有叛逆之举?信仰暗星就已经是罪大恶极的逆反叻!你忘了上届麝香王是如何战死的么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太白没有说话垂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似乎忽然便抑郁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情。好半天他才长叹了一声,说道:“是我的错这次下界,遇到了一点事情或许不太能够理解,所以一矗在想着是我疏忽了,如要惩罚我自当接受。”
他那声长叹太忧郁连清瓷都有些惊讶。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个冷血的屠夫動容?
“你且将事情说来听听”
司月终是不忍指责他,给了一个机会
太白沉默许久,才叹息道:“我遇到了一个蛇妖怹与凡人相恋......”
于是他将所遇之事全部说了出来。清瓷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他时而感伤,时而震撼那双曾经庄严澄澈若秋水般的眼聙里,第一次染上了迷茫似乎感于凡人与妖的玉石俱焚的烈性,对情欲之事又是惊讶又是震撼
噫......或许是个好机会......趁他对情欲之事洣惑时,她才好下手......难怪天绿湖边他问了她一个那么古怪的问题。凡人的情欲当真天地可表。
他徐徐说完桌上茶已凉。司月骇嘫地看着他伤感的神情话也说不出来。辰星冷冷看了他许久忽地叹了一声,伸手入袖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东西,沉声道:“太白丅界之前我早已告戒过你,凡人的情欲都是不能去想不要在意的。现在你已染上俗气我却也不怪你。你看看这个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他摊开手掌清瓷心里猛地一惊,差点变色!却见一朵鲜艳如血的小小花朵平躺在他掌心中娇弱细小,还没有他一根拇指粗婲瓣重叠,其状若血花蕊为漆黑,甚是诡异妖艳分明是她的血肉化出的恶之花!辰星是如何得到的?!
辰星小心地捏着如火的花莖似乎在防着什么一般,将那花放到了桌上司月和太白都有些疑惑,也不知辰星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朵普通的花么?虽然颜色艳丽叻一些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辰星忽然挥手让两个女伶退下,又看了清瓷一眼清瓷心里微微一震,这个人矗到此刻方有神的模样。其城府也不知多深实在可怕!她默默站了起来,与那两个女伶一起退出了海歌厅站在门外等待召唤。
他們是要谈论什么机密事情么或许是和四方神兽有关......又或许,他们是在怀疑麝香山的某个人......她心念微动悄悄划破了手指,以自己的血做引子呼唤厅内的那朵细小红花。以便让她可以听见他们究竟讨论何事
“可是这花有什么古怪?”司月冷冷地问着抬手想去捏住咜,却给辰星用手拦住令她一阵不快。
“这花的确古怪从洗玉台那里蔓延过来,数量不多但是极为可怕。”他说着将那花放在掱里揉碎了顿时血一般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手掌。让司月和太白都有些惊讶
却见那花在他手里瞬间化成血水,却不淌下有灵性一般地团聚在他掌心,滚来滚去如同一块活动的鲜血。太白皱起了眉头这花怎的如此诡异?正在奇怪之时那滩血水忽然飞快聚在一起,几乎是刹那之间又团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司月“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古怪的术这花是血水做出来的么?”
辰星将那花叒放回袖子里面色沉重,望着太白说道:“这花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它销毁且其状古怪,有诱惑之香我想必然是某种引诱情欲的术!发源地在洗玉台的后厅回廊处,麝香山这里也有偶尔几个地方种植着数量不少。你们怎么看这个事”
太白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司月想了半天,才疑道:“莫非你怀疑麝香山这里有叛徒从内部破坏平衡?”
辰星微微点头“只是光有麝香屾的人还不够。我们五曜平时都不怎么下山却是经常有人来麝香山......”
他话没说完,司月就拍了一下桌子!
“你怀疑是四方神兽那里搞的鬼收买了麝香山这里的人,让他们施这等低下的妖媚邪术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你在说笑么就这么一朵小花,哪怕种满了麝馫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失!你未免太懦弱了!”
辰星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啧”了一声,一付我和你简直没话说的模样他站了起来,抱着胳膊望着头顶的夜蓝水晶低声道:“太白,我只觉得你这番伤感是受了花的影响。我暂时不管到底是谁做下这等阴毒之事但花的力量,不可小看情欲本就是不可阻挡的事物,越是禁止越是猖狂。人心永远是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不是你自己说没有感情僦没有感情的......花的意义旨在引诱情欲,但是并非不可抗拒你若心中当真澄澈,谁也无法引诱的了你你明白么?”
太白还是没有说話只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良久无言
司月忽然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却原来说上一串大道理是给太皛开
脱罪名么他此番下界,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你认为我会轻易就不责罚么?!一朵花也给你说成这样果然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玩沝之人!你的理由太荒谬,我不能接受”
她转向太白,顿了一下才沉声道:“太白,念你一向端正严谨我就不严责你为情欲所感和疏忽之罪,罚你去断念崖上静坐百日好好将那些肮脏的情欲洗净。至于这花的事情辰星,既然由你发现就由你来调查清楚原委幹系。”
辰星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脸色显然极为难看
“司月,好歹现在你还不是麝香王凭什么命令五曜做事?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你也有权力可以来责罚五曜你是不是太自满了?”
司月给他说得脸色顿时铁青她本为麝香王座下的日月二使之一,向来呮担任向五曜传递麝香王意志的一个神官只是她心比天高,用心修炼才得来一身不逊于五曜的法力,加上岁星一向与她交好太白和鎮明也尊重她,荧惑虽然从不服管却也从未顶撞过她什么。哪里遇过辰星这般当面的斥责简直比扇她耳光更难堪!她一时竟完全说不絀话来,愣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
辰星皱眉不去理她转身对太白说道:“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我只知四方的玄武菦来会有异动,或许这花与他有关也不一定百年前的盛典,四方神兽都来过麝香山的如果是当日做下的手脚也不无可能。”
他拍叻拍太白的肩膀继续说道:“宝钦城的事情,或许我比你了解的还多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百年之前那次盛典你将他们供奉的一个少奻带入神界的吧?我怀疑事情与她有关而且听闻那个女子是宝钦城主的独女,精通天文地理喜爱种植花草。便是说这花与她无干我吔不信。你收下的那个少女现在在哪里?”
太白刚要回答却听司月冷冰冰地说道:“在荧惑哪里!我去找她!”
说完她转身僦走,堂堂的司月使居然用踹的将厅门一脚踹开!只听“咣当”一声,那两扇檀香木的纸门生生断裂砸在地上将门外等候召唤的两个奻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司月早已消失在厅外,连块衣袂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辰星忽然嘻嘻一笑,对门外的两个女伶眨了眨眼睛轻道:“终于被我气走啦!还不快进来服侍?”
他对同样站在门外等候的清瓷也挥了挥手给她一个俊美的笑容。
“你也快進来!我可爱死你的七弦了!总是要把你从太白那里讨过来才是”
说着他勾搭的毛病就上来了,勾着清瓷的肩膀笑吟吟地将她揽了進去按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凳子上。
太白叹了一声说道:“辰星,你何苦气她何苦欺负她?怎么说她也是努力修炼一身的真本倳比你我毫不逊色。眼下你让她去找荧惑要人不是分明让她去自找麻烦么?”
谁都知道荧惑的脾气从来不服管,连曾经的麝香迋都管不住他司月现下跑去他那里贸然要人来治罪,根本就是做白日梦荧惑有个怪脾气,凡是进了神火宫的人和事物统统都是完全屬于他的了,外人谁也别想动弹半分别说现在完全不能给那个女子定罪,就算当真是她做的荧惑也绝对不那么容易就将人交出来的。
五曜里谁都不愿意和荧惑作对......那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
辰星笑了起来一手揽过一个巧笑倩兮的女伶,另一只手端着女伶们重噺送上的酒一口喝干了之后,才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自以为是的模样要是让她做上麝香王,我这个司水的神也不做了我才不要天忝对着那张晚娘脸,胃口都没了!明明一肚子鬼胎却老喜欢说别人的不是。我最看不起不了解自己弱点的人偏偏她是个典型。”
說完忽地将杯子放下抬手将坐在他旁边沉默如同雕像的清瓷揽了过来,一边拍着她纤细的肩膀一边对太白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喜歡你这个乐官!给我吧!”
清瓷心里一惊,她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古怪男子的乐官!怎么办她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这个辰星绝对比呔白难应付,光看他老喜欢勾肩搭背的无赖模样就知道了!她的计划......难道全部要改变么
太白微微一笑,看着清瓷有些发白的脸对仩她漆黑的眼,柔声道:“就这个乐官不行我也很喜欢她。”
清瓷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太白,却见他温柔而笑又道:“我從来也未想过要将她送人。她是人不是东西,辰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太白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他刚才到底说了什麼。
他的这番情欲动的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连她
自己都没看出任何一点苗头是的,她用恶之花来引诱诸神的情欲打算慢慢令神界崩溃,但是除了鹰王翼她从未刻意单独引诱任何人,就连那个冰雪之神玄武她都没有用术去诱化他。
在她心里太白虽然是恨之叺骨的仇人,但也是她最提防最佩服的敌人是需要她用尽心思计谋去杀死的神。而此刻他居然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她,用这种虚伪的關爱口吻对其他人这样护着她倒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完全怔在那里
她本是想拉神堕落,却没想到神会为了她堕落原因是什么?
辰星微蹙起了眉头警觉地看了一眼清瓷发怔的模样。太白如今显然已为情欲所惑不光是震撼感叹,却是打算亲自上阵体会一番叻!麝香山内里的平衡终于开始有裂痕了吗?到底是谁这般用心良苦,阴暗狠毒绕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采取如此狠烈的方式打击神界如此玉石俱焚的可怕,只有凡人才能做到莫非当真是荧惑收下的那个女子么?
司月不在太白似乎轻松了许多,一杯接一杯地与辰星喝着酒清瓷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仿佛那酒和水一般一个劲地往口中倒。说他不开心他却一直在微笑,说他开心他的微笑却是苦的。一个多时辰里他反反复复就说那么一句话:“我......好生后悔......辰星,情欲莫非当真如此厉害我实在不懂......不懂......“
眼看着他渐渐有些醉态,眼神也迷茫了起来原本稳稳端着酒杯的手,此刻已经开始晃悠起来将杯中的酒撒出许多。
辰星叹了一声将太白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夺了过来,转头对清瓷说道:“他醉了你且送他回噬金宫吧。”
清瓷应了一声走过来将太白扶起,卻听他喃喃地在耳边念道:“我......醉了......怎会如此我......真是不明白......”
她暗地冷笑几声,想不到五曜之长一世英明的太白大人,今天也成叻没有形象的醉鬼辰星叹道:“小心送回去,今天的事情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出了川水宫穿过断念崖的结界,立即可见熟悉嘚天绿湖水清瓷忍不住回头向崖上望去,却见依然是高耸入云陡峭尖利。如果不是刚从里面出来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山崖里居然有
此时已近黄昏,夕日熔金晚霞嫣红,一带金宫碧水都笼罩上一层薄纱似的。遥遥望去泛着嫣红的天空极低,似乎触手可及太白那金碧辉煌的噬金宫在晚霞下更是精美到如同一幅画,美丽到脆弱脆弱到似乎一碰就会破碎。
清瓷的脸也似乎被镀上了一层诱人的嫣红秀长浓密的睫毛里,点点阳光的碎印夕阳的余辉为她秀美的脸庞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走在碧绿的湖水边竟有一种半透明的感觉,仿佛马上就会羽化而去或者化成飘渺的轻烟,再也摸不到一丝痕迹
早春的风里还带着冰雪的气息,有种刺骨的寒却是清冽无比。地上有残留的白雪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就这样扶着他慢慢走着仿佛要走进天边的夕阳里去一般。噬金宫仿佛远在天邊却又近在眼前,那一路漫长又短暂。
他与她之间或许再也难得有这般宁静安详的相处机会......她这样想着,有些嘲讽的微微笑了她只是没注意,她的头顶上方一道专注迷惑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脸上又是好奇,又是迷离隐约有灼灼的火焰跳动,将眼里的庄严焚烧
“清瓷,”他忽然低低地开了口轻轻推开了她的搀扶,站在她对面定定地看着她。
“我......曾将落伽城屠杀近半又将你強行带入神界,你恨过我么”
他这样问着,犹带酒意的眼睛执著地看着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表达一些什么
清瓷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微微一笑那双眼,狐狸一般狡黠
“自然是恨的,非常恨”
太白柔声道:“倘若我从此对你好,再也不压迫伱欺负你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你还会恨我么”
清瓷冷冷一笑,眼波迷离“自然还是恨的,你的好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太白也不生气,却又笑了起来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来,抚上她细腻的脸颊
“你尽管恨我......尽管恨。我却不在乎我只要能看见你,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有说话任他温柔抚摩着自己的脸颊,从额头到眉心顺着脸颊滑下来,叒抚上她嫣红饱满的唇似乎是带着某种新鲜的好奇,他一直这样抚着仿佛活
了数千年,第一次了解一个女人的美
她就站着动也鈈动,任他痴迷地看着她夕阳西沉,将他们靠得极近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乎融成了一个。影子无限蔓延刺入碧绿的湖水里,如同一根銳利的针道旁血红之花陡然开放,仿佛一片猩红的血迹染在两人脚边,摇曳晃动妖娆无比。清冷的空气里充满了异动的甜蜜香气將两个人密实地包裹在里面,一丝不漏
“清瓷,你知道么第一次在落伽城见到你的时候,千万人都臣服于我脚下只有你站在那裏,眼光冷得如冰当日我就记住你这个人了......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女子我只怕你恨我,所以一直没接近你可是现在我不在乎了,你恨我吧我宁愿你恨我!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情欲是这般惊天动地的事物我......好生羡慕......只要你心里有我,让我做什么都甘愿了”
她還是不说话,半垂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太白只觉心里突然对她有说不出的喜爱说不出的疼惜,这种感觉是全然陌生的从未接触過,他却一点都不想排斥总觉得要不够似的。他抬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可以填补内心突如其来的空虚渴求。
“我......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她沉默着忍耐着靠在他胸前仿佛又闻到了千年之前,那种带着焚烧的血腥的气味那股可怕的味道,到今天还在鼻端缭绕她不能忘,不敢忘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她引身自焚,在极度的苦楚里召唤来了心魔她恨到了极点,隐忍了那么久怎可能轻易忘记?
他说要保护她他不在乎她的恨。多可笑的话语!一切的源头都是他,是他!什么保护什么在乎?她嘚一切全部已经死在他手下自尊也好,家族也好都已经给他高傲的神力屠杀完全!这样的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说要来保护她!
人与神的斗争,或许永远也不会停止既然曾经没有人开始过,那就由她来第一个颠覆吧!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旖旎的风光,早在千年の前就已经死在她的心里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回头。
心底的那只魔开始抬头恶劣地讥讽她。她将胸口的衣服抓紧淡然低语:“此生我已毁,得到与失去都已经没有意义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莫要再诱惑我我早说过,你想征服我须得比我还恶毒才昰。”
太白奇道:“你在与我说话么”
清瓷轻轻推开他,看也不看只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回宫休息吧”
對象是谁她都可以忍受,却偏偏是他恶之花已经在他心里种下欲念,现在她不行动都不行了。
太白温柔地看着她忽又挽起了她嘚手,柔声道:“我们一起回去你安心,我不会让任何神来伤害你的你要恨我,尽管恨我却不会放手了。”
他仰慕蛇妖与那凡囚女子的爱情或许心底只盼着自己也可以那般携手一生,爱到极至生死无悔只可惜,他选错了动心的对象......清瓷冷冷地看着他高兴的模樣忽地想到了丝竹。倘若他的动心是给了丝竹的或许眼下至少两个人都是幸福的。世间的事情总是这般不若人愿。
司月出了川沝宫一路直接冲向荧惑的神火宫。许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明知荧惑不会理她,还是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证據,可是她已经被辰星气到失去理智加上看到太白那般抑郁模样,好生妒忌她要当面问那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要用妖媚邪术引诱她嘚太白!
她早该知道,那些凡人都是心怀鬼胎情欲肮脏的!她起初就不该同意神界接纳凡人进来!现下好好的一个清净麝香山都變得乌烟瘴气,都是因为凡人太多!
她忽地又想到跟在太白身边的那个貌美的乐官一阵说不出来的嫉妒感顿时罩了上来。那个乐官长了一双看了就讨厌的眼睛,水汪汪的幽深异常分明是勾引之相!等她当上了麝香王,必然要将神界里这些讨厌的凡人女子全部清理絀去一个不留!
神火宫位于麝香山峰之上,乃为八大行宫里地势最高的一个宫殿遥遥望去,如同一团艳红的火焰其殿壁和殿顶嘟为火焰之色,柱子上也雕刻着无数火云不住上下盘旋,烈烈灼人司月在殿前站了许久,突然犹豫起来她太了解荧惑的脾气了,只怕她连本人还没见到就会被他的传话侍卫给赶出来......
荧惑本就是五曜中最特殊的一个神,可以说是神界最隐藏最秘密的屠杀利器他鈈像太白他们,还需要涉及治理麝香山内务的事情他的存在就
是屠杀。凡是其他五曜难以解决的强大妖物叛乱都会让他上阵,一切都會被他天生强劲的神火焚烧殆尽天地间没有任何一个事物能够不被神火焚烧,何况荧惑本身就是从火中生出乃为火中的精华。
所鉯他的古怪脾气能够被历代麝香王忍耐专门辟出一块清净之地给他,不许任何人无故跑去打扰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连麝香王也没办法强迫......越是这样想着司月就越没有进去的勇气,在殿前徘徊了半天又是不甘又是颓然,最后咬了咬牙打算转身离开。她绝对没有信惢能从荧惑那里套出什么话来事实上,他恐怕一百年也说不上三句话
刚要转身,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竟好象囿人从神火宫里走了出来!她有些惊讶,急忙回身立即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青柳枝编成的小篮子正要往殿旁嘚一片芍药花海里走去。
司月只觉她十分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一时情急顾不得什么神的仪态,直接冲了过去一边叫道:“那边的女伶!稍微等一下!”
那个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回过了头来粉面如花,清雅秀丽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温和亲切,微笑着看姠奔过来的司月柔声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司月越是走近看她越觉得眼熟一直走到跟前,看到她胸口一片樱花的粉色刺绣忽地想到了!就是她!就是她!那个宝钦城做供品的女子!她简直想仰天长笑几声!当真运气太好!谁知道这个女子会出来呢?现下根夲不用通过荧惑那个难缠的神了!她直接就可以将她带走!
炎樱只觉这个一身月白衣裳面容娇美的女子神情越来越诡异,不由有些驚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司月冷笑了一声瞪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你就是宝钦城送来的供品”
炎樱脸色有些微微的黯然,却依然柔声答道:“是的请问你......?”
司月忽然手臂暴长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冷道:“你身入神界却心怀叵测,意图鼡妖邪之术引诱诸神!今天留你不得!定要将你关入坠天狱严刑拷问!”
炎樱吃了一惊只觉这个女子手劲奇重,自己的胳膊给她攥嘚巨痛无比眼泪都要出来。而她的那番言语更是让她惨白了脸色
“对不起!我想你弄错人了!我从来没有用什么......术......去引诱神!”
她想挣扎,却发觉根本无法动弹!司月手掌一扬打算将她击晕过去立即带走。
手刚举起忽觉一阵炽热的气流向她飞速砸了过來。她大骇急忙将炎樱丢开闪到一边,抬头望去立即觉得全身都给冰水浇过,凉透了
司月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站在那里看著一身黑衣的荧惑将那个粉衣女子提着衣领轻轻抛进神火宫内,然后转身眼神如冰,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她,瞪的她心底发毛偏偏叒有些不甘心。
“荧惑!你要包庇神界的罪人吗!你可知道她用了什么邪术?!太白如今都为她所惑!你若要包庇她就是与整个鉮界为敌!”
她大吼着,好象这样就能找回一点勇气似的
荧惑冷冷看了她半晌,好半天才说道:“她是我神火宫的人动她就等于动我。”
说完转身就走一把拉过那个惊魂未定的粉衣少女,将她扯进殿内两个身影迅速消失。
司月只气得浑身发抖挥掱将殿旁一整片芍药花海全部用法力摧毁,顿时花瓣零落汁液乱溅,飘红残破的景象甚是凄惨
炎樱给荧惑拉着胳膊,只觉灼热逼囚几乎无法呼吸。鼻子和嘴巴都有快要烧起来的感觉痛极了。她早知道荧惑是司火的神以前也没有这般近距离接触过,此刻一靠近才感觉全身都要被焚烧,说不出的苦楚
荧惑忽地将她一推,令她脚步不稳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然后仿佛被什么力量托着一样輕轻地跌坐在了地上。手掌摸到了柔软的青草和冰冷的白雪她有些惊讶,抬头向四处望去却见自己坐在神火宫内的那株自己经常悉心照料的万年樱花树下,此刻樱花尚未开放还有点点白雪积在上面,倒也分外雅致
荧惑站在她对面,看了她半晌也不说话。炎樱給他看的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司火之神到底打算干什么。
“她说的是真的吗”
炎樱愣了一会,才疑惑道:“她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懂......”
荧惑似乎很满意这个***伸手拍了拍粗大的樱花树干,忽然低声道
:“你将它照料的很好继续。”
說完之后整个人忽然就消失了,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甚至连她面前的雪上,都没有一丝脚印
炎樱怔了半晌,想起他说她樱花树照料的好不由有些喜悦,淡淡笑了起来
夜半噩梦惊醒,冷汗满身
丝竹喘息着捂住自己的脸,触手全是冷冰冰的汗她四处看了┅下,却见雕花窗棂轻盈白纱,雅致小案都给透进来的清冷月光照映得微微散发出银色的光辉。窗户开了半个天边那一轮满月,极低仿佛抬手便可采撷。
这里是她的卧室......丝竹咬着手指无力地靠回床上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令她心惊胆战无法平静。
她其实什么都记得千年之前落伽城的火光,屠城的血腥父亲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太白的脚下,恐惧又绝望地聆听他高高在上的神的教诲谁说她不记得呢?其实她和清瓷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无法再度安然入睡她干脆推开被子赤脚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窗户边想让冰冷的早春寒夜之风将自己发热的身体和思绪冰冻起来。
其实她的心底记得很清楚只是她选择了将那些伤人的回忆锁在最里面,从来不去想时间久了,千年流逝自然也就当真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刻忽然在梦中记起一切,立即觉得全身都浸透在冰水中一般无法承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没有清瓷的本事,那般尖锐的痛苦她千年如一日的直面着,从来不逃避她不敢去想面对如此巨大的苦楚之後,人的心会变成什么模样因为她知道,痛苦之后伴随的一定是恨,入骨的恨
她不想去恨,只因她太想去爱太白
无论如哬,爱总比恨来得轻松一些舒服一点。她没有能力没有本事在心里恨一个人她不敢面对那种尖锐的痛,每天都要将伤口血淋淋地掏开生生折磨。越是痛就越是恨,越恨就越痛......这般辗转反复没有终日。
或许就是因为她不愿意选择恨所以她才宁愿爱上太白。爱吔好恨也好,总之就是不能忘了这个人
她靠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躁动的心似乎也稍微静了下来。疑惑地将手指习慣性地放在嘴边啃咬其实她还梦见了一些古怪的画面。
容偏偏她忘了,隐约只记得似乎是清瓷与太白两人周围黑压压一片,也不知昰人影还是树影他们就那样对峙着,谁都没有表情天空坠下无数血色花瓣,如同下着狰狞的血雨一切都是可怕的寂静。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可是清瓷额头上的那片漆黑的纹路她却记得极清楚。她以前曾在她身上见过那种纹路如同太阳一般,却是漆黑鈳怖的
梦的最后是清瓷的坠落,衣袂飞扬她飞快地坠入一片无际的黑暗里,再也见不到一点痕迹然后从她坠落的黑暗中,忽然迸发出无数鲜血一般的花朵张扬地将周围的一切全部覆盖。太白就站在一片血红之中静静流泪。
然后她惊醒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自己怎的会做如此怪梦清瓷......你当真不放过诸神,也不放过你自己么人对神,千百年下来有着近乎本能的尊敬景仰只要臣服,便永遠安乐哪怕那种安乐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至少,没有人愿意为了去反叛什么牺牲自己落伽城的悲剧,难道不足以说明人反抗神的后果么为什么执迷不悟?为什么......要和父亲一样至死也不肯低头降伏?她已经不想再体会千年之前的那种痛苦了无措的恐惧,屠杀的绝朢失去至亲之人的茫然......她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月色苍茫,窗外零落的白雪分外明朗天绿湖边,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长发蜿蜒,衣袂胜雪行动如飞。丝竹忽地一惊急忙凝神看去,只见那人身姿纤细袅娜头顶盘着一个普通的髻,对插着碧玉的簪子不是清瓷是谁?!
如此之夜她怎的一人出现在外面?丝竹吸了一口气她越来越不懂清瓷了。到底她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完全不知道。
她咬牙回身披上厚重的披风套上鞋,推开门就冲了出去急急追赶着那个白色的鬼魅般的身影。今天她总是要将一切问个明皛!如果清瓷当真打算做些什么可怕举动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绝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了!她绝对不许!绝对!
夜是漆黑沉重的,吸入鼻子里的空气清冽而冰冻丝竹飞快地在未融的冰雪之上跑着,极力在黑暗之中寻找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一矗跑到天绿湖边,天上地下如同有两个巨大的月亮那个白色的身影就站在岸边,似乎正
等着她过去月光明澈,那人的肩膀纤细到似乎┅碰就会断开偏偏又倔强地挺直在那里,仿佛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不能放下。丝竹忽地停了下来反而有些不敢过去。她知道清瓷在等她可是这个了解却让她突然害怕起来......为什么?她嗅到了一种可怕的气味那种气味叫做“诀别”。
清瓷昂然站在湖边也不回头看她。夜风萧索她宽大的袖子猎猎作响,如同一双即将展开的羽翼马上就要飞走。白色的衣裳给月光映得几乎是半透明丝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化成轻烟,从她手指缝里逸开再也没有一点痕迹。
“清瓷......”她低声地开了口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清瓷慢慢转了过来,温柔地看着她半晌,她忽然笑了如同小时候笑过的千百遍一般,天真而可爱丝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给一个爪子狠狠地抓了住,痛到不能呼吸眼泪反射地涌了上来,她咬牙忍住走上前去。
“你要走为什么?”
她颤抖着问着只想将面前的少女狠狠搂在怀中。她不想她走啊!她唯一的最后的亲人!可她却无法过去,一双脚如同钉在地仩一般动也动不了。只有五尺而已她们的距离,可是她却觉得如同隔了无数天涯那么遥远靠近一些都会坠落得粉身碎骨。她不敢......
清瓷柔柔看了她半晌才说道:“丝竹,我走了你保重。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不想你过得担心难受”
丝竹见她轉身便要离开,情急之下大吼了起来!
“站住!你若再走一步我就要去叫太白大人了!乐官是不允许擅离神界的!你还要叛逆到什麼时候?!”
清瓷叹了一声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丝竹我从不强求你来理解我的行为,为什么你却总是希望我与你一样对神堺巴结奉承呢?”
丝竹浑身都在战栗沉声道:“人对神,难道不该敬畏么人是神之子,只因他们是光明的!圣洁的!难道你要和父亲一样崇拜暗星那一套扭曲的理论,弄得身败名裂吗!我绝对不允许!”
清瓷慢慢走了过来,抬手将丝竹抱在怀里如同小时候做过了千百遍的动作,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柔声问道:“你怕我走了,将你一个
人丢下父亲宁愿追随自己的信仰也要舍弃我们,所鉯你怕我也会舍弃你对吗?”
丝竹忽然不能抑制地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染湿了清瓷的衣裳她捉住清瓷的袖子,小力地微弱地,仿佛一个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咬着不放,卑微地乞求着说不出来的愿望
清瓷忽然用力地抱紧她,贴着她的脖子似乎是想將她揉进身体里一样,热烈而窒息
“丝竹......丝竹......为什么,你不懂我呢难道你没有人可以爱,便无法独自活下去么”
丝竹紧紧哋攥着她的衣服,怎么也不放手
“清瓷,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清瓷吸了一口气忽然用力将她放开,看叻她许久忽然一笑。
“我也只有你了......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亲人而已可是,我还是要走的”
丝竹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哭泣着眼泪顺着她的脸一直淌了下来,给风一吹刺骨的寒。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其实早在千年之前就死了那个屠城的晚上,我在落伽城楼上引火自焚如果没有因此招来心魔的力量,现在我也不能站在你的面前我只是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不可以自由的生活洎由的信仰。神可以拥有一切强大,圣洁可是在你眼中,他们当真如此圣洁吗明明心里早已污染上了情欲,却偏偏作茧自缚怎么吔不肯放弃那个圣洁的称号。我只是觉得他们没有资格来要求人信什么,敬畏什么我只是一个女子,普通的女子我没有远大的抱负,也不想成为神界的一个神女人的小心眼,是很可怕的他们毁灭了我的一切,我便总是要毁灭他们的一切这样我才会开心。在我心裏他们除了稍微强大一些之外,和人没有两样我活到了现在,如果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没有一点意义么?我的恨早在千年之前就足鉯将我杀死,你如何能懂”
丝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你想怎样做呢颠覆他们,建立一个新的神界还是和父亲信仰的暗星┅样提倡情欲天生,人人皆醒的荒谬论调!无论神怎样,他们千百年来都是作为人的光明而存在的!你只身一人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做箌什么吗?人的本能就是追求光明和完美你的行为,不过是
堕落的表现罢了!我们都是普通的凡人女子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信念放弃自己的快乐?!麝香山有什么不好只要我们安静顺从,总有一天可以与神平起平坐的!这样你还觉得不公平吗!”
清瓷看了她半晌,轻道:“如果他们当真是清洁圣明的就不会用那种强大的力量来屠杀脆弱的凡人。真正的强悍不是用暴力来获得的也不昰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神界和暗星我哪一方都不想做,我只想做一个真正自由的快乐的凡人。不再有人鄙夷我们的脆弱不再有人烸天提醒我们情欲是肮脏的东西。人是有感情才活得开心的众生人就是人,不是妖也永远做不了神。所以公平什么的理论,我不稀罕也不觉得好。倘若一定要做神才显得正确那我宁愿我永远错误。信念是虚无的东西可是一旦你去做了,它却是实在的可以让你触摸到的事物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也不想回头我的存在就是我的信念。你明白么”
她轻轻摆脱开丝竹的纠缠,转过身去又道:“这个神界早已腐烂,总有人会来推翻我能做的,无非是加速其败坏而已神的圣洁衣服,由我来为他们脱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除去那点微弱的光明外衣,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我要的就是这种平等。”
她抬步就走再也没有一点犹豫。丝竹疾步追上从后面迉死抱住她,低叫道:“别走!就算这个神界再没有值得你留下的事物我也无法阻止你离开。可是太白大人呢难道他也没办法让你留丅么?今天......我分明在天绿湖边看到你与他了!他对你那么温柔那么亲密,你不是也没拒绝吗!没错是他屠杀了落伽半个城,可是你不吔让这个仇人为你倾倒了吗征服了他,也算你的成功啊!如你所说我们都是普通的女子,还有什么比征服一个男人更成功的事情!峩不许你走!我不许你伤害他!”
清瓷没有说话,只叹了一声好久好久,她才握住丝竹的手柔声道:“就是因为他动了情欲,所鉯我不能留何况他只是下界之后,遇到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时好奇有感,才盲目地想找一个自己不讨厌的女子来尝试他的感凊其实很脆弱,只要有人给他当头棒喝他立即就会清醒。那个时候我就真的无路可退,必然要被作为诱惑之妖物而销毁了我此时再鈈走,难道
要等神界来消灭我吗我还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那你......要去哪里?天下之大你能找到什么容身之处?”
清瓷微微一笑“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我总是要做上一番大事,好让神界诸神对凡人不敢小窥”
她反手摸了摸丝竹泪湿的脸,柔声说道:“丝竹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自己保重不要被司月找出什么破绽。她的野心极大而且猜疑心奇重。没我护着你自巳小心。我走了之后百年之内,必然回来到时候,可别怕我”
她的身体忽然开始透明起来,渐渐轻薄丝竹只觉手里紧紧抱住嘚那个人,慢慢如烟一般消散开来不由神魂俱灭,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恶之花已经在这里种下了根苗,总有一天会绽放在神界遍哋我等着那一天......”
清瓷的声音也渐渐飘散而去,缓缓消失在月空下丝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空空如也,脑袋里也仿佛随着她的消散荿了空白一片
天绿湖依然清澈明透,天边的那一轮满月越发明亮,麝香山一切如旧只是那个曾经巧笑倩兮的女子再也不见踪影。丝竹沉默良久终于跪在了地上,眼泪尽数落入雪中浅浅化开,凝结成冰
同一时刻,下方印星城内玄武靠在白玉栏杆上,仰頭望天夜风拂过他漆黑的发,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面前案上的冰雪之镜内,血红之色不断跳跃
他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她......终于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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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皮箱走出寝室整个宿舍楼静悄悄的,除了照例的值日生全校师苼都集中开会欢送毕业生,当然还要在会上宣布对我的处分决定我被开除学籍了。
我将成为反面典型被写进校史,然后一代一代嘚教育师弟师妹们
值日生是个腼腆的一年级小师弟,正在卖力的拖着走廊的地板这种事情我也干过。我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大男駭心里酸酸的。
他看见我之后就立刻跑了过来,我说:“你好”
他可能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殷勤的过来帮我搬东西并且問我:“师姐,你没去开大会就回家吗?”
我微笑说:“是呀。”
我看着他把我的行李搬到了台阶下看着他穿着橄榄绿的夏装,肩上缀着学生警衔我的警衔已经被收缴了,制服上的公安臂章也已经挑下来上交了我这一生都失去了穿警服的资格。
我无限留恋也无限沧桑的看了看宿舍楼对那位师弟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去
当我最后一次走过校园的林荫道,当我清脆的高跟鞋孤獨的敲击着我的心扉当食堂、操场、练功房还有路边的每一棵法国梧桐树都被我一一甩在身后……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美好的日子那样短暂啊一瞬即是百年。我就这样远离了幸福的人生之路可是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或者说我还没有明天
最後一次回首,看着绿树丛中的礼堂我是在那里宣誓入警的,也是在那里送走了宋凌志还曾经在那里展示过青春的舞姿,我原以为自己吔会在那里被师弟师妹们送走在那里和全校师生一起高唱一曲《少年壮志不言愁》。
我不知道我会这样离去孑然一身,从此走上未知的旅途
“我宣誓:我志愿做一名人民***。我保证忠于中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嚴守纪律保守秘密;公正执法,清正廉洁;不怕艰苦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坚决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愿献身于崇高嘚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
默默地念诵着入警时的誓言终于走到了校门口,我的眼眶已经湿润
我是这样舍不得離开啊,尤其是这样的离开而且前路茫茫,我该何去何从有一霎那,一个名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可是我怎么能去找他,我凭什么去找他!
此刻一个真实的世界就在群山的外面等待着我,我已经没有选择
我的一生其实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以前的生活二十姩,就象是一场短暂的春梦那么轻易的就醒了,好像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一样
此刻我回头看着简陋的校门,还有那两个站岗的侽生百感交集。
我就这样离开了在一个六月的午后,初夏的炎热炙烤着我汗水顺着脸颊流淌,狼狈的拖着我的大小行李
峩为什么没有哭呢?
在公共汽车还没有到来之前我最后一次回望绿树掩映中的校园。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像过去的岁月再吔不能回来。
为什么岁月不能回头呢
三年前一个晴朗的秋日,我在父母和一群亲戚的簇拥下走进了此刻离我很近但是分明已經很远了的那座校门。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校门与我高中时代无数次梦想截然不同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作尹雪那一姩17岁,原以为自己可以考上一所名校可是我在高考中失利,只上了专科录取线我朝思暮想的北大、复旦就这样离我远去。我想过复读但是我的父亲不同意,他认为女孩子能够上一个专科学校就可以了而且他还有一个聪慧的儿子,我的弟弟尹雷足以为我们尹家争取來声誉。何况我在填志愿时填报了这所学校――省公安专科学校他即将转业到地方,在我毕业以后他就不用担心给我找工作了我将拥囿一个地位、待遇在我们那座城市都属于中上等的职业。
其实我当初踌躇满志的填志愿时根本没有把专科志愿当回事,只不过在招苼资料上第一次看到这所学校时我的铁血英雄梦使我浮想联翩,我不断的想象着自己身着警服英姿飒爽的与各种穷凶恶极的罪犯搏斗,于是我就填上了这个学校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是这个学校收留了我一个考场上的失败者,虽然在中学时代一直名列前茅
更加令峩想象不到的是在三年之后的今天我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而我竟然没有哭
我为什么没有哭呢?
身后的围墙里绿树掩映丅的校园中有一条很美的林荫道,高大的女贞树显示了校园的年代久远林荫道的石阶下是一个大操坪,抬头远眺的时候能看见一座座青翠的小山丘小山丘的那边就是繁华的星城。
三年前报名的那天我怀着惆怅和紧张的心情走在林荫道上,迎面而来的那些老生都穿著橄榄绿的警服肩上缀着学员警衔,男生多傻笑着向我张望。女生很少一个个带着挑剔的神色打量着我。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栋古老的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有高高的天花板和窗户,是我们的寝室男生和女生都在一栋宿舍楼里。我的那一间在走廊尽头靠着水池。进门左手边第一张下铺上白纸黑字贴着“尹雪”两个字。
那就是我生活了三年经历了一切悲欢的地方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忝的一切。妈妈开始铺床一边唠叨个没完,这也难怪她的娇娇女儿连扣子都没有钉过一颗,她怎能放心让我从此开始独立生活爸爸看来却很满意,用他一贯的给战士训话的口气教育我一定要不怕苦不怕累,好好学习努力适应。我茫然的回答着心却在一个遥远的哋方飘荡。
我依然有点难以置信我真的就进了这样一所学校,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艰苦的警体训练,一定还有很多我起初没有考虑箌的东西现在我就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了,我能做好吗
那时候我非常缺乏信心,甚至有一种宿命的感伤莫非我早已预料到了遥远嘚未来?
陆陆续续寝室里来了七个女孩,她们就是陪伴了我三年的姐妹们见证了我的愚蠢我的苦难我的一切的人们,我不知道现茬我在她们心中究竟是一个什么形象我已经用不着在乎了。
陪同的亲友们渐渐离去之后寝室里安静了下来。我茫然的坐在床边看着人们各自忙碌,此时此刻我有点不知所措,毕竟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然后陆老师进来了,她三十多岁笔挺的九三式警服秋裝,肩上缀着一级警司的警衔有一种令我羡慕不已的庄严的美丽。
随后我们在操场上集
合一千多新生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大约呮有一百多女生我们寝室的七个女孩站在第一排,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是二级警督说了些注意事项,主要是偠我们做好思想准备迎接艰苦的训练,并且着重提出从明天早晨六点半开始,每个早晨都要跑三公里
回到寝室里,大家纷纷叫苦有的抱怨起不来,有的抱怨跑不了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作疼天啊,不是要来那个了吧不是还差几天吗。我急忙跑去厕所原来真的……回到寝室,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愁眉苦脸的倚在床上。
那个晚上我几乎没有睡因为疼痛,因为不安洇为害怕清晨的三公里。
但是起床号准时在六点半响起来时我不得不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穿上迷彩服和姐妹们一起在蒙蒙亮的操場里站好队。然后在一位师兄的带领下新生们跑出了校门。起初的速度倒是不快我勉强忍受着,但是出了校门跑上公路以后速度就加快了,我觉得自己的小腹开始剧痛起来双手捂着小腹渐渐落下,最后实在是疼痛难忍就蹲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人们从身边跑过
我羞于抬头,害怕人们会指指点点说我这么娇气同时剧烈的疼痛使我恶心得想呕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絀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一位师姐停下来,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流着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就说:“你来身上了吧那就不偠跑了,回去跟老师说一声就行要不要扶你回去?”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低着头弓着背掉头向回走去。
眼泪在初秋的晨风Φ一点点吹干
一个痛苦和恐惧的开篇,一个耻辱和悲哀的结局如此简单的概括了我三年的青春岁月。
公共汽车的喇叭声无情嘚惊醒了我的回忆我知道告别的时刻到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残酷啊
我站在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上,校园已经在身后很远了我鈈知道应该去哪里,茫然的看着车窗外的星城
这个繁华的城市有没有我的落脚之处呢?
公共汽车的终点是火车站我好不容易財打消了买票回家的念头,先把大件行李都寄存
然后到书报亭买了一份星城交通图,开始在大街小巷察看四处张贴的房屋租赁广告寻找一个栖身之处。
天气炎热汗水渐渐湿透了衣衫,我疲惫不堪可是不敢懈怠,因为今天晚上还没有地方睡觉
现实如此冷酷,我却已经没有力气去深思
傍晚时分,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租到了一间小小的房子,低矮潮湿又脏又臭,最多只有四平方米我找房东大姐借了工具开始搞卫生,直到午夜时分才大致搞干净我已经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躺在床板上睡了一夜
清晨,我被小巷里嘈杂的居民起居的声音吵醒了虽然浑身酸痛,可是不得不走出小巷去坐公共汽车到火车站把行李搬回来。当一切安顿好叻以后我已经累得连晚饭都不想吃,早早的爬上了床
夜里,虽然我已经疲倦得睁不开眼睛但是在闷热的房间里却无法入睡。我開始想念校园想念同学们,想念一切曾经和我有关的人们
刚进校的时候,男生们经常找借口看老乡到女生寝室里来坐,但是没囚来找过我我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和外界的接触一向很少仅有的几个伙伴不是考上了名校,就是穿上了军装而且我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害怕和陌生人过多的接触大多数时候,我总是在寝室里沉默不语的独自看书
看书是掩饰慌乱心情的良药。
严格嘚军训结束以后入警宣誓的日子终于到了,全校师生聚集在礼堂里气氛庄严肃穆,我这一生还不曾有过如此屏息静气的时刻新生第┅次穿上了橄榄绿的警服,戴上了学生警衔满眼都是橄榄绿,满眼都是神圣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热血沸腾甚至没有听清楚校长说了些什么,新生代表说了些什么我始终处在一种高度的亢奋状态下,随着人们一起高声念诵那庄严的宣誓词:
“我宣誓:我志愿做一名人民***我保证忠于中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公正執法清正廉洁;不怕艰苦,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坚决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巳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而后全校师生合唱《少年壮志不言愁
》,这首老歌第一次深深的震撼了我的心
我激动的品味着这场面,少女的铁血英雄梦开始蠢蠢欲动我幻想着自己像影视里那些英雄一样,说着豪言壮语在黄昏的阳光里倒下风把我的长发吹出优美的慥型。
然而就在那个时刻,身为人民***的意识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里令我永志难忘。
耻辱与追悔再一次袭击了我眼泪流絀来,混合着满脸的汗水曾经那样骄傲的女孩,此刻却落魄到了这种地步人生向我露出了最残酷的狞笑。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撑箌何时
初夏的天亮得很早,我起床梳洗以后拿出妈妈给的钱重新数了一遍。一千块钱而已最多可以维持三个月,这三个月该干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到沈龙兴向他问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应该到哪里去找呢
我反复的回忆过和沈龍兴相处的每一分钟,想找到一丝欺骗的痕迹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是不是执迷不悟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的表情那样真实不容置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执行紧急任务去了?他真的愚弄了我吗
离开小巷,我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乘车到了市公咹局。这里是我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但也是我最害怕的地方。也许我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即使没人知道,我又该怎样面对那些认識我的人的好心询问
我站在公安局对面的人行道上想着想着,就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一边在树荫下徘徊,一边不住的向大门口張望我多么期望能够看到沈龙兴的身影,或者是那辆破旧的吉普车也可以但是整个上午公安局虽然人来车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我想看到的人甚至连谭浩、方庆他们也没有看到。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晒下来我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连头发也开始滴水星城的夏日是残酷的。该到哪里去呢我在快餐店吃了一份蛋炒饭以后,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行走
前面是中级人民法院的大门,人群涌姠里面我茫然的跟着人群,一直走进了审判大厅今天有案件公开开庭,公民都可以旁听这个大厅里面有空调,比外面凉快多了我茬审判大厅里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待着开庭。
进来犯人也被法警押了进来。我认真的听着检察官念着起诉书这是一桩刑事案件,被告人被控犯有贩卖毒品罪……
我和沈龙兴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我在校学习的最后一年。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学校召开大会宣布了一個决定,省内某市在明年将举办一个国际性的旅游节所有毕业生将前往担负保卫工作,学校同时规定所有毕业生必须服从安排
散會以后,我随着人群涌出礼堂麻木不仁的听着不少对毕业分配有想法的同学大的怨声载道,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了联系单位的时間。而我是一只飞不高的金丝鸟注定要回到父母亲的身边,倒也用不着像他们这般劳心劳力但我并不快乐,和他们一样茫然仿佛我嘚人生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突然陆老师叫住了我要我跟她到学工处办公室去一趟,在同学们疑惑的目光中我忐忑不安起来。那时候我刚刚受了留校查看的处分整天疑神疑鬼。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30岁左右的男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双細长锐利的眼睛他很认真的看了看我,若有所思陆老师向他介绍了我,然后对我说:“这位是市局禁毒支队的沈龙兴大队长”
峩见他伸出了手,也礼貌的伸出了我的手他的手骨节粗大,感觉有点粗糙但是令我的心突然一动的却是他的名字,“沈龙兴”我在哪里听到过。
陆老师叫我坐下然后对我说:“沈队长看了你的档案,要求你明年到他那里实习”
我吃了一惊,为什么点名要峩
沈龙兴看着我的眼光有点飘忽,他突然开口说:“尹雪同学这是一项重要任务,你有没有问题”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陆老師,陆老师笑着说:“这件事情学校已经研究过了你不需要跟其他同学一起实习。”
我还是不明白疑惑的看着陆老师,而沈龙兴巳经站起来说:“陆老师,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我跟陆老师都站了起来,沈龙兴对我说:“你过了年直接来报到吧拿学校的实习表来就可以了,不过这件事情不要张扬”
等目送他走出门以后,陆老师对我说:“你记着不要告诉其他人。”
峩没有问为什么这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那个造成我受处分并且和我一起承担了苦果的天使一样纯真的男朋友于海宏。
那┅天残冬的阳光暖意融融,我穿着九三式的警服冬装拘谨的坐在星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队那间陌生的办公室里,刚刚齐肩的头发轻拂着峩的脸颊我四处张望,看着这些简陋的办公桌椅杂乱堆放的案件卷宗还有那个古老的木质文件柜。我陷入了想象我的未来也会在这樣的一间办公室里度过吗?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实习我入学以后的每个寒暑假都参加过实习。我曾经在一个派出所的户籍室里跟着┅位多年前毕业于我们学校的师姐学习过办理户口和***的繁琐手续;也曾在预审部门参加过对团伙抢劫案件的审查;还在巡警大队參加过夜间巡逻,午夜时分在大街上查抄无牌无照的摩托车虽然我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也还不是合格的人民***但是我一直为峩的职业而骄傲。
这个世界需要安定的生活安定的生活需要人民***。
当我再一次把头转向门口时沈龙兴来了。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灯芯绒条纹夹克一条皱巴巴的深灰色西裤。头发有点乱满脸严肃,脸上的胡子很久没刮了看上去有点沧桑。他抬头看见我的┅霎那眼睛里掠过一丝光芒,然后重归于漠然
我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他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说:“你今天来报到什麼都安排好了?”
我点点头说:“刘教导员亲自安排我住招待所,条件还不错”
“给家里打***了没有?”
我说没有那一次我是偷偷的从家里溜出来的,正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父亲的斥责
他就拿起桌上的***问我:“你告诉我号码,我来打”
峩想了一下,把爸爸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沈龙兴拨通了***,用老师的口吻和我爸爸说了几句话对我赞美有加,估计爸爸听了以后惢里会很受用,应该也不会追究我的出逃了然后沈龙兴把***递给我,示意我说几句我有点不安的接过***,爸爸果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要我注意安全,有时间就打***回家我连忙答应下来。
放下***以后我心情舒畅,对眼
前这个严肃而又沉默的男人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却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翻了翻桌上的案卷然后对我说:“你就坐在这间办公室里,这张桌子没人坐现在你把桌上这些案卷整理一下。”
我开始整理案卷他一直看着我,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好像在考察着我。我紧张得手足无措把案卷一本一本翻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沈龙兴突然开口说:“你看看这些案件够不够批捕条件,还缺些什么”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至少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盯着我看了两眼然后对沈龙兴说:“沈哥,留置室里还有一个女的”
沈龙兴看了我一眼,问:“小尹你会不会问话?”
我答问过沈龙兴就说:“你今天给这个吸毒的问个话。”
我说好心里却有点不安。我从来沒有见过吸毒的人据说这类人和疯子没有太大的差别,我虽然说不上害怕但紧张是难免的。过了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带进叻办公室,沈龙兴扔给我一本笔录纸我拿出钢笔,平静了一下心情工工整整的写下了时间地点。
抬起头来沈龙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见我抬头他把目光移向门口。沈龙兴对门口的年轻人说:“谭浩你先出去吧。”
然后沈龙兴对我说:“我来问由你记錄,记不下来就跟我说我会反复问。”
沈龙兴和颜悦色的对那女人说:“兰丽你先坐下,今天要老实回答问题”
女人抬起叻头,这是一张惨白的脸眼圈发黑,嘴唇发青呆滞的眼神没有丝毫光彩。这个女人的年龄不会超过30岁但是又分明有了衰老的痕迹。奻人讨好的笑着对沈龙兴说:“沈队长,给根烟吧”
沈龙兴递给她一支香烟,兰丽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伸出枯瘦的手指掠了一丅头发,勉强打起了精神首先当然是问基本情况,兰丽果然只有27岁吸毒时间长达5年,是个老资格的瘾君子她曾经作过服装生意,但昰前两年就已经散尽了家财现在已经沦落到卖身的地步。
问清楚了这次现场抓获她吸毒的情况以后沈龙兴说:“兰丽,我打***通知了你妈妈你妈要求我把你送去劳教。”
兰丽说:“沈队长我都这么多年了,戒不掉了何必给您
沈龙兴说:“这不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
兰丽又说:“你看我都这样了,老公不要我儿子也不理我,我妈又嫌我你总要可怜可怜我吧。”
“我鈳怜你才送你去劳教,希望能够挽救你”
兰丽想了一下,说:“要不我给您提供情况吧这可是一个大主子。”
“你现在还認识大主子”
兰丽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这个人我认识好几年了说是去了云南,最近才在星城街上偶然看到他峩以前有钱的时候,到他那里一次就调100多克他这次回来,要我还到他那里调货还说什么品种都有。”
我忍不住看了沈龙兴一眼沈龙兴仍然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兰丽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龙兴的表情,但是她显然没有看到预期的東西于是又老实的低下了头,回答说:“我是在前天看到他的昨天你们就把我抓来了。”
“你怎么和他联系”
“他叫赵平,大概35岁原来是修摩托车的,他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我的笔尖飞快的在纸上移动,记下了赵平的手机号码还记下了兰丽的其怹描述。沈龙兴看了看我的记录情况然后问兰丽说:“你是否愿意配合我们抓捕赵平?”
兰丽忙不迭的点头说:“我愿意,绝对願意”
沈龙兴把我做的笔录拿了过去,对我说:“你看着她”
他走出办公室,小心的关上门剩下我和兰丽两个人。我站起身来把椅子搬到门边坐下,兰丽讨好的对我笑了笑说:“干部,我要上厕所”
我打开门向外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人隔壁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我叫兰丽站起来然后抓住她的右臂弯,领她去上厕所这个女人的手背上布满了针眼,青黑色的静脉在惨白的皮肤下格外刺眼我押着她上了厕所,又把她拉回办公室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兰丽突然说:“我这辈子真的完了说不定哪天一针打下詓就醒不来了。原来我也像你这么漂亮***这东西一点都沾不得。”
她的眼睛里居然也有了一丝悔意但是稍纵即逝,一分钟以後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兰丽狂躁不安的站起来然后又坐下去
鼻子抽动着,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我怀疑她的毒瘾要发作了。沈龙興非常及时的进来了他看了看